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田野间自在“呼吸”。
欣琦说,植物像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纯真故土。
如同这一家三口,过得开心、知足、顺其自然。
编辑:高舒怡、朱玉茹、邹雯敏、徐莹
2019年,从事创意工作的沈晨,带着妻子黑桃回到上海崇明岛,翻新了自己和外公从小居住的祖宅。沈家的祖宅在崇明岛六滧村的深处,听着蝉鸣和偶尔传来的狗叫声,穿过一片片稻田,就到了。如今,这栋二层小楼是全家人的度假屋。
女主人黑桃说:“我们希望房子首先是融于乡村风土人情的,而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2019年,机缘巧合地认识了建筑师刘漠烟,他正好也在崇明造过一个房子,就请他来帮我们做设计。”房子的建筑面积一共270㎡,分为主房和辅房两部分。
刘漠烟说:“在崇明,主房加辅房的形制是一种常规做法,主、辅房在功能上是互补的。通常来说,主房会布置客厅和卧室,辅房是餐厅和厨房。”沈晨非常喜欢烹饪,于是将辅房的厨房作为中厨,又在主房的客厅增加了开放式的西厨。主房和辅房通过一段连廊连接起来。主房客厅,沿着墙壁四周布置储物空间,把公共的活动区域放在中央远看度假屋,外观最大的特点就是错落排布的木质与浅灰色的体块。走进屋内,每层的天花板都高矮不一,室内也错层布置。
刘漠烟解释道:“老上海的里弄住宅中,其实早有这样错层空间的概念。从石库门进入,先是到达一个天井,而后是客厅,再朝里走的时候就会发现厨房的挑高变低了,那是因为在厨房上方半层的位置加入了一个‘亭子间’。现在很少再见到‘亭子间’出现在住宅之中,但它启发了我们,去削弱‘大平层’的布局方式,让家更有趣。”房子里,中厨的挑高被降低了,在上方错层布置了卧室夹层;穿过连廊到达主房之后,在二层客厅之上又会看到一个半层的小阁楼……这样一来,每上半层楼,都能到达一个新的区域,原本两个平层的高度,产生了“四层”的体验感。
“2019年刚开始造这个房子的时候,家里还没有小朋友”,黑桃回忆道,“造好之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我和沈晨的父母也会来住,房子里经常是三代同堂的状态。错层的房间布置就发挥了很大作用,几代人之间既有独立的空间,需要照顾的时候又通过半层楼梯快速联通。”
家里还有一个“看不见的设计”:自然换气系统。室内外都安装了换气口,它们也具有一定的粉尘过滤功能。再加上壁炉从一层直通房顶,不点火的时候其实起到排风作用,与换气装置形成了一个内外循环。
客厅和主卧都采用通透的落地窗,通过百叶来调节室内的光线。楼梯间、阁楼、卫生间,都通过各种开窗引来天光。
沈晨与黑桃的卧室正对着一片田野,夫妻俩还在不远处种了些果树,春天可以看花,秋天赏果、摘果。
好的木材会“呼吸”,加上天然纹理,让整个房子都“活”起来夫妻俩一直很喜欢的木头,适合营造度假屋惬意放松的氛围,于是木材在家中几乎随处可见:地板用比较硬的橡木,耐久耐磨;户外木材需要防腐,使用了柳桉木;天花板选用白木这样相对低成本的……在中厨,夫妻俩保留了原来老宅里的灶台和铁锅,院子中还晒着许多用来烧火的木柴。他们觉得,既然生活在祖宅中,就要传承一些祖辈的生活方式。
“画灶花”是崇明很有特色的一项绝活,家家户户基本都会画。“我们家的灶花还没有画,但在附近婆婆的家里都可以看到,村里还有一间灶花博物馆。”
如今,来崇明的度假屋小住,已经成为沈晨一家人生活的一部分。
“在城市中,生活节奏快,邻里之间也不相熟。回到乡村,邻居都是亲戚,有时还会互相送送新摘的玉米和蔬菜,找回了久违的放松和亲切感,”黑桃说,“我们家的客厅没有电视,每次到乡下住,也不会一直想要看手机,总觉得这样亲近自然的机会是很宝贵的。”说来也巧,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那时还只是间破败的老宅。我是杭州人,2007年来北京。七八年前,我当时的工作是去对接建筑设计师,有人给我推荐了小武,说他在胡同里自己改了好几套房子。小武其实也不是专业设计师。他是河南人,过去一直在动画行业。改造房子,是他的业余爱好。
那个炎热的夏日,他拉着我上半完工的露台,特别兴奋地描述着改造完会是什么模样。我第一次爬房顶,颤颤巍巍地。他却如履平地,像个武侠人物。夕阳西下,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还有鸽哨的声音。我第一次在北京感觉那么沉静、安宁,完全没有印象中的喧闹、匆忙。那一天,小武让我看到了都市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金叶水杉(左);仙人掌类的吹雪柱、老乐柱、白云阁(右);孔雀翎丝苇(下)如今,我们和女儿就生活在这个带院子的家,还有2只猫,和600多种植物,养的比较多的有槭树、块根类、龙舌兰类和热植类。小武收集植物的癖好,也有十几年了。他是国内最早一批多肉爱好者,养着养着不过瘾,就开始涉及其他植物。经年累月,家里的植物“泛滥成灾”。我们家的设计,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养很多的植物。
首先要考虑的是光线,我们开了很多天窗,每个房间至少保证有一个,在主房更是开了3个长条形天窗,将自然光尽可能多地引入室内。
北京的冬天冷,很多植物在室外是没法过冬的。我们牺牲了卧室的部分通风,在户外做了一个玻璃房温室。院子里原来就有两颗巨大的核桃树,玻璃房的位置正好就在树下,夏天能遮阳,冬天树叶掉落后不影响采光。地面铺上了蛭石,透气、吸水。卧室的盥洗室也做成了阳光房的感觉,能直接看到小院,冬日里也可以放不少植物。
露台上,主要养仙人掌、芦荟、龙舌兰这类喜欢强光、耐旱的植物。为了能放更多植物,还在屋脊上做了阶梯,增大使用面积。
儿童房的外面是一片小竹林,做了特别大的窗户,让我家女儿看风吹着竹叶摇动的“皮影戏”。
我们喜欢旧物回收利用,比如客厅的长椅,就是别人拆房子拆下来的大梁。临院子的一排落地门也用的旧木,经过长时间的风化,它的性质很稳定,不易变形、漏风。我们还收了一批老旧的木地板,用背面做了一整面墙。有些老木料用普洱茶上了色,将整个屋子的色调统一。
很多人第一次见我们家都很震惊:原来在北京能造出这么一块“桃花源”,还以为到了江南。
自从住到这里,我们好像就不那么经常出门玩了。现在特别火的住民宿、露营之类的,好像在我们家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植物多了以后,会形成一个小气候,空气都会好一些。透过植物,我们对四季的感知特别鲜明。
突然有一天,你就会感觉到春天来了,泥土的气息、冒头的小草,一切都让人心潮荡漾。把落地的门和窗打开,桌椅板凳都搬出去,院子就成为了我们的第二客厅,没事就喜欢待在外面。
春日里,叶子的颜色是最丰富的。院子里养了40多种槭树,有的金黄、有的嫩绿、有的偏粉……白白的膜包着粉红色的芽苞,像是婴儿的小手在往外伸,时而有露珠划过,我们经常就能看着发呆上十几分钟。
到了春夏之交,院子里的嫩绿转向青绿,充满少年气息。枫树会开出像芝麻一样大的小粉花,然后结出粉绿的翅果,风一吹,便像竹蜻蜓一样旋转而下。
在院子里放一池水,女儿和她的小伙伴还能开场“泳池派对”。
秋天,噼里啪啦地掉核桃,每年能掉几十斤。我带着女儿拎着篮子,满院子捡核桃,然后交给孩子他爸撬开,做核桃酱吃。
我们还在屋顶上种了丝瓜和葫芦,快到冬天的时候收干掉的丝瓜络,可以做搓澡巾、洗碗布。
冬天,最期待的就是下雪。小院里雪慢慢积起来,在屋里吃个火锅、喝杯暖茶。
第二天早上,一片洁白的雪地上还有野猫和黄鼠狼走过的小脚印。
女儿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我们也没有特意把仙人掌、龙舌兰这样会刺到孩子的植物拿走。现在的新一代对世界的感知好像都隔了一层,是通过网络和屏幕,而不是自己双手的触摸。
我们希望孩子生活的世界的丰富度是足够的,希望这种感知上的健全能给她的人生一个很好的奠基。让她像植物一样,自然地生长着。这是我们能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也是最好的教育。每天早上6点多,小武就起来了,刷着牙把每一棵宝贝植物都看一遍,然后开始在院子里忙活。
有一年倒春寒,我们刚花了一整天时间把室内的植物搬到外面,突然晚上下雪,我俩又连夜抢救,重新搬进来。北京夏天常下暴雨,露台上的植物更是经常需要搬进搬出,不能淋着也不能闷着。根本不需要去健身房,在家搬盆就够了。小武乐在其中。
我们发现,家里还是不够,所以2021年底又在北京郊外租下了八亩地(5300m²多)种植物。
小武一直有自己造植物园的梦想,我鼓励他干脆辞职,我来稳定工作,支持他去探索他第二阶段的人生理想。
现在他每天都要来回100公里,去地里种花、栽树,比之前上班还要忙。反正我看他是人也晒黑了,手上的指纹都给磨没了,但晚上睡得特别香,每天都过得满足,浑身上下像是有拿绳子都捆不住的冲劲。我们俩40岁出头,也有过所谓的中年焦虑,还是希望能在世俗和理想之间找到一种平衡。
我之前的人生都是很遵守社会对我的期待和要求的,努力考一个好学校,找到一个好工作……小武其实打开了我观看世界的另一扇窗,他找到这个事情是真正为自己而活,那种状态是很幸福、很打动人的。
植物,我觉得其实每个人都喜欢,只是看有没有被挖掘出来。它有点像我们内心深处的一片故土,保留着孩童时代那种纯真的状态和记忆,尤其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
球爸、球妈夫妇属于标准的高知人群,大学毕业后,一位留在本校的数学系读博,一位去了北大深造,如今都在上海的高校任教。两人经历了9年的爱情长跑,尽管专业不同,审美和爱好高度一致。
球妈是上海人,球爸则在苏州昆山的小镇里长大,尽管定居上海,一直难忘田园生活。搬新家前,夫妻俩住在市区的老小区里,默契地向往乡野,希望能有一个大花园,实现种植自由。2020年,他们买下郊区奉贤的500㎡毛坯房。在夫妻俩眼里,这儿城市噪音很少,能听到蛙叫、蝉鸣和风声,是兼顾家庭和学术生活的绝佳之地。况且儿子球球还很小,暂时不考虑入学问题。
更让球爸欣喜的是,新家的花园足有150㎡,足够尽情地侍弄花草。
夫妻俩邀请80后设计师吉普做改造,迅速敲定了改造的关键词:自然、简洁、松弛感。
改造后,4层的家显得非常本真。
房子在结构上的改动较少,主要调整集中在地下室。地下室成了书房、影音室和小小的植物阳光房。
吉普将部分非承重墙敲掉,并把户外的采光井封了进来,变出由植物点缀的阳光房。这里种了不少蕨类、多肉、兰花......基本都是耐旱的懒人植物,免去了墙上浇水不方便的困扰。球爸说:“我们平时喜欢在这里阅读、晒太阳,也因为绿植颜值高,逐渐变成了朋友们最喜欢的拍照地。”客厅。整屋的墙壁都是灰泥墙,地板用沉积岩,光脚踩在上面,绵绵地很舒服从院子进门,就到了挑空7米的客厅。
客厅高处的3扇窗户原本是拱形,为了贴合空间造型,改成方形结构。其中一面墙做了像书页般的褶皱。客厅和餐厅都是开放式的,较为亮眼的是用手工泥砖制作的砖红色吧台,仿佛从地面中“生长”出来。楼梯用钢架搭建,线条干练。夫妻俩怕孩子摔倒,便在楼梯铺了棉麻地毯。
二层有2个卧室。楼梯旁的休闲台,用藤编围合,放上桌椅后就能跟朋友喝茶、聊天。三层主卧延续着客厅极简的风格,由暖黄色墙壁和烟熏木地板定基调。
球爸是园艺爱好者。他从没想过委托园艺公司来打理新家的院子,不希望得到建一座假山、修一个凉亭的方案,心中的花园是“只谈花草”。他也不喜欢固定和过于规整的花园,都是根据当下的喜好摆弄。院子主要由两大区域构成,一块是从客厅玻璃看出去,以宿根、观赏草为主,搭配些许月季。另一块则像复苏的春天,种满艳丽的花朵,6月正处于爆花状态。
球爸几乎在所有空闲位置种了植物,围栏和墙壁也挂着花,以至于从室内看出去都是绿意满盈。小区造房子时种下了爬山虎,很多邻居将它们砍掉了,球爸很喜欢,就保留了它们,“恰好房子外墙也是旧旧的、偏自然的风格,干脆修旧如旧了。”
搬家后,一家三口都晒出了漂亮的小麦色皮肤。一家人的物欲不强,搬家后没有丝毫不适应。“我们原来住市区,也很宅,周末连外卖也不点。我太太除了上班,基本不下楼。”
夫妻俩也不觉得孤独,经常有亲友来探访,一起做饭、喝茶、聊天。一家人亲近自然地活着,认真感受当下。按球爸的话来说:“每个人都想赚更多钱,但这个东西是没底的。我们现在过得挺开心,就知足了。”部分图片提供:灰空间建筑事务所、黑桃、刘漠烟;有巢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