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最悲催的诗人刘长卿,生于盛唐,经历玄宗、肃宗、代宗和德宗四朝,是大唐从极盛走向极度衰落的见证者,更是亲历者。
长卿长卿,六卿之长,父母寄望于刘长卿功成名就,官运亨通,然而刘长卿时运不济,终其一生也没当上长卿。
十年科举,中年及第,好不容易考上又赶上了战乱,乱世之下当了官又因为性情耿直被同事诬陷,两次入狱,宦海沉浮数年,一辈子不得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科举致仕,金榜题名是唐朝每个学子的梦想,刘长卿也不例外。他少时在嵩山读书,20岁就开始考进士了,却多年被冠以“朋头”称号,所谓“朋头”是指最有希望考取进士的学子,一般指的是新生。刘长卿考了十多年也没考上,但年年被称为“朋头”,好比最有前途的“复读生”,压力可想而知。他曾感叹这段生涯 “十年未称平生意,好得辛勤谩读书”,最令人痛苦不甘的莫过于次次都与成功擦肩而过。天宝十四载(755),而立之年的刘长卿终于考上了进士,但刚揭榜时就遇上了“安史之乱”,朝廷变得分崩离析,皇帝带着贵妃仓皇出逃,北方成了战场,刘长卿也随船南渡漂泊。安史之乱后,大唐失去了往日的繁华,社会黑暗动荡,官场亦如此。人到中年,有人妥协于官场的“潜规则”,有人被功名利禄腐蚀了初心,他们却似乎都能在职场里混得“如鱼得水”,然而性情执着坚毅的刘长卿却危机不断,命途坎坷。他两度被贬,几次下狱,都因为不愿同流合污而被诬陷为令文人不齿的“贪污犯”。人们常说“水至清则无鱼”,当周围都是浑浊,清醒却成了错误。安史之乱爆发的第二年,唐肃宗即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在江南的刘长卿被分到苏州当了一个县尉。虽然是个小官,但出头日子总有盼头了。刘长卿收起悲伤迷茫的心情,兢兢业业地工作。至德三年(758),刘长卿升任代理海盐县令,从九品到七品,刘长卿的仕途似乎走上了正轨。然而悲剧早已瞄准了他,才当了一年县令的刘长卿就被同僚使绊子,因钱粮问题吃了官司,被同僚诬陷下狱,几经辗转,被贬到了潘州南巴(广东电白)。在途径南巴路上,刘长卿在江西遇到了被贬遇赦的“诗仙”李白,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个难兄难弟不免唏嘘一番,刘长卿给李白写了一首诗:和李白道别后,刘长卿倍感惆怅,前路漫漫,只能道一声彼此珍重。前途渺茫,离家乡愈远,思乡之情也愈加浓厚。又是一年春意浓,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可诗人仍在漂泊的路上。新年伊始,天下共春,可是刘长卿却开心不起来,自己孤零零地滞留于炎南天畔,升迁无望。他不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机在等着他?疲于奔波的刘长卿,好在等到了朝廷召回,接受“重推”,这一回贬谪,让他折腾了九年之久。彼时的江南经历了刘展之乱,也变得破败萧条。为了恢复江南经济,朝廷设置盐铁转运使职位。刘长卿的人生遇到了转机,他进入了转运使刘晏的盐铁部门。他从基层一步步干起,先后担任推官、判官、留后,一直干到颚岳转运留后,这时的刘长卿已掌管一方财政大权,升迁之路指日可待。可没料到,刘长卿又摊上事了,这次他得罪的是郭子仪的女婿吴仲孺。大历八年(773),鄂岳观察使吴仲孺想贪污上缴中央的钱粮,刘长卿坚决不从,反被诬告“犯赃二十万贯”。贪污二十万贯够得上死罪了,但明眼人都知道事情真相,好在朝廷也有正值的大臣为其求情。监察御史苗伾从中斡旋,以证据不足为由,刘长卿最终保住了老命,被贬谪睦州司马。这次牢狱之灾,也让刘长卿成了官场的“反面”教材,被拿来威逼“不听话”的人。死里逃生后,刘长卿踏上了前往睦州的路,在一个风雪之夜,他夜宿在芙蓉山上,也是这一晚,写了一首诗:(唐)杨升(传)溪山雪霁图。来源/耶鲁大学艺术博物馆这是刘长卿的代表作,短短20字,诗人用极其凝练的语言,勾勒出了一幅风雪夜归图,孤寒清冷又满含温情,令人回味无穷——暮色降临,茫茫苍山笼罩在雾霭之中,简陋的茅草屋在寒风肆虐下显得更加孤寂贫寒。诗的后两句有了人气,白屋外有人归来,柴门处传来一阵阵狗叫声,原来是晚归的人冒着风雪回到家门,一下子让画面有了温暖的动态。在大雪天里,人们最需要的就是回家,家里有热水温酒,还有暖暖的亲情。当刘长卿一路奔波,又遇严冬,在这风雪之夜急需寻找落脚地方,忐忑敲开芙蓉山主人的大门时,他得到了主人的接待,这让刘长卿辛酸悲凉的内心多少有点慰藉。
在这乱世之下,底层人民的生活更加清贫,刘长卿由此更感受到黎民百姓的艰辛,衰而未落的大唐,已日见颓势。盛唐不再,战争动荡、藩王割据、官场黑暗早已使唐王朝变得面目全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所见皆是苍夷,活着已是最大的安慰。漂泊一生的刘长卿也折腾不动了,他的诗中多了些归隐山林的意味:仕途起起伏伏,刘长卿的内心矛盾又复杂。他对官场失望又痛恨,可作为文人士子,匡扶天下的信念扎根于心,他对朝廷又不免期待。无奈命运作弄,每当他破门而出,大展身手时,命运都会给他一脚。781年,刘长卿升了官,当上了随州刺史。本以为时来运转,但没当几年又出事了。随州作为南北要冲的战略位置,屡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784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割据称王,发动叛乱,而刘长卿无力反抗,离开了随州。“虎口脱险”后,带着迷茫与失望的刘长卿回顾一生:多年科举,兢兢业业的做官却几度被贬被陷害,身上的污名不断,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却始终不得重用,他的每一次挣扎都敌不过官场的黑暗。一生漂泊,半生悲剧,或许诗人最后的所求也只是那晚茅屋里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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