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基本味是麻、辣、咸、甜、酸五味,先秦没有辣的概念,那时称辣为“辛”,“辛”的本意是指烈酒的味道,在菜肴中,到底以何种原料为代表,众说不一。
自我看来,如果从我国传统的调味佐料考察,当以姜的辣味作为代表较为适当。儿时,我不吃姜,因为吃不来那种辛辣味。何况,改革开放前,农村“以粮为纲”,没有闲地给你种姜,市场上少有子姜(嫩姜)出售,老姜是从成都附近的温江、新都运过来的,价昂。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面的扩大,逐渐知味、识味、懂味、好味,我也就开始喜欢上了姜的芳香辛辣。姜分为子姜、老姜,子姜是嫩姜,老姜俗称姜母,即姜种,子姜、老姜各有用途。
大多数人都知道,老姜可用于去腥增鲜。但很多人不着调的是,老姜制成姜汁,还能做出许多名菜肴来。甚至现代川菜24味型中,就有姜汁一味。
“姜汁热窝鸡”就是其中代表之一。做法是,母鸡去骨切片,放汆过的木耳,封住碗口后,加调料入笼蒸30分钟。将鸡片扣于盘中,原汁滗下锅,烧沸,下姜蓉、香醋、水豆粉勾二流芡,再放入红油、花椒油打转,淋于鸡片上,就成了。
相似的方法,还可以做“姜汁鱼丝”,白绿相间,色泽素雅,鱼肉细嫩爽脆,入口清淡鲜香。夏日佐酒最宜。
大约因了做起来简单又好吃之故,儿时苦夏,母亲爱给我们做姜汁豇豆、蒜泥豇豆这种平民美食,给我们下绿豆稀饭,清鲜爽口,大开胃口。
姜汁豇豆很简单,长豇豆择成两三寸长,入沸水煮熟,码毛毛盐,装盘,淋上姜汁、酱油、醋调制而成的汁,拌匀即成。豇豆的腥香加上姜汁的辛辣,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姜汁肘子、姜汁嫩肚丝、姜汁鸭掌,就是主料弄熟后,淋上调制后的姜汁。
但外地人更想不到的,还是四川人对仔姜热爱,不是当调味品,而是当成一种主菜或入菜的辅料。
自贡直接吃子姜的吃法简单,子姜切片或者切细丝,稍微渍一下,拌上熟油海椒,就是一道可口的凉拌菜,下干饭、稀饭最佳。刚泡熟的子姜,手撕条,撒上海椒面、花椒面,麻辣辛香,拌干饭、稀饭均可。
姜爆鸭丝很多人大约都听说过,鸭脯肉切成二粗条,与子姜丝、甜椒丝同爆,。鸭肉的鲜香加上子姜特有的辛香,鲜香味特别浓郁。如果配上荷叶软饼卷“姜爆鸭丝”吃,又是一种风味。“子姜羊肉丝”的做法相似,吃起来也特别送饭。
我们本地,还有一道菜,是子姜鸭脯,做起来更容易。盐水鸭取脯,切成“斧楞片”,子姜也切片,盐渍入味。和鸭片交叉摆盘,淋上味汁即成,是夏日凉菜佳品。
自贡盐帮菜长于的小煎小炒,这些年又有鲜锅兔、家常田鸡、脆鳝、跳水鱼等菜品,广受追捧,都是巧妙使用了子姜和鲜椒,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鲜辣味”之故。
公私合营前,父亲在小镇开有一家杂货铺,卖有糖果点心,其中就有新都的姜糖。那时尚小,小儿谁不馋糖果呢?但父亲却不会给我们哪怕半块饼干,那是要变卖成钱来养家糊口的。
于是,子姜出来的季节,母亲就会便宜买来较老的子姜,将父亲淘汰下来的有点结团的白糖、稀释了不能出售的红糖稀,将子姜切片,冷水浸泡一个小时左右,捞出子姜片,同白糖、红糖一同下锅翻炒,直到姜片裹上糖衣,冷却后就成了姜糖。
这种姜糖形状、色泽像肉干,子姜的辛香加上白糖、红糖的甜香,真有“何以解忧,惟有姜糖”之慨。儿时记忆,至今难忘。
而今厨房有了粉碎机,农贸市场上便宜买来较老的子姜切块、红枣去核切条,加枸杞打成泥。白糖、红糖煮化,倒入姜枣泥同煮,熬成粘稠状时,倒在油纸上,待快完全冷却时,切成成人手指头大小的丁,拌上炒熟的糯米粉防止粘连,就成了姜糖。
近年,每年冬末春初,我都要感冒一次,除了吃药,妻就做姜糖给我吃。吃下去,总感觉感冒症状能得到很好的缓解。前年去新加坡看望孙子,孙子空调屋里感冒了,妻也做些姜糖,可孙子不吃,说要吃巧克力。奈何。古人说:“冬吃萝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姜,真乃和之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