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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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3年,
37岁的女星谭卓多了一个新身份——
艺术家,
她给自己设下目标:每年至少拿出一件作品。
到今年开春,
最新装置作品在首届北京艺术双年展亮相,
谭卓
谭卓并非演员科班出身,
2008年,以处女作《春风沉醉的晚上》出道,
走了戛纳红毯,
成为当之无愧的文艺片女王。
谭卓在《对手》里跟郭京飞搭戏
她有股使不完的往前冲的劲儿,
下了片场,闷头搞创作。
熬着大夜连轴转,冒痘、掉发,
忙得连朋友圈都不太发,
但她决意把两个身份都立住,
一条两次采访了谭卓,
“就算是80岁,
责编:陈子文
在杭州郊外,剧组的夜场戏开机前1小时,谭卓一袭黑衣,落座镜头前,“我还是喜欢我一身黑”,很自然地调动起现场气氛。瞥见机位的角度不高,她干脆把腿盘起来坐,“拍不到全身对吧,那我就放松一点。”
“真正地去做到张弛有度”,这是2年前,与一条记者的对话中,谭卓对自己的寄语。时隔2年,疫情的阴霾散去,身边共事的人,都纷纷感到她更松弛自如,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我把自己打得更开了”。
面对事业,她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一直在往前冲”:演戏,做艺术。
她把这两个跨度挺大的领域,统统称作“做事”,目标淳朴,“既然做了,那就都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但也暗藏野心。采访当天正逢亚裔女星杨紫琼斩获奥斯卡,朋友发来杨紫琼的获奖演说,她默默看完,在采访休息的片刻转帖到微博,一边喃喃自语,“会有我的那么一天,你们等着哈哈。”
《暴裂无声》中谭卓饰演失去孩子的农村母亲
《Hello!树先生》,她是外冷内热的哑女小梅;《我不是药神》,她是一心救女儿的舞女思慧;《延禧攻略》,她是骄横跋扈却蠢萌的高贵妃……
2021年底播的《对手》,现代谍战剧,她演女特工丁美兮,与同为饰演间谍的郭京飞搭档,演绎“贫穷版史密斯夫妇”。郭京飞形容谭卓,戏里戏外能量十足,就像一个“爆炸的原子弹”。
戏里明明是充满伪装与欺骗的谍战,却处处是真情流露的中年人生百味,邋遢得不修边幅的时候,依然表情细腻。她自己也演得过瘾,话里话外不吝惜对剧本的赞美。
接戏10年,她说还是唯一的标准,那就是剧本好。
今年开春,她正在杭州郊外拍戏。她饰演一名职场“女魔头”,边拍,边给这个角色注入很多自我思考,“你就算演个傻白甜,在职场剧还是悬疑剧,都有不一样的细枝末节的表达。”
过去3年,谭卓的每件艺术作品,都是在拍戏的间隙,在硬挤出来的时间里诞生。构思、推翻、定稿、搭建,创作全程都亲力亲为。从郊区的片场打出过成百上千个对接电话,为了只有四五天展期的一件大型装置,在油罐艺术中心熬了个大夜……那种抠到细节的完美主义,自然而然地从表演,延续到了艺术创作上。
最初激发她艺术创作的,是初临疫情时,想要释放压抑的表达欲,出了第一件作品,便一发不可收,于是为自己定下目标:每年至少拿出一件作品。
不过回忆起来,她觉得自己其实20多岁起,就一直在想着要“做艺术”,青春期结交的也都是艺术生好友,现在打交道的也多是艺术圈从业者。要不是误打误撞开始拍戏,可能已经早早地走上了职业艺术家的道路。
如今在30岁末端,她终于决定以严肃的艺术创作者的身份,一个艺术新人的身份,重新与大众相见。
今年3月初,一条与“艺术新人”谭卓,一起打卡了她的最新作品《启示录》。
首届北京双年展现场,2023
我当时正在剧组拍戏,一边设计这件影像装置。
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画面中是一个虚拟人物,用的就是我的形象。
但这个存在数字时空的虚拟人,又跟正常人形是不一样的,“她”的脸部有很多裂痕纹理,突出电子元件拼接感,“她”的颈部、下肢的关节,都是裸露的机械,就好像是未完成的。
你盯着看会发现,“她”面无表情,不断地重复着同一组打字的动作,大概持续几秒,然后从头开始。
从屏幕的虚拟人出发,连通了3台打印机,经过编程,每隔10分钟就会自动打印,基因链、化学公式,阴阳八卦、金钱、宇宙,打印出来的都是真实世界存在的符号,我刻意挑选了这些没有情感色彩、全球通用的时代标记。
把虚拟和现实连起来看,再加上这个作品的名字《启示录》,我是希望能让观众对我们所处的时代产生一些反思,人们这么疯狂地用尽一切力量去追逐的东西,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我们只能是思考者和发问者,真正能影响世界的、富有权力的、站在顶端的那些人,其实是操控着这些“符号”,也决定着人类未来的命运。
我还在里面加入了很多金箔,金子是很稳定的,在时间纵轴上贯穿古今,回应那些代表人类物质文明的产物。
出人意料的是,我儿子先带头把所有带金箔的打印纸,全挑了出来捡走,他说这个是属于我的,我要把我们家的金子都拿回我们家去。
后来不知道观众们是不是都受了他影响,都在那儿挑金箔纸。这都是很有趣的行为的关联。这次是首届北京双年展的契机,这个单元的策展人朱朱老师,邀请我做一个作品,我当时问他,你是邀请我以什么身份去,是作为公众人物出席,还是什么?
他说,我希望你以艺术家的身份来,带着你的作品来。
创作的那一个多月,非常疯狂,白天拍戏,晚上连轴弄到凌晨四五点钟,脸上都长痘痘,一直掉很多头发,压力特别大,但是特别沉浸。
其实做了很多方案,本来计划直接扫描我这个真人,但是那样我就要离开拍戏的小城,怕我回来又要隔离,耽误剧组,后来就干脆建模,连着改了好几稿。
设计稿从“人”到桌椅的细节打磨
任何修改,虚拟人就要从头来做,而且我连带着桌子椅子的细节都不放过,协助制作的伙伴就一直跟我说,“谭老师,再改要做不完了。”
到了中期汇报,得知我的方案通过了,特别激动,把剧组的大家伙都一起叫出去吃了个饭。
开幕是去年12月31日,我们都如期搭建出来了,我很庆幸让大家提前进场布置,把所有的准备都做在前面,没有因为疫情刚开放受影响。
作为一个艺术新人,这一次我收到了很多正向反馈,很多我先前不认识的艺术界的人联系我,邀请我参加展览,还收到了海外展约。很多人看到我是在持续做艺术,不是脑门一热,不是玩票地弄一次就没有了。
第一个大家见到的艺术作品出来之前,主业都在做演员。
但我一直觉得,在每个人小的时候,艺术是非常贴近人的灵魂的,长大了反而会疏远。小时候我一直在画画,喜欢给娃娃做衣服,画服装设计,还特别喜欢一个建筑玩具,不厌其烦地来回搭建。
有一次参加智力比赛,得了电子琴,我在家很少看电视,只是听到隔壁房间有歌声,我就可以自己把简谱写出来。
但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特别地去了解孩子的天赋,我也从来没有报班学习过美术。当我能自己选择的时候,天然地就喜欢和艺术生在一起玩儿,大概是潜意识的吧。
我非常确定我想要做艺术,是因为我开始思考,我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想来想去,我可能一直到老,都会是一个特别有生命活力的,像有团火一样燃烧着的老太太。
那么,如果我只有演员一个身份,到80岁的时候,你能拍的东西还是非常少的,没办法满足我的精力消耗。
但是我希望80岁了,我还能做作品,不受地域、年龄限制,一直做下去。
那时候起,就开始决定做艺术,但是有想法和做出来,还是很不一样,大多数时候还是“懒”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外力推我一把。
转机发生在2020年,疫情第一年。
当时某个品牌在全球邀请了10位艺术家,在他们的经典包袋Baguette上创作,我是他们的“艺术大使”,第一次有机会尝试。
经历那么巨大的全球疫情危机,那段时间整个人和周围环境都特别压抑,想着要彻底释放一次。
如果只是在包袋上画个涂鸦,实在装不下那么多情绪,便跟欧洲总部提案说要更新想法,没想到对方反馈很积极,一下就同意我做“火箭”。一个白色的包包,它今天可以飞出火箭,明天它还可以飞出其他的东西,它有无限的可能。这件作品当时位列展场的C位,这也是我第一次以“艺术家”身份亮相。
从此就决定每年交出一件作品,到现在觉得ok,我每年完成作业了。
2021年做的是《下午茶》,第一次做空间装置。疫情已经是在身边相伴随的常态,个体应该何去何从?个体与外部环境的关系变得怎样?要解决这些问题,都需要勇气,也没有别人能帮自己一把,我是在这样的情绪中创作的。
一个精致的玻璃盒子,16块透明的钢化玻璃搭成,把10台老式电视机罩起来。观众走进盒子,就像走进甜品店,里面是铺了白桌布的餐台和餐桌,电视机放映的则是我饰演的神秘女郎。
音效设计是这个作品非常重要的部分,不间断地在房间里回响的,是从2014年至今的全球大事件的播报,都是我精心挑选,请了好朋友、电影行业内特别顶尖的声音艺术家李丹枫共同制作完成的。
声音是公放的,而不是通过耳机去聆听,是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公开的,不是个人主动的选择。
整个钢结构,焊接尺寸的设计,需要非常严丝合缝。搭建的时候,发现玻璃的尺寸有问题,中间很大的缝,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马上联系最近的玻璃工厂,单独开炉,单独烧,凌晨2点从苏州运到现场,我就在那儿等。
大部分人是离艺术很远的,哪怕演员行业,很多人连美术馆都没去过,我就在想我做作品的时候,首先希望人们能先留下来,而不是觉得作品它那么晦涩,想了解它的欲望都没有。
这个作品,先用声音和女郎把大家吸引进来。
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在关注人。无论做演员还是做艺术,还是生活,人都是最重要的。他人的感受,他人的处境,我是特别在乎的。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在名为“人”的这具皮囊里进行有限的思考吧。
艺术对我来说,既可以让我得到满足,又可以去释放,它就是我人生的一个能量棒。
《春风沉醉的夜晚》剧照
以前,我是闷着声、不说话地去做事的那种人。2009年,我和娄烨导演去参加戛纳电影节,我都到了戛纳,出现在红毯上,有的人才知道我去了戛纳电影节。
2016年、2018年,我参加了杨福东的两部长片,他毫无疑问是影像艺术领域大师级的人物了,我也觉得很幸运,在他身边有过很好的学习。
“火箭”出来的时候,杨福东当时来看,他说“以前只知道谭卓是一个好的演员,但是她很可能以后也是一个不错的艺术家。”到第二个作品《下午茶》,他也带了家人去看,感觉到我明显的进步。这些我信任的人发出的声音,给了我认可和鼓舞,带来很大的驱动。
你问我留给自己的时间多不多,其实进了剧组,我就有了很多自己的时间,是一个更好的自己的状态。因为离家远,很多事情你也鞭长莫及。
拍完戏回酒店,边洗澡边放音乐,洗衣服的时候放网课听一会儿,我是那种停不下来的。有时候还会跟大家出去吃垃圾食品,其实我特别喜欢甜食,但是还是要克制,糖葫芦真的太上头了。
虽然看起来挺悠闲,但是其实往后的工作都排得很满了,下一个作品,看起来又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今天早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朋友给我打视频电话聊天,她还说我,真的是一个crazy woman。
我做演员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一头扎进角色里,不管在做什么。做作品也是,可能准备的时间是有限的,但观察,思考,累积,凝结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眼睛、思考的心一直都带在身上,不是说我开始创作了,我才启动它。
但总之都需要一个放松和打开的状态。松弛下来,灵感会突然来自于任何地方,比如在吃一个牛油果的时候。我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对孩子、对母亲有责任,对我演的角色,呈现出去的剧和作品,都有责任。我妈有时候说我,可能有些事情太过于较真了,她就说你要学会放手,我也在调整自己,有些不是很必要的,就节省一些力气,适当做点减法。
进入这个年纪,能感觉到自己和20多岁时明显的变化,以前碰到压力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哭,很崩溃,需要找找我妈寻求帮助,现在抗压能力更强了。
那天我还在想,为什么我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没有特别强烈的时候,总是可以很舒缓地按着自己的节奏来,谈笑,睡觉,吃。平常只要不忙的时候也不太宅,是那种要出去晒太阳,要跟自然、跟风在一起的人。前两天我儿子说,他喜欢的女生类型,就是那种很自然,不怎么刻意打扮,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我一听,我说这不是你妈嘛。
在心底里,我可能是一个没有办法让自己舒服下来的人,的确也是一直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从这个角度讲,确实是心无旁骛的。部分图片提供:谭卓工作室、油罐艺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