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杨凌传》中,一段重要剧情就是白莲教首李福达混入大同边军,在武宗北伐时期,阴谋刺杀武宗以推翻明朝统治。历史上确有李福达这个人,而且他真的是白莲教首,活跃于正德、嘉靖时期,将山西变成了白莲教的天下。在嘉靖时期,白莲教的大同支部勾结宗室造反,失败之后,大同白莲教骨干退到草原,依附于草原大汗俺答。明朝为了制裁草原收留邪教分子,做出经济制裁措施,结果引发明朝和草原关系恶化。
明代立国之初,明朝和草原的关系十分恶劣,朱元璋时期进行了多次北伐,草原伤亡惨重,松散统一的草原诸部落在明军打击下分裂,草原“分散而微弱,繁杂而无统”,进入到各自为政的地步。
洪武末、永乐初,草原蒙古大致分为:鞑靼(东蒙古),由元朝后裔直接统治区,为正统;瓦剌(西蒙古);朵颜三卫(辽河一带)。永乐时期,朱棣除了大规模用兵草原外,对草原也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挑拨各部落矛盾,使其各自为战。
仁、宣二帝对蒙古则采取防御策略。仁宗时期正式确立了九边边防体系,宣宗时期确立了九边烧荒以防止游牧民族靠近的制度,这标志着明朝对外进取心的消散。但这种防守是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兼有招抚,这样才做到了真正的和平。
英宗时曾率军进攻瓦剌,结果遭遇土木堡之变,之后大明边防体系遭到严重破坏,对外进攻的能力完全丧失,仁宣时期的主动防御变成了被动防御。虽然景泰、天顺时期,明蒙之间恢复交流,但明朝和蒙古沟通的目的却变成了苟安,“正统以后,敌患日多”,所以明蒙之间,看似平和,实际是战争状态。
土木堡之变
此后,宪宗、孝宗二朝,明蒙关系如同天顺时期,蒙古诸部落名义上来大明朝贡,实际上处处给大明挑刺,动辄嫌弃大明接待不周、互市价低。而且自弘治十七年(1504年)起,草原不再朝贡,且屡屡犯边。
正德十二年(1517年),武宗亲征,在应州与蒙古大汗达延汗交战,取得了应州大捷,此后33年,蒙古都不再敢大规模进犯九边。
白莲教也叫弥勒教,产生于南宋。明初,朱元璋将其定性为邪教,重点打击,“诏禁白莲社”,消灭白莲教遂成为明朝历代政策,但白莲教在明代历朝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逐渐做大。洪武晚期,在湖广就发生了妖人王佛儿“自称弥勒降世,聚众为乱”,被官军镇压。永乐时期,江西发生了李法良“行弥勒教,流入湘潭,聚众为乱”,被官军镇压。白莲教聚众为乱的记载在明代各帝时期都有发生。至弘治、正德、嘉靖时期,白莲教已经遍及北方诸省,南方湖广、江西、四川三地也有白莲教的踪迹,这些省份中白莲教的势力又尤以山西为剧。
因为正德时期,山西出了一个叫李福达的人。李福达可是个牛人,他家世代信奉白莲教,祖父会“神迹”“幻术”,凭借祖传的手艺,山西白莲教在李福达时期发扬光大。李福达宣传“弥勒佛空降”,跟随他的愚民数以千记。正德时期,李福达阴谋造反,事情被山西守军发现,他被发配到甘肃山丹卫。但他在山丹逃窜,改名李伍,最后逃到了陕西洛川。在洛川他又干起了老本行,继续宣传弥勒降世,最终率众造反,成功攻占了洛川县城。在官军收复洛川后,李福达改名张寅,再次逃亡,逃到了太原,通过贿赂明朝官僚,他获封太原卫指挥使,之后他又以巨资结交明朝勋贵,成功把太原变成了白莲教大本营,以太原为核心,白莲教向周边辐射,自此山西成了白莲教最严重的地区。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封地在大同的明朝宗室成员朱充灼勾结白莲教、蒙古造反。事情起因是,二十四年年初,朱充灼抢劫大同知府财物,遭到明朝中央呵斥,朱充灼被剥夺俸禄。朱充灼心怀怨恨,遂勾结党羽,阴谋造反。朱充灼的党羽最终找到了白莲教,当时白莲教大同支部的负责人是罗廷玺。罗廷玺对朱充灼自吹“会拆天补地,斗转星移,善观天象,许多法术,无事不成”,朱充灼大喜,遂尊其为军师。三月三日,罗廷玺和朱充灼商量了造反计划,决定引草原势力协助。五月二十一日,罗玉玺的爱徒次仲太潜入草原“勾引胡兵助力”,次仲太算是白莲教入草原的第一人,他成功联络了草原,获取了草原门路。当月,大同的白莲教徒火烧了大同边军草料场,准备动摇军心,然后一鼓作气拿下大同,但白莲教的造反被大同知府迅速镇压,经过审讯,朱充灼和白莲教相互勾结的阴谋暴漏出来,罗廷玺被捕。但罗廷玺、次仲太开创了白莲教勾结外敌造反的新模式。
到了嘉靖三十年(1551年),白莲教在山西复苏,此时大同的白莲教头目是一个叫赵全的人,他“蛊惑人心,以致沿边愚民响应”。赵全的活动被大同官府查获。以往白莲教被打击之后都会四散逃命,但自从罗廷玺、次仲太沟通草原以后,白莲教得到了逃命新方法,所以在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赵全率门徒投奔草原大汗俺答汗。
赵全是山西云川右卫军卒出身,混过军旅,知道明军内部情况,而且他长得“魁梧雄健”,是草原人喜爱的类型,而赵全的门徒李自馨则擅长文字,是草原欠缺的文学人才,门徒周原善擅长医书,“俺答(对他们)甚爱之”。尤其是赵全,俺答对他“日见亲信”,还管他叫“倘不郎”,汉语意思是驸马,每次出兵,俺答必先征求他的意见。白莲教中的能工巧匠还替蒙古制造出了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极大地提升了草原的装备。
明军
赵全完全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在他的鼓动下,自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起至隆庆四年(1570年),草原年年进攻大同,根据史料记载,共有19次侵略是草原兵在赵全引领下有秩序地进攻九边。
明朝中央对白莲教鼓动蒙古的事情一清二楚,为了反制白莲教和蒙古联合制造的边境危机,明朝只能更加严格地执行经济封锁,结果引发恶行循环,蒙古为了生存更要掠夺,明朝则更严格地实行封锁。直到隆庆五年(1571年),俺答封贡完成,这种危机才算化解。
白莲教叛逃的影响十分恶劣。对蒙古实行经济封锁,开始于弘治时期,但明朝默许了边境的私自交易,实际上,封锁并不严密,蒙古对九边的掠夺也是小打小闹。嘉靖前期,蒙古对明朝边军的动向、部署、地理并不明确,所以其进攻九边都是信马由缰,并无战略可言,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的庚戍之变最能表现蒙古缺乏战略的特点,都到北京城下了却只是掠夺。但自赵全率白莲教投靠之后,俺答获悉了明朝边军动向和九边地理,此后进攻变得越来越有目的性,其危害更大,明人韩廷奇在《益兵据险以防敌患疏》中说,自从赵全等人投敌之后,“敌之入侵,奸谋诡计与往日不同”,以往蒙古入侵不知地理和虚实,不敢久留,但此后却是有的放矢,“从容操鞍而归”。所以明人方逢时评价白莲投敌就说“诸酋狂逞,群叛协谋,九边生灵,被其糜烂”,由此看见,汉奸远比敌人更可恶。
参考文献
《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
《明实录》,台湾“史语所”1962年。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