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东北人为啥这么会搞文艺,为啥他们的喜剧艺术能够铺满全国。最直接的原因就写在课本上——物质文明,才能推动精神文明。 作为共和国长子的东北,重工业产值一度占到全中国的90%以上,这里有中国最大的钢铁厂、汽车厂、油田……1978年,全国经济总量排名前十的城市,东北有4个,经济强省 “辽老大”的称呼,更是响彻全国。
东北发达的城市化、高水平的教育以及平等的男女关系,塑造了东北人的文艺底子。 长春电影制片厂的辉煌即是“共和国长子”全盛时期的写照。那部工业时代的挽歌《钢的琴》里,开篇的东北人们,人手一件乐器,吹拉弹唱样样全能,文艺细胞信手捏来,便是时代的余晖一瞬。 一幕幕时代的悲欢,则挖掘了东北人的文艺深度。 哈尔滨人贾行家讲起妻子长大的厂区,衣食住行不要钱,每天下午的某个时刻,厂里的某个水龙头就会哗啦啦流出来橘子汽水,全厂的人都可以拿着桶去接。
这,是真实的生活,但很快成为了东北的魔幻回忆。面对长达三十年的变迁和阵痛,东北人的唠嗑与幽默变成了支撑大厦崩塌的精神外壳。 在大庆长大的脱口秀选手呼兰说,“笑是生活的麻药” ,哈尔滨人贾行家说:“我觉得东北人的乐观是一种无观的乐。”
在计划经济时期,它们的矿产、林业资源以计划价格输往全国,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原始积累;在经济转型时期,它们的体制落后于东南沿海,所以效率落后于东南沿海;到了市场经济时期,资源枯竭与效率落后,就像钳子的两端,猛然收紧。
经济下滑之后的人口外流,不经意间开拓了东北文艺的广度。 不同于70年代三线建设百万东北人支援全国的轰轰烈烈,上世纪90年代起,带着东北话、饺子和麻辣烫走向全国的东北人,是带有几分失意的。 港台此时的纸醉金迷与东北彼刻的沉默萧散第一次对视,最终,诞生了听起来很不东北,实际上又很东北的《野狼disco》,也就有了这几年“东北文艺复兴”的流行。 梁龙和宝石Gem(网友们更喜欢叫他老舅)更是曾在吐槽大会上笑称,这是“一场不但包括文学,而且包括电影、音乐在内的全方位的文艺复兴”。 听歌的人留下评论——“东北现实文学,工人阶级rapper,劳动人民艺术家。”,但写歌的人无非是借他在东北之外飘摇不定的生活感想,讲了一件事:当东北人面对失败,如何用语言艺术消解痛苦,这也是东北喜剧的深度之源——坦然面对生活,坚持解构与狂欢。
《野狼disco》之外,是更多东北人的他乡文艺,齐齐哈尔人沈腾与丹东人马丽擅长演一线城市的漂泊悲喜,沈阳人双雪涛在写出铁西区的工业文学之前,深受村上春树影响,那些留学海外的年轻人们则更为从容,李雪琴和呼兰们自然地将春晚舞台和尼古拉斯赵四的童年回忆,与脱口秀结合,带给屏幕前的全国观众们。走向全国的东北文艺,让“东北”早已超越了地域差异。正如来自西北的《白鹿原》与《平凡的世界》书写了农业文明的现代困境;当代东北文艺里,那些凋敝的厂区、固守往日荣光的工人阶级与东北式的黑色幽默,何尝不是反映工业文明的现代困境? 让悲剧淡进生活,包装上甜的外壳,也不过是东北文艺的冰山一角。东北的黑土地是一面镜子,在每一个大时代,这里的流行文化都能照出万千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