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一名45岁、身高5英尺2英寸的男子在穿越阿尔卑斯山在今天意大利和奥地利交界处时死亡。
不久之后,一场风暴降临,他的尸体被密封并保存在冰中,在五千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深埋在那里。
1991年,德国徒步旅行者发现了这个名叫“奥茨”的干尸(以发现地命名),这让现在的人们对过去有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了解:我们得以知道青铜时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人们如何生活,吃什么。这个发现也揭示了他们的文化和经济生活。
“奥茨”干尸。来源/纪录片《木乃伊复活:冰人奥茨》截图
我们不清楚让奥茨不顾恶劣天气,试图穿越阿尔卑斯山,越过海拔10000英尺的丘陵和雪地的具体目的。
但我们知道他何以有能力走那么远。
尽管他似乎是一个人走的,但他从来不是完全孤独过——每次旅行,都有成千上万人的想法、创新和工作成果陪着她。
他受益于其他人的发明,使用着自己没有发明的工具。
他的帽子是熊皮做的,他的紧身裤和外套是山羊皮做的。
奥茨的帽子。来源/纪录片《木乃伊复活:冰人奥茨》截图
他的宽大防水鞋专为在雪地上行走而设计,鞋底也是熊皮的,鞋帮是鹿皮。
它们的工艺是如此复杂,以至于研究人员推测,即使在5300年前,欧洲人也有专门的鞋匠来制作他们的鞋子。
奥茨带着一个装有燧石、黄铁和十几种不同植物的工具,用来生火,他还带了一种用来治病的蘑菇。
他有61个纹身,这可能与止痛治疗有关。
他还带了一些刀片、箭头和匕首。它们可能是由燧石匠造的,能看得出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来提升自己的技能。
这些原材料是从南阿尔卑斯山地区的三个不同地区开采的,远在60公里之外。
研究人员写道:“这种变化表明,有一个广泛的供应网络,完全不局限于莱西尼山脉,它连接了广泛区域中的定居点。”用来制造铜斧的金属不是来自阿尔卑斯山地区的矿石,而是来自遥远的托斯卡纳南部。
有趣的是,这些工具体现了了南部和北部阿尔卑斯山南北不同传统的影响——箭头是意大利北部工艺的典型代表,但刮刀则带有瑞士荷根文化的痕迹。
换句话说,即使在五千年前,奥茨也能从高度复杂的劳动分工中受益——这种贸易使人们能够发展出专业分工,并有时间完善一件东西,然后用它与其他人交换。
智人是一个合作物种。
与许多其他动物相比,我们不是特别强壮或迅捷,我们没有盔甲,我们不会飞,也不擅长游泳。
但我们自有别的优势:我们拥有彼此。由于语言的发展,还有让我们能够维系社会关系的超大容量大脑,人类得以进行大规模合作,可以利用他人的想法、知识和劳动。
人天生就是商人。我们不断地与他人交流技术、互相协助、交易商品,这样我们就能实现比局限于自己的才能和经验更大的成就。我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对我们来说,建立新的伙伴关系或合作非常容易,即使是与陌生人也是如此。
知识和商品的共享使人类得以在全球各地的恶劣气候中生存和繁荣。
通过与停止交流后的情况进行比较,我们可以观察到合作和交流带给我们的好处。世界银行计算出,猪流感、SARS或新冠肺炎状病毒等流行病造成的最大经济损失不是来自死亡率、发病率、治疗和相关的生产损失,而是来自对与他人交往的恐惧增加。高达90%的损失来自厌恶行为,即关闭生产、运输、港口和机场。
我们人类不断创新,不断模仿和重复,直到创造出特别的东西。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的启蒙思想打破了知识和经济开放的障碍,这推动了创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在过去200年中,预期寿命从不到30岁增加到70岁以上,极端贫困从占世界人口的90%左右减少到今天的9%。当今的全球化只不过是这种合作在世界各地的跨国界延伸,这使更多的人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有可能借助他人的想法和工作。在过去25年中,全球经济每天都让近13万人摆脱贫困。
全球化被描述为世界的“西方化”。自从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在欧洲开始以来,很多人一直在思考它为什么会发生。当然,原因很容易找到:文艺复兴、大宪章、罗马法等等,一直追溯到希腊哲学和民主。
这种文化传承,就像英国哲学家和文化理论家夸梅·安东尼·阿皮亚提出的“历史金块”论的比喻:
从前,希腊人挖出一块金块。当罗马人征服他们时,拿走了这块金块并将其抛光。帝国灭亡时,金块被分割,碎片最终出现在不同的欧洲宫廷、城邦和学术中心,直到欧洲和美国的大学重新将其组装起来。
但当我开始在其他文明中找到复兴的例子,以及发现他们有自己的法治、科学进步和快速经济发展时期的事实时,我开始对这个金块失去信心。
希腊哲学实际上是与伊斯兰世界分享的共同遗产。中国人在更早的时期发现并创造了这些古代科技奇迹中的大部分。当我看到这一切时,我发现为西方文明的某些直接世系模式辩护变得越来越困难,尤其是因为它依赖于把罗马和文艺复兴之间的漫长时期解释为某种黑暗时代的反常现象。
历史上没有金块,但有富于创造力和成就的黄金时代,而且很多。这些时期的共同点不是他们的地理位置,也不是种族或信仰。它们发生在不同的地方、时代和不同的信仰体系中:希腊、哈里发国家、儒家中国、天主教文艺复兴意大利和加尔文主义荷兰共和国。
相反,它们的共同点是,无论来自哪里,那些人们他们都乐于接受新的想法、见解、习惯、人、技术和商业模式。
正如我将要说的,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之所以始于西欧,是因为这个地区碰巧是世界上最开放的,部分原因是出于运气。在每一个经历过类似制度变迁的地方,这一点都在重复。这不是西方的胜利,而是开放的胜利。
这对世界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这种发展也可以在其他文化中发生。但这对西方人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我们的地位不是命运赋予我们的,而是某些机缘赋予的,机遇也可以在这里消失,就像它们曾经在世界其他地方消失一样。
因为还有一个陷阱:虽然我们发展了这种和谐合作的美好能力,暴力和掠夺也由此产生。
2001年,X光和CT扫描显示,奥茨或许不是在阿尔卑斯山迷路或是在突然的风暴中被困那么简单。
照片显示,奥茨左肩上有一个箭头形状。他的皮肤上也有一处伤口,与箭的轨迹相符。随后,研究人员在他的右手和手腕上发现了伤口,这表明他曾试图抵御袭击者。
他头上也有淤血的痕迹,表明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打击。他的刀和箭头上还有另外三个人的血液DNA。奥茨并不是像最初设想的那样在暴风雪中冻死,他是在搏斗中丧生。
我们只能推测是什么导致了这一残酷的结局。
一些人认为部落内部的争端迫使奥茨逃离。其他人则描述说,他们的村庄遭到了另一个部落的袭击,奥茨出发为他们报仇,或者他只是被陌生人伏击了。
我们所知道的是,这在他那个时代并不少见。狩猎采集者的死于暴力的概率与现代社会在战时相似。直到近代,正如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曾经说的那样,人类的生活真的是肮脏、野蛮和短暂的。
人类不仅仅是商人,我们也是部落主义者。
我们合作,但要打败别人。这两种属性都是我们天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它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一个是让我们找到正和博弈,在那里我们找到新的机会、新的关系,这些都是互利的。另一种则让我们警惕零和博弈,我们认为其他人只能以牺牲我们的利益为代价。这促使人们渴望打败他人,阻碍交流和流动。
这不是两个不同群体之间的斗争,也不是全球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之间的斗争,也不是任何地方和某些地方的斗争。而是“开放与封闭”之间的斗争,是在我们所有人的内心进行斗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