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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上海崇明区港西镇慎修庵发生了一起功德箱香火钱被盗案。
嫌疑人被捕后的一句“我问菩萨能不能拿功德箱里的钱，菩萨比OK”，瞬间火爆网络。
当然也有网友发表了不同声音，“有没有可能，菩萨说的是3年！”
“清奇的思路”总是会给大家带来欢乐，而在欢笑之余，相信一些朋友不禁也会思考，为什么庙里菩萨经常会比类似OK或者做出其它手势呢？这究竟是何意味呢？
清代金弥勒菩萨像。来源/故宫博物院
何为手印呢？手印系指用手所结之印契，不同的手势所蕴含的身份与教义信息各不相同，最早为印度的婆罗门教所提倡，后被佛教所吸收采用（据全佛编辑部的《佛教的手印》）。在公元二三世纪时，随着大乘佛教“普度众生”的观念兴起，手印作为佛法的重要外在表现形式，也是佛菩萨与“善男子”“善女人”心灵沟通的重要途径，信众可以通过观瞻或模仿逐渐固定化的手印，而达到与佛菩萨心心相印的目的，从而获得精神升华。
佛教造像出现后，即产生了最早定型的“提前批”手印——“释迦五印”（据李鼎霞、白化文的《佛教造像手印》），包括左手掌心向右横放左脚上，右手掌心向左并向上曲指作环状，拇指捻中指或食指，其他手指自然舒张，表示佛在说法的说法印；手指自然舒展，掌心向外，指尖向上，置于胸前，表示心安无怖的施无畏印；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表示实现祈愿的施愿印；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表示降服魔众的降魔印；双手掌心向上放在下腹部，右手置于左手指上，两拇指间相接，表示坐禅安定的禅定印。需要注意的是，这五种手印并非只用于释迦牟尼佛的造像，也可广泛用于诸佛菩萨之间。而我们常见的菩萨OK手势即是说法印的一部分。
“释迦五印”图例。来源/雷全璋，雷电编著《白描传统人物造像》，陕西旅游出版社2008年版
回顾《西游记》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里的经典桥段，如来佛祖曾与孙悟空打赌：
“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这右手掌中，算你赢，再不用动刀兵苦争战，就请玉帝到西方居住，把天宫让你；若不能打出手掌，你还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却来争吵。”
而在孙悟空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而输掉赌局时
“急纵身又要跳出，被佛祖翻掌一扑，把这猴王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地把他压住。”
大家可以看到如来变化五行山的手掌，正是施无畏印。此处如来不用指头触地的降魔印，说明其并未将天地灵石孕育的孙悟空视为邪魔，而题目里的“心猿”代称成为了解密关键。成语“心猿意马”，即指心思跳动无定，正与孙悟空形象相合，而令心安定平静、无所畏怖的施无畏印所幻化的“五行山”，即是“定心猿”的“对症之药”。
孙悟空难逃如来掌心。来源/电视剧《西游记》截图
公元七世纪，佛教密宗兴起，三密之说大畅。《大智度论》里说“佛有三密：身密、语密、意密”，具体解释来说，即为三部分：本尊（释迦牟尼佛）印契，乃至行、住、坐、卧等一切事业，皆称身密；口诵真言，乃至一切言语等，皆称语密；心观本尊，乃至随事起念事业，皆称意密。而密宗人士认为，只有这三密合一，才能回归本性的真如。在佛教的世界观里“众生皆具佛性”，只因外物蒙尘而致不识，故而，需要一些修行方法拂去“明镜台”的尘埃。而佛说四万八千法门，门门皆可成佛，三密的修行亦可视为其中一条成佛的途径。此处的“密”，并非秘不示人的隐秘之意，而“乃以此等之义为法佛（法身佛）自证之境，无凡人之分，故谓之密。又吾等于一切平等，虽本来具之，然以惑染隐秘之，故谓之密也”，简言之，即无分别的严密与具足而不自知的提示。手印即是身密中最重要的部分，并随着密宗的发展，大大促进了佛教手印的复杂化。
释迦牟尼佛右手施与愿印，左手握持衣角，全跏趺坐。着通肩式袈裟，领口垂落，衣纹自然写实，身体健壮结实。来源/故宫博物院
随着时间的流转，部分佛教手印已渐渐融入我们日常生活之中。在入寺庙参拜或祈愿时，我们经常双手合十，这即是佛教的“合掌”手印。依据《佛说业报差别经》里说：
“若有众生。恭敬合掌。得十种功德。一者得胜福报。二者生于上族。三者得胜妙色。四者得胜妙声。五者得胜妙盖。六者得胜妙辩。七者得胜妙信。八者得胜妙戒。九者得胜妙多闻。十者得胜妙智。”
一次合掌即能累计十种功德，可谓“收获满满”。
《法华经》里则对手印等的妙用意义更有拓展，其称：
“或有人礼拜，或复但合掌，乃至举一手，或复小低头，以此供养像，渐见无量佛，自成无上道，广度无数众，入无余涅槃，如薪尽火灭”。
而随着合掌手印福报意义的宣扬，无论是否佛教信众，很多人都将这种手印视为参拜祈愿的“标配”。
青花经文观音菩萨图碗，明万历。外壁一侧绘观音像，渡海观音居中，足下波浪翻腾。善财童子合掌相拜，韦驮双手合十，横置金刚杵护法。来源/故宫博物院
当然，作为身密的手印虽然自身不含有隐秘性，但施展手印需要有恭敬心与施展时的隐蔽。在《大日经疏》卷十三里即称：
“西方尤秘印法，作时又极恭敬。要在尊室外之中，及空静清洁之处，当澡浴严身，若不能一一浴者，必须洗净手，漱口，以涂香涂手等方得作也。又作时须正威仪，跏趺等坐。不尔得罪，令法不得速成。”
这即是施展手印时的恭敬庄严要求。
此外，《陀罗尼集经》里即强调手印施展的隐秘性，“露处作印咒法者，为恶鬼神之所得便”，并称“于本尊像前作印，应以袈裟或净巾覆盖”。据考，日本的东密结印就通常是在袈裟下或法衣袖中完成。
《佛诞生沐浴图》。现藏于稷山县博物馆
道教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在发展过程中对佛教的仪式文化有所借鉴，并完成了教内改造并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道教科仪，其中佛教的“手印”在道教里有时被称为“掐诀”。在长期的宗教活动过程中，法诀的手印也逐渐固定化，任宗权的《道教手印研究》就曾指出，道士在斋醮法事里供果、供花、供灯、请令、请水盂、请米盂、供香，乃至接剑、捧剑登台、化表、步罡、书讳、度炉、撒米等环节，全部需要使用固定的法诀。这些法诀大都具有特定的含义，属于“道术”理论体系里“术”的部分，即“变化之玄技”。
明代道教三清水陆画《元始天尊像》。来源/运城博物馆
《道法会元明光枢要》里明确指出“祖师必传诀目，通幽洞微，召神御鬼，要在于握诀，默运虚元，因目之为诀也”。由此可见，道教的掐诀目的就在于能够沟通天地鬼神，以人神交感进而实现驱邪正道的作用。
常见的道教法诀如以下几种：剑诀，右手食指、中指伸直，大拇指掐酉文（小指二三节之间），压住无名指。酉文乃是真金之位，为后天八卦之兑，《易》曰：“孚以剥，位当正也”，即有顺天正道、剥落阴邪之意，因而，这一法诀主要用于斩杀妖邪或划破障碍；三清指，左手五指指尖朝上，中指与无名指弯入掌心，大拇指、食指、小指朝上伸，这一法诀主要用来捧净水或在符水作法时使用；五雷诀，大拇指掐无名指根，其余四指握拳不见甲，可以用于行兵、发雷电当前，巽水书符，开天门灯点入病家等。
道教法诀的使用，往往与其他术法或法器相配合。首先，掐诀要与咒术相配合。所谓“咒”可以导源上古时期所产生的“祝由之术”，据称系神灵授予的神秘言语，这些词句可以天地沟通，甚至拘役鬼神，移山填海，并可以做到言出法随。大家都熟悉的“急急如律令”，更是道教术法里加速咒术生效的“经典台词”，也偶有变式。咒与法诀配合，如《万法归宗》所载的“月老配偶”，即剪出两个男女纸人，写上姓名与生辰八字，用五寸二分的印双双加盖，相对互抱，用绒线系住，置于六甲坛下，脚踏“姻缘和令”四字，左手拿雷文，右手拿和合剑诀，饮上一口“东方气”，念上七遍和合咒（“乾男坤女，前世姻缘，月老配偶，百岁美全，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镇摄”），再烧上一道符。四十九日后，将两个纸人烧掉。以后想要作用时，可以再剪出两个纸人，在上面写某年某月某日月光光明郎，加印，左手拿雷文，右手五龙合珠诀，二者就能来相和会。
铁围城符咒。来源/姚周辉著《神秘的符箓咒语》，广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道教作法时，常以各种法器配合法诀使用，这些法器主要包括了剑、镜、印。在道教认知体系里，剑具有收鬼摧邪的作用，《太平经》记载剑系“佩之于身，则有内外之卫；施之于物，则随人鬼之用矣”，故而道士在接剑、净剑、捧剑时，都会有各自对应的法诀。镜具有震慑百妖的作用，《正统道藏》里说“百鬼老怪，虽能变形，而不能在镜中影变也”，所以配合特定法诀，能够用来辨别妖怪，古代笔记小说里常出现的“爆款”照妖镜即具备此种功用。印是道教权威的象征，《正统道藏》所载“制服阴魔，救治疾病”，都可以将印配合法诀施用。我们经常见到的符箓，就需盖上代表“仙界防伪标志”的印章，方具有“合法”效力。（以上三种组合方式在任宗权的《道教手印研究》里亦有所交代）
李嵩《骷髅幻戏图》。来源/李杰荣编著《丹青意境·绘画背后的故事》，黄山书社2015年版
法诀与咒术、法器三者相配合，更是叠加威能。曾红极一时的玄幻小说《诛仙》即借鉴这一原则。书中正道领袖青云门的无上法诀“九天玄剑御雷真诀”施展时，即手中变化法诀，口诵“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而再配合陆雪琪那天蓝流波的天琊剑，或是苍松那碧如秋水的斩龙剑使用时，那一次次高燃的斗法场面，无论是在小说原著还是影视化作品中，都很有看点。
《青云志》是根据萧鼎小说《诛仙》改编的古装仙侠剧。来源/电视剧《青云志》截图
此外，道教法诀的使用，还需要有存神这一关键步骤。所谓存神，类似于一种心理想象，通过想象沟通神明，在《本师诀》就曾要求“两手大指掐第二指根，存见本师”，以此方能实现法诀的真正效用。
日本动漫《火影忍者》里，那群飞檐走壁、变化无端的忍者们时常运用结印，施展具有莫大威能的忍术。而饶是木叶忍者村手速第一的旗木卡卡西，其结印手法追根溯源，亦是学自中国的佛道手印文化，并加以改造，架构而成所谓的十二地支结印法。因此，要谈及十二地支结印法，势必先要追溯它的原型，九字真言手印。
动漫《火影忍者》中的旗木卡卡西。来源/动漫《火影忍者》截图
九字真言，最早出现在身为道教四大天师的葛洪所著的奇书《抱朴子·内篇》之中，其称“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带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这一秘咒符合道教法咒的神授原则，并在佛道融合的南北朝大环境下，成为佛道共用的真言手印。唐玄宗时期，日本的空海法师来唐学习，回国后创立真言宗即“东密”，成为密宗的日本分支，九字真言手印也由此传入日本。而忍者又大都是东密信徒，因此使用九字真言手印也不足为奇。
九字真言手印在火影忍者世界里演化为了十二地支手印，这些手印需要组合使用，同时调动体内的查克拉，进而产生强大的“术”。“拷贝忍者”卡卡西的成名绝技——雷切，即采用丑-卯-申的结印顺序，使炫目的蓝白色电光能聚集于掌间，仿佛切断眼前一切。宇智波一族的招牌忍术——火遁·豪火球之术，结印顺序为丑-卯-申，能将查克拉凝聚于咽喉之间，进而喷吐出巨大的火球，直接炸飞眼前敌人。而与火遁·豪火球之术类似的，还有水遁·水龙弹之术，但结印手法却相差数倍不止，实际为44个手印，丑-申-卯-子-亥-酉-丑-午-巳-子-寅-戌-寅-巳-丑-未-巳-亥-未-子-壬-申-酉-辰-酉-丑-午-未-寅-巳-子-申-卯-亥-辰-未-子-丑-申-酉-壬-子-亥-酉，结印完成即召唤水龙，发出强劲攻势。当然，这些手印都需在规定时间的数秒内完成，因此，需要使用者平时勤加练习，从而具有极高的熟练程度。
动漫《火影忍者》中的结印。来源/动漫《火影忍者》截图
在21世纪的新时代，手印文化早已不局限于宗教层面，更多地融入人与人交往的日常社会生活之中，随处可见，人人会用。且看文末右下角出现拇指上翘，四指环抱的“特殊手印”，大家不妨都来试着点一点，互动一下，手手相握，看看我们是否心心相印。
参考资料
《乾隆大藏经》
《正统道藏》
郝祥满：《禅宗东渐与中世日本的社会转型》
李鼎霞、白化文：《佛教造像手印》
任宗权：《道教手印研究》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1-17 10: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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