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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勒日巴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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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8 06: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恐慌小猪 于 2009-10-18 19:17 编辑

苦难中升华的力量

密勒日巴传奇故事-楔子:惹琼巴的梦
楔子──故事从惹琼巴的梦开始 
一朵筋斗云停在惹琼巴窗外,惹琼巴跨出窗子,坐上了筋斗云。
筋斗云“咻”的飞到了天上,惹琼巴突然看到远处有个大集会,人多得像大海一样,一望无际。
“那是在做什么呢?去看看吧!”惹琼巴才这么一想,人就已经到了集会中了。最前面有个相貌庄严的人正在讲话,惹琼巴坐下来一听,原来是在讲故事!──这些故事实在太好听、太感人了,惹琼巴忘了时间,一直听到天黑还不想走,直到前面讲故事的人说:
“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要讲的故事是所有传记中,最稀有、最伟大、最动人的故事──密勒日巴的修炼故事──你们明天再来听我继续讲吧!”
惹琼巴听到师尊密勒日巴伟大的名号,心中顿时一亮,心想:“明天佛陀要讲师父的故事!”原来惹琼巴是飞到了天国净土世界,在那里听佛陀讲神佛的故事。
“今天听的故事,已经非常精采了。那些可歌可泣的伟大事迹,足以让人感动落泪了。如果还有更稀有、更伟大的传记,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在集会中听故事的一个天神说。
“没错,我很期待这个故事!”另一个天神说:“我们明天一定要恳求佛陀讲述密勒日巴尊者的故事!”
“是啊,像这样伟大感人的传记,如果没有流传下来,岂不可惜?这岂不是我们做弟子的罪过?”另一个天神说完,看了尊者的大弟子惹琼巴一眼。
“密勒日巴尊者现在在哪里啊?”第一个天神又问。
“密勒尊者吗?他不是在东方净土世界,就是在西方净土世界吧!”另一位天神回答。
惹琼巴听了心里想:“师父现在明明在西藏,他们怎么说是在净土世界呢?但他们这些话,显然是对我讲的,应是要我去请求师父讲述自传吧!”
想到这里,惹琼巴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很高兴,心想:“我梦到去净土世界听佛陀讲法,虽然是很宝贵的经验,但是我在人间跟师父在一起,更是难能可贵!我们一直觉得师父在西藏,天上的神却说师父在东方或西方净土世界。我一直认为师父人在世间,和我们没什不同,一样过着人的生活,却没想到师父其实早已成佛,可以自由来去各大净土世界──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见觉者如见凡夫,真是诬蔑了伟大的觉者!”惹琼巴此时心里明白:这个不寻常的梦是天神点化他向师父请法──他一定要向师父请求自述传记!想到这里,他心中生起无比的信心,双手合十,至诚的在心中祈求师尊。
突然间,破晓昏暗的空中,又出现一片光明,惹琼巴又来到了刚刚那个净土世界,几位美丽绝顶的女神出现在他面前,其中一位说道:
“佛陀要讲密勒日巴传了,我们一起去听吧!”
“请求讲述传记的人是谁呢?”另一位女神问道。
“当然是尊者的大弟子啊!”又一位女神看着惹琼巴,微笑示意。
其他几位相貌庄严慈悲的女神也都凝视着惹琼巴,对他微笑说:“请求尊者自述传记,是件殊胜伟大的事。我们非常想听尊者一生中,那些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的故事。我们也会一起祈求尊者,请他慈悲讲述给我们听。”说完,她们便消失在空中。
惹琼巴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知道这的确是天神在梦中点化他——向师父密勒日巴尊者请求自述传记。因此,他在当天的法会上长跪不起,一再请求师尊自述传记。于是尊者就跟众弟子讲了他一生的故事。
在天上,佛陀也同时讲述着尊者的故事--佛陀把时光倒转,回到密勒日巴尊者小时候,尊者一生的故事就像电影一样,在众神面前放映。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人间,双眼聚焦在西藏那片美丽的大草原上,没人舍得把眼睛眨一下。
密勒日巴传奇故事(1):悲惨的童年 第一章 少爷变乞儿
在西藏那片美丽的草原上,有个叫嘉俄泽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绿油油的肥美沃田,田里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拿着沉重的锄头在耕田,锄头立起来比小孩的头还高。小孩细瘦的手腕,看起来比锄头还细,一耙一耙的耙着土,手腕细薄的好像要断掉似的。远远的,人们就可以看到这个瘦到皮包骨的小孩,头变得特别大,在烈日下锄着田,看起来头重脚轻,好像随时都可能跌得四脚朝天。
这个瘦弱可怜的小男孩,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原来那个活泼可爱、彬彬有礼的闻喜小少爷──除了那一双清亮、充满灵性的大眼睛之外,他身上什么都变形了。闻喜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最好绸缎做的,头上总是戴着黄金宝石等饰物,红嘟嘟的小脸上永远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少爷真是幸福,你看他那个笑──好像天生来享福的,不幸永远不会降临到他身上!”人们提起闻喜小少爷时,脸上都禁不住带着笑:“每次看到小少爷,总觉得他就是冲着你笑,看到他那可爱的笑容,好像有多大的烦恼都会忘掉!”
然而,现在小闻喜脸上,除了悲苦和茫然外,再也看不见任何笑容了。
“这个鬼母老虎,真是没人性!”村里的人咒骂着闻喜的姑母。
“是啊!你看小闻喜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名妇女指着正在田里工作的小闻喜说:“原本那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现在竟变成这样了……”妇人说到这里开始哽咽,说不下去了。
“真是可怜啊!谁能想得到,一个那么好的孩子、那么漂亮的小男孩,怎么才一转眼,就已经被虐待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另一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密勒老爷在世时,我们家小万住在老爷家当长工,从来没挨过一顿饿、受过一次寒,更不用说落到这种没得吃、没得穿的田地!”其中有一人愤愤不平说道。小万比闻喜大个七、八岁,闻喜小时候,他还常抱闻喜玩呢!闻喜少爷好像天生就是亲近人的,他没有一点少爷的骄气,他看谁都一样,对谁都一样好。闻喜爱唱歌,歌声极好,就算是仆人丫头,他都会真诚的唱一首歌给他们听,所有人都喜欢小小闻喜。
然而,谁知道,世事无常!
没过多久,一般人无法想像的灾难就降到了这个小少爷──这个大家认为永远与不幸沾不上边的小少爷──身上,而且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不留一点余地──闻喜父亲死后,伯父姑母把闻喜家比王公贵族还富有的家产全抢走了,他们自己拿着闻喜的钱,过着皇帝般的生活,却强迫闻喜兄妹日夜工作,而且不给吃不给穿的。
“天下怎有如此狠心、不知廉耻的亲人!”村人私底下骂着闻喜的伯父姑母,但他们却像把耳朵封起来一样,丝毫不在意,每天灌进耳朵的,只有那些在他们家吃喝玩乐、逢迎巴结他们的话。
“真不明白,他们怎敢做这样的坏事?上天迟早要给他们报应的!”村人在背后纷纷议论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闻喜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到处是补丁。他因为营养不良,皮肤变得黯淡灰白,又因长时间在田里工作,被太阳晒得又黑又干,头发上的宝石等饰物早就变卖没了,现在只剩一头长满虱子的蓬头乱发……
父亲死后,闻喜和妹妹琶达过着比乞丐还不如的生活。他们必须在酷热的夏天里,整天在田里耕种;到了不能耕种的寒冬,他们就得日夜帮姑母织羊毛,让她拿到市集去卖。伯父姑母对他们说:“你们必须工作养活自己!”──这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三岁,事情做不好还要被打骂,罚他们不能吃饭。
“你们是故意毁坏我的羊毛的吧!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坏心、这么恶劣的小孩!──你们这样还长得大吗?”姑母看着织坏了的羊毛,气得跺脚,咒骂道:“你们这两个野孩子,没了爸爸,连教养也没了!就让我这个当姑母的,好好来教教你们!”说着,就当着闻喜兄妹面,把她拿来要给两兄妹吃的那点剩菜剩饭倒掉。
在冰天雪地的严冬里,兄妹俩儿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有的食物,就这样被姑母倒掉了,三岁的琶达急得放声大哭。
“哭什么?!”姑母上前掐住琶达的脸颊,怒道:“做错事还敢哭?织坏了我的羊毛,你们赔得起吗?”
“你干什么?!”这时闻喜母亲刚好走进家门,看到姑母又在虐待自己的小孩,她走过去用力把女儿抢过来后,蹲下来抱住小女儿,痛哭失声。
姑母大怒,骂道:“好好!你等着瞧,让我堂兄从棺材里爬出来看你怎样教养他的孩子!怎样把他留下来的遗孤教坏!!我这样苦心教育他们……好!好!你这样凶恶!你们这些恩将仇报、人见人厌的臭穷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姑母说完,把门一摔就走了。就这样,他们母子三人连续几天,都没得吃没得喝,只有邻居可怜他们,偶尔送一点食物给他们吃。
闻喜母亲看到年幼的儿女受到这样虐待,几乎天天以泪洗脸,全家每天过着凄惨悲哀的生活。这两个小孩每天要做太多的工作,却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工作到手脚都破裂、流血了,还得继续工作,伤口结了疤,又再破掉,再结疤。除了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他们整天还要担心做错事被伯父姑母毒打,即使没错,也可能随时随地遭到一阵打骂。两名幼儿天天看着母亲哭泣,也只能跟妈妈一起哭。而母亲那如江海般涛涛不绝的怨气和恨意,更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在悲苦的生活中,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白母常常痛哭失声,她恨老天的不公,怨人情的冷薄,想到丈夫过世的情景和丈夫立下的遗嘱,她眼泪就不断的流下来──丈夫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响着:
“这一次,我的病恐怕是不会好了。我的儿女都还小,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咳咳……只怕要麻烦伯父、姑母、亲朋好友们来帮忙照顾了……”闻喜的父亲密勒蒋采讲述了一下自己遗留下的丰厚财产,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密勒蒋采的财产有无数的田地,和牛羊猪马等数不清的牲畜。对他而言,爱妻是个大户人家的娇娇女,儿女还小,况且他平常待孩子的伯父姑母和其他亲朋好友都极为宽厚大方,他们理当帮忙照料遗孤。并且他还留下满屋贵重的珠宝古玩、丝绸家具,这些供闻喜母子三人一生过着优越的生活,是绰绰有余了──他是可以安心离去了,于是,他喘了口气又继续说:
“我死后,除了安置我的后事外,剩下的财产,还请他伯父姑母和在场的亲戚,帮我妻子和两名幼子照料一下。等到闻喜成人,就把已经订婚的结赛姑娘迎娶过来,我的全部财产将交由闻喜继承──在闻喜未成年之前,还请伯父姑母、亲朋好友多多照顾,多多关心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否则的话,我死后,也要从棺材缝里来看他们的!”密勒蒋采说完,就撒手人世了。
族人在办完后事后,聚在一起商量,决定把所有财产交给闻喜母亲掌管,但伯父和姑母却坚决反对,他们齐声说:
“你虽然是蒋采的妻子,但我们才是他真正的血亲,依照他生前的遗嘱,全部财产应由我们来管!”他们对闻喜母亲说:“我们决不会让你们母子吃苦的!”
闻喜母子孤儿寡母,敌不过伯父姑母人多势众,只好照他们的话做,但没想到从此之后,他们母子三人的财产不但被并吞了,从此开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同情他们母子三人,但因为他们实在太脏、太穷了,大家慢慢不愿接近他们,都跑到伯父姑母家去,在那里可以跟他们一起吃喝玩乐。最后,大家渐渐觉得闻喜会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都是他母亲白庄严母的错,是她没把小孩照顾好。
“你看,那个白庄严母,”人们开始在背后说他们闲话:“丈夫在的时候,还装着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现在丈夫死了,就原形毕露,一副穷酸像!”
“是啊,密勒蒋采家几代单传的儿子,被养成那样,真是可怜啊,密勒蒋采要从棺材缝里看到她把他的宝贝儿子养成这样,绝不会原谅她的……”
人们的闲话、谣言越传越多,也越来越喜欢嘲笑、批评他们了。闻喜母亲咬紧牙根忍着,她看着这些自私无情的人,以前是怎样巴结她、对她逢迎谄媚,现在又是怎样对她冷嘲热讽!──以前她是怎样大方的帮助过他们,现在他们又是怎样回报她的?她真是看透了人情凉薄!心里感到悲凄怨恨至极。
此时,只有结赛的父母偶尔还会送闻喜一些衣服穿,并安慰他:“闻喜,世事无常,人间的事物不可能永远不变的,世上一切都不可能永久驻留,人生如过客,财物如朝露──你不必因为得到了什么而高兴,更不必为了失去什么而悲伤。”
闻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好像了解了一些什么,但回到家里,母亲的怨气和怒意,她心理那种永远断不了的仇恨,就像黑色的乌云一样压在闻喜头上,好像连喘息都很困难,结赛父亲的话,很快就被母亲那汹涌黑浪般的恨意冲掉了。
艰苦的岁月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几年也熬过去了。
终于,闻喜已经十五岁。
闻喜母亲有一块陪嫁的田,是一块肥沃的耕地,闻喜的大舅舅帮她耕种这块田,把收成赚到的钱存下来给她。在闻喜满十五岁那天,母亲用这笔钱买了很多肉、青稞、黑麦子等,做了很多糌粑(注1)和酒,准备宴客。
贫穷寒酸的白母做出这样一个举动,全村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想:“这回,白庄严母恐怕是要正式请客要回家产了吧!” (待续)
注1: 糌粑--西藏人日常主食,以炒熟的青稞麦磨成粗面粉,再用茶和酥油搅和成的食物。
果然,白母在四柱八梁的大客厅里宴客,把伯父姑母、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全都请来,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在客人坐定之后,白母站了起来,郑重的说:“今天是我孩子十五岁的生日,这次宴会虽然算是他的一个成年宴,主要却是希望藉此机会,在各位面前再一次宣读一遍先夫的遗嘱。”说完,闻喜舅舅便站了起来,把密勒蒋采的遗嘱大声读了一遍。
读完后,偌大的客厅一片沉静,连杯盘碗杓的声音都没有,空气像凝结住了。
白母打破了沉重的宁静,接着说:“现在闻喜已成年,按照他父亲密勒蒋采的遗嘱,我们现在应举办盛宴迎娶结赛姑娘,闻喜也应依照遗嘱继承家产──刚刚念的遗嘱,是闻喜父亲过世前立下的,当时各位也都在场,亲耳听到的。所以现在就请伯父姑母把代我们保管的家产交还我们──这几年来,伯父姑母及各位亲友们的照顾,我们非常感谢!”
没想到,白母话一说完,伯父姑母竟同声大喝道:“财产?你们的财产在哪里?!”
当场全部的人都同时转向伯父姑母,没人敢发出一语。
“你们还有什么财产?你们的财产在哪里?”伯父怒道:“密勒蒋采年轻的时候,跟我们借了很多田地、金子、牲畜──他死后,这些东西当然要还给我们!你们哪有什么财产?你们的财产就连一颗石头没有!”
伯父又继续骂道:“你们这个遗嘱是谁编造的啊?这几年我们无条件的供你们母子吃住,你们不知感恩,还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东西!不如给狗吃饭,还会摇尾巴!”
伯父不断的骂着,越骂越起劲,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儿一样。这时,他好像完全忘了:在场的人,当年都亲耳听过密勒蒋采的遗嘱。这些人也都知道,就在密勒蒋采最飞黄腾达的时候,伯父姑母举家从外地搬来投靠他,他马上好心的借给他们很多钱,还教他们做生意,让他们也能赚钱、过好日子。
尽管大家都知道伯父睁眼说瞎话,但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使得当场没人敢说一句公道话,伯父也因此越骂越气,越骂越好像真有其事,他咬牙切齿的骂,最后干脆从座位上跳下来,用力踹着地板,对着白母三人大声吼道:
“喂!你们听到没有?这个房子是我们的,你们马上滚出去!”
伯父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一根马鞭子来抽打闻喜母亲,妹妹琵达吓得躲在一旁,抱住闻喜发抖。伯父打完了母亲,意犹未尽,抬头看了一眼闻喜兄妹,看到他们全身发抖、一脸惊惶害怕的样子,怒气更盛,他冲过去,用衣袖不断摔打兄妹二人,口里还一边怒骂:
“我亏待你们了吗?我们亏待你们了吗?!你们这些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东西!”
白母跑过去抱住闻喜兄妹,用身体挡住了伯父对两名幼子的拂袖乱打。她痛苦的倒在地上,大声哭道:“密勒蒋采啊!你看见了没有?你说你会从棺材缝里爬出来看的,你爬出来啊,你爬出来看看我们母子三人啊!”
白母和闻喜兄妹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他们哭得死去活来,扭成一团。所有的人看了都觉得无比心酸,忍不住落泪,但看到伯父那副霸道跋扈、人多势众的样子,大家都不敢说话,连闻喜舅舅也只能静静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此时,伯父和姑母的恶气还没发泄完,最后竟恼羞成怒,干脆对着他们母子三人咒骂道:“你们想要回财产吗?没错,财产是你们的,那又怎样呢?我就是不还你们,你们能怎样?我高兴拿你们的财产来请客、饮酒作乐,你们能奈我何?”他们说完,大笑着,然后鄙夷的说道:
“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找人来打一仗,把财产抢回去──没本事的话,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伯父说完,便哈哈大笑的带着他的朋友,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闻喜母亲在极度的悲伤下,不停的哭泣,高大空旷的四柱八梁大厅中,显得特别凄凉,好像连房子都为他们的不幸感到哀伤。
大厅中,只剩下闻喜母子三人和一些同情他们的亲友。他们在站在旁边,却不知怎么安慰闻喜母子。大家想办法要帮助他们,商量着送他们点东西。
“我既然无力要回自己的财产,就绝不能依靠别人的施舍养活自己的孩子──现在就算伯父和姑母要还我们一部份财产,我也决不会要!”闻喜母亲抑止住无限的哀痛,擦干了眼泪,悲愤坚决的说道。“但无论如何,闻喜是一定要学一种手艺的──至于我们母女两人,在还没报答伯父姑母的厚赐之前,就算当丫头、当佣人,也都心甘情愿!我们要做给他们看!”
在极端悲愤的情绪下,闻喜母亲显出她那刚烈好强的性情,大家看她意志如此坚决,也没什么话可说,就照她的意思做了。
这一天,闻喜原本以为他们家的悲剧将画上句点,却不知道,真正的悲剧现在才开始。(待续)
白母希望闻喜能学得一技之长,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不必再受人欺负,看人脸色。她和琶达到处打工赚钱,除了供给闻喜一点学费之外,只能求得一点温饱,日子仍是苦不堪言──原本他们可以过着王公贵族般的生活,现在生活却远不如一般村民,要看人脸色,低头乞求酬劳极低的工作;要忍受别人的冷眼相待,还要饱尝村民人前人后的冷嘲热讽。每天过着半饱不饱、有一餐没一顿的生活。
在无上广地方有一位红教喇嘛,很受当地人尊崇。那个时候,人心纯朴,很相信神佛鬼怪,一千年前,医疗科技不发达,人们遇到天灾人祸,只能依赖喇嘛作法事,帮他们消灾解难。当时西藏主要以种田、畜牧为生,最怕牲畜得瘟疫、收成被冰雹打坏,有的喇嘛作作法事,就可以帮人们解除灾疫、痛苦,这样,人们就会很虔诚的信奉这个喇嘛。
这位红教喇嘛很有名,所以法事忙碌,白母便叫闻喜去他那里拜师学习。有一天,嘉俄泽平原的村民开了一个欢宴会,办了丰盛的筵席,请这位喇嘛当主客,大家在宴会中饮酒作乐,狂欢畅饮。闻喜也跟着痛饮美酒,很快的,他就醉成一团了,喇嘛看他醉了,就叫他先把法会的供品拿回庙里去。
这时,闻喜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他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在山路上,东倒西歪的朝庙子方向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宴会中的歌来了,便情不自禁的开始唱了起来。
闻喜从小就爱唱歌,歌声很好听,大家都喜欢听他唱歌,好像只要听他唱歌,烦恼就会不见。但自从父亲死后,他连话都很少了,笑容也不见了,更不用说唱歌了。面对凄苦至极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再加上吃不饱、穿不暖,他的喉咙像哽着一块石头一样,就算想唱歌也唱不出来了。
这天他喝得烂醉,把所有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他忘了母亲的悲苦,忘了此时母亲和妹妹辛辛苦苦的工作、受尽世间冷暖,只为了填饱肚子和供他学习──他喝酒喝得痛快,忘了别人,却没想到因此铸下了大错,改变了他的一生。
闻喜酒兴起来了,走在山路上,越唱越高兴,越唱越大声,嘹亮清脆的歌声在山谷中回旋着,风吹过来,旁边的树枝跟着摇摆,好像与他美好的歌声一起唱喝似的。他兴高采烈的边唱边跳,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回家的路上。
这时,闻喜的母亲正在厨房里炒麦子,远远就听到了宏亮优美的歌声,她皱了皱眉,边炒着麦子,嘴里边喃喃念着:“这歌声真美妙!实在和我儿子的声音很像啊!”接着她又摇摇头,叹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闻喜,这个歌声听起来这么快乐,我们母子这么苦,闻喜不可能唱出这么快乐的歌!”她一边喃喃自语,手上仍一边炒着麦子,并没有停下来。“也许是幻听吧,可能是我太想念闻喜了。”白母心里想,继续炒着麦子。
然而,却不像她想的,这歌声并没有停下来,而且越来越大声,越来越靠近家里──也越来越像闻喜的声音!
“不可能!”白母再一次说服自己:“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母子更苦、更可怜的了,我儿子不可能这样兴高采烈的唱歌,不可能!”她继续炒着麦子,但是,当洪亮的歌声已经到了自家门口,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到窗口往外一看──只见闻喜正手舞足蹈的唱着歌,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还在高声唱着宴会里的同乐歌。
白母看见真是自己的儿子,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把手上正在炒麦子的铲子往地上一丢,另一只手拿着的火钳子也扔了,也不管麦子是不是会烧焦。她一手拿了根棍子,另一手抓了把灶上的灰,冲到楼下。门一打开,正好撞见醉眼惺忪的闻喜,边带着傻笑、边唱着歌。白母气极,把手上的灰往他脸上一洒,举起棍子,没头没脑的就往闻喜头上、身上乱打一通。她边打还边大声哭叫:
“密勒蒋采爸爸啊!你看看你儿子!看看他是什么样啊!──你后代绝了种了!”她大声喊到这里,手上棍子更用力往闻喜身上乱打,真是不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乱棒打死,出不了她这口气!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又是哭、又是喊、又是乱打,最后竟气绝昏倒!这时,闻喜妹妹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正好看见母亲昏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一边摇着母亲,一边哭道:
“哥哥!你看你把母亲弄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闻喜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突然遭到了一阵狂风暴雨的痛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妹妹的话,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看见母亲昏倒在他面前,一阵强烈的羞愧和悲愤袭击着他,他心中悔恨不已,恨不得刚刚就被母亲打死,现在昏倒的人是他,而不是母亲。(待续)
“母亲啊!”闻喜看母亲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愤怒的神情,他痛苦的无地自容,泪水不停的流下来,把母亲的脸颊、头发、衣襟都沾湿了。他和妹妹一边哭,一边揉着母亲的手,轻摇着她的身体,想把母亲唤醒。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终于醒过来了,她一看见闻喜,眼泪又马上流了下来,叹道:
“儿啊!”她讲了两个字,又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闻喜心一紧,恨不得一头撞死,以泄母亲心头之恨──这时,就算母亲要他上天摘蟠桃、入海拔龙须,他都会二话不说照办了。
白母看到儿子浑身是伤,心疼的摸着他的头说:“儿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母亲和妹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看看我们的仇人,他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原本应该全都是我们的啊!你都忘了吗?这深仇大恨你已经都忘了吗?──光看看你母亲,这个悲苦的老婆子,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啊──怎么还能那么快活的唱歌呢?你心里还有这个母亲?……”白母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嚎啕大哭,闻喜和妹妹看到母亲大哭,也跟着大哭起来,三个人抱在地上痛哭,看起来令人无比心酸。
没多久,闻喜抑制住了悲伤,抬起头来对母亲说:“母亲,请您不要再悲伤了,您说的话没错。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母亲如果有什么愿望,不论是什么,我一定帮母亲达成!”。
“好!”白母从闻喜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决心,他们密勒蒋采家的人不是给人欺负好玩的,她眼中露出无比恨意,说:“我要你去报复我们的仇人!”
这时,伯父的讥笑声好像还在白母耳边,不停的响起:
“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找人来打一仗,把财产抢回去──没本事的话,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找人来打一仗,把财产抢回去──没本事的话,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找人来打一仗,把财产抢回去──没本事的话,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找人来打一仗,把财产抢回去──没本事的话,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
这个声音不停的在白庄严母脑中叫嚣,越来越大声,连带她的悲愤和孤苦,几乎要把她淹没,现在她心中除了报仇之外,一点其它的东西都装不进去了。
“我们孤儿寡母的,面对他们人多势众,唯一的报仇方法,就只有学杀人的诛法和降雹的咒术──我要你去把这些咒术学好,用诛法把伯父姑母和所有苛待我们的人,连同九族杀尽!──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你做得到吗?”白庄严母眼露猛烈凶光盯着闻喜看,咬牙切齿的问道。
闻喜的母亲早已被仇恨淹没,只想报仇,一了心中之恨,已经完全顾及不到自己这个要求,是否会毁了儿子的一生?
而闻喜,初为少年,很多人事还不知,被母亲强烈的仇恨笼罩住,加上他天性纯厚,因为自己喝醉酒,不知节制的忘我自娱,竟给母亲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他感到痛悔、痛苦不已,现在就只是一心想满足母亲的心愿,所以听母亲这样一说,他便不假思索的立即答应母亲的请求:
“好!母亲,我一定办到!请您立即为我准备旅费和上师的供养学费!”
就这样,闻喜的人生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和五个他乡来的青年一起去卫藏学咒术,从此,踏上了人生的不归路。
闻喜出发后,白母依依不舍的送行了很远,最后非得分开的时候,她又把儿子叫到一旁,她握着儿子的手,含泪默默看着他──这个浓眉大眼的儿子,虽然已经成年,成长过程中也经历了无数的苦,却还是一脸稚气,除了眼神中对母亲深深的依恋和从未消失过的灵气至性外,他好像依然性情单纯、人事不知。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相对着,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不知过了多久,白母终于打破了那难耐的静默:
“儿啊!你要牢牢记住我们母子悲惨的遭遇啊!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咒一咒那些可恨的仇人!你一定要努力学习──你只要想起你这个可悲可怜的老母,就绝不可能忘了报仇的事!”白母说到这里,对儿子仍是依依不舍,她又开始流泪,但在这慈母的泪光里,眼神中依旧不掩她要报仇的坚毅决心。她要把自己最后这句话,深深的刻在儿子心里:
“儿呀!你如果没咒倒那些仇人就回家来,你母亲就一定要死在你面前的!”
闻喜听了,激动的向母亲发誓:“母亲,在我还没成功之前,我决不回来!请您放心!”
闻喜说完,向母亲告别后,又跑回同伴那里,但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母亲,边跑边回头看,边跑边流着眼泪。他跑到一半,又很想再跑回去看看母亲──因为在他心灵深处,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是他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他再也没机会见到母亲了!
白母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看不见闻喜的背影后,才一路哭着回家。
那几天,村里的人都纷纷谈论着白庄严母的儿子去学咒术了。
“白庄严母要报仇了。”街头巷尾传说着。

闻喜一行人向卫藏出发,他们打听到了波通地方有一位喇嘛,会很厉害的咒术和诛法。闻喜心想:“母亲说的没错,我们势单力薄,绝对敌不过仇人那庞大的势力,要报仇只有把最厉害的诛法学精。”这样一想,他跟其他青年商量后,大家同意要去波通跟这个喇嘛拜师学咒术。
到了波通,他们礼拜了这位名叫雍同多甲的喇嘛,每个人都献上了一份供养。闻喜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供养给这位喇嘛,他跪在上师面前说:
“上师,我不但要把身上所有的金银钱财都供养给您,连我的身、口、意、所有的一切,也都供养给您──上师啊!我的亲戚和邻居把我们家害得很惨,造成了我们很大的痛苦,我要用咒术来处罚他们,请您把最好的咒术传给我吧!”
上师看着跪在那里的闻喜,心想:这个憨厚的傻小子,一来就说要把身、口、意都供养给我,性子如此这般单纯简单的人,我倒还没见过──恐怕以后也不可能再遇到了吧?这小子看起来虽然憨傻,身上却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不禁也对闻喜不同看待,但嘴上却只是微笑着说:“我要再慢慢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时间过得很快,闻喜在卫藏已经待了一年,这期间,上师只教了他们一两个恶咒和几个口诀。学完这些口诀,闻喜的同学已经准备要回家了。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家了,上师教我们的这些口诀已经相当深奥,够我们回家乡使用了。”
“是啊,这些口诀,就足以帮人作法事、消灾解难了。我想我们回家乡后,名誉地位已经不成问题了。”
他们兴奋的谈着,只有闻喜在一旁默默无语,他心想:现在学的这些咒术恐怕报不了仇,如果只学了这些没用的咒术就回去,母亲一定会自杀的!他又想起那天母亲哭得昏死过去的情形,想到了自己答应母亲时的决心,还有临别前母亲对他讲的话──这一年来,这些情景都像影片一样,一次次的在他脑中放映。
“我决定不回去。”闻喜突然开口说。
“你不想家吗?”其中一人讶异的问。
“我当然想家!只是还没学到主要的咒术,没脸回家。”
“你还想学其它的什么咒术呢?我们学的这些口诀已经很深奥了,上师也说这已经是最高深的口诀了──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想留在这里,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决定吧!”他们其中一人说,其他人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五人跟上师拜别后,就穿着上师赐给他们的羊毛衣回家了。闻喜也穿着上师给他的衣服,送他们走了半天的路程。在回上师家的路上,他沿路捡了很多牛粪,在上师家最好的那块田上施了肥。
上师在窗口看到他,就对旁边一名弟子说:“来跟我学咒术的弟子很多,但我从没教过像闻喜这么好的弟子,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他今天早上没来跟我辞行,表示他还会再回来。他刚来的时候,说他亲戚和邻居对他家做了很坏的事,他要来学咒术报仇。如果是真的话,不把咒术传给他,就实在太可怜了!”
闻喜回来后,那名弟子就跑去告诉他上师讲的话。闻喜听了很高兴,心想:上师这里果然还有更厉害的咒术!他马上跑去上师那儿,上师见到他便问:
“闻喜!大家都回家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闻喜把上师赐给他的衣服脱下来,又供养给上师,向上师礼拜说道:“上师老人家啊!我七岁的时候,父亲过世了,我的伯父姑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抢走我父亲留下的庞大遗产,还从小虐待我们,把我们折磨得猪狗不如──我母亲活得生不如死,村人不但不同情我们,还帮着一起欺侮嘲笑我们……”闻喜说着,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继续说:“伯父他们势力庞大,我们要不回财产,也无法报仇。母亲说,没有人能帮我们抢回产业,只能靠我学咒术报仇了。她还说,如果我没把咒术学精就回家,她就要在我面前自杀!”
闻喜说到这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咽咽的说:“所以我不能回去。请师傅可怜我,传给我最厉害的咒术吧!”
“你的伯父姑母和邻居怎样欺侮你们呢?”上师问道。
闻喜便边哭边把伯父姑母霸占他们家财产的经过,还有虐待他们的事情说给上师听。上师听完闻喜悲惨的遭遇后,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于是,他派了一个叫“飞毛腿”的学生去闻喜家乡,调查他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几天后,飞毛腿回来了,告诉上师:
“上师!闻喜的话全是真的,请您把最好的报仇咒术传给他吧!”
上师点点头,对闻喜说:“闻喜!我如果一开始就把我的秘法传给你,恐怕你这个憨直的小伙子随意使用,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既然知道你的亲戚确实可恶,那你就学我的秘咒去惩罚他们吧!”上师接着又说:
“我有两个秘法,一个是‘杀法哼’,一个是‘毁法呸’,但我不能教你这两个秘法,因为我跟古容巴功德海喇嘛有个约定,只能由对方来教我们自己的秘法──也就是说,你要去他那里学我的诛法,而他自己的秘咒‘降雹法’,则只能由我来传授。现在我把你引介到他那里去学我这两个杀人秘咒。”上师说完,便写了一封信,把闻喜介绍给古容巴喇嘛。
闻喜会见了古容巴喇嘛,把带来的礼品全部供奉给他,并讲述了自己悲惨的遭遇和学诛法的理由,请喇嘛传授他咒法。喇嘛说:
“我和雍同多甲喇嘛是生死之交,他既然送你来,我自然要传授你秘密诛法。不过,你必须先在山脚下,找一个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建一个练法堂。”
于是,闻喜就在山脚下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盖了一个简单的练法堂,然后搬一块像牛那么大的石头,把房子遮挡起来。上师就在那个练法堂内,传授闻喜诛咒的秘密口诀。
闻喜在练法堂内修习了七天。到了第七天,上师对闻喜说:“这个秘咒一般只要修七天,你现在已经修了七天,应该可以了!”
“可是,我要诛咒的地方很远,请让我再修七天吧!”闻喜对上师说,于是,他又再修了七天。
到了第十四天的晚上,上师又来对闻喜说:“今天晚上,法坛旁边,应会出现诛法成果。”
就在闻喜修习诛法的第十四天,伯父雍重蒋采正帮大儿子娶媳妇,请了很多客人到家中吃喜酒。那些以前跟着伯父姑母一起欺侮闻喜母子的人都到了,共有三十几人,此时全都聚集在伯父家里庆贺。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同情闻喜母子的村民也被邀请,大家这时正走在伯父家的路上,他们边走边议论着闻喜的伯父姑母。
“你看,雍重蒋采帮儿子娶媳妇的婚宴多盛大啊!这原本应该都是闻喜少爷的──闻喜少爷一年多以前,本应以同等盛大的婚宴迎娶结赛姑娘,可是你看现在怎样?闻喜少爷什么也没有,还是个光棍,去学咒术去了!”一人不平的说:“看看雍重蒋采那婚宴办得多大啊,真是不要脸,抢了人家的财产,还要虐待原来的主人──密勒老爷留下的遗产,他们就算只拿走一半,也是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这样苛刻呢?!”
“没错,这班恶人的良心被狗吃了──现在闻喜少爷去学咒术报仇了,就算他的咒术没学成,上天的报应也是迟早会到的!”
这些人愤愤不平的谈论着,正说到报应时,没想到,竟马上传来了一个消息:雍重蒋采的房子倒下来了,压死了三十五人!
“好端端的房子怎么会突然倒下来呢?”全村的人都来了,看到闻喜伯父家,只剩下一片瓦砾,漫天都是濛濛的灰尘,三十几具尸体被埋在断木破瓦下,要全挖出来,可还得费一番大功夫。
全村的村民都围在那里,没有一个不摇头的,大家在旁边议论纷纷。
“好惨哪!这些人不都是雍重蒋采最亲密、最好的朋友吗?他们拿别人的钱财享乐的时候,很快活啊!──现在你看,说没就没了,就一瞬间!”
“没错,人生实在无常!富贵不能长久……”
“是啊,人在做坏事的时候,真是得为自己的将来想一下,不然也为自己的后代想一下!”
大家正议论着,突然听到一个人说:“那房子是被马踢倒的。”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静了下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雍重蒋采家的一名仆人,他继续说:“大老爷家楼下原本拴满了客人的马匹,不知怎么的,那群马儿好像不太安份,我原本想去安抚它们,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其中一匹雄马想欺侮另一匹雌马,其它雄马不高兴,就大闹起来了。闹的很厉害,我还不太敢过去。这时,我看到那匹雌马非常生气,狠狠的要去踢那匹雄马──只见那匹雄马一个闪身,雌马一脚就踢向了后面的柱子,把柱子踢倒了。我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往外跑,跑出来时,还来不及喘口气,整栋房子已经在我背后劈哩叭啦的倒下来了……”那仆人睁大眼睛讲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村人转头向声音的方向,果然看见白庄严母拿着一根长棍,棍上系着从自己衣服上临时撕下来的一块布条,她一边跑,一边摇晃着那面破布旗子,像个疯婆子一样,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大笑着:
“大家看看啊!闻喜只是施了一点小咒,连人影都不见,就打了一场大胜仗!你们看哪!这些人是不是在作乐中死去的?死的这么惨!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啊!不正当的作乐,就是作恶啊!你们看:房子内的财宝、牲畜全都没了!伯父的儿子没了,新娘没了,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我白庄严母活到今天没有死,能活着看到我儿子有这么大的作为,我真是高兴死了啊!我一辈子从没这么快活过!大家看看哪!哈哈哈哈!”
白庄严母拿着旗子,一边死命的摇晃着旗子、一边又是喊叫、又是狂笑,简直像失去了理智──哈哈哈哈!她真是太快活了!而这快活的背后,含着血泪,含着她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的痛悔:儿子杀死这么多人,这笔血债,是怎么还也还不清的啊!
用咒术杀人,就算不会被官府抓去偿命,死后也一定要下地狱的啊!何况这么多人命,他们母子有多少条命可以还啊?!这个道理白母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她就像一部冲向毁灭的火车,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就更加快速的冲向毁灭。
聚在那里的村民,听到白庄严母喊叫的那些话,又看到她发狂似的又笑又叫,大家震惊的讲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了:“看白庄严母那样子,她讲的话恐怕是真的……”
“听起来像是真的,但那也未免太过火了吧!”另一人说。
这时,大家好像从惊吓和冲击中醒过来──咒术杀人,不是没听说过,人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恶咒的存在,只是就在自己面前发生,那种可怕和震撼,恐怕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受到。白庄严母那像鬼一样的笑声在远方淡去,可是她刚刚讲的那些话、那副模样,还在大家脑袋中回旋着。此时,村民从震惊转为愤怒,大家骂道:
“这个可恶的疯婆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害死那么多人,还这样快乐的到处喊叫!我们非得把她抓起来,挖了她的心肝祭祀死者不可!”
“我们把那疯婆子杀了,有什么用!?那只会让她儿子更恨我们,再放咒把我们这些人也杀了。”其中一个老头子说:“我们应该想办法先把闻喜杀掉,再来杀这个婆娘,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于是,大家就决定先不要杀白母。可是伯父听了之后,便发狂似的叫道:“我儿子也死了,姑娘也死了,亲朋好友全死光了,我也不要活了。我跟她拚了!”说着,便要冲去杀白庄严母,大家赶紧拦住他说:
“就是因为你,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你要是把白庄严母杀了,闻喜再放咒报仇,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如果你再闹,我们就先把你杀了!”
这样,他们才把伯父劝下来,大家一起计划要用什么方法杀害闻喜。
闻喜这边呢,完全不知道村人正计划要杀他,直到几天后,卫地的一名瑜珈行者求见他,他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我朝山时,经过你家乡,你母亲招待我在你家住了几天。”行者跟闻喜聊着,把他母亲和妹妹、家乡的情况都详细的说给闻喜听。他讲着讲着,就谈到了闻喜家乡发生的大事:“前阵子,你们村子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大事:村里最大户的人家办喜事时,死了三十五人……”
闻喜听到这里,马上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在他修习诛法的第十四天晚上,也就是伯父家发生意外的同一天晚上,护法神就来了。它手里提着三十五颗人头和心胆,对闻喜说:
“这就是你们要我办的事吧!”护法神接着又说:“该杀的人,还有两个,要不要杀呢?”
闻喜想到母亲心愿已达成,于是心满意足的说:“让他们留在世上作见证,受自己的报应之苦,就饶过他们吧!”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护法神才没有诛死伯父和姑母,他们两人就是因为这样才能逃过那场浩劫。

行者跟闻喜讲完家乡的事,最后又拿出一封信给闻喜,说:“这是你母亲托我带给你的信。闻喜看见母亲来信,高兴极了,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读信。然而,他看完信后,不喜反悲。
母亲信上告诉他:他用咒术杀了伯父家三十五人,报了这个深仇大恨,她很高兴,父亲应该也可以含笑九泉。但村里的人却因此要派人暗杀他,之后再杀掉母亲,要他格外小心。母亲并说,他们竟敢怀有报复之心,决不能轻易饶恕!所以母亲要他再去学“降雹法”,让全村今年的收成全部付诸流水……母亲还说,如果他能做的到的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最后,母亲在信上说,如果学费没了,“在北向之山,黑云深处,六星放光之下,有吾家亲戚七户”,闻喜可以跟那些亲戚拿钱;信上并说:“儿若不知彼等亲戚之住处,及山村在何处,于此行者身上求之即得。此山村中,只行者一人居住,不必他求也。”
“这是什么意思?”闻喜看完信后,呆在那里,他看不懂母亲说的意思。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己在北方山里有什么亲戚,去哪儿找他们呢?原本闻喜以为大仇已报,应该可以回家了,没想到母亲竟说村人要先杀他,再杀母亲!他很想母亲和家乡,却不能回家;现在母亲又要他去学降雹,但他已经没有学费了,信中所说的山村和亲戚又不知在哪里?如果没有学费,他就不可能学得到“降雹法”,也回不了家了……他越想越难过,不禁大哭了起来。
闻喜哭了一阵子,想到信上说可以从行者身上知道亲戚在哪里,便擦干眼泪,回去问行者:
“你知道我亲戚住的山村在哪里吗?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我听说你有亲戚住在喜马拉雅山下。”行者说。
“喜马拉雅山在南方,北方呢?你知道北方的山村有我的亲戚吗?”
“我知道的山村很多,但是不知道你亲戚住在什么山村。”
闻喜听了,想了一下便说:“那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他说完,就跑去找上师,把信拿给上师看。
“你母亲实在有很大的愤恨之心!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满足,还要降雹!”上师看完信说。然后又问道:“你亲戚在北方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从没听说过北方有什么亲戚,但信上明明这么说。我问那个行者,他也说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闻喜被那封信搞得满头雾水。
这时,师母智慧空行也在那里,她把信拿去看后,便对闻喜说:“你去把那个行者叫进来。”
师母烧了一盆大火,请行者进去烤火喝酒。师母就开始指天画地,天南地北的聊,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绕到行者背后,把他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说:
“穿着这么破旧的衣服朝山,一定会有好福气的。”她说完,又边走边聊,走着走着,就走到楼上去了。
师母把行者的破大衣拆开,大衣夹层里,果然藏有玄机!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把大衣补好,再拿去还给行者,然后又请他吃饭,留他住宿。之后,她便悄悄的对闻喜说:
“闻喜!闻喜!你跟我来一下!”
闻喜便跟师母一起到上师那里。
“你看这是什么?”师母把行者大衣里的东西拿给闻喜。
“怎么有这些黄金?!”闻喜看到师母竟拿给他七两黄金,他很讶异的问。
“你母亲实在太聪明了!她把这七两黄金藏在行者身上,藏得真是天衣无缝!”师母笑道:“信上说‘北向之山’,意思就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行者大衣的夹层,不就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吗?‘黑云深处’就是缝在黑布底下的意思;‘六星放光’,就是用白线在黑布上缝了六个小星;下面有‘亲戚七户’,就是白线下藏有七两黄金。信上最后说,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在行者身上找就可以了,这个山村里只有行者一个人住,不用找别人。意思就是说,黄金就在行者身上,不必找别人了!”
上师听了,哈哈大笑的说:“大家都说你们这些女人聪明,果真不错!”

原来,闻喜母亲知道村人计划要杀闻喜,便把自己剩下的那块田又卖了一半,卖了七两黄金。她想把这笔钱送给闻喜,正不知要如何送去时,正巧这名行者到他们村上化缘,白母详细问明了他的来历后,觉得他很适合帮她送信,便对他说:
“师傅,请你在我家小住几天,我孩子在卫藏地方学法,我想托你帮我送封信给他。”
“好,我经过卫藏时,可以顺道帮你送信。”
晚上,白母点了一盏灯,跪在神桌前面,祈求祖先神明说:“如果我的心愿能实现,这个灯就不熄灭;如果不能如愿,灯请立即熄掉──祈请祖先及护法神指示。”结果那盏灯点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熄掉,于是白母相信她的计谋一定能成功,所以第二天就对那个行者说:
“师傅,朝山人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很重要的。让我帮你补一补衣服,再送给你一双鞋底吧!”她说完,就送给行者一块又长又大的皮子,让行者作鞋底用。然后又拿走了行者的大衣,用布把衣服的破洞补好。
她在大衣的夹层里,藏了七片黄金,用一尺见方的黑布片缝起来,再用白色的粗线,在黑布上缝了六个小星,然后再缝一块布遮住这些小星。最后再把衣服补好,不让行者知道其中玄机。行者离开前,白母又送了他很多礼物,然后把信封封好,在上面盖一个印,请行者把信带给闻喜。
就这样,闻喜得到了学费和供养上师的钱。但是,接下来他又要如何去降雹,如何躲开杀身之祸呢?而他母亲,又是如何用计,不但让村人不敢杀他,竟还让伯父把他们家的田还给她了?
闻喜拿到七两黄金后,送给行者一钱金子,行者高兴极了。然后,他又供养师母七钱金子,供养上师三两金子,对上师说:
“我母亲还要我降雹,请上师传给我一个最厉害的降雹法吧!”
“你如果要学降雹法,”上师对闻喜说:“只能回雍同多甲上人那里去学。”
于是,古容巴上师就写了一封信,让闻喜带着信和一些土产回去找雍同多甲上师。闻喜回去拜见上师之后,供养三两黄金给上师,连同信、土产也都一起供养给了上师。
“咒术成功了吗?”上师问道。
“成功了,杀了三十五个人。但村人因此想杀我和母亲,所以我母亲来信要我降雹,请上师把‘降雹法’传给我吧!”
“好!那我就把‘降雹法’传给你吧!”
上师把‘降雹法’传给闻喜后,闻喜又在练法堂里修习了七天。
到了第七天,对面山间出现了一团黑云,几道闪电从中劈下来,雷声轰隆大响,大有暴风雨来临之势──这时,闻喜知道自己已经拥有呼风唤雨、降霜降雹的能力了。
过了一段时间,等到村里的麦子已经长穗,快要收割的时候,上师便派之前那个飞毛腿同学和闻喜一起去降雹。
那一年,闻喜家乡的麦子正巧长的异常丰盛,很多老人都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收成,大家都很兴奋,所以就约好不能自己先收割,要等大家举行宴会庆祝后,再一起收割。
闻喜等到村人要开始收割麦子的前一、两天,便在村前山里的溪流旁,设了一个法坛,准备好咒术需要的各种材料,开始作法。
此时空中,万里无云。
闻喜念着咒语,突然大喝一声“护法神!”,接着就开始讲述村人虐待他家的事。闻喜越讲越快,越讲越大声,最后是捶胸顿足的大哭大叫起来。就在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万里无云的空中,忽然生出了一团乌云,接着,又生出更多的乌云,一层卷一层,瞬间,已是满天浓云。
一时间,天昏地暗。
村民看到天色不对,急着跑出来,大家慌张的想赶去田上收割麦子,但刚一出家门,只见满天浓厚的乌云中,打下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像满天电雨一样,再加上轰隆不绝的雷声,大家吓得又都躲进屋子,不敢出门。
果然一瞬间,大冰雹像弹珠一样从天上不断的打下来,冰雹下了一阵,一阵,又一阵,直到把村民今年完全没收割过的麦子都打得一粒不剩,冰雹才停了。这时,山上又突然冲出一股洪水,把全部的麦子都冲走了。
村民眼睁睁看着今年丰收的麦子,被毁得一粒不剩,不禁嚎啕大哭。
闻喜和飞毛腿看到他们的咒术完全成功,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这种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人们的命运。这两个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比兴奋,完全没想到做这件事的后果,没想到做这样的事自己将要承受多大的罪恶和报应。
任务完成,他们两人也被那场暴风雨打的全身湿透,便躲到山洞里,升起火来取暖。
这时,村里有一群猎人正好从山洞下面经过,他们原本想出来打一些东西回去庆祝丰收,不料却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冰雹,瞬间什么都没了。其中一个猎人哭丧的说道:“怎么会一点预兆都没有,好端端的就突然来这么大的冰雹,把全村的麦子打的一粒不剩!?”
“一定是闻喜那大恶人干的,以前就听说他去学诛法、降雹法;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现在一定又是他降的雹!”另一人愤怒的说。
“太可恶了!闻喜实在是太可恨了!把我们村子害得这么惨!之前杀了那么多人还不甘心,现在又把我们的麦子全都冲走了!这么好的收成……”
“嘘!嘘!小声点!你们看上面的山洞正在冒烟,一定有人在里面。”一个老头说。
“那一定是闻喜!趁他没发现我们之前,我们赶快回去召集人马来杀他,不然,整个村子都要被他害死了!”另一个年轻人说。于是他们就赶紧跑回村里召集人马。
飞毛腿看见下面有人走过来,便对闻喜说:“刚刚下面有人,我们的行踪大概被发现了。你先回去,我假扮你的样子,跟他们玩玩!”
闻喜知道飞毛腿力大无比,骁勇善战,他一个人要对付那些村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很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闻喜走后,村里果然来了大队人马。飞毛腿假扮成闻喜,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那一大队人马,冲得人和马都向两边倒;他冲过去之后,村人又集合起来,在后面追他。
飞毛腿修行气功多年,就像有轻功一样,实在不是普通的马可以追得上,他只是想和他们玩玩而已,所以村人追得快,他就跑快一点;追得慢,他就又从从容容的慢慢走;村民丢石头过来,他就丢更大的石头回去。没多久,他觉得无趣了,便站定对他们大声叫道:
“你们谁要是敢再打我,我就立刻念咒杀死他!──我杀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还不怕吗?今年这么好的收成都没了,你们还没得到教训吗?以后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好好善待我母亲和妹妹,我就要在村子入口的地方放鬼池、出口的地方下魔咒,让你们所有的人,一个个的慢慢死光光,不把这个村庄化为鬼村,决不罢休!你们听懂了吗?”
村人听到飞毛腿讲的话,都吓得全身发抖,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互相推来推去,最后一个个都悄悄溜回去了。
闻喜和飞毛腿分开后,很想回家看看母亲,但又怕村人会杀他,就只好绕开家乡走。他走在半路上,遇到一只凶猛的野狗。这只狗好像知道他刚才做了一件大恶事,一看见他就冲上来猛咬,咬得他满腿是伤,行走困难。
他走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走到跟飞毛腿相约的地方,两人就一起回到上师那里。拜见上师后,上师马上对闻喜说:“干得好!你们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我们现在才回来,是谁告诉您我们做的事呢?”闻喜讶异的问道。
“护法神在月圆的时候回来告诉我的,这次是我派它去的。”上师说完,大家都觉得很高兴。

而闻喜母亲那边呢?她用计让行者把钱交给闻喜后,心想:“这些村民,现在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得想办法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杀害我们!”于是,她便模仿闻喜的语气,写了一封假信。信中说明如果有村人对母亲及妹妹无礼,请母亲把那人的姓名和家族告诉他,好让他放咒杀他九族。如果村人全都对他们母女不好,就请他们搬去跟闻喜一起住。假信还骗人说闻喜现在家财万贯,可以让他们享用不尽。
白母写完假信,又盖了个假印,然后对女儿琵达说:“昨天那个行者带来了一封你哥的信。”琵达就到处去跟村人讲,说闻喜有托人带信回家。
然后,白母又把这封信拿给伯父姑母的好朋友看,信的内容就流传开了。从此以后,村民再也不敢想要杀他们了,而且还要求闻喜伯父把闻喜家的田还给白母。

闻喜终于报了仇,也了了母亲的心愿。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等那份报仇、咒术成功的兴奋过去之后,等待着闻喜的,是莫名的空虚与悲哀。报复让他得到一时的快感,但留下来的是无法挽回的悔恨──放咒和降雹的罪恶感一次一次的向他袭来,他因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感到一种像是无止无尽的痛苦。他想到自己带给别人的痛苦,就觉得悔不当初,但他却不知如何弥补?他开始越来越坐立难安,越来越觉得人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一定会下地狱的。”闻喜常常这样想,恐惧像浪涛一样,一波一波袭击着他。“如果能修正法,也许还能弥补我做的错事──修成之后,可以把我杀的那些人引度到净土世界获得解脱;如果不能修正法,那么我的人生就只是等着下地狱,那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闻喜修正法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到后来,甚至白天不想吃饭,晚上睡不着觉,走路的时候想坐,坐下来的时候又想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活在世上做什么?他厌世的心越来越强烈,想修正法的心也越来越强,但他在上师这里,又不敢说要修行正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拖着在过,闻喜的心也越来越沉重,直到有一天,上师说他要出门几天,他回来之后,闻喜的人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上师回来后,脸上总带着一抹凄苦、惨淡的笑容。闻喜看了便问上师:“上师!您从外地回来后,脸色怎么总是那么难看啊?为什么总是露着一副苦笑呢?”
“唉!世事无常!”上师叹道:“我原本有个施主,他很富有,对我也非常虔敬。他在三天前突然得了重病,请我去帮他加持驱邪,可是没用,他还是在昨天死掉了。我因此啊,对这个世间感到一种很深沉的悲哀,人生在世,不管你多富足、多快乐,面对生老病死,没有一个人能作得了主!”
上师的脸上充满了凄苦,最后说道:“想到我这个老头子,从年轻时到现在,一直在做着咒术、诛法、降雹这三件事……唉!闻喜!你这个弟子虽然年轻,却也跟我一样,犯了诛咒和降雹的大罪恶──这笔帐恐怕以后也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闻喜听了,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疑问,便问上师说:“我们所杀的那些人,上师难道不能够把他们引度到弥勒净土世界,获得解脱吗?”
“理论上是有这种说法:可以让他们上弥勒净土世界获得解脱。我也知道那些仪式,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实际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获得解脱过!”
闻喜听了,像受到重击,心中感到无比的沉重和悲哀,无法以文字形容。上师接着又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去修正法了。我的这些徒弟就由你来教好了,等我修成后,我再引导你去弥勒净土获得解脱……”上师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又看着闻喜说:“不然,还是由你去修正法,修成之后,再引导我去弥勒净土?”
闻喜听了,简直喜从天降!他好像看到了眼前出现一条充满金光的光明大道!他朝思暮想却又不敢开口的事,竟要实现了!他连忙答道:“我愿意!我愿意去修正法!”。
扎绒地方有一位“马尔巴译师”,是印度那诺巴尊者的亲传弟子,也是一位得了大成就的尊者。闻喜一听到“马尔巴译师”的名号,一时间,心中生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泪水竟不由自主的不断涌出──他心里无来由的生起了无限的欣喜和无比的信心。
他决定拜马尔巴译师为师,于是便朝向扎绒地方动身。一路上,他满怀欢欣,心里总是想着:“啊!我真恨不得可以立刻见到上师!”

就在闻喜到达扎绒的前一天晚上,马尔巴上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师父那诺巴尊者给了他一个五彩琉璃金刚杵,在这个金刚杵的尖端上,有一点点的灰尘;上师又另外给他一个金瓶子,里面盛满了甘露。
“你用瓶子里的甘露水把金刚杵上的灰尘洗干净,然后再把金刚杵高悬在大幢上面,就成就了一件伟大的功德。”那诺巴尊者说。
马尔巴上师就照着尊者说的话,用甘露水洗净金刚杵后,把它挂在大幢上──刹时间,金刚杵突然大放光明,普照三千大千世界,光明所照之处,善化人心,六道众生的痛苦和危厄顿时消失;众生虔诚感激,无不向马尔巴上师及大幢跪拜顶礼;无量诸佛也都前来,为这座大幢开光(注) 。
上师醒来之后,想到这个梦,非常高兴。他知道这是一个点化的梦,那个将发扬佛法、普度众生的人已来到世上。而且诸佛众神将把这个弟子托付给他……
他正思量着,只见师母突然跑来,没敲门就跑了进来,喘着气,急切的说:“上师,上师!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就像真真切切发生了一样,是一个很真实的梦,你帮我看看这梦是什么意思?我梦见北方乌金刹土来了两位年轻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琉璃宝塔,上面有一点灰尘。她们说:‘那诺巴尊者让马尔巴上师把宝塔洗净开光后,放在山顶上。’于是,你就把宝塔洗净,开光后,放到山顶上──在那一瞬间,宝塔突然放出无量光明,在这片光明里,又现出无数宝塔来……”
上师听了这个梦后,知道和他的梦一样,点化同一件事,心里非常高兴,但他知道天机不可过早泄露,便一本正经的说:“人生都是虚幻不实的,何况是梦?不用管梦是什么意思了。”说完,又对师母说:“我今天要到田里耕种,你帮我准备一下。”
“您要下田耕种?”师母讶异的问道,接着说:“像您这样一位有声望的上师跑去种田,会被别人笑话的,您还是别去吧!”
“另外,再给我拿一坛酒来,我要招待今天来的小客人!”上师像没听到师母讲的话一样,又吩咐师母帮他拿酒。然后,他就带着酒,拿了锄具,下田去了。
马尔巴上师到田上之后,先把酒坛子埋在地下,用帽子盖起来。他锄了一会儿地,就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喝酒。 (待续)
注:开光即诸佛亲自降临加持。
时,闻喜已经到了扎绒附近了,他沿路到处向人探听至尊马尔巴大译师住处──没想到,竟然没遇到半个听过这名字的人。
他继续走着,一路上却一个人都没看到。等他快到罗扎乌谷时,他又遇见了一个人,便赶紧问他:“朋友!请问你知道‘至尊马尔巴大译师’住哪儿吗?”
“我知道附近是有‘马尔巴’这么个人,但却没听说过什么‘至尊马尔巴大译师’!”
“那你知道罗扎乌谷在哪里吗?”
“罗扎乌谷倒是不远,”他指着对面的山谷说:“就在那里。”
“那里住着什么人?”闻喜继续问。
“马尔巴就是住在那里。”那人回答。
闻喜一听,就知道这就是他急着要寻找的马尔巴上师了,他很高兴,便一路往上走,边走边再问路。没多久,他遇到了一群放羊的人。
“请问马尔巴译师住在哪里?”闻喜问那群放羊人。
“不知道。”一个老头子回答。
这时,牧羊人中有一个长得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孩子,小孩穿的衣服很讲究,口齿也很伶俐,他对闻喜说:
“喂!你说的人,大概就是我父亲吧!我父亲把家产卖光,换成金子带到印度去。他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带回来很多长了虫子的经书……他从来不种地,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跑去种起田来了!”!”
“这孩子说的人,应该就是马尔巴上师了。”闻喜心想,但他又很疑惑:大译师怎么会自己种起地来了呢?他边走边想,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路旁有一位身材魁武壮硕的喇嘛在田里耕田。
闻喜一见到这位喇嘛,心里顿时生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一时间,他好像忘记了世间的一切,过了一会儿,他才好像苏醒过来。于是,他走到那喇嘛面前问道: “请问是不是有位叫马尔巴译师的人住在这附近?”
这个喇嘛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闻喜看,从头到脚上下盯着闻喜看,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看透一样。奇怪的是,对于他这种无礼的举动,闻喜一点都不觉得怪,也没感到不舒服,还好像很理所当然似的。
喇嘛看了很久,才答道:“你是谁?你找他做什么?”
“我是一个大罪人,想来马尔巴译师这儿求正法。”闻喜回答。
“我等一下就带你去见他。你现在先帮我耕一耕田。”
喇嘛说完,就走到田旁边,拿起地上的一顶帽子,帽子下面有一坛酒,是他耕田之前特地埋在地下的。他把酒拿出来,尝了几口,赞道:“好酒!”然后他又把酒坛放下,就走掉了。!”
闻喜看那位喇嘛走掉后,想都没想,就走过去把酒坛拿起来,“咕噜”一口气就把酒喝个精光,然后就开始耕田。才耕没多久,就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跑过来对他说:
“上师叫你进去!”
“等一下,我得先把这田耕完,我答应刚刚那喇嘛帮他耕田,所以一定要把田耕完才能离开,请你先跟上师禀告一声,我耕完田就来。”
闻喜说完,为了赶快见到上师,连休息一会儿都没有,一口气就把田耕完了。后来这块田就称做“顺缘田”。
耕完后,刚刚那小孩就带着他去拜见上师。闻喜到了堂上,只见刚刚那个壮硕的喇嘛高高的坐在上座,“这不是刚刚那人吗?马尔巴上师在哪里呢?”闻喜心想,便转头到处找“马尔巴上师”。
“这小子还真是不认识我啊!”堂上那位喇嘛笑着说道:“小伙子!我就是马尔巴,你找我做什么?”
闻喜听了大喜,马上对上师恭敬的磕头顶礼,说道:“上师师父,我是后藏来的一名大罪人,想来这里跟师父求正法。我把自己的身、口、意供养给上师师父,请师父慈悲赐我衣食和‘即身成佛’的法门。”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大罪人,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又为什么要求正法?”上师问道。
闻喜便把他家怎样被亲戚朋友欺负,自己为了报仇,怎样学诛法杀人、降雹这些事,全部跟上师讲了一遍,最后他后悔的说道:“上师师父啊,我做了这么多恶事,现在很后悔,心里也很痛苦,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求正法、走正道。我跟您求‘即身成佛’的法门,因为如果我此生不能成佛,死后恐怕只能下地狱了……”闻喜说着,便哭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的确是应该把身、口、意都供养上师!”上师听完,点点头说道,然后又接着说:“但我不能又供你衣食,又传你法,这两样你只能选一个──不过,我事先告诉你,就算我把法传给你,你也不一定今生就能成佛,这完全是要靠你自己努力不懈、忍苦精进的!”
闻喜心想:“即身成佛”的法只有这位上师有,我今生若不能修成佛,我犯下那么大的罪业,死后一定要下地狱,饱受轮回之苦,以后有没有机会转生成人、得到正法还是个问题。何况,我若不是要在此学正法,住在这里让师父供给衣食有何意义?这样一想,他马上大声说道:
“我要跟师父学法,衣食我再自己想办法。”说完,便把自己身上的一本经书拿到佛堂里去。
“把你的书拿走!”上师说道:“你那黑乎乎的邪书,会弄脏我的佛堂,我的护法神也很讨厌你那邪书气。”
闻喜听了很讶异:上师恐怕是知道他的书里有咒术和诛法了吧?
闻喜为了供养师父,连续几天都在罗扎乌谷到处要饭。他用讨来的麦子买了一个毫无破损的四方形大铜灯,和一些酒、肉。然后把剩下的一大口麦子装在他做的一只皮袋里,又把大铜灯捆在皮袋上面,背着走回来。这一大口袋的麦子,加上一个大铜灯,实在是无比沉重。所以当闻喜把这些东西背到上师家前面时,已经疲惫不堪,他一到上师家门前,就马上把背上的东西卸下来──这满满一大口袋麦子实在太重,把整个房子都震动了。
这时,上师正在吃饭,房子突然一阵震动,便走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一看是闻喜,便说道:
“喂!你这小子,还真是力大无比,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房子震倒,把我压死?!”说着,便提起脚来,一脚踹向闻喜,大声说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么?还不赶快把这只大口袋拿出去!”
闻喜一听,赶紧把那一大袋麦子搬出去。他虽然无端的被骂了一顿,还被狠狠的踢了一脚,心里却完全没有不满的念头,也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只是边走边想:这位上师老人家的脾气真大啊,以后可得好好小心侍候。
这样想着,闻喜便捧着买来的大铜灯,走回屋里,恭恭敬敬的向上师顶礼,把大铜灯供养给师父。
上师手里拿着那只铜灯,闭上眼睛静思了一会儿,眼泪竟缓缓的流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感动的说道:
“这真是太好的缘份了,这是供养印度那诺巴上师的铜灯!”上师说完,便拿了一根棍子敲了敲铜灯,铜灯发出清脆的铿铿声。接着,上师又在铜灯里装了酥油和灯心,把灯点燃起来。
闻喜在旁看得心里发急,他只想赶快求得正法,赶紧开始修炼,实在不明白上师为什么对着一只铜灯流泪,又似乎是充满欢喜的敲着铜灯、点燃铜灯。他很着急,干脆直接跑去跟上师说:“上师师父,请您传我正法吧!”
上师听到闻喜的声音,这才像从供养铜灯的喜悦中回到现实。
“从卫藏要来我这里学法的信徒很多,但他们经过蜀大和令巴地方的时候,常常被抢劫,他们因此无法送食物和供养给我。”他对闻喜说:“你之前说你会很厉害的降雹术,这样吧,你去对那两个地方降雹,让他们不敢再做坏事,如果成功了,我就传法给你!”
闻喜想到之前降雹毁掉全村人的收成后,心灵受到的冲击和痛苦,实在不想再做一次,但是,师父的话又不能不听!他想到:“即身成佛”的法只有这位上师有,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不会传法给我,那等待我的,只有更漫长、更痛苦的日子;如果这次降雹之后,上师肯传法给我,那等我修成之后,就可以引度这些受过我伤害的人了。何况,这些人不让师父的信徒供养师父,原本就是坏人,本来就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做坏事。
闻喜这样一想,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又作法降了一次冰雹,蜀大和令巴的收成,果然又被冰雹打得一粒不剩。
下完冰雹后,闻喜又跑到上师面前来求法。
“上师师父,我已经让蜀大、令巴的收成全毁,请您传法给我吧!”
“你想跟我求法?那是我在印度苦行多少年才求得的正法,你不过是降了两、三块小冰块,就想跟我求正法?!”上师皱眉说道:“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求法的话,那么,你再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把法传给你──卡哇地方的人打过我徒弟,总是和我作对,如果你有办法用诛咒教训教训他们,我就把我在印度求得的正法传给你。”
闻喜听了低下头来。“到底,要不要再杀人呢?”他的内心痛苦的交战──以前杀了那些带给母亲和自己痛苦的仇人,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后悔、痛苦,现在却要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难道,师父的仇人不就是我的仇人吗?”闻喜突然自言自语道:“师尊的仇人,我不是更应该去教训他们吗?怎能允许他们对师父如此不敬?更何况,更何况……不听师父的话,那算什么徒弟?徒弟都不是了,还求什么法呢?”
他想了想,最后终于下决心:师父讲的话,一定都要听!
于是,他又施了一次诛法──马上,卡哇地区就起了内乱,死了很多人,和上师作对的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了。
上师看见闻喜的咒术真的都成功了,就对他说:“你的诛咒法和降雹术果然很厉害,果真能够任意杀人、随意降雹!”从此以后,上师就叫闻喜“大力”。
“师父,我已经杀了您的仇人,请您传正法给我吧!”闻喜再次跟上师求法──没想到,上师听了,竟大笑道:
“哈!哈!哈!你犯了这么大的罪,竟然还想要我把正法传给你?!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不顾生死,把所有的家产供养给上师才求得的正法,你杀死那么多人,还敢来向我求正法?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这玩笑未开得也未免太大了吧!像你这么会使用诛法的人,如果不是要向我求正法,说不定你早就把我给杀了……”
闻喜听到这里,心中的委屈真不知如何形容,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好吧!你真那么想求正法的话,这样吧,如果你能让蜀大和令巴的收获恢复、让卡哇死掉的那些人复活,我就把法传给你,否则,你就不要继续住在这里了!”上师又继续痛骂他一顿之后,就走掉了。
闻喜愣愣的站在那里,连哭都忘记了,他心里不只是失望,简直难过至极:自己不但没求到正法,又多做了那么多恶事……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茫然的走出来,不知要走向哪里,路上遇到了师母,师母关心的问了他一声:
“大力徒儿,你怎么了?”
闻喜听到师母温柔温暖的声音,心中的委屈,一时之间完全暴发,他“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告诉师母这些事情。师母了解上师的脾气,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安慰他。
第二天一大早,上师便去找闻喜,对他说:“大力,我昨天对你说的话,是过火了一点,你不要生气!我看你身体满强壮的,力气也很大,你干脆帮我建造一座装经书的石屋,石屋建好了,我就传法给你,这段时间,我会提供你所需的衣服和食物。”
“可是,如果我房子建到一半,就死掉了,怎么办?”闻喜不放心的问,他想到靠自己一个人,建造那么大一间石屋,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不是一天两天,或一个月、两个月的事,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轻易完成的。而人生无常,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得了什么大病,或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就一命呜呼,或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我保证你在这段期间决不会死!”上师斩钉截铁的说,闻喜也不禁也严肃了起来,正襟危坐的继续听师父说:“一个没有勇气、没有信心的人是无法修炼的。一个人是否能一生就修成佛,或者是要经过累世的修行才能成佛,完全要看那个人自己精不精进、能不能刻苦修行!”
闻喜听上师这样说,知道自己还是有希望得法,他高兴极了,决定要苦修,便问道:
“师父,那您要建造什么样的石屋?”
“我要你帮我建一座圆形的石屋,就建在那座山的东方山头上。”师父指着对面一座险要的高山,那高山看起来陡峭无比,要爬到山顶就已经很困难了,何况是要把所有的石头从山下一趟趟的搬到工顶上去!但闻喜看了并没有退却,想到师父答应要传法给他,他心里就高兴极了,只要能修正法,爬一点山、搬几块石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闻喜一刻也没迟疑,就从山脚下,把一块块的大石头背到山顶上去,他一趟一趟的来回背着石头,脚下像在飞奔似的,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累、什么叫做苦。
在旁人看来,他那惊人的毅力和意志力,像是可以拔山倒海,不可思议。
但对闻喜本人而言,他根本连想都没去想这些,他的心单纯而专注,什么也没多想,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赶快把石屋建好,好求得正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下山搬石头、把石头背上山、下山搬石头、把石头背上山、下山搬石头、把石头背上山……闻喜的日子就在这上上下下的搬运石头中过去了,石屋也慢慢的建造起来了。
因为闻喜的心思极为单纯,脑袋也好像是一片空白,所以他搬石头的速度是别人的两、三倍,他就是脑袋什么也没想,做事一做到底。因为他什么也不想,好像连自己都忘了,所以连肉体上的劳累,也可以藉晚上短短的睡眠,就迅速恢复。
闻喜建石屋也经过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疲劳或孤苦,甚至在这不停的工作中,他忘了母亲的怨恨,也忘了杀人降雹的痛悔。
慢慢的,房子终于快盖好了一半。
就在这个时候,上师来了。
“大力,我之前没有想清楚,这地方不太好,我不想在这儿建房子了──你现在把这个房子打掉,把那些石头全部都再运回山下去吧!”上师对闻喜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
闻喜听上师这么说,只得把那座已建到一半的石屋打掉,把打下来的石材一块块的再从山上背到山下去。
这样搬了一阵子,闻喜总算把所有的石材又全部都背回山下原地了。
搬完之后,上师马上又来了。
上师把闻喜带到西方山头去,然后把他一件半月形的上衣,一层一层折叠起来,放在地上说:“现在,你给我建一栋像这样的楼房吧!”
这一次,要建一栋几层的楼房,自然比上次建那座石屋更难了。闻喜每天要背着大块小块的石材、木材,爬好几哩的山路,每天上上下下来回好几趟。时间长了,他已经全身伤痕累累,背上磨破了好多洞,破了、烂了、结疤,又再磨破、磨烂、再结疤……这栋好几层的楼房,好像怎么建也建不完。
身体上痛苦的承受,和长期体力的透支。之前建造座石屋的疲惫,再加上新楼房的疲倦,日复一日,永远是他一个人与一座山。肉体的痛苦与心灵的孤寂加在一起,是双重的摧残,让他原本那种可以求得正法的兴奋渐渐消失,他开始觉得日子苦不堪言。尽管如此,求法的心还是像火一样在他心中燃烧。这点燃烧,也是他生活中唯一的热力,最大的温暖,或者说是最大的安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日子虽苦,楼房在不知不觉中,也建好了一半。
这时候,上师又来了。
“唉呀!这房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看还是请你把这座楼房毁了,把这些材料再搬回原来的地方吧!”上师简单的讲完这几句话,又走掉了。
闻喜只好再把已经建好的半栋房子,一椿、一瓦、一石的慢慢拆下来,再把这些建材一一的背回山下。这时,他除了身体上受到很大的折磨外,心理也受到很大的折腾。但他没埋怨过半句话,哼都没哼一声,默默的又再把这些石材、建料搬回山脚下。他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长期下来,他的生活就只有日复一日单调疲累的苦工,只有师母偶尔会带点好吃的东西给他,跟他说说话,安慰他。
又过了一段时日,闻喜终于把整栋楼打下来,把所有的木材、石材都搬回山下。才一完工,上师又马上带着他到北边的山头上去,对他说:
“大力,我上一次喝醉酒了,没讲清楚,现在你就在这个地方帮我造一栋房子吧!”
“师父,”这一次,闻喜终于开口了:“我建好了房子,又毁掉,不但我做白工,师父也白花钱养我。所以这一次请您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再弄错才好。”
“放心吧,我今天没喝酒,也仔细的想好我要的房子了──我要你帮我盖一座三角形的房子。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叫你拆毁房子了!”
闻喜听上师这样一说,便又开始建造这座三角形的房子,这一次建房子的辛苦不下于前两次,因为北边的山头更为险要,山路更难走。建着建着,好不容易建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上师又来啦!
上师一看到那座三角形的房子,便满脸惊讶的问道:“大力!你为什么盖这样的房子?是谁要你做的?”
闻喜一听就急了,连忙回答道:“是您之前要我建的啊!”
“我?”上师疑惑的搔了搔头说:“不会吧!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如果真是我说的,我那时不是疯了吗?”
“确实是您说的啊,我当时就担心会这样,所以还特别请您想清楚,您也说您仔细考虑过了,决不会再拆毁房子了──”闻喜急着说。
“你说什么?!”上师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你是说我乱讲话诬赖你吗?那时有谁在场,可以证明我讲过那些话?──你在这种坏风水的地方,建三角形的房子,就像是在建一座诛法的坛城。你是不是想诛咒我啊?我没抢你的财产,也没虐待你,更没苛刻你家人,你为什么擅自在这里建这种三角形的房子?──如果你不是真心要害我,真正想求正法的话,你就赶快把这栋不吉利的房子毁了,把那些木头石材再运回山下去!”
闻喜听到师父这样说,他愣在那里,“我要害师父?”他脑袋中响起了这句话,一下子好像思想全没了,脑袋一片混乱,师父到底讲的是什么,他已经不太能理解了。
这时,他的背上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把他从那受到太大刺激的呆滞中唤醒──他因为长时间背石头、做苦工,做得太久,从不曾有过什么休息。再加上他每次都急着想赶快把房子建好,好求正法,不顾疼痛的拚命工作。所以背上磨破了好几个伤口,伤口结疤后,又再磨破,疤二度磨破后,又再长疤……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背已经烂成一片,像长满了脸谱一样,实在疼痛难熬。
“师父……”闻喜“师父”两字还没说出口,又吞了回去。他本来想把背上的伤疤给师父看,但想到这样除了招来一顿打骂之外,没什么用处,只好把这一切苦连同他想说的话,都一起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上师走后,没多久,师母带了一些吃的东西来给闻喜。她特别疼爱这个徒儿,这个憨憨傻傻的大力徒儿,上师对他做出了那么多不合理的要求,他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声,一句话不说的默默把师父交代的事做好,无论师父说什么,就只是照做,看到这样的年轻人,谁都会心疼,也都会特别怜惜的,师母从来也没有过这样好的徒儿。
闻喜看到师母,忍不住的眼泪快掉下来,他在这里无依无靠,师母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是他唯一的精神安慰。他想到师父又要他把房子打掉,他的背又实在疼痛难忍,很想把背上的伤给师母看,但又觉得这样好像是故意跟师母诉苦,只好忍住没讲,只是请求师母帮他向上师求法。
师母一听,马上就到上师面前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大力这样盖房子?盖了又拆,拆了又盖,到底有什么意义?这孩子太可怜了,你让他吃这么多苦,他从来没抱怨过一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赶快传一个法给他吧!
“你把大力叫过来吧!”上师听完说道。
师母听了,欢欢喜喜的去找闻喜,说:“上师让你过去,可能要传你法了!”
闻喜听了,真是高兴极了,赶紧和师母到上师那里去。
“大力!”上师见到闻喜说:“此刻的我不是刚刚的我,你不要那样生气吧!你想求法,那我就传给你好了。”
上师说完,就把佛教的一些普通戒律传给闻喜。传完之后便对闻喜说:“我刚刚传给你的,只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普通戒律,如果你想求得‘即身成佛’的秘密口诀,应该做到这样……”上师说着,就跟闻喜讲了那诺巴上师苦行的故事,讲完之后,又对闻喜说:“这样的苦行,你办得到吗?”
闻喜听了那诺巴上师苦行的故事后,感动的流下眼泪来,心里生起了无比坚定的信心,对自己发誓道:“所有上师讲的话,我都要听从;一切的苦,我都要克服!”
这样,他又听从上师的话,把那座三角形的房子拆掉了。
拆掉之后,上师又带着闻喜到另一个山头,对他说:“你在这里帮我建一座四方形的房子,这次要建九层楼,最上面再盖一座库房,共十层,这一次我保证不毁掉,房子盖好了,我就传法给你。”
“那我可以请师母当证人吗?”这次,闻喜想了一下问道。
“好!”师父答道。
于是,闻喜拿着上师画的建筑草图,请师母来帮他做这第四次盖房子的证人。上师之前对闻喜无理的要求,师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马上就答应当闻喜的证人。
“但是,”师母看着那张草图,对上师和闻喜说:“现在这个盖房子的计划,实在非常困难,只靠你一个人,把所有的建材从山下搬到那么高的山上,去盖那么大的一栋十层楼的房子……这样不知要盖到哪一年才能盖好哪!而且,这里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族人以前都在这里发过誓不准在这里盖房子,在这里盖房子,恐怕会引起一些纠纷……”
“你当证人就当证人,不必多嘴!”上师根本不听师母说的话。
所以,闻喜又开始建筑这个四方形的大堡垒了。
当闻喜在做房子的奠基时,上师的三个大弟子,凑热闹说要来帮忙,就一起帮闻喜从山下搬了很多大石头到山上来,闻喜就把这些大石头拿来当房子的基石。
这一次,因为有师兄帮忙,闻喜盖房子的心情比之前轻松很多,有时候大家还会聊一下天。闻喜因为师兄帮他搬石头,他不用像之前那样一个人拚命山上山下的搬石头,所以背上的伤也就好了一些。
过了一段时日,这个大型碉堡已经盖好了两层。
这时,上师又来了,他到处看了看这座碉堡,然后指着房子的一些特大的基石问道:
“这些石头是哪里来的?”
“这……”闻喜突然感到一阵心虚,答不出话来,最后终于说道:“是师兄帮着我搬来的。”
“你不能用他们搬的石头盖房子!”上师说:“你马上把这些石头搬走!”
“但是,您发过誓不拆这房子啊!”闻喜急着说。
“没错,但我并没有要你拆房子。我只是要你把我那些大弟子搬来的石头搬回原处而已──我的弟子都是修道者,不能当你的工人!”
没办法,闻喜只得把盖好的两层楼都拆掉,一直拆到基层,再把三位师兄合力一起搬的大石头搬出来,自己一个人把三个人合力搬的大石头,一块块的背回山下去。三个人合搬的石头,他要一个人背回山下去,真是花了很多时间跟力气才搬完,吃的苦比之前大得多。后来大家把这些石头叫做“大力石”。
闻喜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大石块都搬回山下去。这时上师又来了,对闻喜说:
“现在,你可以再把这些石头搬回山上作基石了!”
“您不是说这些石头不能用吗?”闻喜问。
“不是这些石头不能用,是不能用别人搬的石头,不能占别人便宜。”上师答道。
于是,闻喜又再把这些大石头背回山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闻喜日夜不停的做着一样的工作,终于,这栋大房堡已经建到第七层了,这时,闻喜的腰上又磨出了一个大洞。
族人看到闻喜在禁地上盖了这么大一座碉堡,大家便聚在一起讨论道:“马尔巴之前叫这个力大无穷青年盖的房子都毁了,这一次却好像不毁。我看,我们要自己把它毁掉!”
于是,他们趁着闻喜下山搬石头时,集合大匹人马冲向这座房堡,没想到,大家才刚一接近房堡,都同时停下了脚步,不敢向前。大家惊讶的目瞪口呆,低声互问道:“马尔巴去哪儿请来这么多兵将?!”──原来,马尔巴上师早在他们来之前,变出了许多兵将化身,布满整个房堡内外。那些兵将高大威严,震慑了所有的人,于是,他们不但不敢再说要毁房子,反而赶紧跪下来磕头请求上师饶恕。从此以后,他们都成了侍奉上师的施主。
(31):师父不给灌顶
就在闻喜把房堡建到第七层的时候,有一位施主来请求马尔巴上师灌顶,到时会举行一次灌顶仪式。师母心里就想:大力这孩子,一心想求法,应趁这次举行灌顶仪式的机会,向上师求法灌顶!于是,她便对闻喜说:
“孩儿,你盖了这么多房子,这一次举行的灌顶仪式,你一定要受一次灌顶了。”
闻喜心里也想:这几年来,我独自一个人在山顶上盖了这么多房子,就连一块小泥巴、一桶水,都没有任何人帮过我。现在这大房堡又已经快建成,这次上师应该会给我灌顶了。
于是,闻喜在举行灌顶仪式时,礼拜了上师之后,就直接坐到灌顶受法者的座位上了。上师看了便问道:
“大力!你灌顶的供养呢?”
“上师老人家,您说过房子建好后,就要传法给我、帮我灌顶,所以我现在才来请求您灌顶。”
“你没有供养,敢来请求灌顶?”上师怒道:“你不过是盖了几天小房子,就想得到我不惜生死跑到印度,在那里苦行得来的灌顶和口诀?──你如果没有供养,就不要坐在灌顶座上!”
闻喜还没来的及从灌顶座上下来,上师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就打了他两个耳光,打在太阳穴上,闻喜痛得两眼冒金星,还没回神过来,上师又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灌顶座上往下扯,硬是把他拖出门外,一脚把他踹出去,怒道:“滚!”
闻喜跌坐在门外,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这么多年来,他一心一意的建造房子,为了赶快求得正法,他就算背上、腰上磨出了烂疮,他也没舍得休息养伤一下,再痛苦,也没跟师母抱怨一声。可是,上师不但不传法给他,还当众如此羞辱、打骂他。师父的脾气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这次他满怀希望的以为可以求得正法,师母也认为他这次一定可以得到灌顶,现在,他就像是从天上摔到地上一样,痛苦不堪。
他回到房间里,整夜翻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绝望感像海浪一样冲击着他,一波又一波的。“如果不能求得正法,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出现,像撞钟一样撞击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上师就来找闻喜,对他说:“大力,你暂时不要再继续建那座十层楼的碉堡,我现在需要一座城楼形的大客店,你先帮我把这个客店建起来,要有十二根大柱子,旁边还要建个大的修定室,建好了,我就传法给你。”
就这样,闻喜把未完工的碉堡放在一旁,又开始建大客店了。
时日不知不觉的过去了,闻喜忍住背上和腰上的痛,埋头苦干。终于,这座城楼似的大客店也快修建完成了。
(32):求灌顶又受辱
这时,日多地方又来了一个人要跟上师求大灌顶。
“在这一次的灌顶仪式上,你一定得受灌顶了!”师母对闻喜说,然后,就给了他一些供养的东西。闻喜高兴极了,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受到灌顶,他的心像在天上飞一样。他高兴的拿着那些供养走进佛堂,坐在求法座上。
“你怎么又来了?”上师看着闻喜说:“你有灌顶的供养吗?”
“这些就是我的供养。”闻喜心里笃定,他微笑着把师母给他的黄油、毛布、和一个小铜盘给上师看。
“哈哈哈哈!”上师看到那些供养,竟大笑了起来,说:“大力,你在开玩笑吗?这些东西都是以前别人供养给我的,拿我的东西来供养我?天下竟有这种事!”
上师说着,便站起身来,一边走向闻喜,一边说:“你有供养就拿来,没有就滚开受法座!”他又把闻喜大骂了一场,然后走到他前面,又是一脚把他踹出佛堂。
闻喜当时痛苦得恨不能钻到地洞里去,“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我放咒杀太多人、降雹毁了太多收成啊?”闻喜左思右想,心中真是苦极了。“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吗?也许我罪业太重,根本不可能得正法!……那留着这个充满罪恶的人身在世上继续造业,还不如死掉!”自杀的念头在闻喜脑中盘旋着,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夜晚真的很难熬,还好师母来了,她带着法会的食物来给他吃,不断的安慰着他。闻喜心里痛苦至极,完全吃不下东西,他在房间里,整整哭了一夜,师母也陪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上师又来了,对闻喜说:“你不要想东想西的,赶快把客店和房堡建好,一旦完工,我就传法给你。”
闻喜听了,又开始不顾生死的修筑客店。他经历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终于把客店建好。这时,他背上又磨破了一个大洞,长了背疮──这个背疮看起来很可怕,竟有三个脓头,脓血、腐肉糊在一起,烂成一团,看起来可怕至极,痛起来更是撕心裂肺。
客店一完工,闻喜就跑去请求师母说:“师母,我已经把客店修好了,但我怕师父又会忘记要传法给我的事,所以想请师母帮我去求法……”闻喜说到一半,因为那个背疮实在太痛,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大力!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师母看到他脸色苍白,汗水沿额头流下来,表情痛苦,她很惊讶的问。
“师母,我没生病,只是背上的背疮太痛了……”闻喜忍着痛回答师母,一边把衣服脱下来,让师母看他的背疮,师母一看,“啊!”的轻呼了一声,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泪水马上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把脸转过去,实在不忍心看。
(33):恐怖的背疮
师母看到闻喜背上惨不忍睹的背疮,实在很心疼,马上说:
“我一定要去告诉上师!”说完,就立刻跑去找上师。
“上师啊!大力那孩子真是可怜,他这样长年不间断的造房子,手脚都伤了,背上还长了三个大背疮,其中一个还有三个脓头,整个背上血肉模糊,看起来可怕极了──以前我只听说过,骡马驮太多、太重的东西,驮太久了,才会长背疮,从来没听说过人长背疮,更不用说亲眼看到了!”师母恳求着上师说:“上师啊,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你之前不是说造好房堡就要传法给他吗?现在他房堡已经建好了,你赶快传法给他吧!”
“我是说过房子建好要传法给他,但是我说的是十层楼的碉堡,现在十层楼的碉堡在哪里?”上师问道。
“那座大客店不是比十层楼碉堡还大吗?”师母回话。
“你不要多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他把十层楼盖好了,我再传他法!”上师皱眉斥道。师母觉得上师实在不可理喻,但也无可奈何,上师的脾气她太清楚了,他不要做的事情,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改变他的。她转身正要离去时,上师的声音又突然在背后响起:
“对了,你刚刚说大力背上怎么了?长了背疮吗?”
“整个背上都是疮!”师母难过的说道:“整个背烂成一团,血肉模糊,谁看了都不忍心!──你自己去看看吧!真是太可怜了!”
上师一听,马上跑到楼梯口叫着:“大力,到我这儿来!”
闻喜听到上师叫他,心想:这次上师一定是要传法了,他便赶紧跑到上师那儿去。
“大力,把你的背疮给我看!”
闻喜便把上衣脱下来,把背疮给上师看,上师仔细的看了闻喜的背疮后,说:“那诺巴尊者,经历了十二大苦行,十二小苦行,比你这背疮还要痛苦的多,这二十四种大大小小的苦行,他都忍受过来了,而我也是不惜生命、财产,苦行到印度才求得正法的。如果你真的想求得正法,就不要一点小事就装着一副了不得的样子,这点背疮没什么,你还是赶快去把那座碉堡建好吧!”
闻喜一听,心里想:上师的话实在没错,自己这点背疮实在算不了什么。
上师在闻喜的衣服上,做了几个装东西的大口袋,对他说:“马和驴子如果长了背疮,就用口袋来驮东西,我现在也帮你做了几个口袋,给你装土和石头。”
“背上长疮,这几个口袋有什么用?”闻喜好奇的问。
“当然有用!把土装在口袋里背,沙土就不会黏在背疮上了。”
闻喜虽然对这些口袋的用处觉得很怀疑,但心想:这又是师父的吩咐,不能不做,于是忍住难熬的疼痛,又从山下运了七大口袋的沙到山顶上去。
(34):师母设的圈套
上师看见闻喜对自己所说的一切话,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全部谨守奉行,心里不禁的叹道:“我这大力孩儿,真是个百折不挠、难行能行、难忍能忍的大丈夫!实在令人感动和赞叹!”上师深受感动,常常在无人的地方,偷偷的为闻喜流下许多泪来。
过了一些时日,闻喜背上的疮渐渐大了起来,到最后,他真的痛到无法忍耐,只好跑去告诉师母:“师母,我的背疮实在痛的已经无法忍耐,您可不可以去跟上师说,请他先传法给我,或让我休息一下,把伤养一养?”
师母把闻喜的话告诉了上师。上师答道:
“房子还没建好之前,是绝对不能传法的。如果背疮真的需要调养,那就休息几天吧。”
师母把上师的话告诉闻喜,她知道闻喜很拚命,便也劝着他:“你先休息一阵子,不急着工作,等背疮调养好,盖起房子来也会快些,不然,你的背再一直这样烂下去,恐怕不久,身体也承受不了了。”
闻喜也就休息了一段时间养伤,这是从他开始盖房子,几年来第一次休息。师母很疼他,常常拿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他,并极力的安慰他。他才把无法得法的心放下一些。
没多久,就在闻喜背疮快要全好的时候,上师又来了。
“大力!现在马上就去建房子,不要浪费时间!”上师一来就这样对闻喜说,对于传法的事,提都不提。
闻喜听了上师讲的话,马上准备开始工作。
然而,师母实在是舍不得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无端的受这么多的苦。她心里纳闷着:平常上师对人总是慈悲亲切,就连一只狗走过他面前,他都要替它祈福的,上师常说:“我不顾生死去印度求法,就是为众生求的。”为什么就只对大力做这么多不合理的要求,又是这么不近不情、蛮横不讲理呢?更何况,大力实在是她见过最好的弟子了。她实在无法理解,心里不免也有点怨上师,因此,更加倍的疼惜大力这孩子了。
她看闻喜听了上师讲的话,不顾背疮还没完全好,又要开始工作了,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孩子!唉!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吃这么多苦,却还是得不到法,得帮他想个办法,不要让他再白吃苦了。”
于是,她便想了一个办法,她把闻喜叫来,对他说:“这次你假装要离开,如此如此……”她便教了闻喜,让他们母子俩在上师面前演一出戏,设个圈套让上师传法给他。
(35):假戏失败
闻喜从小就很听母亲的话,不管母亲叫他做什么,他都唯命是从,现在师母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他也就毫不思考的照着师母的计谋做了,他从小没说过谎,也没想到这样做是欺骗师父,也不知道造假说谎的后果是什么。他只是觉得师母对他很好,照师母说的做不会错。
于是,他便照着师母教他的方法,假装收拾行李,带了一些糌巴,在上师看的见的地方,用手抹着眼泪,装做要走的样子,师母也假装要留他,拉着他说:“大力,你不要走啊!这一次我一定帮你求上师传法给你,你不要那么灰心,不要走了!”没多久,他们果然就引起了上师的注意,上师对师母叫道:
“达媚玛!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师母听到上师叫她,心想机会到了,马上回答:“上师啊,大力要走了,我正在劝留他呢!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跟上师求法,结果不但求不到法,反而只有被打骂和做苦工的份,再继续这样做苦工下去,恐怕还没求到法就死掉了,他很担心得不到正法,所以要到别的师父那儿去求法了──我跟他保证上师一定会传法给他的,但他好像还是要走……”
师母还没说完,上师已经怒气冲冲的跑进屋里,他手上拿着一根皮鞭,一走出来就往闻喜身上浑身乱打,边打边骂道: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是什么东西!?你一来就说要把身、口、意都给我,你的身口意都已经是我的了,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你的身、口、意千刀万剐,你现在还想去哪里?你凭什么走掉?──好,你既然要走,那就滚吧,为什么还拿我的糌巴?!”
上师怒气冲天的把糌巴抢走,拿着皮鞭不停的抽打闻喜,手上、头上、身上、脚上……闻喜被打的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上师边打边骂,越骂越凶,越打越狠,鞭子打到还未痊愈的背疮时,更是锥心刺骨的痛。他心里很难过,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但又不能诚实的跟上师说这是跟师母商量好的假戏,没办法,他无法辩解,也无法止他上师的威怒,只好跑进房间里。
闻喜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冷静下来后,他认真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离去。他想到师母对他那么好,而且因为上师和师母,他的罪业已经减轻不少,所以就决定留下来,心想:“至少,到了夏天,我还可以帮忙师母挤牛奶、炒青稞。”
“可是,如果在这里求不到正法呢?”闻喜心里有时也会犹豫不决,但继而又想:“只有马尔巴上师有‘即身成佛’的口诀,我如果今生无法修成佛,我造了那么多罪业,死后恐怕只有下地狱,再也无法求得解脱……所以为了求正法,我一定要像那诺巴尊者一样苦行,忍苦精进,让师父高兴,传法给我。”
闻喜想到那诺巴尊者的苦行,知道要求得正法并不容易,自己得更加努力精进,好好听上师的话才对。这样一想,闻喜下定了决心,便一心一意的背石头、木料,修建大客店旁的修定室和那座十层楼的大房堡。
(36):又是狠毒打骂
闻喜建造修定室一段时间后,卫地又来了一位信徒,带了很多供养来求上师灌顶。
师母看闻喜那么辛苦认真的在修建房子,却只因为没钱就得不到灌顶,她觉得实在太可怜,也太不公平了:闻喜是她遇过最好的弟子,因为没钱,便只能在这里不断的做苦工,却得不到灌顶!她决定一定要帮闻喜弄到一份供养。她想了很久,最后终于跑去找闻喜。
“大力,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一定得接受灌顶了。”师母边说,边拿一块红宝石给闻喜:“你把这块红宝石拿去供养,请求上师灌顶。”
闻喜拿着红宝石进佛堂,礼拜过上师后,便把宝石供上,对上师说:“上师,这是我的供养,这次请您老人家帮我灌顶。”
上师拿着那块红宝石,看了看便问闻喜:“大力,你怎么有这个宝石?”
“是师母给我的。”闻喜回答。
“达媚玛给你的?”上师眉头微皱道,并对另一名弟子说:“去叫师母来。”
师母一来,上师就问:“达媚玛!你怎么有这个红宝石?”
师母跪下来对上师磕了磕头,声音颤抖的说:“上师老人家,这宝石是我父母在我出嫁时给我的,他们要我不要让别人知道,如果以后生活有困难时好拿出来用。但我看大力这个徒儿实在太可怜了,他几年来那样做牛做马的做苦工,却得不到灌顶,在几次灌顶仪式上,他因为没有供养而被赶出去,他每次都很难过,我看了很不忍心,就把这个宝石给他,请求上师给他灌顶──这次请俄巴喇嘛和所有弟子,帮我一起请求上师。”师母说完,又一再的磕头。
俄巴喇嘛和其他弟子看到师父面带怒容,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用说要帮闻喜求灌顶了,他们只敢在旁和师母一同礼拜上师。
“哼!”上师怒道:“达媚玛!你竟然私藏了一个宝石,还送给外人!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这个宝石也一样是我的──大力,你自己有供养就拿来,没供养就不要坐在那里,不要总是拿我的东西来供养我,求我灌顶!”
上师虽然这样说,但闻喜想大家都在替他求,就继续坐在那里没有动。上师看他不走开,勃然大怒,从座位上跳下来,大骂道:“叫你滚出去,你还坐在那里做什么?!”说完,就狠狠踢了闻喜几脚,把他踹下了受法座,闻喜滚下来,趴在地上,上师又走过去,提起脚来,用力踩在他头上。踩了踩之后,又把他踢翻过来,继续浑身乱踢,闻喜被踢的天昏地暗,满眼冒金星,爬都爬不起来。上师边踢边大骂着他,最后,干脆把旁边的鞭子拿起来,不断抽打着闻喜。
旁边的人看了都很惊骇,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有俄巴喇嘛走上来劝上师,但见上师两眼圆睁,怒气冲天,那种威怒真是恐怖极了。
(37):绝望出走
闻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佛堂,他心里真是痛苦极了,那种绝望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他躲在房间里,放声大哭,心里不断的想:继续留在这里,除了痛苦之外,还是痛苦,求不到法,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自杀吧!
他不断的这样想,越想越伤心,还好师母来陪他,那天晚上,他哭了一整夜,师母也陪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上师就派人去找闻喜,闻喜以为要帮他灌顶,就赶紧跑去了。
“昨天没有帮你灌顶,你有对我生出不好的念头吗?”
“没有,我对上师的信心一点都没动摇。”闻喜哭着说:“我想是因为我的罪业太大,没有资格接受灌顶,心里伤心极了……”
上师看他这样,怒道:“你哭什么哭!?给我滚出去!”
闻喜被上师赶出来后,简直就像发疯了一样,他跑到山里面,坐在石头上,痛苦的抓着头发,他坐在那里,一刻都静不下来,各种思绪都涌到脑袋中,他越想越是痛苦,大脑却又是越想越停不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头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求诛法的时候,什么都有;求正法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到底是为什么?!
他痛苦的不得了,脑袋翻来覆去的想:“没有钱就不能得法,如果不能得法,留这个人身做什么?只会继续造业犯错……如果没有供养,就算到别的地方也不可能求到法……怎么办呢?”他想了半天,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是来上师这里求法的,不是来建房子,总是在这里盖房子,他永远也不会有供养,那上师就永远不会帮他灌顶……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赚到钱再说吧。
这样一想,闻喜就决定离开这里。他想到上次拿了上师一点糌粑,就遭来一顿狠狠的打骂,所以他这次一点食物都没带,只是收拾了一点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师母知道闻喜离开了之后,就对上师说:“上师老人家,那个你最讨厌的仇人,终于被你赶走了!现在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你高兴了吧?!”
“你在说谁啊?”上师问。
“你不知道我在说谁吗?就是那个你把他当仇人一样,老给他吃苦,不停的打骂他的大力啊!”
“什么?!”上师一听,脸色马上转白,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双手合十祈祷道:“历代上师及空行护法啊!请护卫我那个有善根的弟子回来啊!”说完后,默默无言。
(38):舍命求法的心
闻喜离开上师家后,走在半路上,突然想到自己一早恍恍惚惚的就离开了,竟然忘了跟师母辞行。师母对他那么好,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自己没说一声就离开了,他觉得很难过,就想再回去。可是他想到师父,想到自己不告而别,回去后恐怕还是会招来师父一顿打骂……这样一想,他又没勇气回去了。
到了中午,他跟一户人家讨了点糌巴吃,那主人老头子看他身强体壮的,给了他点糌巴后,就对他说:
“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什么事不好做,要跟人家讨饭吃?”
“我正要找工作。”闻喜回答。
“你要找工作?那么,你识字吗?会不会念经?”老头子问。
“我会念经。”闻喜以前在无上广地方跟喇嘛学过念经。
“太好了,我正需要有人帮我念经,那么,请你帮我念几天经吧,我会给你供养的。”
“好。”闻喜很高兴这么快就找到一份工作,不必再跟人讨饭吃了。
闻喜在这户人家念经,经书中讲述着常啼菩萨的故事。这位常啼菩萨在还未修成前,跟闻喜一样穷困,他求法的心非常坚定,他为了求正法,甚至不怕死,要他把心挖出来,他就把心挖出来。
闻喜念到这里,心里很震惊:“一个人为了求正法,连生命都可以不要,那我这点苦算什么?跟常啼菩萨比起来,我这样连苦行都算不上!”闻喜又想:“更何况,上师也从没说不传法给我──就算师父不传,师母不也说过要把我介绍给别的喇嘛吗?那么,我还是回去吧!”他这样一想,就决定再回上师那儿去了。
闻喜回去后,先去给师母顶礼。师母高兴的说:“大力,你回来了!这次我想没问题了,上师应该会传法给你──当我告诉他你走了的时候,他老人家难过得跟空行护法祈祷着:‘请护卫我那个有善根的弟子回来啊!’──上师还不停的流眼泪!大力,你是这样好的弟子,果然引起上师的慈悲心了!”
闻喜听了,心想:这恐怕只是师母安慰我的话吧!如果上师真的流下泪来,又说我是“有善根的弟子”,那当然是觉得我还不错。不然,如果只是说:让他回来吧!但却还是不把灌顶和口诀传给我,那这个所谓的“善根”也是最低的善根。如果我不去别的地方,痛苦马上又会回来的!
闻喜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师母已经跑去找上师了,她告诉上师:
“上师!大力回来了!这孩子不肯舍弃我们,又回来了!我叫他来跟你顶礼好不好?”
“哼!”马尔巴上师答道:“他不是不肯舍弃我们,他是不肯舍弃他自己!”说完,师母就把闻喜找来跟上师顶礼。
“大力,”上师对他说:“如果你真心想求法的话,就应该有一颗能够为法舍命的心。你不能急,也不能够胡思乱想,要好好听我的话,专心做好我要你做的事──你现在再去帮我盖一座三层楼的房子,盖好了,我就给你灌顶。”上师看了闻喜一眼,又补了一句:“你如果不愿意做,想要到别的地方的话,随时都可以走。”
闻喜听了低下头来,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出来了。
师母说这次上师会传法给他,结果还是没有,还是一样叫他继续盖房子──盖房子这事,好像无止无境似的,永远没个头,如果要他把心挖出来就传他法,这倒还干脆!他失望极了,心想:“在这里,除了造房子之外,不会有别的了……”他便去找师母,准备跟师母辞行──这次他真的决心要走了。
他到师母那,跟师母说:“这次上师还是不肯传法给我,又说把房子盖好就传法给我,可是,等到房子盖好了,他又一定不传法给我,还会把我打骂一顿──师母,我很想我母亲,既然在这里求不到法,我决定回家乡去,这次特别来跟您辞行,谢谢师母的照顾,希望您和师父永远安好。”闻喜说完,就准备走了。
“大力啊!”师母叫住他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但你先不要走,我之前不是答应要帮你找一位上师吗?我想办法把你送到俄巴喇嘛那去,他是上师的大徒弟,有得到过上师的口诀的。你就先再留下来几天吧!”
闻喜听到还有求法的一线希望,就留下来没走。
(39):巧计可得法吗?
马尔巴上师每月初十,都会举行一次法会。每次法会都会聚集很多弟子、喇嘛、村民,在一起举行拜佛诵经的仪式。这个月的十号,师母准备了很多酒,等仪式结束后,所有的喇嘛都互相敬酒,最后大家都醉倒了,连上师也喝醉了。只有师母和闻喜假装喝了一点,没有喝醉。
这时,师母就偷偷到上师的房间里,从一个小箱子里,拿了上师的印章和那诺巴大师的身庄严(注1)、红宝石印。
这时,所有的喇嘛还是睡的鼾声如雷。
师母便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假信,盖了上师的印,再把印章偷偷放回小箱子里。她把假信、身庄严、红宝石用布包起来,再用蜡封口,然后交给闻喜,跟他说:
“你去俄巴喇嘛那儿,告诉他说,这是上师给你供养他的。趁大家都还没醒,你赶快走吧!”
闻喜一听,拿着那个小布包,急急忙忙去卫地找俄巴喇嘛。
第二天,上师问师母:“大力现在在做什么?”
“他走了!”师母回答:“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去哪里了?”
“他那样苦苦的盖房子,盖了那么久的房子、那么多的房子。您不但不传法给他,还动不动就打他、骂他。他觉得在这里不可能学到法,去找别的上师学了──他本来想告诉您,但又怕您打他,所以没敢跟您讲,就走了──我怎么也留不住他。”
马尔巴上师听了,脸马上变青了,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走的。”
“我的弟子不会走远的!”上师静静思维了一下说。

闻喜到了卫地,俄巴上师正对着很多喇嘛在讲法。闻喜就在远远的地方向俄巴上师礼拜,上师向他脱帽答礼,并跟正在听法的喇嘛说:
“这是马尔巴的弟子礼拜方势。这人具有一切修正法的素质,将来会成就一切法之王。你们过去看看,是哪位?”
其中一名喇嘛便跑到闻喜那里去,他本来就认识闻喜,看到他便说:“哦!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马尔巴上师太忙了,没时间传法给我。”闻喜答道,“他要我来这里跟俄巴上师求法,让我带着那诺巴上师的身庄严和红宝石印章,作为允诺求法的信物。”
那名喇嘛听了,便跑回去跟俄巴上师说:“是大力来了!”然后又把闻喜讲的话跟上师说。
俄巴上师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对在场所有的喇嘛说:
“那诺巴上师的身庄严和红宝石印能来到我这里来,有如优昙婆罗花(注2)开,实在是稀有难得,不可思议!我们全部的人都应礼敬迎接!所以现在暂停说法,众弟子们快去准备迎接仪式──你们去叫大力在外面等一下。”刚刚那个喇嘛便跑去叫闻喜在外面等一下。后来,闻喜顶礼的这个地方,就被叫做“礼拜岗”。(待续)

注1:身庄严:上师身上所用的饰物。
注2:据佛经记载,优昙婆罗花每3千年开花一次。优昙婆罗花开时,代表“转轮圣王”已下世,在人间传法。今年按佛记是3034年。
(40):再次降雹
没多久,闻喜带着那诺巴上师的信物,在庄严的迎接仪式、神圣的音乐中被大众拥入了大殿。闻喜向俄巴上师礼拜后,献上供养。俄巴上师恭敬的把身庄严戴在头上,流着泪默默祈求加持,然后把它放在坛城中央,用各种胜品供养着。最后才把闻喜带来的信打开来看,他读了信之后,很高兴的对闻喜说:
“上师在信中我要传给你灌顶和口诀。既然上师这样命令了,我就一定要把法传给你──我早就想叫你来这里跟我学法,现在上师让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闻喜默默无言──他是至心想求正法啊!希望上师能原谅他的谎言!闻喜正在沉思中,突然被俄巴上师接下来讲的话惊醒!
“对了,大力!”俄巴喇嘛说:“我想到了,雅绒、恰抗、打开通这些地方,常常有很多喇嘛要来我这里求法,但经过多雅波村的时候,那里的人总是抢他们的供养,使他们无法来求法。你先帮我降雹警告他们,然后我再传法给你。”
闻喜听了一惊,心里暗暗叫苦:唉!我实在是罪恶深重啊,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就得作恶害人?我不是来这里做坏事的,我是来这里求正法的啊!闻喜心中翻转着:我既然来上师这儿求法,就得听从上师的话,如果不照上师的话去做,肯定又是求不到法了;但如果再去降雹,又要做一次大坏事了……怎么办呢?闻喜想来想去,没办法,为了求法,只能依照上师的要求去做了!
闻喜决定后,就到多雅波村附近,找个地方施咒降雹。在冰雹快降下来的时候,他跑到一个老婆婆家去躲避冰雹。一时之间,浓重的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天色瞬间转暗,天上雷电交加,眼看无情大冰雹就要来了,闻喜突然听到老婆婆对天大哭着说:“老天啊!你把我的麦子打掉了,我以后拿什么生活呢?”
闻喜看她那个样子,心中真是苦不堪言:我真是个罪恶深重的人啊!带给人们这么大的痛苦!他觉的又是难过又是无奈,赶紧问老婆婆:
“老婆婆,你的田长什么样子?”
闻喜让老婆婆画给他看,老婆婆就在纸上画了一块三角形的田。
“借我个锅子。”闻喜说完,嘴里默念咒语,把锅子盖在那个三角形的图上。
过了一段时间,冰雹停了,只见山上发了场大洪水,把波雅多村中被冰雹打掉的麦冲走得一干二净,麦子一粒也没留下来──只剩下老婆婆那块田,连一颗麦都没被冰雹打掉,所有禾苗都完好无缺的立在其它田那一片荒芜中。
闻喜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两个老牧羊人,他们坐在地上哭着:
“我们的牛羊都被大水冲走了!”
“你们以后不要再抢劫去跟俄巴喇嘛求法的人了!不然的话,我就会再来降一次雹!”闻喜对他们说。
回去一路上,闻喜看到了很多被冰雹打死的小鸟和山鼠,他觉得很难过,就用衣服把它们的尸体都包起来,包了满满一大包背回去。
(41):没有真正得法
闻喜回去之后,一看到俄巴上师,就把这一大包尸体堆在地上。
“上师啊!请您老人家看看,我是来求正法的,却又造下这么大的罪业!”闻喜说着,就大哭了起来:“请上师慈悲慈悲我这个大罪人吧!”
上师看到闻喜哭得伤心极了,很慈悲安祥的对他说:“大力,你不用害怕,也不用那么难过,那诺巴上师的法门,能让鸟兽得度解脱──这次被冰雹打死的生命,在你成佛之时,都将前往你的净土世界,成为听法的第一信众。在它们还未去你的世界之前,我可以先让它们不入地狱。不信,你看!──”
上师静思冥想了一会儿。突然间,那些鸟兽全都死而复生,飞的飞,跑的跑了,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闻喜看得目瞪口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活生生的奇迹,就像演戏一样显现在他面前!此刻,闻喜求正法的心更坚定了。他想:如果我能成佛,那些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人和鸟兽都能获得解脱;相反,如果我不能成佛,不但这些可怜的生命不能得度,我自己更是得下地狱的!
原来,上师要闻喜使用诛咒、降雹的真正用意,是要他超度这些生灵,也是激励他更加勇猛精进。让他能够下定决心,无论多苦都要在此生此世修成佛。这也是在他们那一法门中选定的最好徒弟,才能这样做的。

之后,俄巴上师便把大灌顶和口诀传给闻喜。
走了这么辛苦的一遭,甚至假冒上师的名义,闻喜终于得到了灌顶和口诀,终于真正求得正法!他实在高兴极了,马上在山里找了一个崖洞,就在山洞里面按照上师传给他的口诀,日夜不停的修行。
过了一段时间,俄巴上师去看他,问道:“大力,你现在修得如何了?是否早已有如此如此的修炼觉受了?”
“没有,”闻喜一听,很疑惑的答道:“我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或修炼觉受!”
“什么?!怎么可能?在我这一法门中,如果没有犯戒,一定马上就会有我们这一法门独有的修炼觉受的……”上师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如果马尔巴上师没有许可,他不会给我那封信和那些许可的证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没道理啊……”他喃喃说完,又对闻喜说:“那你再试试看,继续努力修行吧!”
闻喜听到上师讲的那些话,心里觉得恐怖极了,可是又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他为了求正法,不惜和师母串通,对上师撒谎,可是这个谎言终将被撕破,而且,照俄巴上师那样讲,如果真要得正法,恐怕还是要先得到马尔巴上师亲自许可才行……
(42):计谋被发现
闻喜虽然还是努力的在山洞里精进不懈的修行,但还是没有那个法门中修炼应有的一点觉受。他就像在洞里枯坐一样,于是,他慢慢的开始回想起以前马尔巴上师那里的事情。
“无论如何,就算为了求正法,也不能欺骗上师啊!”他心里想,开始后悔做了欺骗上师的事。他想到之前师母用计要让上师传法,让他假装要离开,结果只是遭到一顿痛打痛骂。他急着求正法,现在反而求正法的机会更缥缈了。正是,心越急,离道越远;越想走捷径,就会绕越大的弯路。心不正,如何求得正法?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但他又没有勇气去跟俄巴上师说实说,过没多久,俄巴上师来了。上师手里拿着一封马尔巴上师写给他的信,他问闻喜:
“大力,上师信上说你是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有得到上师的许可吗?”
“我确实没有得到上师亲自许可,那封信和供养,都是师母拿给我的。”事到如今,闻喜只好照实说。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两个之前做的事都白做了,没有经过上师许可是完全不起作用的,难怪你没觉受!原来如此!”俄巴喇嘛拿着手上的信继续说:“上师在信上说,等我们去参加上师儿子庆祝新宅和成年庆典时,把你一起带去。”
“好吧!”闻喜硬着头皮说,想到上师的脾气,连俄巴喇嘛都要发抖的,但上师的话,还是不能不听。
“我们选个好日子去拜见上师吧,现在你还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修行。”俄巴喇嘛慈祥的说。

过几天,大家知道闻喜快要走了,便都跑去跟他道别。有一个喇嘛刚从马尔巴上师那里回来,闻喜便问他:
“他们有没有问到我啊?”
“师母曾问我:‘我的大力都在做些什么事啊?’我告诉她:‘他正在修定。’师母又问:‘除了修定外,他还有做什么其它的事吗?’我说:‘没有,他就只是一个人在山洞里打坐。’然后师母又说:‘他忘记拿走这个东西了。他在这里时,只喜欢玩这个东西,你帮我拿给他吧!’说完,就把这些骰子拿给我。”喇嘛把手上的几个土做的骰子拿给闻喜。闻喜拿着骰子,心里不禁想起了师母。
等喇嘛走了之后,闻喜边把玩着骰子,心里边想:我从来没在师母前玩过骰子,为什么师母说我只喜欢玩这个?是不是师母已经不喜欢我了?……闻喜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一不小心,骰子竟掉到地上摔碎了──碎掉的骰子里,竟跑出了一张小纸片。闻喜把纸片拿起来看,上面写道:
“孩儿:上师会传你口诀和灌顶,你跟俄巴喇嘛一起回来吧!”
闻喜看到师母这样写,简直欣喜若狂,他高兴的在洞里转圈圈,跑来跑去。
(43):至诚求法的心
没多久,俄巴喇嘛告诉闻喜:“大力,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俄巴喇嘛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黄金、玉石、日用品等,和所有的佛像、经书、法器等全部都一起带走,除了马尔巴上师赐给他的加持品之外,其余一切都准备全部供养给上师──只剩下一只年老跛脚的羊,这只羊性情古怪,不肯跟其它羊一起走,只好留下来。
“大力,”俄巴喇嘛拿了一匹绸子给闻喜,对他说:“你是个好弟子,你把这匹绸子拿去拜见马尔巴上师吧。”
“你拿这去供养达媚玛师母吧!”俄巴上师的太太也拿给闻喜一袋酥油点心。

马尔巴上师举行庆祝会时,罗扎乌谷所有大众、弟子都来参加了,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大酒宴,庆祝马尔巴儿子新宅落成和举行成年礼。
大家祝贺过后,俄巴喇嘛就把他带来的所有家当全部供给上师,向师父礼拜,恭敬的说:“上师老人家,我这次来,除了一只跛脚没用的老羊外,我所有的一切都带来献给您了,包括我的身、口、意,都全部供养给您。请上师传我最殊胜奥秘的灌顶与口诀!”
“嗯,殊胜奥秘的灌顶与口诀──依照这殊胜的口诀修行,此生即可成佛,这是所有口诀中,最特殊的口诀。”马尔巴上师笑着继续说:“如果你真想求法,你那羊虽然没什么用,但如果没拿来,就不算把你的所有一切都供养给我了,所以我这口诀还是不能传给你──至于其它的口诀,我早就都传给你了。”
“那如果把这只老母羊也供养了,您会传法给我吗?”俄巴喇嘛问。
“只要你亲自把羊拿来,我就传!”马尔巴上师说。
第二天,俄巴喇嘛就自己一个人跑回去,把母羊背回来供养给上师。
马尔巴上师看了非常高兴,笑着说:“好!好!有这样的一颗心,何事不成?像你这样的弟子,从行为上,完全表现出你那颗一心求法的心,这就是最重要的──把你全部的家产毫无遗漏的供养, 代表弟子那颗求法至诚的心和对法的敬重,否则,像这样一只老母羊,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上师说完,就把灌顶和口诀传给了俄巴喇嘛。

过了几天,大家聚在一起,正在举行法会的时候,马尔巴上师威怒无比的坐在上座,身边放了一根很长的檀木棍子,他眼睛圆睁,瞪着俄巴喇嘛,声色俱厉的怒道:
“俄顿琼巴!你胆敢没经过我允许,私自做出这样的事来!!”上师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身边那根棍子:“你说!为何帮闻喜这恶人灌顶?!”
(44):绝望到想自杀
俄巴喇嘛看到上师手拿着那根粗长的檀木棍子,无比威怒,吓得跪在地上,全身发抖,一边磕头一边战战竞竞的说:“上师老人家,我是决不敢私自传法的,是闻喜拿来了你老人家写的一封信,命我传法,又赐给我那诺巴大师的身庄严和红宝石玉印,作为传法的证物……还请您老人家原谅!”俄巴喇嘛说到这里,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上师听了,转头怒视闻喜问道:“混帐!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闻喜跪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来,恐怖充满了他的全身的细胞,他全身发抖,除了恐怖之外,还是恐怖,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那是……是……那是师母给我的!”
上师一听,连看都还没转头过去看师母一眼,就已经从座上跳下来,拿起棍子就要去打师母。师母知道这整件事情都起因于自己,不可能幸免,所以她老早就远远站在外面,一看到上师拿着棍子对着自己过来,她拔腿转身就跑,跑进自己的房间后,马上把门锁起来了。上师边骂边追,追到房门外,用棍子狠狠的打着门,师母在房里吓得连门边都不敢接近,上师大发雷霆,在外头打门打了半天,才又回到堂上。回到堂上后,他怒气冲冲的对俄巴喇嘛说:
“俄顿琼巴!还不赶快去把那诺巴大师的身庄严和玉印拿来!”
“是!”俄巴喇嘛磕着头,急忙跑回去拿。
俄巴喇嘛一走到门外,就遇到了闻喜。闻喜刚刚和师母一起跑出来,现在已经不敢再进去了。闻喜看到俄巴喇嘛,就哭着说:
“俄巴上师,将来请您慈悲引渡我!”
“唉!”俄巴喇嘛叹了一口气道:“要没有经过上师的允许,结果还是会跟上次一样,不起任何作用。所以你还是得留在这里,请求上师──一旦上师许可了,我是一定会帮你的!”
“哇!”闻喜听完,大哭了出来,听俄巴喇嘛那样说,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哭着说:“我的罪恶实在太深重,害您和师母都为我这样受罪,我看像我这样的罪人,今生是不可能求得正法了──如果不能得正法的话,留着这个人身做什么?只是造更多的罪业而已!”闻喜说完,就拔出藏人随身佩带的那把小刀要自杀。
俄巴喇嘛看到闻喜要自杀,赶快过去抱住他,他用力抓住闻喜的手,流着泪说道:
“大力啊!你千万要珍惜这个人身啊!世上再没有比自杀更大的罪了。就是汉地的佛教,也说自杀是最深重的罪业。你要想清楚啊,千万别做这种傻事!也许上师还是会传法给你的──就算不传,你也可以再去跟别的喇嘛求法,留下这个人身,一切都有希望!”
(45):最好的弟子
站在旁边的喇嘛,看到闻喜那样,也都流下泪来。有的过去安慰闻喜,有的跑去上师那里帮他看有没有可能传法。闻喜痛不欲生的哭着,痛苦和绝望几乎要把他的心碾碎!──他原本高高兴兴的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得法,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这时,整座庙一片混乱,所有的喇嘛都急急忙忙、跑里跑外的劝着闻喜。不久,马尔巴上师心情平静下来了,对一个弟子说:
“去把师母找来!”
师母一来,上师就问道:“大弟子俄巴等人到哪儿去了?”
“俄巴上人和其他人都在外面劝大力哪!”师母说道:“大力因为太痛苦、太绝望了,要自杀,正巧俄巴上人看见了,正在阻止他做这种傻事哪!”
“唉!”上师听了,不禁流下泪来,叹道:“这么好的一个弟子!具足学各种上乘正法的条件,现在痛苦到这种程度,真是太可怜了……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弟子听了之后,马上跑出去请俄巴喇嘛和闻喜进去。
“师父没叫我进去吧!”闻喜听了,紧张的说:“没有人会希望我进去吧!像我这样的罪人,去到那里除了再惹师父生气外,没有别的了──就算师父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看到我又会生气的,我去了也只不过再招来一顿打骂而已……”
“你去把大力说的话,告诉上师,再问清楚一点,看大力能不能到上师面前去。”俄巴喇嘛对那弟子说。
那名弟子就又跑回去,把闻喜说的话告诉上师。
“如果是以前的话,大力说的确实没错,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次他不用再害怕了,我不但不会打他、骂他,还要招待他为主客。达媚玛!你去叫他们进来吧!”
师母听了,赶紧出去找闻喜,她一看到闻喜就非常高兴的说:“大力啊!你可以进去啦!这次是上师让你进去的,他还说要招待你当主客!你不用害怕,这次上师没骂我也没怪我──你已经把上师的慈悲心引出来了,你现在赶快进去吧!”
“真的吗?”闻喜在心中问道。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因为太伤心听错了?可是眼看师母就在眼前,催促着他进去,俄巴上师也等着跟他一起走进去,他也就恍恍惚惚的跟着一起走进去了。
等大家都进去后,上师微笑着对大家说道:
“这一次,我将招待大力为主客,因为所有的事情将以他为中心──我要把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些事情的缘由,全都讲给你们听。”
(46):真相大白
大家听到上师这样讲,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刚刚我会大发怒火是有原因的。我这个大力徒儿,是个真正能忍受痛苦、吃苦耐劳的大丈夫。如果这次他能经受九次的大痛苦、大折磨,将即身成佛,永远不必再入六道轮回受苦。”上师看了闻喜一眼,又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他那样的苦行,又叫他盖那么多房子,这样才能让他在吃苦中消减以前做坏事所欠下的罪业。
“他的罪业虽然已经快没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消除,因为俄巴传给他口诀和灌顶,所以我没办法再帮他制造痛苦,因此大发雷霆──但你们要知道一点,我这种发怒和一般人的发怒是不同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法的缘故,所以你们不要因此产生不好的念头!
“虽然因为师母太过心软,造假信帮大力,使得大力的罪业没有完全消掉,但他大部分的罪业都已经在八次的大苦行和无数的小苦行中净化了──从今天起,我要为他灌顶,传给他最秘密的口诀和心要,还要供他修行的资粮,让他好好的修行──大力,你现在是真的可以高兴了!”
闻喜坐在那里,简直就像在梦中,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无限的喜悦从他心底升起,他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不断的涌出来。他边哭边跪下来礼拜上师。。

在座的人听完上师说的这番话,都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对大力做了那么多不合理的事,完全是为了他的修炼与成就!难怪平时那么慈悲的师父一遇到大力,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要替他净化罪业!师父这一番话,每个人听了都有不同的体悟,他们私下讨论着:
“唉!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平常遇到觉得很不好的事,也许才是大好事!我们觉得不喜欢或不高兴的事,其实是好事。”
“难怪有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情后,虽然当时很不舒服,但事后,反而觉得全身轻快,心情也轻松了──原来是罪业在吃苦中消减了!”
“哈!这样说来,下次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不要难过,要乐呵呵的啰!”大家听完都哈哈大笑起来,看到闻喜终于苦尽甘来,大家都很替他高兴,此时每个人都感到心情轻松愉快。
不过,做假信的事情也确实造成相当的遗憾──这件事也真是让人心生警惕:无论有多么好的的原因和理由,绝不能造假说谎!另外,看起来好像是对自己很好的人和事,其实可能正好是相反,恰恰是对自己很不好;而吃苦看起来很不好,事实上,是对自己最好的。更重要的是,在修炼上,无论师父讲什么话、做出什么要求,一定要听从,要绝对的相信。
如果没有造假信的事情,闻喜可能还在盖房子,也许离成佛的日子也不远了,那就不需要以后再走那么长的一段修行之路了──因为无法让他吃苦了,消业也就没办法那么快了。因为这封假信,闻喜精采的修炼故事,还要继续下去。
(47):圆满的征兆
上师为闻喜剃发净身后,第二天早上就为他灌顶、讲法,他把手放在闻喜头顶上说:
“儿啊,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根器的弟子,你来之前,我和师母都做了类似的梦,梦兆中点化你是那诺巴上师和空行母 (注)带来给我的弟子,所以我才假装耕田,其实我是去迎接你的。
“梦中,那诺巴上师已为你取好法名,叫做密勒金刚幢。
“你把我给你的酒都喝光了,田也全耕完了,这是你会圆满成佛的征兆;你供养我那四个柄的铜钵,代表你将成为我四大弟子之一;铜钵上毫无裂痕,代表你烦恼少;你用空钵来供养我,表示你日后修行时,会遭受饥饿之苦。
“我在空钵中装满酥油,点成明灯,是为了让你的后半生及弟子可以依口诀顺利修行;我在铜钵上敲出声响,是为了让你以后能有广大名声;我为了净化你的罪业,要你建造息、憎、怀、诛四个方位的房屋。
“我打骂你,把你从灌顶座上赶出去,又做了很多不合理的事,你却没有产生丝毫不好的念头,这代表你的弟子修行时能对你充满正信,代表他们能精进、慈悲、有智慧,修道时能有忍苦精进的毅力和意志力。”
上师讲完,又再为闻喜加持、讲法、灌顶。从此以后,闻喜就真正开始修行,踏上修行正法的幸福之路了。从此,他的称号就叫做“密勒日巴”。
密勒日巴接受上师灌顶和口诀之后,就在附近的一个崖洞中去修定。他在洞中点了一盏酥油灯──灯没燃完,他的身体不动,也不下座。
他就这样日日夜夜的修定,经过了十一个月。
有一天,上师和师母带了法会最好的饮食来看他,上师站在洞口前说:
“儿啊!你从修定到今天,已经十一个月了,你能不让座垫变冷,如此精进修行,真让我高兴!现在你可以暂时出定,打破窟门,出来和你父亲谈谈话,休息休息,讲讲你修炼的觉受和证悟到的理。
“休息倒是不需要,只是上师命令我出去,不能不听从。”密勒日巴对师父说。然而,他正想打开窟门的时候,心里却有点犹豫,心想:现在就破门而出,实在可惜。他一犹豫,就更没有勇气打破窟门了。
“儿啊!你是不是在打门啊!”师母见洞门没开,就过来问。
“我没勇气打门。”密勒日巴回答。
“你破门出来是毫无问题的,尤其上师脾气暴躁,你不要失去这个机会。母亲来替你打破窟门吧!”师母说完,就破开窟门让密勒日巴出来。
密勒日巴从洞中出来后,就跟上师、师母回到庙里。师母准备好法会仪式后,上师便问道:
“儿啊!你这一段时间修定以来,对口诀有什么样的领悟?证悟到怎样的境界?现在对我说说吧!”(待续)

注:空行母──空行母在密宗有极重要的地位,代表智慧、事业,是一切诸佛之母,为一切诸佛护法及承办事业。
(48):闭关的领悟
密勒日巴跪在上师面前,双手合十,流着泪把自己在定中证悟到的理讲给师父听:
“上师父母啊!感谢您无比的慈悲和加持,弟子感受到您无比的恩德。我将把在定中证悟到的一点点证解,在此讲述给您听。
“我们这个人身,虽然充满业力、执著,可是对于有福德、善良的人,却是一艘无价的宝船──驾着这艘船,我们就可以横渡生死的河流、到达解脱的彼岸!然而,相对的,对于那些做坏事的人,这个人身却能让他们堕落到罪恶的渊薮!
“所以说,同样拥有一个人身,要选择用这个人身来做善还是做恶,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然而,即使做出了选择,没有师父的接引,在茫茫的生死大海中,仍是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脱离这个一切痛苦根源的轮回大海。所以,我也悟到在一切修行中,都要绝对遵从师父的训诫指示、紧紧跟随师父的脚步,才能得度。
“在无穷无尽的各种生命中,人的比例是如此得小;而在这千千万万的人海中,能够听闻佛法的人,更是沧海一粟。所以有机会走入佛法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机缘。
“因为,我们虽然现在得到了一个人身,但是说不定哪天会突然死掉,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宝贵的人身,乘驾这艘宝船,驶向解脱的彼岸。
“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无法逃离因果关系: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报。要能了解这些因果报应,才能接受人生苦乐。
“人生中的喜怒哀乐、努力所得到的富贵享受、情爱所引起的眷恋愁欢,都是短暂的、不可靠、不是绝对的。人生中能得到的快乐,与人生中的痛苦不成比例,而堕入三恶道(注)的痛苦,更不是人所能想像的,而在轮回的苦海中,所有的生命都必尝尽痛苦与悲哀──当我想到这种无尽的轮回转世,转生成各类生物,受尽所有的苦难,我自然就会产生强烈的求解脱的愿望,让我决心作佛,也因此更努力精进不懈。
“我想到,饥饿的人虽然知道吃东西就不饿了,但只是‘知道’有什么用呢?光是‘知道’并不能解决饥饿之苦,若真要解决饥饿之苦,就要真正去吃东西才行。同理,对于佛法修炼,光是了解法理,没有亲身去修行,也是没用的,得真正去实修才行。这是我目前的一点理解。
“那么,如果想要真正修行,就应该能够忍受疲劳、痛苦,抛弃世间一切东西,不怕死,心无杂念的精进实修。
“上师父母的恩德,我密勒日巴无以回报,”密勒日巴讲到最后,又对上师磕头说道:“我没有任何物质财富可以供养您,只能以我一生的修行与成就来作为您的供养。”
上师听完后,非常欣慰的说道:“儿啊!你已经证悟到这样的境界了吗?”
师母也很高兴的说:“我儿大力啊,你在精进中增加的智慧真是不小啊!”
他们又谈了很多和修法相关的事情之后,密勒日巴就又回到崖洞中修定了。
密勒日巴在上师这里修行的这段时间,上师父母对他极为疼爱,经常送给他一些法会的东西。师父也希望他多待几年,安心在他那里好好修行。然而,密勒日巴到底有没有听师父的话,在师父那里待几年呢?后来,他为什么擅自破洞而出?(待续)
注:三恶道──地狱、饿鬼、畜生。地狱属上恶,饿鬼属中恶,畜生属下恶。
(49):跟师父辞行
密勒日巴忽忽悠悠的走着,突然间,来到了一个看似熟悉,却又好像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他定睛一看,竟是嘉俄泽老家!他来到了那个四柱八梁之家前面──他几乎已经不认得了:他家已经残破不堪、面目全非,传家至宝的大宝积经,也被漏下的雨水淋得破烂不堪,那块俄马三角田也长满了荆蔓野草。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母亲死了,妹妹流浪到他乡当乞丐去了。密勒日巴看到这个凄凉的景象,他从小到大的遭遇,刹时间,全都涌上心头。他想到从少年就跟母亲、妹妹分离,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再见过面,就已经是生离死别,想到再也无法见到母亲,一时之间,心上生出无限悲痛,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声叫道:“母亲啊!妹妹啊!”
正在大声痛哭时,他的头突然往前点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还在洞中闭关修定──他闭关的时候,向来是不睡觉的,没想到今早天未破晓,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梦到了自己的家乡。当他从梦中哭醒时,衣服已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他想到了母亲,抑止不住的泪水又不停的流下来。
此时,他再也坐不住了,等到天一大亮,他就迫不及待的把洞窟的门打破,跑到上师卧房,请求上师允许他回乡一趟。他到的时候,上师还在睡觉,他就跪在师父床前禀告。
这时上师醒了,早晨的阳光正好照在上师的头上,同时,师母也正好拿着早餐进来。
“儿啊,你为何突然出关?恐怕是魔障干扰,赶快再回去修定!”
密勒日巴告诉上师他做的那个梦,并请求道:“师父,我很想念母亲,想回家乡探望一下母亲,再回来继续修定。”
“唉!”上师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我儿啊!你已经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了,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你母亲吧!其他的人也不一定碰得到──但你如果一定要回去,我可以让你走。不过,你说回去之后,再回到我这里来,恐怕是没办法了。”上师继续说:“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睡觉,这就代表我们父子今生无法再相见了。但是,刚才太阳照射我的屋子,代表你的教派,会像朝阳一样,照耀十方;尤其太阳正巧照在我头顶上,代表我们教派将得到发扬光大。”
就这样,师母准备好法会,上师就把所有的灌顶跟口诀,全部都传授给密勒日巴了。传完后,上师对他说:
“儿啊,我已经把至尊那诺巴传给我的口诀,都传给你了,你也应该把这些口诀传给最上根的弟子,直至十三代。
“如果为了名利或个人偏爱,而传此法,就违犯了誓约!所以你在传授这些口诀时,要格外谨慎。如果遇到善根弟子,就算他很穷,没有任何物质供养,你也应该传给他口诀和灌顶,以弘扬佛法。”
(50):坚定修行决心
上师继续说:“至于说,那诺巴大师的种种苦难和我给你的种种磨难,这种过于严格的方法,对以后的人将毫无用处,所以不可再用。
“也许你会想:‘我很穷,又没有供养,上师是不是把口诀全部都传给我了呢?’你不要产生这种怀疑。因为我对财物的供养根本就不在意,你只要努力精进修行,就是对我最好的供养,这才是让我最高兴的供养!”
上师说完,把手放在密勒日巴头顶上说:“儿啊!这一次你要走了,我心里真的非常难过!但世间的一切,原本就是无常,我也无法强将你留下。”
于是,过几天,上师便请师母准备一个最好的法会帮密勒日巴送行。
在法会中,上师神通大显,一会儿变成喜金刚,一会儿又变成上乐金刚,示现出无限庄严与光明,
上师示现出很多以前从未显现过的神变,对密勒日巴说道:“这些只不过是一些神通罢了,都是虚幻的,没什么用处,今天是为你密勒日巴送行,我才显现的。”
密勒日巴看到上师果然已经成佛,心中生出无比的喜悦和信心,心想:“我也一定要努力修行,和师父一样具足神佛的能力、神通。”
“你看到了吗?生出决心了吗?”上师问。
“看到了,师父!我已生出无比的信心和决心,一定要努力修行,将来得到和上师一样的神通!”
“很好,你一定要好好修行,记住我说的话:到无人的雪山崖洞、高山峻岭和森林深处中修行。你如果得了成就,能够成佛,就是对上师最好的供养、对父母最高的报恩、对众生最大的利益。不然的话,就算长命百岁,也只是多造一些罪业而已。”上师继续说:“所以,你要把对世俗的一切眷恋,和人生中的所有贪念都舍弃掉,不要和那些兢兢业业的世人来往,不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聊一些无意义的闲话,要把心都放在修行上,专心修行。”
“我知道了,师父!”
“儿啊!我们父子今生再也无法见面了,”上师说着,流下眼泪来,他慈悲的看着密勒日巴说:“我心里很难过,但世事原本无常。再说,如果你能照我的话好好修行,以后我们一定可以在清净空行的净土中再见面的!”上师又继续说:“在你日后的修行中,将会发生严重的气脉障碍,到时候,你再把这封信拆开来看。时候未到之前,千万别拆开来看。”说完,就拿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给密勒日巴。
上师说完后,就对师母说:“达媚玛!你准备明天帮大力徒儿送行吧!我虽然是很难过,但还是要去送他的。”接着又对密勒日巴说:“今晚是我们父子最后一夜相聚了,你来和我一起睡,我们好好聊聊吧!”
(51):生离死别
当天晚上,密勒日巴就来到师父房里,师母也在那里。师母想到第二天一早,大力就要离开了,忍不住泪水直流。
“达媚玛!你哭什么啊?”上师对师母说:“大力已经得到了最深奥的口诀及灌顶,就要去专心修行了,你应该要为他高兴的啊!怎么反而哭了呢?──那些得了人身,却得不到正法的人,才是真正可悲的,这些人,才是值得惋惜痛哭的,你如果要为他们哭,恐怕一天到晚都哭不完了。”
“上师您说的话没错,但是谁能时时刻刻都有那样的正念呢?我这个大力徒儿,对于上师父母的话,都是绝对遵从,在这里从未有过丝毫过失、从来没产生过任何不好的念头,他是这样一个有信心、有智慧、又充满悲心的好徒儿,现在要离开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好的徒儿,叫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师母越说越难过,一开始只是不停的流泪,后来忍不住就大哭起来了,话也说不下去了。
密勒日巴也难过的跟着一起痛哭,师母对他有如亲生母亲一样疼爱,上师恩德更是比天还高……这样的生离死别,连上师也忍不住不停的用手把眼泪擦掉。他们师徒三人依依不舍,时而悲伤、时而叹气、时而流泪,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这样,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拿着法会的供品,师徒十三人送了密勒日巴十几里路。最后,密勒日巴拜别了上师和师母,大家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密勒日巴和大家分别后,还是不停的回头看。他看到大家都还是流着泪,朝着他的方向望,实在不忍心再回头看他们,但又忍不住一再回头看。最后,他在蜿蜒的山路上转了几个弯,就看不见上师和师母了。
当他走了一段路,又渡过了一条小溪后,回头再一望,还依稀可见上师、师母和送行的人,他们好像还是依依不舍的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凝视着──一时之间,密勒日巴有一股再跑回去的冲动,但转念又一想:我已经得到成佛的口诀和灌顶,只要按照师父的话好好修行,那就像是和师父同在。我将来如果修成,一定还会在净土中再见到师父和师母的。再说,等我回乡探望过母亲后,我再回去上师那里,不也一样吗?他这样一想,就努力抑制住离别的悲伤,不再回头,直奔家乡。
此时,密勒日巴脚下如行云,十五天的路程,竟然三天就走到了!这让他想起了上师示现的那些神通──原来,自己现在也已经具备了点儿不同于一般人的能力。他很高兴,心想:“修行真是了不起!得法修行后所产生的能力,果真厉害啊!”他因此更加深了修炼的信心和决心。
(52):家破人亡
密勒日巴到了家乡附近,他走到村旁溪流上游的山坡上,从那里往下看,可以看到他家的房子。山坡上有一群孩子正在牧羊。
“小朋友,你们知道那间大房子里住着什么人吗?”密勒日巴指着自己的家,问那些牧童。
“哦,你说那间大房子吗?那个大房子叫做‘四柱八梁之家’,已经好久没人住了,现在大概只有鬼住在里面了。”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牧童回答。
“那原本住在里面的人呢?”密勒日巴再问。
“原本住在那房子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现在已经变成一间鬼屋了。住在那房子里的人,原本是这个村子最有钱的人,可是那家人的父亲早死,留下妻子和两个小孩。结果,他们的财产全部都被亲戚抢走了。那儿子长大成人后,跟亲戚要家产,可是亲戚不但不还他,还欺负他。他就跑去学咒术报仇。他学了咒术之后,就放咒杀死很多人,后来还降雹,把全村的收成都毁了,我们全村的人都被他害得很惨。大家很怕他的护法神,所以不用说去他家了,大家连看都不敢看那房子一眼,谁都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的护法神,可能就会被杀掉。”
密勒日巴听到这里,觉得很感慨,想到自己造了那么大的罪业,心里就难过。又想,牧童说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那母亲和妹妹呢?他正想问,牧童自己又继续说了:
“那儿子走了之后,原本还住着他母亲和妹妹,可是后来那母亲也死了,妹妹流浪到他乡去乞讨了,现在也不知去向。这么多年来,那儿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到底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密勒日巴追问牧童。
“已经好多年了,”那牧童想了一下说:“那个母亲大约是八年前死掉的,那时候大家都在传说着报应,所以我还记得。至于她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那妹妹穷到管不了母亲的后事,丢着母亲的尸骨到别的地方去要饭了。其它事情,都是我小时候听说的,记不太清楚了。”
密勒日巴听了那牧童讲的话,想到自己与母亲和妹妹竟已是生离死别,他感到心中悲痛万分,强忍住泪水,跑到一个没人的河边,在那里痛哭了一场。
他不想被村人发现,就等到天黑才走进村里。一进村,他梦中的景象,就乍现在他眼前:他家的田长满了荆棘野草,那座宏伟高大的“四柱八梁之家”早已变成废墟。他走进屋里,发现传家至宝的大宝积经,果然也和梦中一样,被雨水淋得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鸟粪和污泥。
密勒日巴看到这个景况,童年时的回忆,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他感到无比的凄凉悲哀。他走到门口,看到门边有一堆土和破烂衣服裹在一起的大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
“这是什么?”他觉得很奇怪,用手拨开土堆,里面赫然出现一堆人骨头!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心里生起了一阵疑惑,接着,他马上想起:这是母亲的尸骨!一阵强烈的痛苦和悲哀向他袭来,这个冲击太大、太突然,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心上那股猛烈的剧痛,昏了过去。
(53):看透人生
没多久,密勒日巴从昏迷中醒来,他想到师父教他的超度口诀,马上打坐入定,默念口诀,经过了七天七夜,直到他亲眼看见母亲和父亲都被引度到净土,他才出定。
密勒日巴出定后,更加感到世事无常和生老病死的悲哀,所以更下决心要努力修行,他对自己发誓道:“如果我的心不坚定,无法下定决心修行,被世间的苦、乐、贫、富、毁、誉、贵、贱这八风所诱惑,那我宁愿自杀;如果我心中有任何一点点求安逸、快乐的想法,那就请空行护法断了我的性命!”密勒日巴心里不断的对自己发誓,下定决心好好修行。
密勒日巴处理好母亲的尸骨后,心里觉得无限凄凉。多少年没回家了,回家不但没见到母亲和妹妹,看到的却是母亲没有安葬的尸骨!这带给他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受,让他更深深的体验到人生的虚幻无常。
“唉!”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世上的人那样不顾一切的想办法赚钱,千辛万苦的积攒财产,到最后,却也不过是梦幻一场。
“只有那些没有经历过人生苦痛的人,才会想寻求世间的快乐。如果人们能时时记住:人终将一死,死后又一定只能继续堕入轮回受苦,他们就不会只想着追求世间那些短暂的快乐与虚幻的荣华富贵。”密勒日巴对自己说,并下定决心道:
“我已看透了人生,所以无论怎么贫困、别人怎么讥笑我,我也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为自己和众生勤修正法!我一定要抛弃世间一切享受,终生修行,达到超脱一切世间苦乐,得到真正的解脱!”

第二天,密勒日巴带着化缘得到的一袋糌巴和一包供食,在家乡后山的一个崖洞中修行。他在洞中打坐修行,连续好几个月都没下山,只靠上山前化缘来的那点食物维生,几个月下来,他功夫增进不少,身体却因为营养不良,变得非常虚弱。最后,食物完全吃完了,他的身体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了,只好再下山去要一些食物。
密勒日巴这时已经骨瘦如柴,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山下一个牧场上,他站在一个帐篷外,对着里面的人说:
“施主!瑜珈行者来跟你化缘,请施舍点酥油。”
帐篷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不但没有拿任何东西出来,反而放猛狗咬他,密勒日巴赶快丢石头打狗自卫。正当他忙着避开猛狗时,帐篷里的人也冲了出来,怒骂道:
“你这个大恶魔、败家子!全村的仇敌!不要脸的家伙!你还敢回来!你家人都因为你的报应死光光了,你还敢回来!”
(54):再还一笔业债
原来,这帐篷里住的人,竟然是密勒日巴姑母!她嘴里一边不停的骂,一边拿着手上的棍子往密勒日巴身上猛打。密勒日巴转身就跑,但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跑到一半,脚被一颗石头绊到,竟摔了一个跟头,跌到旁边的小溪里。
姑母在后面边追边骂,她一追上来,就拿着棍子,没命的往密勒日巴身上乱打,嘴里还不停的破口大骂。密勒日巴死命挣扎,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他流着眼泪,对姑母唱道:
姑母请再想,我被迫离乡,
老母忧悲亡,妹乞食他方。
母子三人苦,是谁所给予?
   ……
我来你门前,恶犬猛扑咬,
恶语及毒骂,我心哀凄凄。
杖击降如雨,弱躯命将失。
我为修行者,当怒也不怒。
姑母请息怒,施我修行粮。

密勒日巴在歌中讲述着自己小时候的不幸遭遇。旁边一个和姑母一起出来的小姑娘,听了觉得很难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姑母听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转身便回到帐篷里。回去后,她又叫那位小姑娘拿了一袋酥油和乳酪给密勒日巴。
之后,密勒日巴又拄着行杖,一步一跛的到旁边一个个帐篷去化缘。虽然他不认识这些人,但大家都知道“密勒日巴”。他们看见密勒日巴来了,都很好奇的看着他,大家都给了他很多很好的食物。没多久,密勒日巴想:姑母都这样对我了,伯父更不可能饶过我,我还是到别的地方去要食物吧。于是,他就带着要到的食物,走到下村。
没想到,伯父房子倒了之后,就搬到下村来住了。而密勒日巴到下村后,竟正巧走到伯父家门前要饭。伯父一看到他,就气的跳起来大叫道:
“你这个大恶棍!全村人的仇敌!我这辈子都在找你,这回你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就算只剩下一口气,都不会放过你!”他破口大骂着,边骂边捡着地上的石头,一颗颗的石头像雨点一样丢向密勒日巴,密勒日巴马上转身就跑。伯父看他跑了,便冲回家,拿了一把弓箭出来,一边把弓箭对准密勒日巴,一边大叫道:
“你这个没心没肝的败家子,你把这个村庄害得怎样了?你还敢回来!”伯父又向街坊大喊着:“来人啊,!邻居啊!你们赶快出来啊,我们的仇人来了!”
有一些年轻人听到伯父的喊叫声,跑了出来,也跟着捡石头丢密勒日巴。原来,他们以前都曾受过他的降雹之苦。密勒日巴看到那么多人,自己恐怕真的会被打死,只好假装念着咒语,大声叫道:
“护法神啊!修行人遇到致命的敌人了!请护法神回报给他们黑箭啊!我要是死了,永远也没有人能命令护法神收回黑箭的。”
大家听了都开始害怕起来,不敢再对他丢石头,有几个人抓住伯父,把他拖回去。他们都跑过来请求密勒日巴饶恕,也布施给他很多食物,只有伯父始终不愿和解,也不肯给他任何东西。
就这样,密勒日巴连要个食物,好像都还要经过一大劫、一小劫的。似乎,他在上师那儿盖房子的苦行,还没有把罪业还尽,所以就算他想避开仇人,反而总是走到仇家门口,让他把最后一笔债还掉。
(55):与未婚妻重逢
密勒日巴拿了食物,拖着疲惫、伤痕累累的身体,慢慢走回山洞。他边走边想:我住在家乡附近,只会引起村民的愤怒与不安,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他正想着要离开,没过几天,结赛来了。
结赛带了一些食物和酒去看他。她一看见密勒日巴,马上抱着他放声大哭,然后哭着告诉他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他母亲是如何死的、妹妹又是如何流浪到远方等等事情。密勒日巴听到母亲和妹妹悲惨的遭遇,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他哭了一阵子,强忍住泪水,问道:
“你还没出嫁吗?”
“大家都怕你的护法神,谁敢要我?”结赛摇头道:“即使有人要娶我,我也不要!”
密勒日巴觉得对她实在歉疚,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结赛停了一会儿问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家的那些田宅呢?”
密勒日巴听了,便明白她的来意了。他心想:我已经决心离世修行,对世上的一切财物本来就无所求,而结赛毕竟曾经跟自己有过婚约,这些年来也苦了她,我应该把我的意思跟她讲清楚,让她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做个决定,于是他便对结赛说:
“如果你遇到琵达妹妹,就把我的家产都给她;还没遇到她之前,这些家产就由你来保管;如果妹妹已经死了,那这个房宅和田园就给你了。”
“你自己不要吗?”结赛听了十分讶异,睁大眼睛问。
“我不需要。”密勒日巴摇头说道:“我是修苦行的,田宅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对我来说,就算拥有全世界的财宝,死后一点也带不走。而我现在看起来是放弃一切,其实是拥有全部──我不用受物质所累、所烦、所苦,不用为好恶、利益而忧而乐,不用汲营为生。我过的是真正自由自在、无忧无忧的生活。”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对其他修法的人都不认同吗?”
“并不是都不认同。”密勒日巴回答:“有些人学佛,是为了能在世间显耀、受人恭敬,为了在世间出风头而去学讲经说法,在世上争名求利;自己的门派赢了就高兴,输了就丧气。一味的求名求利,并不是真心想修行,只是穿着一件黄袍,挂个学佛的空名,这种人我是不认同的。相反,如果学佛人意念清净,真心修行,那么无论哪一门哪一派,我都绝不反对。所以我反对的是根本上不清净的人。”
(56):姑母来租田
结赛看着密勒日巴,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但她还是觉得疑惑,她观念里的大法师都是高高在上,受人敬重,法事繁多,拥有各式各样奇珍异宝的供养……她又再问:“像你这样穷苦褴褛的学佛人,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是哪一门的学佛方法啊?”
“这是最殊胜的修法,舍尽世间一切,即生成佛的最上乘法。”
“你讲的话和修行方法和其他法师都不一样,那我想,你们其中一定有一个是错的──就算两种方式都是对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们。”
“世人喜欢的法师,不是我所追求的,修炼并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喜欢或尊敬,而是为了修得正果,只有把自己修好,才能真正的利益众生。你们所喜欢的那些法师,虽然身穿黄袍,却每天在尘世中忙忙碌碌,表面上看起来很庄重,心里面却放不下对名利的追求,其实并没有真正在修炼。总之,你如果能立志高远,就去好好修佛,否则的话,你还是去看管田宅吧!”
“我不要你的田宅。我也一定要去修佛,但我是绝不可能像你这样修的。”结赛说完,起身起走了。

没过几天,密勒日巴正在洞中打坐,又有一个访客来找他了。
这次竟然是姑母!姑母带着酒和食物来找他,一看到他,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说道:
“好侄儿,前些日子是我不对,我来给你陪不是,你是修佛的人,请你一定要宽容谅解!”姑母说着,把手上的酒食拿给密勒日巴。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看你那田荒废那么久,很可惜。我想帮你种田,每个月给你田租,好不好?”原来,姑母听说密勒日巴不要田宅了,才跑来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好,我每个月只要有一开 粮食就可以了,剩下的就都给给你吧!”
姑母听了,很高兴的离开了。
姑母就这样,一个月送一开的食物过来。不过,她只送到第二次,就又打断密勒日巴的修定,跑进洞里跟他说:
“侄儿,村人都说耕你的田,你的护法神会发怒将我杀害,你会放咒吗?”
“怎么会呢?你帮我耕田是有功德的。放心吧,你只要按时帮我送食物来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么,请你发誓不放咒,好不好?”
密勒日巴听了,心里想:她要我发誓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过,就算她有什么不好的目的,也只能帮我消减罪业。我是学佛的人,一切就顺其自然吧!他这样一想,就对姑母发了个誓。
这次姑母又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57):修炼的瓶颈
姑母回去后,密勒日巴就继续在山洞里打坐修定,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遇到了一个瓶颈,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他正苦思解决方法时,突然一下子就来到了一块田上,他手里拿着锄具要耕田,可那田硬得像砖块一样,怎么也挖不动。
“这么硬的田恐怕是不能耕的田。”密勒日巴自语着,正想放弃时,远边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金光,金光由远而近,密勒日巴定睛一看,竟是马尔巴上师!上师对他说:“儿啊!努力耕啊!不要怕它硬,只要你勇猛直前,最后终会成功。”说完,马尔巴上师不知何时已在地上,正在前面耕田,密勒日巴便跟在上师后面耕,耕了一会儿,他回头一看,只一下子,整个田上就已经长满了丰盛的禾苗。他高兴极了,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山洞中,原来是个梦。
他想到这个真切的梦境,觉得大受鼓舞,感到是上师亲自到梦中指点,他因此信心大增,心里想:只要我努力精进,一定能突破困难,更上一层楼的!
密勒日巴做了这个梦后,便想去护马白崖窟修行。
这时,姑母又来了。
姑母带了三斗糌巴、一件破皮衣、一块布料、一块油团来了。她一脸难看,一见到密勒日巴,就把手上的东西拿给他,生气的说:
“拿去!这些都是你的了,你那块田就卖得了这么多东西。现在请你马上带着你卖田得到的物品离开吧!──请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或看到你的身影。”
姑母忿忿不平的说道:“村人都说,你把他们害得这么惨,我还把你弄在这里,到时,你会把他们全部杀光光的。他们说,如果我不把你弄走,他们就要把我和你一起杀掉!所以这次我特地来跟你讲: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不然,他们不一定会杀我,可是一定会来杀你的!”
密勒日巴听姑母这样讲,眉头微皱,他知道村人一定不会这样说。姑母为了骗取田地,竟编出这样的谎言!他心想:如果我不是一个真正修行的人,上次姑母来的时候,我就不可能照她的话发誓不放咒。但我发那个誓,却不是要让姑母来夺取我的田地。他这样想,便对姑母说:
“我是个修行的人,并不在意世间的财物,如果我今天晚上就死了,不只是田地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世上的任何东西,对我而言都没有用。修佛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修‘忍’,要能忍辱。今天,姑母就是来让我修忍辱的。再说,我现在能得到正法,也是拜伯父姑母之赐,所以你们对我是有恩德的,为了报答你们,我现在发愿你们未来成佛。”密勒日巴忍住心中对姑母的憎恶,最后说道:“你想要那块田,就拿去吧!我什么都不要,连那房子也可以送给你。”
姑母听了高兴极了,就心满意足的下山去了。
(58):发誓精进苦修
密勒日巴看着姑母离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悲哀袭上心头,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想到结赛对他说的话、母亲和妹妹的悲惨遭遇、伯父对他的怨恨、姑母的恶劣行径……已经过这么多年了,伯父的心里还是只有怨恨,他从不去想自己做的坏事,也放不下自己遭受的痛苦。怨恨已经把伯父的心、他的人生都腐蚀掉了。他现在活着,好像只是为了密勒日巴、为了报仇而活了──他活在痛苦的仇恨中,无法解脱。而伯母呢,还是一样的贪心,心眼还是一样的坏。
密勒日巴想到他们,觉得世人活得真是可怜,为了一点点的物质利益可以说谎骗人,抓着心中的喜怒哀乐不放,其实恰恰是被这些东西死死抓住,控制得团团转。
“唉!世间的事,不过就这些。人生在世,究竟有什么趣味呢?那不都像小儿玩办家家酒?”密勒日巴叹道,心里更是对人世间无所留恋。而当他决定放弃家园田宅后,反而觉得像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顿时更加觉得坦荡自在,心中了无负担。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决定立刻就去护马白崖窟,在那里闭关修行。
第二天一早,天刚破晓,密勒日巴便步行到了护马白崖窟,他在崖洞中铺了一块毡子,上面放一个小垫子,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禅坐,准备在里面打坐修定。他在开始修定前,对自己发了一个誓:
“我如果没有修成,就算会饿死也不会为了食物下山,冻死也不会为了衣物下山,病死也不会为了医药下山。从现在起,我决定要彻底断绝与世俗有关的一切,不为一切诱惑所动,一心修行成佛。如果我违背誓言,不能精进修行正法,空留一个不修正法的人身,不如死去。所以,如果我一旦违背誓约,请求众护法请立即断我性命──我死后,还请上师加持我再转生为一个能修正法的人身。”
密勒日巴发完誓后,就在崖洞中打坐实修,每天很节省的只吃一点点糌巴度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密勒日巴在洞中修行了一年,他便想到外面去散散步,到山下村庄里去走走,正当他起身走到了洞口,突然想起自己一年前发过的誓约,便又走回洞中,没有走出去。
于是,他又继续努力不懈的修炼,日夜不停的勇猛精进。就这样,又过了三年,他的道行越来越增长,修行的境界和体悟越来越高,功力也越来越强,修炼出来的特异功能也越来越能在他身上显现出来。
但这四年来,他吃穿就只靠姑母夺田后给他的那点食物、衣物,所以随着他内在的修行越来越高深,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大,他在物质方面也越来越耗弱。他因为吃得太少,不但营养不良,而且也变得骨瘦如柴。但是,尽管如此,他因为修炼的关系,每天还是很愉快,无忧无虑,不但时时感到心满意足,那种内在的充足、充实也是世间俗人无法想像,无法领会的。
钱再多,也不可能买得到一生无忧无虑、无病无痛;而密勒日巴,这个从来没有钱、没有食物、衣物的修炼人,却从不曾担忧过没钱、没衣物的问题──世间再有钱的人,也还会担心自己的未来,还会想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为子女而忧心;而密勒日巴,这个世界最没钱的人,却是最不担心自己没钱,最不为没钱而烦恼的人!
(59):是否下山乞食
姑母拿给密勒日巴的食物就那么一点,就算他很节省很节省的吃,也有吃完的一天。四年过去了,终于,他已经一点食物也没有了──如果再不下山去乞讨一些食物,眼看就要饿死了。
这时,密勒日巴心里思考着:“这个世上的人,把我们这个可以修成佛的宝贵人身用来求财、求名,一生孜孜碌碌、汲汲营营,得到了一点东西就高兴,失去一点就难过,实在很可怜!唉!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富拿来和成佛之事相比,也是微不足道。有这个人身,才能修成佛,所以实在要好好珍惜人生,不要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密勒日巴反覆思量,就告诉自己:“这样想想,如果还没修成佛之前,就失去了这个人身,实在太可惜──那么,我现在已经没有食物了,如果不下山觅食,恐怕就会饿死了,那我是不是应该下山去找点食物,来维持生命呢?”然而,想到这里,他也同时想到了自己几年前发的誓,所以又开始犹豫到底该不该下山?
密勒日巴想了又想,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现在出去,并不是为了寻求人间的享乐,而是为了求得一点食物维持生命,以确保自己能继续修行;成佛是修炼的最终目的,只有修到成佛之后,才能真正得到解脱,也才能真正普度众生;如果还未修成,却因为修行而饿死,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如果不能好好珍惜这个人身,不也和盲目生活、浪费生命的世人一样吗?所以这不但不是违背誓言,相反的,这正是自己现在该做的。他想通后,就走出了崖洞,走到护马白崖窟的前面──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走到那里。
他到了那里,一看,原来崖窟外极为宽阔,阳光充足,前面还有一条小溪流,满地长满了青草和野荨麻。密勒日巴看到漫山遍野的荨麻,心中一喜:“真是天助我也,这里有这么多荨麻,那我就不必下山了,吃荨麻就好了!”
于是,密勒日巴便没有下山,每天吃荨麻度日,继续在崖洞中修行。密勒日巴修炼的心极为坚定,即使每天只吃荨麻,他也不觉得苦,就这样,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他的衣服已经破烂到像在身上挂着几块破布了,他因为天天只吃荨麻,没有吃一点别的东西,不但身体虚弱,头发和全身毛孔也全都变成了绿色──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付绿绒绒的骨架子。
(60):被猎人凌虐
他在崖洞中独修的日子,又过了一年。
有一天,一群猎人出来打猎,打了一天,什么也没打到,不但心情恶劣,肚子也饿。他们漫无目的到处走着,竟走到了密勒日巴修行的洞口,一名猎人往里一瞧,吓得大叫了出来:
“天哪!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人,是在这个崖洞里修行的人。”密勒日巴回答。
“你是一个修行的人?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像个骨架子,而且全身怎么都是绿的?”
“我是因为长期只吃荨麻,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的食物在哪里?借我们吃一点,我们以后拿钱还你。”其他猎人也走了进来。他们在洞里到处看来看去,找不到食物,就恶狠狠的对密勒日巴威胁道:“赶快把你的食物拿出来!要不然,我们就把你杀掉!”
“我除了荨麻之外,什么食物都没有──就算我有什么食物,也不需要藏起来,因为只有人拿食物供养修行的人,而决没有抢修行人食物的。”
“供养修行人有什么好处啊?”其中一个猎人笑着问道。
“供养修行人会带来福气的。”密勒日巴回答。
“好!好!”那猎人听了,就笑着说:“那我就来供养供养你吧!”他说完,就走过去,一把将密勒日巴抱起来,用力往地上一丢,然后再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往上一抛,等他掉下来后,再用力把他扔到地上去。
密勒日巴这时身体原本就已经非常虚弱,再被这样抛来丢去的,全身骨头就像要散开一样,痛苦不堪。然而,尽管他们这样侮辱他,让他痛苦万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生出了慈悲心:这样羞侮、凌虐修行人,实在是很大的罪过啊,他们日后将要偿还的。他觉得他们实在太可怜,眼中忍不住的流下了慈悲的眼泪。
“喂!你不要再这样了!”一名猎人在旁叫道。这名猎人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跟其他猎人一起羞侮密勒日巴。他对那个欺侮密勒日巴的猎人说道:“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看他实在真是一位修苦行的修行人──而且,就算他不是修行人,你这样欺侮一个瘦弱不堪的人,也不算是英雄好汉。何况,我们也不是因为他才饿肚子的,你不要再把自己的怒气随便发泄在别人身上了!”
这名猎人说完,又对密勒日巴说:
“瑜珈行者啊!你真是了不起!我没有打扰你的修行,请你发愿保护我吧!”
“我也已经上上下下的供养过你了,你也应该发愿保护我啊!哈哈哈哈!”那个欺侮密勒日巴的猎人也学着这样说,说完便哈哈大笑的走了。

古今中外,人们对于修炼的人都很尊敬,比如像西方的牧师、神父,东方的和尚喇嘛,古代的祭师。修炼人可以为那个地方带来福份,也可以为人们祈福。古代的人,对于各种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很多时候只能寄托给他们信仰的人。所以说,自古以来,人们对修行人都不敢不敬,更何况去羞辱、欺负修炼人?
这群猎人离开密勒日巴之后,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欺侮密勒日巴的猎人被法官判了死刑,而其他的猎人也都受到很重的处罚。恰恰只有那个说不要欺侮密勒日巴的猎人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61):是人是鬼?
日复一日,密勒日巴在洞中修行的日子又过了一年。这时他的衣服已经破到不能再破了,姑母卖田给他的那件皮袄破烂不堪了,他想把这几件东西缝起来,做一个坐垫。但是转念又一想:“人命无常,也许我今天晚上就会死掉,还是趁现在多修一点定,别浪费时间了。”这样一想,他就把所有剩下的破布,拼拼凑凑,拿那块烂皮衣当坐垫,其它的布就遮住下身。晚上再拿那件烂皮衣勉强过夜。
他就这样继续修定,又过了一年,他的功力也不断增长。
有一天,有一群人路经密勒日巴修定的崖洞,他们往里一看,只看见一个绿绒绒的东西坐在那里,他们吓得大叫:
“有鬼啊!有鬼啊!”边叫边飞也似的掉头跑掉。
“光天化日下,怎么可能有鬼?”后面走过来的人不信,也走进去看,一看,也怕了起来,他们边倒退边颤抖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
“我不是鬼,我是在这个洞里修定的行者啊!”密勒日巴对他们说,并跟他们讲了自己的故事。
那些人听了后,摇头道:“我们不相信。”他们起身在洞内,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发现除了荨麻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们就给了密勒日巴很多糌巴和肉,对他说:
“像你这样的修行人,实在令人佩服!请你超度我们所杀的动物,净除我们的罪业啊!”说完,虔诚礼拜密勒日巴之后,便离开了。
密勒日巴已经三、四年没有吃到荨麻以外的食物了。几年来他第一次得到人做的食物,心里很高兴,就把肉煮来吃了。他吃完身体立刻感到非常舒服,健康也马上改尽了,智慧也变大了。在修行上,他又证悟到了更深更广的法理,功力也因智慧的增长而增加了。他心里不禁叹道:
“世上的人只知道把大量财宝供养给世间那些养尊处优的法师,却不知那供养功德远远不如供养一个真正修行人一碗饭。唉!人们都只知锦上添花,却不懂得雪中送炭的可贵!”

又过了一年,密勒日巴家乡的猎人出来打猎,一整天下来,什么都没猎到。他们正巧走到了密勒日巴的洞口,看到洞里一团绿绒绒的东西,像骷髅一样坐在那里,觉得很恐怖,便战战兢兢的拉开弓,对准密勒日巴问道:
“你是人吗?还是鬼?是野兽吗?还是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看都像是个鬼啊!”
(62):修行快乐歌
“我是人!不是鬼!”密勒日巴答道。
“啊!你不是闻喜吗?”有个认识密勒日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问道。
“是的,我就是闻喜!”
“太好了,那可不可以请你借点东西给我们吃?我们打猎打了一整天,什么也没猎到,现在又饿又累,可不可以先借我们点东西吃,以后我们再加倍还你。”
“可惜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吃。”密勒日巴说。
“哦!没关系,把你吃的东西给我们吃就好了。”
“我这里只有野荨麻,那你们就煮荨麻吃吧!”
他们听密勒日巴这么说,就开始生火煮荨麻,他们边煮边问:
“可以给我们一点酥油吗?我们要放点酥油一起煮。”
“有酥油就好啦!我已经好几年不用酥油了。”密勒日巴说道。
“那么,请你给我们一点调味的东西好吗?”
“我没有调味的东西也已经好几年了。”
“那──”那些猎人听密勒日巴什么都没有,只得无奈的说道:“无论如何,盐总可以给我们一点吧!”
“有盐就没话说了──我已经过好几年没盐的日子啦!”
猎人看着那一锅荨麻,叹道:“唉!这东西怎么能吃?你怎么过着这样不像话的生活啊!什么都没有,你就是去当个佣人,也能至少有个温饱。唉!你真是全世界最悲惨、最可怜的人了!”
“请你们不要这样说!我是人群中最殊胜难得的人,我遇到了正法修行的师父,得到了即身成佛的口诀,放弃世间一切妄念,在无人的山中打坐修行,我的智慧、功力不断增长。现在,名、闻、恭、敬、衣、食、财、利,这些东西都无法动了我的心,也就是说,我已经降伏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密勒日巴又继续对他们说:“这世上,有哪个人能比我更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有谁比我更知道人活在世上的真正意义?有谁能够像我一样,如勇猛雄狮般,奋力精进朝向自己的目标?你们虽然生长在佛法鼎盛的地方,不但不知道要去修行,连一点听闻佛法的心思都没有。看看你们这一辈子,每天忙忙活活于杀生、赚钱,从没想过死后,是否会堕入地狱?从没想过入六道轮回之苦。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是世界上最悲惨、最可怜的人啊!而我,虽然没有物质生活,内心却永远是安祥快乐的。”
密勒日巴说完,便唱了一支“修行快乐歌”给他们听,歌中叙述着修行所带来的宁静、安适与快乐,一无所求的快乐、没有烦恼的快乐、心胸坦荡的快乐……物质、衣食所带来的满足短暂而虚幻,而修炼成佛的功德却是永恒且殊胜的:
敬礼恩师马尔巴,愿我终生勤修行;护马白崖洞窟里,有我密勒修行人。为求无上大佛法,不顾此生舍衣食;下有小薄坐垫乐,上有八波(注)单衣乐……妄念皆无心性乐,无不安适即快乐;此亦乐时彼亦乐,我觉一切皆快乐。奉告劣根无缘者:我为利益他与己,根本安乐而修行;你们悲我实可笑;夕阳现已西山下,各位速返自家园。我命不知何时已,无暇尘俗作空谈;为证圆满佛果位,勿再扰我静修行。
猎人们津津有味的听着。他们听完后说道:“你的歌声真是好听啊,也许你说的这些快乐都是真的,但我们却做不到,再见吧!”他们说完便都下山了。
(63):兄妹重逢
有一天,密勒日巴家乡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塑佛像大集会,琵达也跑回家乡行乞。一群猎人在那里唱着一首歌,旁边围着一群人,大家拍手附喝着,都觉得这首歌很好听。琵达也走过来了,她听了那首歌的歌词,不禁赞道:
“这歌词的境界真高,这首歌的作者,恐怕是个活佛吧!”
“哈哈哈!”其中一个猎人听了大笑道:“我不知道这个作者到底是活佛还是凡人,但是,这首歌啊,就是你那个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哥哥,他在饿得要死的时候唱的!”
“你们不要这样子!”琵达听到猎人这样讲,哭了起来,她难过的说:“我父母亲死得早,我和哥哥从小过苦日子,亲友都成了仇敌,最亲的哥哥多年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我现在只是一个苦命要饭的女孩子,你们还要拿我开玩笑!”
“不要哭!不要哭”结赛这时也在会中,看见琵达哭,就对她说:“琵达妹妹,你不要哭。前几年你哥哥有回来家乡过,我还见过他。我觉得这首歌,倒真的很像是你哥哥作的。你不如干脆自己去一趟护马白崖窟,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琵达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带着乞讨到的一瓶酒和一些糌巴,去护马白崖窟。
她到了洞口,往里一看,只看见里面坐了个人影,人影瘦得像一把骨架子坐在那里,只有一层皮包着那付骨架子,干干瘪瘪的皮肤是绿色的,长而蓬松的头发也是绿色的,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琵达看了觉得很害怕,正想逃走的时候,突然想起猎人说的那句话:“你哥哥快饿死了。”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来问道:
“喂!你是人还是鬼啊?”
“我是密勒闻喜啊!”密勒日巴听到是妹妹的声音,感叹的答道。
琵达一听到真的是哥哥的声音,马上跑进洞中,抓住密勒日巴那双只剩下骨头的手臂,大声哭喊道:“哥哥啊!哥哥啊!”她因为伤心过度,喊了两声,就昏过去了。
密勒日巴见到了多年来生死未卜的妹妹,心里充满了感慨,好不容易才把昏死过去的妹妹叫醒。
琵达醒来后,看着密勒日巴,忍不住用手捂着脸,哭着对哥哥说:“哥哥啊!母亲想你想死了!你知道我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吗?村上没人愿意帮我,我受不了苦,只好离开家,到处流浪乞食。我心里常常念着哥哥,不知哥哥到底是死是活?现在终于见到你了,你却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真是一对苦命的兄妹啊!这世上还有人比我们兄妹更悲惨的吗?”
琵达说到这里,又开始大哭起来,她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叫着父母亲的名字。密勒日巴想尽办法安抚她的情绪,但一点用都没有,这时琵达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于是,密勒日巴便很哀伤的对妹妹唱了一首歌,他用这首歌,把自己的情况述说给妹妹听。
(64):打开上师信符
琵达听到密勒日巴美妙的歌声,心情平静了下来,她仔细听着歌中述说的故事,听完之后,便说道:
“如果真的像哥哥说的这样,倒真是稀有难得。但是,谁知道哥哥说的修佛方式,可信不可信、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话,我怎么没见过其他学佛的人像你这样呢?即使不完全一样,至少也会有一部分雷同啊,可是,像你这样的修炼方法,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见过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带来的酒和食物拿给密勒日巴吃。闻喜吃了这些食物,立刻觉得精神饱满,智慧更澄澈了。当天晚上打坐修行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道行大为增长,但同时,因为太久没吃到好食物,他的身心也同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痛与纷乱,他打坐时,意念也变得纷乱。
过了几天,结赛带了陈年的酥油、肉、和一坛好酒,找琵达一起去看密勒日巴。他俩到了山洞,把食物拿给他吃后,琵达就马上说:
“哥哥啊!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啊!下山去化一点食物来修行,难道不好吗?我也想办法去帮你弄件衣服来穿。”
“是啊,总是要化点东西来吃的,我也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件衣服来。”
“唉!”密勒日巴听她们这样说,叹道:“我什么时候会死都还不知道,只能趁我还有这个人身,抓紧时间修炼,化缘只会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成就这伟大的成佛事业,算冻死饿死,我也了无遗憾。你们看,常人每天为衣食、财富奔忙,只为了求得吃得好、穿得好,天天与亲朋好友大吃大喝,聊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嬉笑怒骂,这样的生活只是在虚度宝贵的人生。我是绝不会去过这样的生活的。我不会去化缘,你们也不用替我去找衣服。”
“哥哥啊!你真是自讨苦吃!你到底要把自己折磨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你恨不得还能让自己更痛苦吧?!”琵达怨道。
“我这有什么苦的?告诉你们,堕入三恶道才是真正的痛苦、恐怖哪!常人看起来好像是逸乐,但追求享乐的时候,往往容易造业犯错、伤害别人──而这才是真正在把痛苦往自己身上加,只是人在无知中,不知道以后要承受偿还的痛苦,甚至连自己在造业都不知道!修炼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和解脱!我对于我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满意了。”密勒日巴对他们叙述说着自己求道的精神和坚定的心,还有因为修行带给他的满意、满足。
“了不起!”结赛听完,大为佩服,她赞叹道:“你的所说所行,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实在了不起!”
琵达却听不进去,她叹道:“唉!无论哥哥怎么说,我还是不忍心看你一点衣、食都没有,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先想办法帮你弄件衣服来,虽然你说为了修行,饿死冻死也不后悔,我却没办法眼睁睁看你挨饿受冻而无动于衷,我还是得弄点食物来给你吃。”说完,她俩就走了。

这时,密勒日巴在吃了好食物之后,身上那种苦乐、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大,意念也越来越纷扰,到后来已经混乱到几乎没办法再修下去了。所以他就把上师给他的信符拆开来看。
(65):在空中飞行
上师的信符中写着如何把障碍化为助益、如何把不好的事情化为好事、增加功德的各种口诀。上师并在信中特别叮嘱密勒日巴:现在得吃好的食物。
密勒日巴在过去多年不断努力修行所产生的力量,使身体的要素都集结在脉内,可是,由于食物太差,没有力量可以化解这些脉结。
密勒日巴看完信后,就把琵达和结赛带来的酒和食物吃了,并照按信符上的指示,努力修行。就这样,他先打开了身上小脉的脉结,接着,脐间的大脉结也打通了。此时,他在打坐中,升华到一种超凡的境界,在这境界中,生起一种无念、无物、澄明、清净的感受,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他证解了那种坚固、广大、深远、穷奥的不共功德。

修炼,不但可以出现特异功能、神通,内心也可以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密勒日巴几年苦修的成果,慢慢显现出来了。然而,这期间经历的苦,那种挨饿受冻、皮肉之苦还算小事,最难的还是孤独寂寞、不被人理解。而这些东西,密勒日巴在定中、在超凡的境界中,也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他不但不以为意,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东西的存在了──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就这样,密勒日巴依照上师信符的指示,继续努力不懈的修行,他身上各处的脉结也一一打通。此时,他的功力越来越高,能量也越来越大,周天运行也越来越强。过一段时间后,他已经能示现出各种神通:他在大白天时,已经可以像马尔巴上师一样,变化成各种不同的形象;打坐时,身体也可以起空;也可以显现出各种特异功能。在夜晚,他可以在梦中自由遨翔,他想要游走世界之顶,就可以畅游世界之顶;想要粉碎山川,就可以粉碎山川;他可以有千变万化的形象,甚至可以出入水火而毫无障碍;他想要去佛国净土听法,就可以去到佛国世界;同时,他也可以为无量众生说法……
这是他精进苦修得到的成果,但这还没到真正成佛的最终目标,他还得继续努力不懈的修行。就这样不断的修下去,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白天在空中自在飞行,而不需要在夜晚入梦中元神出壳飞行。于是,他便飞到一座高山的山顶去修观,那种修行的境界更是前所未有,不是语言能形容的出来,更不是凡夫所能想像的出来的。

然而,在他飞回护马白崖窟的路上,他经过了一个小村庄,正巧遇到一对父子在耕田。那父亲正拿着锄头在挖地,儿子也正赶着牛耕田。突然来了一片阴影,儿子感觉空中好像有一只大鸟在飞,抬头一看,眼睛不禁瞪得大大的,大叫道:
“父亲!!快来看啊!天上有一个人在飞!”他看呆了,忘了耕田,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瞪着密勒日巴看。
(66):只是小能小术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赶快耕田!嘉俄泽的白庄严母生了一个恶鬼一样的儿子,饿也饿不死,人称‘恶魔密勒’,多半就是他吧!──你小心点儿啊!不要让他的影子碰到你!快别管他了,赶快耕田吧!”他的父亲头都没抬的说道。原来,他是密勒日巴伯父同一党的人,所以很害怕密勒日巴,他一边警告着儿子,一边东躲西闪的,害怕被他的影子碰到。
“啊!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天上飞,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要是能够在天上飞的话,就算跌断了腿我也甘愿!”那儿子说着,完全不管父亲说的话,连田都不耕了,就光站在那里看着在空中飞行的密勒日巴。

密勒日巴回去之后,心里想:我已经修炼到能自在飞行、随心所欲的境界了,现在应该有力量去救度众生,广为众生说法了。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尊佛陀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
“你应该按照上师的嘱咐,终生修行才是。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修行更能利益众生,更能弘扬佛法了。”
密勒日巴听了,心里就想:是啊,我现在虽然已经能够自在飞行了,但这也不算什么,跟成佛相比,实在是无限渺小。我如果因此就满足,那之前修行的成果,很可能会毁于一旦。他这样一想,马上心生警戒:怎么能因为拥有飞行这样小小的功能神通,就自满起来?这原本是给自己的鼓励,让自己更加继续努力精进实修的啊!
“我在这里已经住这么多年了,”密勒日巴自语着:“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了,今天那个小孩又看见我飞行,以后跑来看我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如果继续住在这里,可能受到的干扰也会越来越大,不但修行会受到阻碍,最后难免被世俗所诱惑,追求名利,不但成佛修行会因此而中断,恐怕还会完全掉下来,一毁到底啊!实在是危险至极!”
密勒日巴想到这里,感受到欢喜心真是可怕;有功能也不能自以为了不起,修炼成佛才是最重要的,得正果成佛才是最终目标!于是,他决定去另一处修行胜地“曲巴”,继续努力实修。
密勒日巴身边一无长物,他煮荨麻的土锅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背起土锅,离开了护马白崖窟。
他因为长期苦修,吃的太差,营养不良,体力也差,他在山坡上慢慢走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地上拖着,一不小心,就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了,他一跌倒,背土锅的绳子跟着断了,土锅掉到地上,一下破成碎片,锅内还有一些绿荨麻,也散落在地上,掉得满地都是。密勒日巴看到了,突然又深切的感受到世间事物的“无常”,因此更生出了精进修行之心。
这时,山坡背面刚好有一个猎人在吃东西,他听见声音,走了过来,看到了密勒日巴,又看到他手上拿着破锅片,便好奇的问道:
“朋友,那个土锅已经打破了,你还拿着那些碎片做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瘦弱?而且全身都是绿色的啊?”
(67):世上最幸福的人
密勒日巴便简单的跟他讲了一下自己修行的故事。他听完之后,便叹道:“你这样的修行,实在是稀有难得啊,请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他们便一起走到了山坡的另一面,那里还有好几个猎人。他们吃完饭,其中一个猎人听了密勒日巴的修行经历,便大声呼呼的对他说:
“喂,朋友!像你这样的苦修,如果把它拿来做世间的事,保证你一定能骑狮子般的骏马,家里也会有最好的牲畜和奴婢,过着国王般的生活,一生有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不然的话,最起码,你做做生意,也可以养活自己,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就是再不济,也可以去帮别人当佣人,至少也可以有个温饱──无论如何,就算再倒霉,都要比你现在强得多。你以前可能不知道怎么做,现在我教你,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绝对错不了!”
“你不要胡乱讲话了呀!”其中一个老头子说:“这位朋友看起来是一位真修的人,怎么可能听我们世俗人的话呢?快别多嘴了吧!”
“你们看到我这个样子,觉得我好像很悲惨,”密勒日巴答道:“事实上,我看这个世界上,恐怕无法再找到一个比我更幸福、更快乐的人了。”
密勒日巴离开猎人之后,就直接去布林,他选了寄普的太阳窟,他在那里修行了几个月,功力有很大的进展。布林的居民常常拿食物供养他,偶尔也会有人特别去看他,慢慢的,他开始觉得这会干扰到他修定,便想到上师说要到无人的深山中修行。
在这个同时,琵达也把乞讨到的东西换成羊毛,再把羊毛织成一卷毛布,准备拿去给哥哥做件衣服穿。可是,当她带着这卷毛布到护马白崖窟时,密勒日巴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她就到处去打听哥哥的消息。打听了很久,终于遇到一个人告诉她: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之前看过一个瑜珈行者,长得像麻草虫一样,他往南方去了。”
琵达一听就知道是哥哥,于是她就向南方找去。她到布林的时候,正巧当地的大译师巴日正在开法会。巴日译师坐在法座上,下面铺着几层高的厚垫子,上面是富丽堂皇的胜幢大伞,伞旁悬着彩色的缎带,在风中飘荡着,看起来真是无比华丽。法会上,巴日法师在上面饮酒喝茶,下面一群小喇嘛吹着法螺,忙成一团。参加法会的人非常多,会上一团拥挤,看起来真是一场热闹的盛会。
琵达看到这样一个盛大的场面,不禁心生向往,心想:“人家其他学佛的大法师,都有这样盛大的场面,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和爱戴,还有那么多的小喇嘛徒弟在服侍。只有哥哥学的那个佛和别人不一样!除了自讨苦吃外,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被别人耻笑,连亲人都要跟着没面子!──这次遇到哥哥,一定要把巴日大喇嘛的情形告诉他,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来给这位大喇嘛当徒弟才好。”
(68):妹妹世俗想法
琵达到法会上,跟那里的人打听密勒日巴的下落,有人告诉她在寄普。琵达到了寄普,在太阳窟找到了密勒日巴,她一见到他就马上对他说:
“哥哥啊!你看看你修的这个法!这是一个教人没得吃、没得穿的法,实在是可耻,你看看自己,衣服破烂到像没穿一样,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整个人又都是绿色的,人家说你像麻草虫……你实在让我丢脸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琵达不断抱怨着,拿那卷毛布要闻喜去做一件围裙后,接着又喋喋不休的说着:“哥哥!你也不看看人家别的学佛的人!你看看巴日大译师,人家坐的是厚厚几层的大垫子,穿的是绫罗绸缎,又是喝茶,又是饮酒的,头上张着华丽的大伞宝盖,地上他的学徒弟子吹着法螺,受到大众无尽的尊仰,献给他的供养也无计其数……
“你看他这样,对大众、亲友才是真有好处,大家都能因此得到快乐。所以我认为他是最好的修法者,你最好也去跟他学,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在他手下当个学徒,就是当他的一个最小的喇嘛,也是有得吃、有得穿,可以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然的话,唉!哥哥!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兄妹恐怕命不长了!”
琵达叨叨絮絮不断说着,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密勒日巴看到妹妹悟性这么低,眼中只看得见世俗的虚荣享乐,心里只在意人世间的名利爱好,心中实在不忍。便劝她说:
“妹妹,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以为我没得吃、没得穿,是因为我找不到吃的、找不到穿的吗?那你就错了,我之所以要这样勤苦修行,是因为我要在这一生就修成佛。如果今生没有修成佛,就还得继续受轮回之苦。
“我会这样没日没夜的苦修,一是我害怕堕入三恶道的痛苦;二是轮回对我来说,就像把人活生生的丢入火坑一样可怕。俗世的纷乱嘈杂、世人的争名夺利、世间八法(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病人呕吐出来的秽物一样,令人觉得肮脏、恶心。我一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是看见亲生父母被杀死的血肉一样,感到无比的难受、痛恶。
“再者,我在无人山中苦修,也是因为我要遵守马尔巴上师的训诫:舍弃世间八法,在无人的山中修行,断绝一切俗世的欲望和杂念,专心一意的精进修行。我信守上师的训示修行,不但对自己有好处,也有益于所有一切众生。
“人生在世,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与其为世间八法缠扰烦恼,不如寻求根本的解脱。”密勒日巴接着又说:
“至于说,你叫我去当巴日喇嘛的学徒,实在很可笑!我是为了即身成佛,才刻苦修行。如果我只是为了在世间做个有名望、受人尊敬、供养的法师,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也绝不会比巴日喇嘛差。
“但世间的浮华、名望不但不是我要的,更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琶达妹妹啊!你也应该舍弃世间八法,好好学佛。你跟我到高山雪岭中去修行,将来成就的功德,会如太阳的光辉一样,普照大地的。” (待续)
注:世间八法-苦、乐;贫、富、毁、誉、贵、贱;此八者能煽动行者之心,又名八风。
(69):人生无常
“你说的世间八法,就是人间的幸福啊!”琵达听完便反驳道:“我们兄妹俩不需要舍弃这些人间的幸福吧!──你明知自己没办法像巴日大喇嘛一样,就故意讲些大道理给我听,好像你真的有那么厉害一样。我不相信你说的,叫我没吃没穿的,跟你一起到没人的深山去挨饿受冻,我才不要!哥哥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到处乱跑,就定居在这里,不好吗?你可以在这里修行,我也容易找到你。而且,我看这里的人好像都很相信你,所以你最好就在这里长久住下来。再不然,请你再住几天,先把我给你的这块毛布做个围裙穿吧!我去一下别的地方,几天之后就再来。”
“好吧!那我就继续在这里住几天。”密勒日巴答应琵达后,她就又下山到布林去讨饭了。

过了几天,琵达回来了,她看到哥哥并没有照她说的,把那块毛布缝成围裙,而是缝成了别的东西,便大叫道:
“哎哟!哥哥啊!你实在太过份了!这是我辛辛苦苦要饭换来的毛布,你把它都糟蹋掉了!”琵达看到那些毛料,气得脸色铁青,说道:“哥,无论我怎么说,你总是不肯照我的话去做,我实在不想管你了!但我又总是舍不得哥哥,不忍心看你这个样子。”琵达把乞讨来的粮食和酥油拿给密勒日巴,说道:“你先把这些东西拿去吃,我再下山去帮你找粮食。”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密勒日巴叫道:“你先别急着走,等这些东西吃完了再走──你留在这里,即使不修炼,至少不会下山造业。你在这里住几天再走吧!”
“好吧!”琵达留下来了,在这段时间里,密勒日巴为她说了很多因果报应、善恶轮回的道理,她才对佛法渐渐有了正确的认识,个性也稍微改了一些。

没多久,密勒日巴伯父过世了。他死了以后,姑母深深的感受到人生无常。人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而人死了以后,什么也带不走,世上的财富再多,也是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财富名利在死后不过是一片虚幻。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对密勒日巴做的种种事情,此时真切的感到后悔:为了这些虚幻不实的东西,做了那么多坏事,实在不值得啊!
于是,她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寄放在村子里,挑选自己背得动的东西,全部都背到布林去找密勒日巴。
(70):慈悲度化姑母
这时,琵达正在崖洞外,她远远看到姑母来了,就赶快跑进洞里,边跑边叫道:
“哥哥!哥哥!姑母来了!她把我们害得好惨,我死也不要再见到她!”她说完,便跑出去把山崖前那个吊桥拉起来。
“侄女啊!请你不要把桥拉起来,是你的姑母来了啊!”姑母看到琵达把桥拉起来,便在桥边叫道。
“就是因为你来了,我才把桥拉起来的!”琵达答道。
“侄女啊!请你不要这样啊!我以前做错了,现在觉得很后悔,所以特地跑来跟你们道歉,希望可以跟你们兄妹见见面──如果你实在不想见我,也请你帮我跟你哥哥说一声,告诉他我来了。”姑母说。
这时,密勒日巴也走出来了,姑母看到他,就向他礼拜,再三的恳求道:“侄儿啊!我现在对以前做的错事感到很悔恨,你可以见见我吗?”
密勒日巴看到她那样苦苦哀求,心想:我是个学佛的人,理当见她,但在答应见她之前,最好给她个机会忏悔忏悔,于是便对她说道:
“我早已和所有的亲戚都断绝了关系,尤其是伯父和姑母。我小时候,你们给我们家带来那么多痛苦;到我在修行乞食的时候,你们还不肯放过我,让我又受了许多苦,我是一定要和你们断绝关系的!”
姑母听到闻喜这样讲,心中更是感到无比悔恨,不禁放声痛哭,不停的向闻喜顶礼,大哭道:“侄儿啊!你说的没错,我真是后悔至极!我现在是真心诚意的来跟你忏悔了,请你原谅我啊!我心里很难过,无法舍弃亲人,所以才来找你们兄妹,请你们一定要跟我见一面,不然的话,我就要在你们面前自杀了!”
密勒日巴听了觉得很不忍心,就要走过去把吊桥放下来。
“哥哥,不要!”琵达在他耳边悄悄的跟他说:“哥哥,你不要被她骗了,我不相信她会自杀,她那只是在演戏──不晓得她现在又存什么坏心眼,又在想什么把戏,把桥放下来,就像是引狼入室一样,你不要再被她骗了,她那么坏,我们不要见她!……”琵达在密勒日巴耳边讲了很多不要见她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是个修行人,还是一定得会她的!”密勒日巴说道,就过去把吊桥放下来。等姑母过来,他便为她讲法,讲述因果关系等佛法理论,姑母听了之后,她的心彻底的发生了改变,也皈依了佛法。从此以后她也开始修行,后来也成了一个非常好的瑜珈行者,得到了解脱。
(71):尊者声名远播
密勒日巴度化了伯母之后,他的师父马尔巴和空行母又常在梦中点化,告诉他去哪个名山洞窟中修行。因此,他在后来的几十年间,总共到了二十几个洞窟中修行,最后证悟到了“无有可修之法,无有能修之人”的境界。
他在各处洞窟打坐修行,功力越来越强。各地的山神都跑来跟他挑战,密勒日巴尊者一一把它们降伏,度化了它们。它们从此一心跟尊者学正法,不再山中为非作歹、作威作福。尊者以修行的强大功力,把它们引度到天上成神,从此不必困在山中,当小小的山王、山神。后来,尊者又降伏了红崖谷魔王和一些人间的女神,也把它们度化到天上,成为真正自在快乐的天神;最后,长寿王神女也施展神通,向尊者挑战,尊者又降伏度化了她。她后来继承了尊者的教派,成为另外空间尊者教派的发扬光大者。
尊者在往返不同山岭崖洞修行期间,在各地收了很多的弟子,遇到了很多有缘人。尊者为他们讲法,帮助他们解除疾病灾难,让他们在生活上无虑,在心灵上有所寄托。其间,又因天神的点化,尊者救度了可可马国王,之后国王就一直供养着尊者。国王听尊者讲法后,从此决心向善,成为一个好国王,人民也受益无穷,因此尊者声名又更加远播。在这几十年间,尊者也度化了一些不服气的大法师,这些法师被尊者的伟大与慈悲所感召,从此,信奉这些法师的人们也都追随尊者,发愿修行,很多人因此获得解脱,死后可以回归到净土世界。其间,还有一位在西藏很有名望、地位崇高的大师父,他一见到密勒尊者,马上对尊者诚敬礼拜,人们从此更是尊崇尊者,大家都发愿修正法。
密勒日巴尊者为众多的弟子和大众传道讲法,使得人心向善;尊者又为众生转大法轮,解除人们的疾厄苦痛,让很多人发愿修行,获得解脱,不再受恶道之苦。此时,尊者佛性的光辉,就像日正中天,照亮着整个西藏地方。在这段时间,人们诚心向善、礼敬佛法,疾病灾厄也因此减少,所有人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72):如何勇猛精进
此刻,西藏正举行着一个盛大的法会,尊者众多弟子和民众都来参加这场法会。大弟子惹琼巴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天神点化他请密勒日巴师父讲述自己一生中的故事。于是,他在法会中,跪在师父面前请求着:
“上师老人家啊!过去很多神佛菩薩,为了救度众生,一生中经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都在他们的传记中流传下来了。这些伟大的传记让人看了之后,能决心向善,激励人们努力向上。印度大法师那诺巴和您的师父马尔巴上师,也都自述生平事迹,留给后人,成为后世学习的对象。现在,请您老人家慈悲,也为我们众弟子及未来的人们,述说一下您一生的伟大事迹吧!”
密勒日巴尊者听了,安祥的说道:“惹琼巴,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很多了。但是既然你问我,我就告诉你吧!”
尊者便开始为弟子讲述着他一生的故事。这些可悲可泣的故事,大家听了深受感动,很多人边听边流着泪。当尊者讲到小时候被伯父姑母虐待时,有人甚至难过到昏过去了。
尊者讲完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灵像被清洗了一样,像受到灵光的洗涤,无论在修行上,还是智慧上,都好像更上了一层楼。
“尊者啊!您老人家在求法的时候,无论吃多少苦、受到多少委屈,对上师还是一样的虔敬信从,那样的刻苦忍耐;您在得法之后,长期在无人的崖洞中那样精进修行──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做得到的,我们都不敢再修这个法了,可是不修的话,又无法解脱轮回的痛苦,我们要怎么办呢?”希哇俄行者听完尊者传记,忧虑的问,接着竟不能克制的放声痛哭起来。
“你不要那么悲观,”尊者答道:“你只要常常想到轮回和三恶道的痛苦,你就会产生勇猛的精进心,求法的心也会更加强烈。你必须深信‘因果报应’,这样在行为上,就会比一般人谨慎,注意尽量不要伤害别人、造业,努力向善,改掉自己身上不好的东西,这是学佛的基本。
“我因为坚定的相信因果报应,知道自己造了大恶业,如果这一世不能修成佛,死后会被打入地狱。因此感到恐怖至极,自然就能够做到诚信上师、勇猛精进、刻苦修行。如果你们能时时记住六道轮回的痛苦,便也能够好好珍惜难得的人身,不被人间的逸乐、名利所带动,努力修行,这样,保证你们也一定能够获得解脱成就的!
“如果大家都能从内心深处,真正的相信因果报应,害怕恶道的痛苦、渴求至高无上的佛果,那么人人都可以和我一样,能够对上师有绝对虔诚的信仰,也因此能尽最大努力去修行──这是人人都可以办得到的。你们只要常常想到六道轮回之苦,记取人身难得、生命无常之理,即能勇猛精进实修!”
就这样,密勒日巴尊者讲完了他的故事。参加法会的大众弟子,也因此对佛法生起了虔敬的信仰,大家对修炼正法,更加心生向往。
最后,尊者的大弟子,都向尊者发愿:愿意终生精进修行,做更多利益众生之事。俗世的大众中,有很多根器好的人,听完尊者的故事后,也都拜尊者为师,成为很好的修行者;根器普通的人,也都愿意长期拨出时间来修法;根器不好的人,也决定终生不做坏事,经常行善。所有参加法会的人,听完了尊者一生的故事,都深受感动,决心向上。

尊者就这样在各地广传正法,做了无量无计对众生有利的事情,最后到了亭日地方。
(73):妒忌的博士
亭日地方有一个叫做操普博士的行者,这个操普博士,心胸狭窄、视财如命。但因为他是个学者,当地的老百姓就都很礼敬他,每次只要办宴会,都会请他坐上座,他也觉得当仁不让。但是自从密勒日巴尊者来了之后,人们对尊者极为虔敬信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心想:这个密勒日巴根本没读过什么书,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个博士学者相比?但操普博士心里虽然妒忌得不行,表面上却还是对尊者恭恭敬敬的。他假装谦虚的样子,常常故意在众人集会的时候,向尊者问问题。他总是故意提出很多难题,想让尊者当众出丑,但从来没有一次得逞过。
这天,亭日村民举行了一个大宴会,大家请尊者坐在上座,操普博士坐在次座上。
操普博士在大众面前向密勒日巴尊者顶礼之后,就站在那里等着尊者回礼,没想到站了半天,尊者竟然没对他回礼。这时他站在大众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极了。原来,尊者自修行以来,除了对师父顶礼之外,从不曾向其他人顶礼。可是这个操普博士却因此忿忿不平,他表面上假装没事,微笑入座,心里却翻腾着:哼!我这样一个博学多闻的学者,向他这样一个一点学问都没有的人顶礼,他竟然不回礼!还大剌剌的坐在上座,让我这个博士坐次座,真是岂有此理!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非得让他当众出丑不可!
于是,他就拿了一本文字艰深晦涩的佛教经典给尊者,说:
“请你逐字逐句讲解这本书,并帮我们解答疑问,同时用你自己的想法,加以论述!”
“这本书的字义,也许你都可以逐字讲解,但它真正的意义,是如何克服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去除自我的执著,不再堕入轮回,获得解脱。”尊者回答:“其它那些教人如何答问的论辩之学,根本没有什么用,所以我没学过,也不懂──就算以前学过,现在也早就忘记了。”
“像你们这种专业修行的人,总是用这样一套道理来回答。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学者,是讲逻辑思辩的,就你刚才讲的那段话,在我看来,完全不合书中佛法的奥义,我因为觉得你还不错,才向你顶礼的……”操普博士嘴里还在叨叨絮絮的讲着,但宴会中的其他大众已经受不了了,他们一齐说道:
“博士!无论你多有知识,知道多少佛法理论,像你这样的人,满地都是,塞满全世界,都装不满尊者一个毛孔!你还是不要再讲话,安安份份的做我们的上席──你静静的在那里想办法增加你的财产好了,不要继续在会上出丑了!”
(74):博士的毒计
操普听了,怒不可遏,当场就想发作。但他看到下面那么多人,都是站在尊者那边的,如果现在大闹一场,恐怕只会让自己更难下台,只得硬生生的把这口怒气咽下去。但是,他嘴里虽然不再作声,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搅动着,怒火在心中暗烧。
他心想:这个密勒日巴,没有一点知识,就只会讲一些玄理,到处招摇撞骗,骗取大家的供养,根本是佛法之耻!而像我这样一个有着财富名望、丰富知识的博士,竟然因为他被大众如此看不起!实在是太可恶了!我非想个办法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这个操普博士,对密勒日巴尊者实在又嫉又恨,他满脑子只想到自己,整天想着自己的名利财富,损失了一点就一定要加倍讨回来,他一向受人敬重,从没受过什么挫折。然而,现在大家的心里只有密勒尊者,他为了让尊者出丑,反而每次都在大众面前出洋相──“只要密勒日巴还在的一天,就没有我操普博士出头的一日!”操普妒火中烧,最后竟想出了一个歹毒的方法报复尊者。
有一天,操普把他的情妇找来,对她说:
“你把毒药放在奶酪里,拿去供养密勒日巴,事成之后,我就送你一块大碧玉。”
那女人听了,贪心大起,就真的把毒药放在奶酪里,送去供养尊者。“我现在不想吃,你以后再拿来吧,也许我那个时候就会吃了。”尊者对女人说。
女人看到尊者不肯吃,心里开始觉得很害怕,赶紧跑回去了。她在路上边走边想:尊者可能已经知道这奶酪里有毒了……她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安。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操普博士,把她去找尊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她害怕的说道:
“大家都说尊者有神通,他一定早就知道这个奶酪里有毒,所以才不肯吃的……”
“哼!大家就是都被他装神弄鬼给骗了,什么神通?!他如果真的有神通,知道奶酪里有毒,就不会叫你以后再拿去,不然,他怎么不叫你自己把它吃掉?他会叫你以后再把奶酪拿去给他吃,不摆明了他没有神通吗?”操普撇嘴说道。他把玉石拿出来,对女人说道:“这块玉石现在先给你,你再把毒奶酪拿去给他,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吃掉!”
“我不敢!”女人摇头,不愿拿那块玉石。“大家都相信他一定有神通──就是因为他有神通,所以昨天他才不肯吃毒奶酪,如果我今天再拿去,他一定还是不肯吃的。我怕死了,再也不要去了。这个玉石我不要了,我没办法帮你办这件事,请你原谅!”
“笨女人!你是要相信那些没知识的村民,还是要相信我这个博士?那些凡夫愚妇就是因为没看过经书,什么都不懂,才会被他所骗,相信他有神通。他怎么可能有神通?!我看经书上写的那些有神通的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相信我!我跟你保证他没有神通!”操普看女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便又继续说:“你把这个毒奶酷再拿去给他吃,事情办成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如果你这一次能让他把这个毒奶酪吃进去,我就和你结婚!那以后我们也不用再怕别人说闲话了,到时候,不但这块玉石是你的,我所有的财产也都是你的了,我们从此以后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白头偕老……”
(75):为度人吃毒奶
女人听到操普这番话,心都要飞起来了,想到嫁给操普之后,可以享受到的名利地位,操普有那么多的财产,都要交给她管……女人像昏了头一样,名利心一起,胆气也壮起来了,顿时觉得操普讲的很有道理──本来尊者就有叫她以后再把奶酪拿去供养他的嘛……这样一想,她就又把毒药放到奶酪里,再拿去供养尊者。
这次,尊者果然微笑接受了!
“博士说的没错,他果然没有什么神通!”女人心想。
“这一次,你拿到那块玉石了吗?”尊者微笑着问她。
女人一听,就像全身被电到了一样。她嘴巴张得大大的,惊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吓得全身发抖,膝盖一软,“噗通!”就跪了下去。她跪在那里,不停的磕头,颤声哭道:
“玉石拿到了。求您不要吃那奶酪啊!请您把它给我吧!”
“给你做什么?”尊者拿着毒奶微笑问道。
“您让我把它吃掉吧!”此时,女人既害怕、又羞愧,她痛苦的哭着:“给我吃了吧……”
“我不会把这份供养给你,因为我不忍心让你吃下这个东西;再者,修行人不能不接受施主的供养。最重要的是,我此生的修炼、普度众生的事已全部完成,是到其它世界的时候了。”尊者和祥的继续对女人说道:“事实上,你的供品伤不了我,吃不吃对我来说毫无分别。只是我如果上次就吃了你送的奶酪,那你就得不到那块玉石了,所以上次我没吃。现在既然你已经拿到玉石,我就可以把这奶酪吃掉了,他也可以如愿以偿!”
尊者说到这里,女人跪在那里已经痛哭失声──尊者是这样的慈悲!
“另外,他跟你说的那些话,什么事办成后,要给你哪些哪些的东西,全都是不可靠的。你们俩做的事情,以后你们会很懊悔,所以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忏悔,好好学佛向善。即使没办法做到,也要永远记住:绝对不要再做任何伤害生命的事了!千万不要再造这么大的罪业了!”尊者又继续说:
“这一次你们造下的罪业,我要发愿替你们净除。但是,在我还没死之前,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这次做的事情,不要跟别人说──我以前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可能不相信,但这次你亲身经历,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尊者说完,就把毒奶喝下去了。
那个女人回去后,把尊者讲的话告诉操普,操普却哼了一声,说道:“人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只要他已经把毒奶喝下去,我就达到目的了。你不要作声,安安静静的等着瞧好了。”
(76):把病转到门上
没多久,密勒日巴尊者就真的像得了重病一样,卧病在床。操普博士志得意满,心想:哼!什么神通?只有那些没知识的村夫愚妇才会相信这种东西,大家都说密勒日巴厉害,结果还不是败在我手下?一个没读什么书的人,怎能跟我这个博士相比?我现在就去看看他的病相,看他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便带了一些酒肉,假装要去供养尊者,他一看到尊者重病的样子,就讥笑的说:
“唉呀,尊者!像你这样受人尊重、敬仰的大师,怎么会生病呢?而且还病得这么重!人家都说你有很大的神通,那一定也可以把病分给别人,你就把病分给你的各大弟子就好了;再不然,如果可以转移的话,那就请你把病转到我身上好了!你现在病成这样?连自己都没办法了吧?”
“我本来是不会生这场‘病’的,现在为什么会‘生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尊者安祥的微笑说道:“修炼人是不会生病的,如果呈现出生病的表征,也不是一般凡夫的生病──尤其我现在的病状,其实是佛法庄严的表现。”
操普听尊者这样说,心跳微微加快,心想:“尊者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是我干的?”他心里有点不安,但看到尊者脸上那样的安祥,对他一点都没有怨怒之气,就觉得尊者应该没有发现,这又是尊者惯用的骗人伎俩,心想:“我不会笨到被你这个老头子骗了,你说病可以转移,怎么可能呢?我绝不相信,这种说法只能用来骗那些村民而已,骗不了我!”这样一想,他就对尊者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尊者生病的原因呢?如果病因是妖魔附身作怪,就应该作法驱邪;如果是自身身体不适,就应该吃药休息……再不然的话,如果病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那就请尊者把病转给我好了。”
“有个大罪人,心中的恶魔跑出来,指使他干坏事,才让我产生了这样的病状。这个‘病’虽然是可以转给你,但你恐怕一秒都承受不了,所以还是不要转给你比较好。”
操普听了,心想:“病根本就不可能转移给别人,这老头子做不到,就故意随便找藉口。这次,我非得逼着他出丑不可!”于是,他就一再的请求尊者一定要把病转给他。
“既然你这么坚持要我把病转给你,我就先把病转到对面那扇门上给你看看──如果把它转给你,你会马上受不了的,你看──”尊者说着,就施展神通,把身上的病痛转到那扇门上去。马上,门就开始摇晃,发出吱吱的声音,接着越晃越厉害,好像快要裂开似的,才一下子,门就“啪!”的一声,整个爆破开来,裂成一堆碎片,散落在地上。
(77):操普博士得度
这时,尊者果然看起来一点病状都没有了。
操普看了,不但不觉得惊奇,反而想:“这不过是骗人的障眼法,骗不了我!我非得叫他在我面前出丑!”他便假装惊讶的说:
“啊!真是神奇啊,尊者果然可以把病转到别的地方去!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把病转给我吧!”
“好吧!既然你这样苦苦要求,再三的坚持,我就把这个‘病’转一半给你好了──如果全部转给你,你绝对不可能承受得住,马上会出现生命危险。”尊者说完,就把病痛转一半给操普。
这次,操普还来不及怀疑尊者讲的话,就立刻痛得不支倒地,他全身痛到痉挛,整个人蜷曲在地上,口吐白沫,连呼吸都没办法──就在他快断气的时候,尊者就把转移给他的病,收回了一大部份。安祥的问道:
“怎么样?我才把一小半的‘病’转移给你,受得了吗?”
操普尝过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后,猛然醒悟,生出了真诚的忏悔心,他跪下来,不停的对着尊者磕头,痛哭道:
“尊者啊!圣人啊!上师!我诚心的忏悔了!求您饶恕我啊。我把所有的家产都供养给尊者,请您帮我想办法消去我的罪业啊!”操普此时害怕的痛哭流涕,身体还是极端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继续求道:“尊者啊,我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帮帮我吧!……”
尊者看他果然真心忏悔,非常高兴,就把他身上还剩下的一小部份病痛也收了回来,并对他说:
“我这一生,连自己的田宅财产都不要了,更不用说要别人的了。何况,我现在已经快死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你留着吧,以后就算要了你的命,也千万不要再做坏事了。这次你做的这件恶事的罪业,我答应帮你消了。”
“尊者啊!我以前作恶的主要原因,大多是为了钱财。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钱财了,虽然尊者您不需要,但您的弟子修行总还是需要一些资粮的,就请您代他们收下吧!”
然而,虽然操普再三请求,尊者还是没有接受。后来弟子们接受了,把这笔资产拿来做集会供养,到现在,曲巴地方还有这个集会供养。而操普博士从此以后,果然放弃世间的名利,变成一个很好的修行人。
(78):入大定涅槃
这天,空中出现了缤纷的彩虹,从天上降下细细的花雨,密勒日巴尊者的弟子们看到这个殊胜的景象,就想这可能是师父要到其它世界去征兆,便问尊者:
“师父啊,您涅槃以后,会到哪个净土去?我们应该向何处祈祷?”
“你们在什么地方祈祷都可以,只要具足信心,虔诚祈祷,我就会在你们身边──其实,我虽然肉身不在了,只要你们精进修行,我也还是会一直在你们身边加持、看护着你们修行。”尊者说完,就开始交代遗嘱,最后说:“我走后,惹琼巴很快就会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动我的尸体。还有,我最重要的遗嘱和我几生以来聚集的金子,都藏在这个灶头下,我死了以后,你们可以把那遗嘱打开来看,里面还有指导你们修行的方法。”
尊者交代完遗嘱,又继续对弟子说法:“有些学佛人,为了人世间的名利声望,表面上到处做佛事,实际上,他供养一百,心里却想回收一千。这些有所求而行有为之事的学佛人,其实就像把毒药放在美味的食物里吃下去一样,所以,你们千万不要为了人世间的名利声望,而饮下这个‘好名’的毒药。那些表面上好像是佛事,实质上是世俗间的事情,你们都要彻底舍弃,精进实修,真正的修炼自己,而不是做那些佛事等表面功夫。”尊者最后说道:“我现在不能常住了,你们要记住我的话,继承我的宗风!”
尊者说完就入大定,于木鼠年(西元一一三五年)十二月十四日黎明,显示涅槃之相,享年八十四岁。

此时,黎明的曙光乍现,星光淡淡隐去,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透明似的七彩长虹,彩虹跨越整个天空,像果冻一样明亮透明的彩虹,感觉近在咫尺,好像用手都可以摸得到似的。
“你们看那彩虹!”所有人看到那无比亮丽的彩虹,都惊奇不已,正在睡梦中的人们,也都跑出来看了,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全醒过来了,大家眼睛都张的大大的,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我要到那彩虹上面去!”小孩看到那梦幻般的彩虹,个个雀跃着。
这时,突然有人大叫:
“你们看!!”
(79):奇妙景象
原来,彩虹中间竟出现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接着,莲花上面又出现了一座像七彩透明城堡般的坛城,闪闪发光的坛城顶端,是一团团放出万丈光芒的金色五彩云。五彩云变化万千,变化成各种殊胜的景象、形状。
“下雪了!!”有人喊道。
“好香的雪啊!”
一片片像雪花般的七彩花雨,像从五彩云中撒下来一样,飘满大地,少女和儿童们高兴的跳着舞,张开双手接着缤纷的花雨,接得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小孩们开怀的笑着,大人则还是被这种殊胜的景象震惊得反应不过来,大部份人是呆望着天空,此时人们心中无比的清明澄澈,一点杂念都没有。
金色彩云化成宝塔的形状,像曲巴的中心簇拥着,美妙的天音从无中传来,每个人的心灵似乎都受到了洗涤。
这时,空中又出现了更惊奇的景象:无数的天人、众神、天兵天将,像从空中涌下的长河一样,从天边飞来,各个手上拿着天上的供品作为供养。一下子,空中就充满了天神,有的与人擦肩而过,有的还和人讲话、打招呼……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都在人们面前出现了。
人们揉了揉眼睛,互相问道:“可还不是在梦中?”
然而,并不是在梦中,天神对着曲巴中心的礼拜、供养持续不断,而且来的神越来越多。

密勒日巴尊者涅槃后,尊者的诸大弟子和曲巴的施主连续祈祷了六天,一时,尊者的面孔突然亮了起来,变得很年轻,容光焕发,就像八岁孩童一样。
“惹琼巴可能不会来了,我们还是赶快举行火葬吧!”大弟子们一心祈祷了六天后,讨论道:“如果我们再等下去的话,可能什么都没有了,也许连一点供养的骨灰都没有了。”
大家商量过后,就一一的再对尊者作最后一次瞻仰,接着,在炽结窟前面的法座崖上,架起了火葬的台子,然后把尊者的圣体安放在台上,四周放满了人间最好的供品。他们举行了各种仪式后,就开始举行点火仪式,然而,火却是怎么都点不起来。
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美丽的长虹,五位空行母从彩虹中飘了下来,站在尊者圣体旁,像是要护卫尊者的遗体一样。
“尊者涅槃前,要我们在惹琼巴还没来以前,不要触动他的遗体。现在几位空行母所显示,也是要我们暂缓火葬,”弟子雁总惹巴一脸忧虑,他问其他大弟子:“可是,惹琼巴到现在还不来,恐怕尊者遗体不久就要腐烂了,怎么办?”
“从尊者和空行母的训示,还有火点不起来的种种因缘来看,惹琼巴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还是继续祈祷吧!”另一名大弟子寂光惹巴说。
于是,大家又把尊者圣体移回洞中,又继续一心的祈祷。
(80):惹琼巴飞奔回去
一天夜里,惹琼巴正在罗若多寺修行时,他突然看见曲巴地方散发出无限光明。他定睛一看,山中浮现出了一座发出万丈光芒的水晶宝塔,水晶塔的旁边围拥着数不清的空行和天神,他们正在迎送宝塔飞往其它世界。天神与空行的歌声响遍了云霄,满山满天都是七彩缤纷的大供养云;而地上,到处都是密勒日巴尊者的弟子和施主,他们正在虔诚的祈祷着。
惹琼巴看到这个景象,就跪下来向宝塔顶礼。突然间,尊者的脸庞从宝塔中浮现出来,慈祥的对惹琼巴说道:
“儿啊!虽然你没有遵照我的话,及时赶回来,但我们父子如果能再见一面,我会非常高兴的。以后我们父子可能无法常常见面了,所以不要失去了这个宝贵的机会,让我们再好好谈一次话吧!”
尊者说完,就把手放在惹琼巴头上,满脸笑容的看着他。惹琼巴此时感到又悲又喜,在上师无尽的慈悲中,他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不可思议的殊胜感受。
惹琼巴在那团悲悯的柔光中醒来,突然想起在他来之前,尊者曾告诉他要在什么时候回去。他想到这件事,心中一惊,大声说道:“难道上师已经涅槃了吗?”一时之间,他感到哀痛不已,想到自己没有及时赶回去,心里更是沉痛,他很难过,至心的对尊者祈祷道:
“上师啊!我没来得及回去,真是后悔啊!但是我马上就赶回去!”
惹琼巴正在祈祷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两名少女,对他说:
“惹琼巴!尊者就要去净土世界了!你再不赶快走,今生就再也见不着尊者了,快点走吧!”
此时天刚破晓,天上仍有隐隐星光,惹琼巴马上动身回去。他一心祈求着上师,一边运起气功来,一心不乱的往曲巴方向奔驰。就这样,才半个早上,他就飞奔到了亭日和布林交界的砵赛山顶──驴马要走两个月的路程,他半个早上就飞驰过去了。
这时,天才大亮,太阳刚刚升起,他就坐下来休息一下。他一坐下来,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一大朵一大朵的五彩祥云,尤其是尊者涅槃的山顶上,更有一片广大无比的七彩大云伞盖,金光闪闪的七彩云放出万丈光芒。数不清的天神、空行都在用天上最好的供品举行供养仪式。
惹琼巴看到有的天神在祈祷,有的在发愿,有的在礼拜,还有在唱赞诵歌……他看到这些景象,心中感到悲喜交集。但他还是不能相信尊者已经涅槃,便向旁边一个天神问道:
“你们为什么举行这么胜大的仪式,这样的供养礼拜啊?”
“你这个人难道是耳聋了吗?还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天人群聚的伟大殊胜仪典,你竟然不知道?这是密勒喜笑金刚大士要到净土中去,天上人间,所有的天神大众都在对他供养祈祷,你怎么会不知道?!”
(81):悲歌感动师父
“啊!”惹琼巴听了,心上突然一阵猛利绞痛,他心如刀割,马上全心意的向尊者涅槃的山窟奔去──当他跑到曲巴一个像宝塔形状的平地时,突然看见师父站在前方,满脸含笑的对他说:
“是我的儿子惹琼巴回来了啊!”
惹琼巴遇见了师父,以为尊者没有涅槃,心中那种欢喜难以言喻。他连忙上前顶礼问安,然后又问了师父很多问题,尊者都一一回答了,最后,尊者对他说:“儿啊!我先走了,你随后到吧!将来我会来接你的──不要忘记我的话啊!”尊者说完,一瞬间就不见了。
惹琼巴心中一紧,像回过神来一样,又赶紧往尊者涅槃的山窟飞奔而去。到了那里,他看见众多弟子和施主环绕在洞窟外,正在悲哀的祈祷着。他连忙赶着要进山洞,但却被一些不认识他的新入门徒弟挡住了:
“你是什么人?不可以进洞,不能随便接近尊者圣体。”
此时,惹琼巴感到无比的悲痛,他痛哭的对着尊者唱道:
“慈父啊!我慈悲恩重的慈父上师!您那洪穹般的无边心宇中,难道没听见孩儿的哭诉?您那洪穹般的无边心宇中,难道不悲悯徒儿的苦痛?唉!上师啊!我慈悲伟大的父亲!”
惹琼巴悲恸的歌声一传入洞中,尊者的遗容就突然容光焕发,大放光彩,突然间,尊者的遗体自己生起火来──
这时,守在洞窟里的各大弟子和施主们听见惹琼巴的歌声,都赶快出来迎接。但是惹琼巴因为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不认识他,不让他进去,他心里非常难过,所以没有马上进去。他在洞外唱了七支供养歌后,才走进洞中。
惹琼巴至诚至性的祈祷歌声感动了师父,密勒日巴尊者竟然又从大涅槃中,回到人间,尊者坐了起来,对那些新入门的徒弟说道:
“你们这些初修的弟子啊!不要这个样子,惹琼巴是人中狮子,你们应该敬重他。”接着,尊者又对惹琼巴说:“儿啊!你不要这么难过,到你父亲身边来吧!”
(82):唱最后一支歌
惹琼巴马上走到尊者前面,抱住尊者放声痛哭。他因为悲伤过度,竟晕倒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所有的弟子施主都围绕在祭坛旁,而尊者的遗体并没有倒下,正坐在八叶莲花形的火焰中。尊者右手持着说法的手印,指尖下垂于火尖,左手托住面腮,作唱歌的姿态,然后对惹琼巴和众弟子说道:“你们听我这个老人唱最后一支歌吧!”
我之心子惹琼巴,听我最后一支歌:
三界轮回似火海,人身一切是幻化;
奔忙衣食名利事,世事永无了结日;
舍名利兮惹琼巴!
世事一切皆虚幻,修炼心性是关键;
此心若为身所役,佛法真性永难证;
守心性兮惹琼巴!
去心舍物为奥义,返本归真真智慧;
世事无常难追逐,修心断欲为真谛;
弃执著兮惹琼巴!
六道轮回苦中苦,恶业如山如何除?
贪嗔烦恼不除灭,佛国圣果永难证;
舍贪嗔兮惹琼巴!
……
我今传你最后歌,作为最后之遗言;
除此更无他法传,依此修行是吾儿。
(83):空行母取舍利子
第二天一大早,惹琼巴睡醒时,就看见很多空行母拿着各种天上奇珍宝物等种种供品,进入祭坛供养尊者。不久,惹琼巴便看见五位主要的空行母,手捧着一团光明的东西,从祭坛中飞了出去。
惹琼巴正看得出神,突然想到:“啊,一定是空行母把尊者的骨灰舍利子拿走了!”他心里一急,赶紧跑上去,此时空行母却已捧着舍利子,飞到了空中。
惹琼巴马上回去把所有的师兄弟叫醒,大家连忙跑到祭坛,打开门一看,竟然连一颗舍利子都没留下!惹琼巴悲痛万分,请求着空行母:
“请空行母慈悲,留一点舍利子给人间的弟子!”
“你们这些大弟子,已经得到了最殊胜的舍利:亲见法身了。如果这样还嫌不够,可以祈求尊者,尊者自然会给你们。”空行母说道,“至于其他的人,跟光明如日月的尊者相比,连萤火虫都不如,留舍利子给他们做什么?”
空行母说完之后,就停在空中不动。众弟子听了空行母讲的话,都觉得这话说得一点不错,大家都心生懊悔。
空行母在空中,张开手掌,大家就看到空行母手中放出五彩光芒,像鸟蛋一般大的舍利子,降落在祭坛上。
所有的人看到舍利子降下来,都伸手过去拿,一时,舍利子又突然飞到空中,回到空行母手中的光辉中──这时,空行母手中的光明又化做两道毫光,一道变成狮子座,一道化成一座透明的琉璃宝塔。宝塔中放射出红、黄、绿、蓝、白五色光明,遍照三千大千世界;宝塔旁边围绕着一千零二尊佛,中间端坐至尊密勒日巴。周围是亿万空行,海会云集,供养赞叹。
空行母捧着宝塔,准备迎请尊者到空行刹土中去。这时寂光惹巴心想:“我应该为人间众生,祈求空行母赐予这座宝塔,作为弟子供养之用。”于是,他就哀痛恳切的向空行母祈求。
空行母捧住宝塔,飞到诸大弟子头顶上──此时,宝塔突然放出多道光芒,同时,每个弟子的头顶也都有一道光照射出来。
大家看见原本端坐宝塔中央的尊者,腾入空中──尊者在空中,一下变成喜金刚、一下又是上乐金刚、密集金刚、至尊母坛城、无量佛陀……四周空行母围绕着。最后,诸佛菩萨皆化成光明,溶入尊者的心间,在天乐齐奏中,尊者被众神佛、空行迎请到净土世界中去了。
(84):开心的遗物
诸大弟子看见师父已经离开,无法得到舍利子供养,都嚎啕大哭,悲哀的祈祷着,这时,他们突然听见空中传来尊者的声音:
“徒儿啊!你们不用这么的悲伤,你们可以在崖石下面,找到石铭训和供物。”于是,大家就在崖石的周围到处找寻,果然发见了石铭训。这个崖石,现在曲巴寺还可以见到。
诸弟子看见尊者已经到他方世界去了,心中虽然十分悲伤,但是想到尊者说过,灶头下面有遗嘱和金子,就一起过去看。果然,大家在灶下,发现一块棉布,布里包着一把小刀、一小块糖、和磨刀石。他们看到小刀上刻着几行小字,便拿起来看,上面写着:
“用这把刀来切这块糖、割这块布,永远都不会切完,这样,你们就可以把糖和布切好,分给所有的人──只要吃了这个糖、或分到这块布,就不会堕入三恶道了,因为密勒日巴的食物和衣服,都是经过上师和诸佛加持过的。如有众生,听见我名号,能生信心,在七生中,不会堕入恶道。”
读到这里,再往下读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原来最后一句遗嘱写着:“如果有人说密勒日巴有金子,那人就应该吃粪。”
恩师开的最后一个玩笑,让弟子们在极度的悲伤中,也笑了起来,心情缓和了许多。
于是,大家就用刀来切糖,果然,那块塘怎么切都切不完;那块布也一样,怎么割都割不完。他们就这样一直切下去,所有的人都分到了布和糖。生病的人,吃了糖就立刻好了;下根烦恼重的人,吃了糖之后,智慧也慢慢增长,心胸开阔了许多。
在举行葬礼的时候,天上降下五色的鲜花。这些花降下来的时候,大多在头顶处就化掉不见了;落到地上的花,看起来像蜜蜂翅膀一样细薄透明,非常美丽。曲巴一带,降下满山满谷的天花,堆积到膝盖那么高。附近地方也像下雪一样,降下了很多天花。等供养仪式结束后,天上人间显现出的奇征异彩也就慢慢消失了。
在尊者涅槃后很多年里,每到纪念尊者的节日,空中就会现出长虹,飘落满天花雨,人人都闻到奇香,听到仙乐,身心都感到像被圣水沐浴般清净,地上也长出没见过的奇花,奇迹不断。曲巴地区年年丰收,人们常年无灾无病、没有战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代后记
西藏密勒日巴尊者(西元1052-1135)是一位觉悟大道者,他的生平传记是我读过的最难忘的故事。惊心动魄,并且充满神奇智慧。
十多年前,初读密勒日巴的修炼故事,当读到尊者涅槃前的慈悲叮嘱时,竟不自觉的跪地痛哭失声。至今再读,感触更深。
其实,人生就是修行。有时看上去是白费功夫,没有成果,就像密勒日巴的修房子拆房子,实际上是在苦中还业,修炼身心。马尔巴让密勒日巴在山顶修房子,不断改变主意,百般刁难;在密勒日巴请求师父灌顶传法时,一再辱骂他、打他,并赶开他。难得密勒日巴始终不生邪见,不抱怨师父,只怪自己罪业深重。一心想要得正法的他,听师父一切话,在六年无休止的修房子中盖了拆、拆了盖,后背磨烂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甚至怕自己得不到法而绝望到想自杀。等考验结束后,马尔巴传给他所有至高的法,并说出如此严酷磨炼他的原因。
人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好与坏之间做选择,也影响着未来的路。人生无常,总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和不幸,谁都喜欢“一帆风顺”“幸福如意”,不喜欢吃苦遭罪,但生活却是有苦才有甜,没有苦就不知甜的甘美。成功的人,往往先经过了一番磨练,几经苦难才从众人中脱颖而出。苦难就像上天的试金石,检验着人的品质,层层筛选出不同层次的人。大苦大难往往孕育成就着大慈大悲。密勒日巴佛令人震撼的一生,更生动展现了这一真理。
密勒日巴放弃了可以为他获利的咒术,放弃做世上体面风光的大法师,把世人认为的大苦大难当作无比的幸福快乐,最终不仅自己解脱凡尘,开智开慧,千百年来更利益无数人脱离生死烦恼的苦海。世间一般凡人比起密勒日巴的功德,就像一粒萤火无法与日月星辰的光明相比。
密勒日巴史诗般恢宏的一生,展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样从地上走到天上,从一个凡夫成为一个伟大的觉悟者。让人不由的想起孟子的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密勒日巴实践佛法过程所昭示的人生内涵,又远远超出了孟子的提炼。
修炼在人类社会中是了不起的事,它使生命真正得到了升华,除了具备非凡的意志力和崇高的品格,更要能忍受大屈辱。密勒日巴就具足完成这世上最难之事的一切条件。任何人具备了这些条件,做一切事都会无往而不胜;世上一切大大小小有成就的人,也都是不同程度的具备了这些条件。原来天地间有法则存在,越是好人就越能吃苦能忍受;越好的人上天就越会助他成功。无论任何人、任何生命,有志有德才可成器,这是一定的。神选择有德有志的人担当大任。
密勒日巴不是一般的历史人物,他是伟大的觉者。他修成的神体是无边大法的一粒子,永存于宇宙中的天国世界,过着无忧无虑、无痛无苦、任意变化的大自在的幸福生活,他的能量还会赐福给善良的人。因此,今天有幸能读到密勒日巴佛故事的人,无疑还会福至心灵,懂得以明智的快乐诠释和对待人生的苦难与不顺,生出纯净的善念、坚定的信心、奋发的勇气和宽容的胸怀。
读密勒日巴佛的故事,就像与佛对话。他的慈悲、智慧和快乐满足不知不觉就会充满心灵,那一种善的力量使苦难和不公好像瞬间即逝。今天再读,我的心离他更近,因为我也经历了修炼者的种种魔难。当初读密勒日巴故事时,我不曾想到自己求真向善的修炼之路更是充满艰险。“心怀真善忍”这样的好事,转念想到密勒日巴的苦行 ,顿时就不觉得苦了。一切苦不过是在铺就美好的路,只有踏平苦难,才能播撒光明,炼成金色人生。
密勒日巴佛的修炼故事,就像一扇智慧之门——打开它,历史的风景迎面而来,宇宙的真实显露端倪。你会恍然惊悟:哦,原来觉悟者是这样与人亲近!原来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每一种现象都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天机!真正的智慧就是了悟这一切迷!这时,一种惊喜的感动就会从生命本源涌起, 洗去心灵物质的封尘,擦亮智慧的双眸。借着这双慧眼,可以辨识纷繁世界里真正的善恶美丑,循着光明前行。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竟也幸运地生活在大觉者传法的伟大时代,密勒日巴唤醒你珍惜今天这万古不遇的机缘——你的生命将因此从平凡走向神奇。
发表于 2009-10-20 10:5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讓我感到很欣喜的一段話


說真的,還蠻喜歡密勒日巴尊者的故事。在密勒日巴大師全集裡
最讓我感到歡喜、感動的一段對話是

尊者對他說道:「唉!我這個口訣雖然至為寶貝和殊勝,有點捨不得傳人,
但是這個口訣如果連你都不傳,還傳給誰呢?所以我還是要傳給你的。」
岡波巴大師心中歡喜雀躍萬分說道:「那麼我是否要準備一個曼陀羅作為
供養呢?」尊者說道:「曼陀羅倒不需要。只要你莫辜負我這個口訣就行了。
好!現在你看!」說著尊者就將衣袍撩起。只見尊者周身上下都是
因多年辛勞而結成網狀老繭!尊者繼續說道:「我再沒有比這更深奧的
口訣了。我是經過這樣辛苦去修行,心中才生起功德的,所以你也要以
最大的堅毅持忍力來修行才好。」

-- 密勒日巴大師全集 第四一篇 岡波巴的故事 ...........



我想到另一段:

“又過了一年,我的家鄉嘉俄澤的獵人們,什麼野物都沒有打著,
跑到我的洞前來了。見我綠茸茸地縮成一堆,披著三塊布,形如骷
髏地坐在那裡,便嚇得戰戰兢兢的拉開弓向著我,顫聲問道:「你
是人嗎?還是鬼?是獸嗎?還是影子?從任何方面看來都像是一個
鬼啊!」

“我咳嗽了一聲說:「我是個人!不是鬼!」

這些人裡面因為聽見我的聲音,有個認識我的就說:「你不是聞喜嗎?」

“「是的,我就是聞喜!」

“「啊!那麼今天請你給我們點東西吃,我們打了一天獵,什麼都
沒有打著。請你借點東西我們吃,以後我們多多的還你。」

“我說:「可惜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們吃的。」

“「哦!不要緊,就把你吃的東西給我們吃好了!」
“我這裡只有野蕁麻!你們燒火去煮蕁麻吃罷!」

“聽了我的話,他們就生起火來煮蕁麻。他們說:「我們需要一點
酥油放在裡面一齊煮。」

“「有酥油就好啦!我不用酥油已有好幾年了,蕁麻裡面有酥油的!」

“「那麼請你給我們一點調味的東西好嗎?」

“「我沒有調味的東西也已經好幾年了,這蕁麻裡面有調味的香料。

“那些獵人說:「那麼,無論如何鹽總要給我們一點吧!」

“我說:「有了鹽還說什麼,我沒有鹽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蕁麻
裡面有鹽!」

“獵人們說:「你的衣食真不成話,哪裡像是人的生活啊!你就是
替人家當佣人作工,也至少能吃得飽穿得暖。唉!唉!世界上再也
找不出一個比你更悲慘更可憐的人了。」

“我說:「請你們不要這樣說吧!我是人群中最殊勝難得的人。我
遇見大譯師馬爾巴,得了即身成佛的口訣,住在寂靜無人的山中,
放棄今生的想念,修行禪定,成就三昧,名、聞、恭敬、衣、食、
財、利,無一樣能動我的心。因此我已經降伏了一切世間的煩惱。
世上再沒有比我更稱得上男子漢大丈夫的人了。各位雖然生長在佛
法鼎盛的國土中,但不用說修行了,就連聞法的心思都沒有;你們
這一輩子,忙於犯罪作惡,入地獄惟恐不深,時間惟恐不長。像你
們這樣才真是世界上最悲慘,最可憐的人哩!我心裡是經常安穩快
樂的。現在讓我來唱一個修行快樂歌給你們聽。」

*** *** ***

後來我才知道, 蕁麻不但有刺, 吃了還會有麻麻,
可能有微毒吧,
想不到尊者吃到全身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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