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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人生,我也是其中之一小丑否?”名著《红楼梦》和《京华烟云》即是雪芹先生和语堂大师对人生的这样一种追问,通过深刻的社会关系的描述对无涯的人生和人本身做着他们自己的阐释。具体而言,通过对特定时期某个地方某几家人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的描述,向世人展现了一定时期的中国人和中国社会,以及人生的一些本质问题,从而成为伟大的小说,经典的著作。
正因为这样, 其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定时期中国社会中女人的地位、性格与生活,特别是其中的一些典型形象,集中展示了特定时期中国女性的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学问。其中,薛宝钗的世俗生存智慧和姚木兰的兼容世俗生存智慧和自由逍遥思想相对完美而引人注目,可圈可点可借鉴。
薛宝钗的儒家世俗生存智慧
按儒家的教育理想:女人的“德、言、容、工”是公认的女人良好教育的传统,宝钗则是这一理论的躬行实践:勤俭、温柔、恭顺、体贴,精女工、通绘事、知掌故、会诗文,雍容娴雅,聪明大气,胸襟宽阔,怜贫惜弱,审时度势,是儒家的理想教育培养出来的幽雅淡定的东方女性的典型。
做为女人,她了解女人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和本分,冰雪聪明,满身才气,而又懂得藏纳收捻。因为按照儒家的社会理想,男人是社会的中心,女人则是为男人服务的,要为男人营造一个舒适的家,女人的聪明才干也必须用在相夫教子、处理家庭琐事上面,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本分。因此,尽管宝钗文才超众,但从不恃才自傲,因为在她心中女人的才华是不值得骄傲的,做好女人的本分才是要事。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单说家庭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她深谙人情世故,有着很强的世俗生存智慧。因为宝钗的处世原则就是不是自己喜欢、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必须是家庭和社会容许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总是去揣摩别人需要什么,环境需要她怎么做,她应该怎么去适应环境,因而她善于适应环境,有能力把社会关系处理得很完美。
就与贾母的关系而言,从亲疏上论,黛玉与贾母是亲祖孙关系,尽管是外的,但比之于宝钗那可是要亲的多了;从感情上论,黛玉打小与宝玉跟在贾母身边长大,比宝钗当然是要有优势得多;那为什么贾母情感的天平越来越向宝钗倾斜,以至最终选择了宝钗做孙媳妇,这当然跟宝钗愿意揣摩贾母心理和喜好,曲意讨欢有关。你看,本是给宝钗过生日点戏,宝钗却尽着贾母的喜好点了一通,你说老人家能不高兴吗?就其他上上下下的关系上,宝钗也是尽量避免与人发生正面冲突,即使那种言语上的难堪都不曾有过,尽量与人为善,并且不是那种软弱老好人的与人为善,从来都是不卑不亢,让人觉得可亲、可敬而不可欺:对湘云和岫烟等,他总是怜贫惜弱,让对方体面的接受她的帮助;而对泼辣、恶毒的嫂子夏金桂等,她绵中带刺,妥善对付,让对方找不到自己的把柄,惧怕三分。因而在贾府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她做得非常成功,上上下下没有不敬佩的,你看:“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就是那些小丫头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
当然,也有人认为宝钗世故、冷漠。尤三姐自刎、柳湘莲出家,混帐如薛蟠都叹息不已,她竟然能不在意的说他们是前生命定,劝慰母亲不要惦记柳湘莲那个他们薛家的恩人;对金钏儿投井,她也能替王夫人巧为开脱,说金钏儿是“糊涂人,不为可惜”,劝慰王夫人“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所有这些确实很让人怀疑宝钗的爱心和正义,不过,就笔者看来,这也许跟宝钗的现实有关系。
薛宝钗是个现实派,她从不做不实际的梦,只为有可能实现的理想,做着脚踏实地的努力。你看她跟黛玉谈读书的那断话:“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 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在宝钗看来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明理、辅国治民,这也是她常给宝玉灌输的思想,这些思想宝玉不爱听就是因为太现实,让人没有美感和回味感,可是她说的却是事实。既便是对于自己的悲惨结局,宝钗也不会有太多的悲天悯人,而是在现有的条件做着能做的努力:仓促与宝玉成婚,把委屈埋在心中,耐着性子想办法修复宝玉的心理症结;宝玉出走后,打起精神过日子;悲从中来,心中戚苦,仍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上上下下的感受,安慰王夫人,安顿袭人,尽管自己婚姻不幸福却很努力的为一个下人的婚姻幸福张罗着……
对于这样一个在现实中努力、向上的好女人,我们何必要求全责备呢。何况,她的冷漠是为了安慰、解脱长辈,为家庭着想,在现实中,为了达到一方面的目的,也许有些冷漠也是不得已,就如某些善意的谎言。而且,她从没做个大恶之事,即使扑蝶栽赃于黛玉这样的事情,虽有不义于黛玉,也是情急之下的一种解脱,这样薛宝钗才更是一个现实的、血肉丰满的薛宝钗。何况,薛宝钗也只是一个封建社会大家族所培养出来的贵族小姐,在她而言,她所需要的也只是那些世俗的生存智慧以成功的游刃于贾府而已。
姚木兰的儒道兼容
如果说宝钗是封建社会儒家的理想女子,那么木兰则是语堂先生心目中儒道结合的理想女子,是语堂先生在《红楼梦》的基础上提炼出来的完美女人,她兼容并包有儒家的世俗生存智慧和道家的逍遥自由思想。
由于温存善良的母亲的传统教育,木兰节俭、勤劳、端庄、知礼、谦让、服从、善理家事,与宝钗一样是一个儒家女性教育的理想:安守女人的本分,即使才华、智慧远超哥哥和丈夫,也只是在女人的位置上运用这种智慧影响着男人;具备宝钗式的美德,很能适应家庭和社会环境,有着世俗的生存智慧。当然,在这种世俗的生存智慧上,木兰的妹妹莫愁是有过之而不及的。但是,木兰的自由与梦想,青春与热爱,则是他们所远不及的,而这也是语堂先生之所以说:“若为女儿身,必做木兰也!”的原因之所在。
由于重道逍遥的父亲的道家自由思想影响,木兰能脱离于礼数的束缚而自由、健康的生活、成长:她一双天足,不裹脚;会吹口哨儿、唱京戏以及收集、鉴赏古董;接收了一些新的观念和思想,不相信女孩子要规矩,男孩子就应当坏,男女应当平等。正因为天性自由热情,向往和追求美的事物,木兰的性格、人性都非常的健康、美丽,拥有与曼妮、暗香纯洁而热烈的女性友谊,与立夫超乎友谊之上的真挚、美好感情,与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和子女浓烈的亲情,与荪亚的婚姻也和谐美满,在情感和命运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缺憾。因此,相对《红楼梦》众多女性悲剧之一的宝钗,木兰无疑要完美的多。尽管宝钗性格相对完善,拥有亲情、友情,但终因太藏愚纳拙,事故老成而婚姻不幸,当然,宝钗的婚姻不幸有着造化的因素,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宝钗确实是很不幸的。
至于木兰跟孔立夫之间的感情纠葛,木兰应该是没有缺憾的。不凭别的,就凭她们婚后的美满生活和俩人之间一生的相知相助。木兰和立夫之间是有着甜蜜的,陶醉的,幸福的爱情味道的,只是,他们各自的婚姻,就如傅先生的五行命算所预示的:“五种命型,就用金、木、水、火、土来代表。男女婚配,就是这种命型配合的学问。命型若配得好,可以彼此相辅,彼此相成。”木兰的金命配荪亚的水命,莫愁的土命配立夫的木命,都是相辅相成的,都是幸福的婚姻,并且,木兰与立夫还能终生相知相助,憾何有之。
尽管一个立夫值三个荪亚,木兰自身才华也远超荪亚,但木兰仍有智慧把与荪亚的婚姻经营得美美满满,与立夫的感情也经营得有声有色,相比于现时代女性事业、婚姻的众多困惑,木兰无疑是一个理想。木兰思想自由、坚毅刚强,在关键时候能有大智大勇,在众人促手无策之时,机智的救出立夫;木兰谋事细致周全、眼光长远,在家庭财政计划上,量入为出,精打细算,善于理财和投资;因此,若是在当今社会,木兰的事业肯定会青山不老、长盛不衰。但不管木兰的事业再怎样蒸蒸日上,回到家庭和婚姻,木兰仍旧只会做着她的妻子、母亲和女儿。因为木兰本质上对生活有着由衷的热爱和理想,虽然儒家的俗世理论使她精于人世,在生存智慧上超于众人,但道家的逍遥思想更能使她超脱于世俗的生存智慧,真正的体验自身的感受和思想。也就是说,世俗的生存智慧只是木兰适应社会的一种必要,指向木兰自身的思想和情感才是木兰的追求和理想,她的婚姻家庭和爱情才是真正目的性的东西。
纵观木兰的一生,她勇敢坚强,才气焕发,对人友好,胸襟开阔,无限热情,亲密恳切,洒脱自然,穷达不变,甘苦与共。她夜访司令部,勇救立夫;痛失爱女,坚强的活着;特别是最后成为忍苦、勇敢、伟大的抗日民众之一的俩次升华,更使得木兰有了对民族和国家命运的密切关注,从而转变为一个全新的时代女性。
因此,从薛宝钗式的儒家女性生存智慧到姚木兰的超于世俗的个人生存智慧和超于个人的民族思想感情的兼容并包,中国女性经历了一个从旧式的为男人活着的个人生存智慧到追求个人思想和情感再到对民族的关注的过程。这样一个过程继续下来,就是我们当今的男女平等的社会。这样一个社会中女性的生存智慧、婚姻家庭和思想情感的研究和表达又可以用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来阐释呢?那必是另一位大师的责任了,只是,笔者对这样一位大师的出现充满了期待和盼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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