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视茶色,与磁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余问汶水曰:“此茶何产?”汶水曰:“阆苑茶也。”余再啜之,曰:“莫绐余。是阆苑制法,而味不似。”汶水匿笑曰:“客知是何产?”余再啜之,曰:“何其似罗岕甚也?”汶水吐舌曰:“奇!奇!”
少顷,持一壶,满斟余曰:“客啜此。”余曰:“香扑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
余问:“水何水?”曰:“惠泉”。余又曰:“莫绐余!惠泉走千里,水劳而圭角不动,何也?”汶水曰:“不复敢隐。其取惠水,必淘井,静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藉瓮底,舟非风则勿行,故水之生磊,即寻常惠水犹逊一头地,况他水耶?”又吐舌曰:“奇!奇!”
泉冽性驶,非扃以金银器,味必破器而走矣。有馈中泠泉于欧阳文忠者,公讶曰:“君故贫士,何为致此奇贶?”徐视馈器,乃曰:“水味尽矣。”
黄山谷有《井水帖》云:“取井傍十数小石,置瓶中,令水不浊。”故《咏慧山泉》诗云“锡谷寒泉椭石俱”是也,石圆而长曰椭,所以澄水。
因悉闵茶名垂五十年,尊人汶水隐君别裁新制,曲尽旗枪之妙,与俗手迥异。董文敏以“云脚闲勋”颜其堂,家眉翁征士作歌斗之。一时名流如程孟阳、宋比玉诸公皆有吟咏,汶水君几以汤社主风雅。
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访闵汶水于桃叶渡。日晡,汶水他出,迟其归,乃婆娑一老。方叙话,遽起曰:“杖忘某所。”又去。余曰:“今日岂可空去?”迟之又久,汶水返,更定矣。睨余曰:“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余曰:“慕汶老久,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汶水喜,自起当罏。
桓车骑在荆州,张玄为侍中,使至江陵,路经阳岐村,俄见一人,持半小笼生鱼,径来造船云:“有鱼,欲寄作脍。”张乃维舟而纳之。问其姓字,称是刘遗民。张素闻其名,大相忻待。刘既知张衔命,问:“谢安、王文度并佳不?”张甚欲话言,刘了无停意。既进脍,便去,云:“向得此鱼,观君船上当有脍具,是故来耳。”于是便去。张乃追至刘家,为设酒,殊不清旨。张高其人,不得已而饮之。方共对饮,刘便先起,云:“今正伐荻,不宜久废。”张亦无以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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