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的文艺精神 为啥总能超越时代?
若是我们从地理的角度去进入东北,也许能够发现,到底是什么让东北的文艺既融进了生活,又超越了悲喜。
第一个特质,是大自然塑造的广阔与层次感。 从地理上看,东三省的轮廓,便如同三级阶梯,层层向东北方延伸: 长白山、黑龙江与渤海,搭出了这片沃土的骨架,也塑造出三省各具特色的地形气候、地方性格与文艺气质——
黑龙江有粗狂的浪漫, 是冻得骂人也要在冻结的江畔拉手风琴, 在冰封的山林躺下看落雪和星辰;
吉林有冷冽的柔婉,是雪山巅的一池水晶, 是凛冬里的一树凇花,是岩缝里长出的鹅黄嫩芽;
辽宁有大气的精细, 是欢笑着一步一步走出千里的路, 是用无数精工的零件拼出远洋的舟。 ——辛喑
东三省尚且如此丰富,更不用说前述的一座座文艺之城与形形色色的人们了。
第二个特质,是百年来人与自然的关系。
东三省,南北横跨了近15个纬度,相当于秦岭和海南岛的纬度之差。由此带来的热量差异,使得黑吉辽的气候也有了明显的区别——在哈尔滨已然大雪封门的时候,沿海的大连比同纬度的北京更加温暖。 但同样都是一个词:冷、相当冷、嘎嘎冷。
于是人与自然这个悠远的母题,一直活在东北人的生活里。早年间清朝流放东北的文人就为这严酷所震慑,像是“霜雪连春夏,尘沙自古今”这样的句子,气势未起,已然先带三分萧瑟。
当代的东北作家如双雪涛、贾行家等,亦不乏用 “铁幕般的大雪”、“结冰的湖面像镜面”这样凛冽的句子,去书写冰雪之下的东北特质。
但面对天寒地冻,东北人始终热血难凉,比如,他们会试图以一种酒神似的狂欢打破东北苍寒的气氛。
“劝天劝地劝自己 忘山忘水我忘情人”
这,造就了东北文艺一直以来坚韧而博大的生命张力。 第三个特质,是东北作为东北亚中枢位置带来的文化交融。 东北,东北亚的战略要地,百年来,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众多纵贯中西的大事件,甚至可以说,东北的兴衰荣辱,也就是现代中国的起落沉浮。
在这博大的东北史诗里,一种更为深远的影响将在白山黑水间产生,那就是俄罗斯文艺传统对东北人的浸润。
东北不同于中原或者江南,有着绵延千年的文脉,当司马迁、曹雪芹、鲁迅们踏上这片崭新的热土,和普希金、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们那种北方荒原独有的悲宏壮烈相遇,在这处文化交织的边缘飞地,必将产生将超越地域、文化与时间的伟大作品。
于是萧红读着屠格涅夫,写出了乱离年代里北方乡土“生的坚强,死的挣扎”,迟子建笔下那种大兴安岭的勃勃生气,也不乏一种托尔斯泰式的宏大与悠远。
那些北方荒原的孤高与决绝,那些工业时代与集体主义的磅礴力量,那些人与自然的永恒冲突与和解,还共同铸就了另一种超越岁月和地域的文学奇观—— “与这广阔天地相比,内地最大的城市不过是个羊圈;在这寒冷无际的草原和森林间,燃烧是无意义的,一腔热血喷出来,比一堆牛粪凉得更快,还不如后者有使用价值。但燃烧是他们的命运,他们是燃烧的一代。” ——《三体·地球往事》
于是,在来自东北的故事和传说里,面对众多时代的波澜,东北人却以文艺的轻逍对抗时光,寄放悲欢,沉凝出生命的重量。
最后,让我们再度回到东北文艺的那个重要起点。1940年冬,萧红在香港完成了《呼兰河传》的连载,这是中国人描写乡土最伟大的作品之一。面对时代的巨浪,萧红和她的小地方故事,任凭八方来风,始终不动声色。
“呼兰河的人们就是这样,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就好像太阳出来了就起来,太阳落了就睡觉似的。” ——萧红 《呼兰河传》 东北人的浪漫,东北的文艺精神,一直就在白山黑水之间。 生生不息,一遍又一遍地活着。
文 | 林檎disco 图片编辑丨王家乐
地图编辑丨孙璐 设计 | 九阳 首图 | 视觉中国 封图丨视觉中国 特别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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