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住二楼,一楼就是一家叫连国饭店的小「苍蝇馆子」,我记得是因为老板叫王连国,所以叫此名。从我 4 岁搬家入住到 16 岁那年搬家离开,不知道吃了多少顿他家的家焖小黄花,凉拌香螺和炸茄盒,我家戏称为「我家食堂」。
尤其是炸茄盒,我最喜欢吃的。
炸茄盒这道菜,饭店最不愿意做,因为费工,不是下酒菜,还卖不上价格,一般饭店的菜谱上也没有。
但是连国饭店有,面裹的很厚,馅儿很少,也很咸,不算好吃,挺一般的,但是我喜欢。
我 16 岁搬走后不久,王连国的连国饭店也开了一个新店面,好几百平米的经营面积,正经的临街二层店铺,宽敞明亮,摆脱了「苍蝇馆子」的形象,成了连国饭店「旗舰店」。
高中学业忙,大学又在国外,回国以后又忙工作,又调来北京。基本上很少有机会在家吃饭,更别提连国饭店了。
2019 年一次在家,我突然提议再去连国饭店吃饭,爹妈也欣然同意,就换了衣服出门,去了最近的「旗舰店」。
进了大堂,看见熟悉的老板娘坐在前台算账和不熟悉的其他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我们一家三口就自顾自的往里走。老板娘要是知道我们来了,又是抹零又是招呼的,我们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们就找了一个角落随便又安静的坐下来。
还没这个饭店年纪大的服务员熟练地给我爹递上菜单,我爹更熟练地甩给我说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自己掏钱,说完扭曲着直奔六十的老脸坏笑起来。
我菜单都没打开就直奔主题。
「家焖小黄花,放香菜;凉拌香螺,要米醋不要陈醋;尖椒豆腐皮,少勾芡;炸茄盒,不要蒜酱,一瓶常温的黑狮,三碗米饭,除了香螺都要小份。」
服务员愣愣的看着我说:「我们不分大小份儿了……而且我们没有炸茄盒。」
「大小份无所谓,但是炸茄盒必须要。」
「那我问问后厨。」
「能做就做,不能做算了,换成鱼香肉丝,少辣,多放木耳。」
服务员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有鱼香肉丝,我也就没对炸茄盒抱太大希望。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都快吃完了,老板穿着白色的短袖,挺着肚子,右手端着一大盘炸茄盒,左手拎着卸下来的围裙,从厨房的门口一路晃过来。
「就知道是你!多少年了!还点这菜!不做了!不知道吗!」
说着,把炸茄盒放我们的桌子上一放,掐着腰,趾高气昂的看着我动筷。
浅黄色的炸茄盒散发着油炸面糊之后令人踏实又满足的香气,其实不用闻,光是看着就知道面裹的有多厚。油温尚在,三四十个茄盒摞得像小山一样,飘着白色的热气。拿起筷子捡起一个掂一掂,很有份量,梆硬的外壳麻麻咧咧,面糊是永远也搅不匀的。送进嘴里,咬一口,面糊,茄子和肉馅的轮番轰炸开始了。馅儿很少,不过油水很足,会顺着舌头淌遍整个口腔,很咸还有点腻。
这炸茄盒不仅脆,还挺有嚼劲。
嗯,没错,这连国饭店的炸茄盒从前的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般。
后来知道,服务员问后厨,后厨表示做不了,没有配料,服务员划掉以后去前台送单子。
老板娘看了看改掉一个也只有四个菜,但是密密麻麻写了好几行的要求的单子笑了笑,告诉服务员说你不用管了,就躬身出了前台,去二楼把正在睡觉的老板揪起来,把单子甩给他说:「你去,划掉的那个后厨做不了」。
而老板也是拿着单子骂骂咧咧下的后厨……
最后结账的时候挺麻烦。
因为,这至少十年没有卖过炸茄盒,今天做出来。
应该卖多少钱。
谁也说不好。
这次回大连特地又去吃了一盘子,哇!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