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蜘蛛不同于其他地区,它们时刻都在天敌的监视之下,除了要防范森林深处出没的奇怪鸟类,还需提防人类。
在云南,一只眉清目秀四肢纤细的蜘蛛,是可以被当作食材的,它们用自己夸张的长相来劝返大部分胆小的人们,又用鲜嫩的蒜瓣肉来招待嘴馋的远方宾朋。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可错过的云南风情,相比于鲜艳的菌类,我宁可选择配色较为单一的蜘蛛。
我曾问过一位扎根于云南文旅市场基层的外地黑导游“当地有什么特产值得回味”,我们对视了十几秒,在确定我不是便衣或同行后,得到了“油炸蜘蛛”的答案。
炸蜘蛛用的是一种花蜘蛛,也叫大腹圆蛛,我曾在昆明和丽江寻找过这道狠菜,那五天七夜的混沌之旅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酒精的支配下度过的,直到我去了西双版纳,亲眼目睹过有技巧的民宿房东,在无保护措施下捕捉了一盘花蜘蛛,并打算用这个来招待我们后,我才肤浅的了解到,我的云南之旅仿佛才刚刚开始。
她手中的花蜘蛛非常腼腆,经常团作一团,就像海边时刻感到羞耻的贝壳,它们的长脚类似于钓鱼的浮标,而隆起的腹部常被当地人比作一种豆类。
蓝色的唤作蓝豆,蓝绿色的是靛豆,那天,我们那盘炸蜘蛛是“红豆”。
尽管花蜘蛛看上去是紫黄相间,从视觉上很像一个二手美工的习作,但并不妨碍用来表达主人的哀思。
在当地,吃蜘蛛就像我们嘬小龙虾一样自然,咬开蜘蛛屁屁,猛吸一口,比初春最猛烈的爱情还让人上头,整夜都能感受到丹田的悸动。
由于午餐刚吃过麦当劳,我用来评价花蜘蛛的口感也多少受此影响,印象没错的话,花蜘蛛的味道,介于炸鸡和鳕鱼之间,有炸猪排的回甘。
生吃会有些腻,得蘸酱,去掉蜘蛛肉在口腔与唾液混合后的一种豆腥味,当然,酱也是蜘蛛酱,是用花蜘蛛的前辈们作为原料生产的,原汤化原食,十分讲究。
搞到一盘新鲜的花蜘蛛是十分费时费力的,弄到后,还需清洗、排毒(就是泡水里),然后下锅,再一只只码放整齐,在洋快餐遍地的西南边陲,这样的民族风味难得珍贵。
炸花蜘蛛,是云南布朗族的风味菜。
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只是在夏秋季节捕捉到的花蜘蛛,多在备孕期,富含营养,口感更加上乘。
圆鼓溜秋的肚腩中,蕴含原始丛林的朴素哲理,乳白色的汁液经常喷薄而出,这其中的蛋白质十分丰富,蕴藏碱性蛋白酶,具有解毒功能,可治疗疮、淋巴结核、蜂蝎螫伤及毒蛇咬伤。
听当地人讲,烹饪过程无需太多繁琐的沿海工艺,油都可在野外采集棕榈籽或茶籽现榨,有的人不爱吃腿,觉得没肉还扎嘴,不妨进嘴后再咕哝着吐出,而不是把腿拔干净。
这种蜘蛛多长在山林间,个儿比一般蜘蛛大,有小手指般大,浑身长满不规则的花斑,看上去和实际上都不太好惹,是昆虫届的猛禽,是猛禽圈的烈兽。
最早食用花蜘蛛,主要是用来解毒,有花蜘蛛出没的地方,也常出没于蛇蝎毒虫,在捕捉花蜘蛛的过程中被邪物咬了,正好用花蜘蛛解毒,算先民的智慧。
妩媚的房东还讲过一种解毒的方法,十分奇妙。
“比如你们在溪畔浇花被毒蛇咬伤,可以将花蜘蛛放在伤口,任其吸吮毒液,可减少肿势;再比如,你们在房后酿酒,被花蜘蛛所伤,可将毒蛇泡在酒中,十天后服下,可防止尸体肿胀变形。”
她用开玩笑的方式叮嘱我们不要在夜林间乱跑,有那么几天,我们就像蓝凤凰手中的风筝一样,任其摆布,但遗憾的是,我们几人早已在城市浑噩的生活中丧失了令狐冲的冲劲。
令我震惊的是在一个宿醉后的清晨,我看着一盆花蜘蛛千层塔越叠越高,从薄雾弥漫的山谷越过高岭,越过山丘,阻挡了我的视线。
房东正在用树枝采集裹缠蜘蛛所结的网,把花蜘蛛裹在网内取回,再放入沸水中烫死,控干水分,晒干收藏。
开始我以为这是一种蛊,跟突如其来的情愫相关,后来才发现,蜘蛛遇油即化,这是捕捉另一种毒性较大的蜘蛛的方式。
他们管这种蜘蛛,叫“蜘蛛侠”,也叫跳蛛,因为能一跃几米远几米高,还会扑脸,令人畏惧,遂冠以此名。
因常年运动,跳蛛的腿部肌肉绵弹有力,像大龙虾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有的还被开发成一种“Omakase”,两只价值150块的跳蛛,叫“珠联璧合”。
跳蛛先卤再蒸,最后过油炸成薄粉天妇罗,如此精致坦荡的料理,在街头则呈现出另一番情景。
根据人们口味的不同,大蜘蛛还可涂抹上咖喱或辣酱,有的个头比小河蟹还大,比嘬鸭脖带劲多了。
吃过一次就能体会到山珍海味都是各有所指,在当地的昆虫博物馆里逛上一圈,说实话,我都是咽着口水走完的。
在夜间的大排档上,没有龙虾鲍鱼生蚝与珍奇的食用鱼类,你只能看到一排排可爱的精灵覆盖在民间的灶火之上,那是最为生猛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