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了园”的其中一栋建筑
作为“阳江市郑国谷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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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谷在了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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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奇幻、混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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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馆日,观众聚集在圆形庭院
融进了生命里面。”
责编:陈子文
阳江与香港隔海仅100多海里,早年靠着这个地理优势,受到诸多港派文化、西式文化的影响。
艺术家郑国谷1970年出生在广东阳江的程村,毕业后回到老家生活、工作。他的创作从绘画、书法,到摄影、装置,甚至建筑……很难定义风格,但极具个人标识。
一处未完成的景观
2000年开始,他在阳江为自己造“园”,靠着几十个工人,像拼图一样,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奇思异想实现,营建出一个奇幻的世界,现在的了园占地3万多平米。
造这个园子,他做得很慢,但“每天都变化一点点”。园子里的一条环湖路,从设想到今年差不多建完,花了快4年,用石头慢慢地去垒起来。
郑国谷在美术馆首个开放日,身后是他的作品
开馆日,园子里的各种表演
开美术馆的初衷,他希望大众能走进来边逛园,边看作品,主要是要让他们自己去体验,去“自我更新”,而不是非得告诉观众要怎么看。展品摆得很疏,多是他自己过去20多年来的观念艺术创作。
而且,整个园子里有广阔的空间,异形的建筑、自然,成为了绝佳的舞台和背景,舞者可以随性地跳上一段,大人小孩都能亲近自然,松弛下来。
我们问他,园子最终的样子会是什么样?
他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做到哪算哪,走一步就算一步,它最终的样子我也挺期待的。”以下是郑国谷的自述。
一切从一个关于工作室的想法开始。
1992年从美院毕业时,最初的理想,就是要在远离城市的地方,重新造一个工作室。不是像北京、上海那种艺术家租工作室,在工业化的厂房里面去画画或者构思;而是在一个自然生态的环境里做创作,状态会怎么样,我挺想要去实现的。
我设想最好是一种坡地建筑,安安静静的。大概2000年的时候,发现了在距离镇上十公里开外有一个种荔枝的果园,就把它承包下来,果树也都有保留着。到现在大概20年,期间一直在“拼图”,2000年可能5000平方米,到2004年就又多了1万多平方米。后来增加到了六七十亩,大概是3万多平米。
我觉得做一个东西就要跟兴趣结合。1990年代,我们当时很多人都在玩一个游戏《帝国时代》,它跟建造也有关系。游戏的一开始你就要发展种地,建造石头房子、围墙、河流,把自己的城堡建起来。最后到了最辉煌的时候,要建一些“世界奇观”。我就想借助这个游戏,看看把虚拟转化到现实,是什么样的。
一开始我就把我的这些建筑,也命名为“帝国时代”。最初设计的平面,借鉴了游戏里面的一个秘密武器:一个蹬三轮的小孩。把大的平面范围定下来以后,再把功能跟这些圆形的体块去结合,做了分区,室内的话有画室、做装置的空间,室外有各种各样的园子,都是供人休闲、停留的。 《帝国时代》这个游戏都是要打仗的,炮弹打到一面墙,就会穿几个洞,我的建筑里有一些很奇怪的窗子,就是这种炮弹窗。
园子里的各种植物
我做了很多户外的比较休闲的分区,有日本园林风格的“枯山水”、鸡蛋花园,都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弄,没有去把古色古香的东西,一模一样地搬进来。因为我想要的园子还是一个当代的园子,里面暗含东方美学就可以了。
园子里的某处天窗
很多地方都做了顶光,需要让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希望人和天的关系,不要切断。
最有特色的是一个正圆、有流水的中庭,直径有12米。它就是从三轮车的车轮抽象出来,按照印度的瑜伽中心的想法去做的。我妈妈是半个阳春人,阳春有一种石头是阳江没有的。当时用一个50吨的吊机,从空中把石头吊下来,指挥互相都看不见,完全用对讲机进行操作。
站在庭院中看天空
这个园子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你站在里面往上看,顶上虚的这块像一个地球一样,但你换一个地方看,这块虚的就变成了一个月亮的造型,随着脚步移动能感觉到它一点点变成月牙形。
游园的人
中庭的用处就是让人停留的。所以来这里玩的很多人,都很喜欢待在这里,一待就待很久。我当时也不是很在意地去设计这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圆形,还有这些流水,做出来的效果,会让人的能量或者想法,在那里回旋。
其实传统的园林里面是没有那种圆形的中庭,我觉得把这种造型跟中式传统相结合,都可以容纳进我自己的园子里面,我这里应该是很包容的。
以前我们在阳江,总是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到了2011年我决定戒酒。但因为肚子反正都要灌饱,于是就改喝茶,就想在这个坡地里开始建造茶室。跟之前盖的几栋建筑用水泥不一样,我用了木材,更符合茶室的气氛。先建了一个上边的茶室,然后又建了一个“金字塔”茶房,是根据胡夫金字塔的造型等比例缩小去建造的,这里现在也是整个园子里我最喜欢的地方。
“金字塔”茶房室内
做这个“金字塔”之前,我看了很多资料,里面都会提到,一旦你按照金字塔的经典比例(比如说胡夫金字塔的坡度大概是51.51度),这样一个度数逻辑去建造,空间就会变成一个“能量收集器”。我也做了很多小模型去实验,如果要把金字塔跟中式结合起来,不是用石头的话应该怎么去搭这个结构。最后的方案就是,4个面一碰的都是钢结构,中间不要任何的粱,它现在是12米宽,高度是10米多。
远看,茶房像漂浮在水上
在坡地里面整一个120平米的平地很难的,用钢把它搭出来,在外面漂着。我们找来了一些四五十吨的大石头,作为水里的支撑结构,把它压实作为承重,不用在水里面打桩。
郑国谷和工人在工地现场
2011年,当时《帝国时代》游戏也没落了,我就想不能跟它一起衰落,要给我的园子起一个新的名字,我就打了一个“了园”,完成了的了,花园的园。我搜索“了园”,网络上没有有任何跟它一样的东西,我就定了下来。
到现在还是有很多建筑是未完成的。
我一般做建筑都喜欢用身体去测试,蹲在那里,这里到底要做什么。这些工人跟着我,从1993年跟到现在,这种默契是20多年了,最多的时候应该有六七十人。
了园一角
一个地方的生态好,其实需要一个过程,现在夏天会从里边飞出很多萤火虫来,越来越多的鸟可以在这里停留,整个生态通过这些时间应该有恢复。是因为有20年的建造,自然的那一份,都显露出来了。
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一个长期的项目,像创作的一个作品,是融进了人的生命里面,根据你的脉搏的跳动而跳动,是用生命去完成的。建筑的理想和现实达到一致了,那么建筑就成为了一个“存在”。
90年代初回到阳江,我就在一个楼梯的走廊里画画。那个时候对空间的要求就是“因地制宜”,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画室,就是一个过道刚好放一张这么小的作品。最早期就是去对应这个空间,做一个这么小的规划。
90年代,中国的经济就挺好,很多家庭就有改造居住环境的需求。我们虽然在美院学的是平面,但对应到社会上就做设计,也就慢慢开始做立体的东西,背后的原理还是一样的。
做了七八年的建筑后,我就发现好像我们学的那些东西,只是为了体现甲方的意思,我的一点点想法,就会被甲方以各种理由,包括一些风水禁忌,把你的东西全部改了。我就发现,哎,这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东西,他们好像不是在找建筑师,只是找一个画图师。后来我就希望都是自己来做建筑,找到一个能承载我自己建筑理想的平台。
“阳江组”工作室,外形如冰山
“阳江组”的根据地
阳江组合的这个建筑是2009-2011年用了三年,设计建造出来的,一个外形像冰山一样的建筑。我和好友陈再炎、孙庆麟有个艺术小组,叫“阳江组”。我们都是阳江人,现在这里是我们固定的一个工作室。
室内错层楼梯
中间是一些楼梯,空间里有很多错层,使用率都挺高的,很多人觉得这像个当代书法的博物馆。
这里也是用了顶光的,我们吸收太阳光的能量,进行书写表达,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很有作用的。
“阳江组”的孙庆麟在工作室创作
这个地方有一张书写台,写完就可以把作品贴到板上。其实这是我们18年前在2002年成立“阳江组”的时候的一个记忆。
我们都是阳江人,有时候我们可能会玩得很疯癫,或者到很晚都还在,现在这里相当于就是我们自己的城堡,也不会有什么打扰,很自由。
“阳江组”的三位好友在庭院喝茶
虽然这个建筑外表看起来很“爆炸”,支离破碎的,但是一进来,会穿过传统园林的孔洞,有假山石,有流水,蕴含的还是东方的审美。在后面的庭院里,我们会根据树的阴影喝茶,把桌子搬来搬去。有时候也有一些活动,烧烤、喝酒吃饭,都在园子里一起完成,还包括我们的书法创作,比如“饭后书法”,都是跟生活非常有关的。
我出生在程村,离阳江有20km。我3岁的时候,我的爸爸因为转业回来在阳江有了一份工作,我们全家就从程村出来,走一天的路,来到了阳江镇上。40多年后,差不多是两年前,我回到这里,看到瓦片几乎都掉了下来,就剩下了些残墙。建筑没人管的话,很快会腐烂,但一旦有人在那里修一修,挡一挡,建筑又会变得很好。我就觉得,应该把那里恢复起来,每年祭祖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原因,我发现程村这个地方东西比阳江都好吃,它是全国蚝的集散地,海鲜的味道都很独特。用那种地网一捞上来的海鲜,马上用白开水一煮,直接吃,都很好吃了,我自己说“有大海的味道”。
谷园由空中的连廊相连
整个建筑占地是45米长。本来民国的建筑采光不是很行,中间那一段我就全部拿来做采光用,保留一些墙体和青砖房的元素,不盖瓦片,再用几个矮墙来间隔。房子算是有三层,面积大概是500平方米。每层都通过一些连廊,互相连接起来,有时候,你会感觉一个连廊飞过房顶,就像飞檐走壁一样。
谷园的植物长势极好
我在程村的这个谷园里也种满了多肉,这里的多肉甚至比了园的长得更好,有的还长出了很正的圆形。程村的这个建筑改造,算是把我的实践从阳江往乡下又推进了20多公里。
过去20多年,我一直在家的周围活动。我会花很多时间待在我自己的建筑里面,随时有一些想法,就去试试。我希望看到后面慢慢建造出来的东西,都会跟生命融合在一起。部分图片由阳江市郑国谷美术馆提供,摄影:何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