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原本采光差、结构普通的200㎡房子,
变成静谧的大地色洞穴,
30㎡的院子像小小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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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过平淡日子,真实地相处。
一家人也不爱社交,
在温州七都岛上租一处牛棚,
改成纯放松的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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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50岁的吴极中刻意减少了工作,
更关注生命的质量:
“只有成功才是人生巅峰,
只有挣到钱你才是厉害人物,
这些价值观肯定是不对的。”
5月,我们探访他的家和茶室。
自述:吴极中
编辑:雯 敏
责编:徐 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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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吴极中,我的爱人叫杨素丽。我们之前一直住在一套学区房里,儿子高中毕业后去成都读大学,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加上我在山里长大,想找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这个家位于温州老城区的中心,周边生活便利,也安静。
推门进来就是30㎡的院子,小小的像蜗牛壳,但每天都让人体验山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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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一部分是水磨石地面,另一部分是水池,还种了两棵老梅树。我们两个老是摆上茶席,有邻居路过,经常加入进来。每年冬天都设一场梅花家宴,邀请朋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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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主要种在西面,都是落叶植物,夏天它能形成树荫,到了冬天所有的叶子全落光,确保阳光能进到屋子里来。
水池上堆了一座小山,石头和树都是从山里挖来的,尽量保持它们在自然里的样子,树就是这么长的,石头是老皮壳的,给人特别安静、内敛的力量。我闲时下水捞捞落叶,小时候,玩水是我们山里孩子最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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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也恋家,节假日总爱往回跑,其实小孩能感受到自然带来的舒适,而不是看重房子多豪华。与其用很多的心思去做装饰,不如好好经营一个能从中得到心灵慰藉的地方,重新回到慢设计。生活节奏太快了,一定会刺激欲望,大家都觉得不够、不够好。但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大多时候很紧张,放松不下来。慢设计就是找回质朴、轻盈的家,让阳光与房子做游戏,从每个窗户看出去,都能望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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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是200㎡的两层复式,核心部分其实是一层半的错层区域,平常大部分的待客、交流都在这儿的茶区,因为它跟餐厅、厨房挨在一起,比较聚气,能让人停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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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多客厅的会客功能,也许还不如一间小茶室。面对面喝茶聊天,能坐很久,但换到客厅大沙发上,可能过15分钟就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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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也很小,家里平时就两三个人一起吃饭,如果做个大餐厅,就没氛围了。好多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事业上去,觉得吃饭不重要,但我们家对吃比较上心。烟火是很治愈的,美食是快乐源头,还能凝聚整个家庭。米是从松阳的农场订的,农场主把稻谷一袋一袋寄给我,我放在小机器里把壳除掉,那个米很新鲜、有香气。我们还会用云南旧木臼改造的炭火炉来煮汤,慢炖3个半小时,吃出幸福感好久。拼事业的时候谁不伤痕累累?有人选择去旅游、去玩,但所有的“逃离”都是短暂的,你能回到让你治愈的地方吗?在我看来,一定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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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只要儿子从学校回来,绝对让他好吃好喝,确保他往后是常回来看的。他学的物理,我说去做设计,他不做;我说没事,读完物理出来做设计,他还是不做(笑)。做他擅长或者喜欢的东西就好,为自己的热爱付出,就有价值、有乐趣,能做到老。不要纯粹为了挣多少钱而去做什么事业,这个我特别不认同。儿子的理想是做一个普通人,我们也是。希望他通过自身的努力去闯荡,去感悟,因为很多东西是别人教不了的。真实的爱,绝不只是生活上对你特别好,也不是物质,还是陪伴和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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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是一个挑空的客厅,层高4米。视野很开阔,望出去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景,没什么城市的踪影。晨光漫进来时,太舒服了,我喜欢清晨或傍晚坐在那里发发呆,我爱人练练养生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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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面,用到我自行研发的“荒雀水泥一体漆面”,有适当的色差和油画一般的肌理感,就像在泥土色的洞穴里生活。这种材料本身很有“气场”,即便家里少些软装、空一点,它也压得住,不太有轻飘飘的感觉,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温润。快的东西,过于精致的东西,它都有反噬力,人置身其中,反而不知道在哪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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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医疗灯,几百块收来的,换上大漆的灯罩。我国制漆器的历史十分悠久配一些中古家具,像是70年代版本的CASSINA躺椅、西班牙狩猎椅,它们木质的温暖,是能跟“洞穴”交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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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二层的楼梯做了弧形结构,我还开了数个小孔洞,像一座光影流动的雕塑。二层有2间卧室,我们的主卧只有一个床,把卫生间跟储藏衣柜都独立到外间,显得更清爽,因为江南湿气太重了。2个卧室之间做了书房,也是起居室,睡前我们在这看书、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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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旧东西特别喜欢。像这个茶几,顶部是老石片,底下的纸桶原本是装东西用的,它们正好大小一致,我就组合起来了,其实都是不同时期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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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人平常学中医。我们认识的时候就20来岁吧,我比她大7岁。过平淡日子,不是那种热烈式的生活。两个人真实、放松地相处就好了,长久的关系绝不是用力得来的。为什么要取悦别人呢?我们首先要调整的是自己的身心状态。她最开始做财务,后来学汉语言文学,也看哲学。哲学家威尔·杜兰特有本通信记录《生命的意义》,他向同时代的各界人士发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都很喜欢书中记录的一个回答:如果自由是快乐,那监狱外的每个人应该都很快乐;如果财富是快乐,那富人们也该快乐,但这不是事实啊……我们俩性格中原本就有很多相似的东西,不断学习,也就越来越相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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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家人,全i(内向)全社恐,也不太愿意社交。社交里太多客套甚至虚假,虚假久了,真实就不在了,忙于应付别人,可能最终变成习惯应付自己,听不到内心的声音了。
去年,在温州七都岛找了一个牛棚,年租金2万多一点,简单改造,做成了茶室,旁边的田也租了过来。
软装比较粗犷,因为想保持它在乡村里自然、放松的状态,越精致越工整,就越要受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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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纯粹自我放松的地方。尤其天冷的时候,过来晒太阳、起个柴火,可太舒服了,一碗锅巴饭下肚,好满足。我们真正需要的钱很少,因为想要的东西多,所以才会那么卷、那么累。
如果没有家人支持,大部分人在工作地买房,其实是用半生甚至一生,去赚一个房子。如果先租一个小房子或者院子,把日子提前过起来,可能幸福指数会得到巨大的改变。
好像只有成功才是人生巅峰,只有挣到钱你才是厉害人物,这些价值观肯定不对的,应当是跟生命质量有关系,而不是跟物质、财富的数量有关系。我今年50岁了,它是我人生的分界线,肯定要有不一样的活法。做设计是非常思虑的一件事情,没几年发现自己头发已经白光了。
我曾经很执着于设计,一是本身很热爱,从小对美学感兴趣;二是曾认识一位中医,他说为人创造美,是有功德的事情,我被打动了。这几年发现,自己太过用力,于是项目做得越来越少,有些就拒绝掉了。做少一点,但做得更有趣,能挣到吃喝、满足身心需求就足够了,把自己抽离出来,也是为了继续成长,我不愿意把设计和生活都变成纯粹的生意。
之前做的项目容易火,有人说我是网红设计师,一点也不介意,能做出被人认同的东西又不是坏事,5年、10年后再去看,还经得住看就行了。
我平常不太管自己叫设计师,更希望做一个诗人,不是写文字的诗人,而是希望我的建筑、我的生活里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