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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07:1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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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utong9.net 于 2024-10-22 07:16 AM 编辑
NSCAI的诞生,无疑标志着硅谷精英的影响力进一步从防务圈向更广泛的政策议题扩散,也预示着AI政策将成为硅谷精英具有巨大发言权的领域。
NSCAI连同随后成立的常设智库平台—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CSET),也构成了一个影响力集团在华盛顿立足的完整架构,从高层交际、观点输出、调度资金到吞吐人才,独立于党派风云之外的稳定利益圈业已成型。
值得一提的是,CSET所网罗的多名技术政策专家,其后相继跨过”旋转门“,由CSET进入拜登国安委团队,并在围堵中国半导体产业的一系列政策中发挥着操盘手作用。如CSET创始人杰森·马瑟尼,就是在2021年3月出任美国国安委科技与国家安全协调员一职,具体负责此时展开的美国对华半导体贸易政策调整,不久,马瑟尼在CSET的两名干将查布拉(Tarun Chhabra)、可汗(Saif Khan),也先后转入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
长袖善舞的马瑟尼,在2022年7月又获得兰德公司总裁的美缺,不过在此之前,三人组一年多的跨部门乃至跨国协调,已使对华半导体出口管制新规轮廓初具。在马瑟尼身后,一部已经被装配调试完毕的“芯片战争”机器正蠢蠢欲动。
几个月后发生的事件,此处已无需赘述,通过一场将中国半导体行业作为献祭的表演,硅谷精英们正式确立了对华盛顿AI与先进半导体技术管制政策的巨大发言权。
通过这个具体而微的案例,不难窥见美国金钱政治流转运行的诸般细节,也令人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经典论断有了更丰富的理解,华盛顿刮起的风与唤来的雨,很大程度上不过是资本集团座次消长的结果。
回首十年前新自由主义尚且巩固的时刻,2014福布斯美国富豪榜上,仅有两名科技巨富跻身前十(比尔·盖茨和拉里·埃里森),其他座次被来自金融(2席)、能源(科赫兄弟2席)和商业流通(沃尔玛家族4席)领域的富豪所瓜分。
由于没有超凡脱俗的资产优势傍身,此时的硅谷科技巨头们自然只能争当传统“加州意识形态”标兵,将政治正确标签贴满全身,奋力扮演着多元、平等和包容(DEI)旗手。
然而恰也在这一年,有位名叫贾斯汀·汤尼 (Justine Tunney) 的谷歌工程师在白宫网站发布了一份惊世骇俗的请愿书,表示“科技行业可以为我们提供良好的治理,防止美国进一步衰落”,为此,她/他提出就三项议题举行公投,分别是:
1. 让所有政府雇员退休并领取全额养老金;
2. 将行政权力移交给科技行业;
3. 任命谷歌执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为美国首席执行官;
笑谈背后,作为曾在“占领华尔街”运动中活跃一时的科技网红,汤尼这位“跨性别无政府主义者”从立场光谱极左向极右的跃迁已然透露出一丝不详的预兆。
十年后的今天,2024福布斯美国富豪榜上,前十位置已被硅谷巨富包揽八席。如此剧烈的东西海岸金权“板块漂移”下,“加州意识形态”的重组和科技精英意志笼罩华盛顿政坛,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得以坐上牌桌的硅谷精英们,想要尽情施展的牌路又会有什么特点?
表面上看,从外熵到负熵,从后人类到超人类,从长期主义到有效利他主义......硅谷另类意识形态堪称边缘思潮大杂烩,从不同学术领域借用的名词和概念排列组合一番,就能拿来开宗立派,为人类开出“末法时代”的诊断和技术精英治理的全套药方。
以不少硅谷另类右翼遵奉的宗师博斯特罗姆(Nick Bostrom)为例,2003年,在《黑客帝国》续作热映之际,这位牛津大学学者发表了轰动一时的“模拟假说”,对技术乐观主义理念提出质疑。
博斯特罗姆认为,以下命题至少有一个是正确的:
1,人类物种极可能在发展到“后人类”(posthuman)阶段前灭绝;
2,任何后人类文明都极不可能对其进化历史进行大量模拟;
3,我们几乎肯定生活在计算机模拟中;
基于此假设,除非人类当下已生活在一个计算机模拟世界中,否则我们在逻辑上就不可能达到一种技术高度发达的后人类阶段。
“在我们目前无知的黑暗森林中,将自己的信任大致平均地分配给三个假设似乎是明智的”。(In the dark forest of our current ignorance, it seems sensible to apportion one’s credence roughly evenly between (1), (2), and (3))
博斯特罗姆描绘的“黑暗森林”,紧紧抓住了互联网泡沫破裂后在硅谷淘金的后来者们(comer)心智,以博斯特罗姆创立的人类未来研究所(FHI)为中心,其“超人类主义”理念在美国科技精英中广泛传播。
但向往超人,也往往意味着蔑视凡人,大规模定向筛选胚胎、全体人类数字人化、全民服用催产素提升道德水平、向单身男性按需分配女性、普及皮下预埋芯片预防犯罪、劫贫济富改善经济......一个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想法,随着潮水被推升到光天化日之下。
拨开硅谷另类思潮的糅杂文本,末世思维、技术万能和精英认知,可被视为其中的共通思想元素,各异的流派无不在渲染这样一个基本图景:人类面临重大紧迫的存亡危机,技术可以化解危机,而”我“,则是当仁不让的救世主。
马克安德森名噪一时的《技术乐观主义者宣言》,正是这样一份极具代表性的文本。尽管名曰乐观主义,但其中的字里行间却满溢着对日常生活的恐慌渲染,对于种种和平与发展的挑战,安德森相信,没有任何物质问题—无论是自然造成的还是技术造成的—无法通过超人类们供给的更多技术来解决,而技术精英的责任或者说使命,则是使自己成为技术超人。
知名技术作家叶夫根尼·莫罗佐夫,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创了“解决方案主义”(solutionism)这一概念,批评科技精英的鼓吹,即只要有正确的代码、算法和机器人,技术就可以解决人类所有问题。莫罗佐夫认为,这种消除不完美并使一切最优化的思维,会最终导致一个由算法驱动的世界,硅谷寡头将决定人类社会未来的形态。
博斯特罗姆、雅文(Curtis Yarvin)等硅谷思潮“造雨人”及其信徒们,正在不断印证着莫罗佐夫的担忧。
今天,肖克利式的致命自负、冷漠与傲慢如同幽灵,正在硅谷阳光下徘徊游荡,只不过这一次,其所激起的不是主流公众的嘲笑与厌弃,而是越来越多赞同与赞美的回声。
回首当年,统计学家古德(Irving John Good)提出所谓的“智能爆炸”理论,认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超智机器”一旦出现,将可以通过不断迭代开启自我进化,从而很快从不及常人发展到让人类无法理解的超高智能水平,“因此,第一台超智机器是人类能打造的最后一项发明,前提是机器足够温顺,可以告诉我们如何控制它”。
古德的担忧,在那个真正的技术乐观主义时代仅仅能在好莱坞获得反响,而在今天,各种AI灭世的恐慌,却能够直接塑造人工智能研究的禁忌与规则。
随着富可敌国的硅谷巨头们肆意伸张其意志,他们对世界的影响,有待美国乃至全球公众的审视。
借用塞德里克·迪朗在《技术封建主义》一书结尾处的呼吁:“未来属于算法这只看不见的手,得益于数字反馈回路,基于商品的贫乏和混乱分流而维持劳动分工变得不再必要,在这种新型经济计算的霸权来临之际,问题是谁将成为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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