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这样一列火车,纵贯南北,全程两天三夜,跨越十二省一市,共4574公里。
这趟火车往返于哈尔滨与昆明之间,经过的站点颇多,称得上是一条“超级路线”。
而在漫长的旅途中,有些故事被央视的镜头捕捉了下来:《夏日绿皮车》
壹 | 毕业生
2019年6月,毕业季。
杨旭,来自贵州农村,就读于黑龙江大学。
想起第一次买火车票,他笑着说:踩了个大坑...
从未出过远门的杨旭,没有购票经验,虽然票是买着了,但全程60多个小时,他拖着行李,从老家一路站到了黑龙江。
腿肿酸痛的惨痛教训,一次就够了。
开启大学生活后,杨旭只有等到过年才回家,对于他来说,这张火车票并不便宜。
从南方到北方,这条漫长的求学路,他往返了四年...
转眼间,杨旭也从新生,变成了毕业生。
以前每次回家,他都是一个人赶赴火车,但这一次,睡在上铺的兄弟,跟着来火车站送别。
舍友:以后有什么,记得跟兄弟们说,人生刚刚开始,对吧?!
四年同窗即将各奔东西,前路漫漫,这份珍重的情谊,将陪着杨旭跨越千山万水...
贰 | 步履不停
暑运高峰期间,火车上除了毕业生,还有出来玩的夕阳红旅行团。
这群老年人,当年不仅是同校的同学,还在同一个艺术团待过。
提起母校,有位老人说:现在没有南楼中学了,但是我们仍然叫这个名字。
回想过去,艺术团也曾有过风光的时候。
一位阿姨感慨:当年艺术团参加集体舞比赛,拿过全国冠军,但是现在人都凑不齐了...
这个年迈的艺术团,里头也是人才济济:舞蹈、模特、手工达人...
勤俭节约的大爷手巧,不仅会设计了logo,而且还用手包的皮革做鞋,当装饰品...
一通展示之后,引来不少赞赏,大爷倒不好意思起来,笑呵呵地说:就是玩!
看他们心态这么年轻,真是令人羡慕的老年生活...
但他们的经历,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无风无浪。
艺术团里跳舞最厉害的阿姨,在1996年患了子宫癌。
这病就像一块黑布,把她心里头的阳光,一下子全都罩住了...
做了手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出屋。
在她的笑容背后,有着一段曲折幽远的经历,不为外人道的痛楚...
但也只有跨过去之后,才懂得轻描淡写的诉说,有着多深厚的人生重量...
叁 | 再见平远
云南省,平远镇。
这里靠近中越边境,曾是国家贫困县。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许多姑娘选择远嫁他乡。
张顺琴和张树琴两姐妹,分别远嫁到江苏和河南,这次回乡,是为了参加大伯的葬礼。
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是四年前了。
从河南潢川到昆明,全程两千多公里,历时35个小时。
张树琴的两个孩子,第一次跟着她回娘家,坐这么久的火车...
儿子坐到腿肿,时不时就问什么时候到,张树琴只能安慰他:睡醒就到了...
老母亲知晓远嫁的女儿回家,晚上十一二点一直打电话问到哪儿了...
离家越来越近,姐妹俩想起当年离家的场景...
“来的时候倒是开开心心的,回去的时候心情就不同了。”(也许这就是诗中写的:近乡情更怯)
这一趟归家之路,下了火车转出租车,然后再转大巴,最后搭上小三轮才回到家...
久未相见的亲人,依旧像从前般亲热...
姑妈看着姐妹俩责备道: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回来看看,等我们也像大伯一样突然去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到时候连阿妈都不能再喊一声了...
以上故事片段,出自纪录片《夏日绿皮车》,一共10集,豆瓣上仅有百来人标记看过,大多打出了四五星的评价。
节目组选取了由昆明至哈尔滨的一条运行时间长达63个小时的超级路线,在日夜交替的漫长旅途中,记录一幅幅流动的生活图景。
这趟列车,有归乡的毕业生、有外出游玩的夕阳红旅行团,有回乡参加葬礼的姐妹...
有人到中年外出打拼的,有因为家乡发大水,担心家人安危回乡的...
有候鸟儿童们在长辈的带领下,与在外打工的父母团聚...
有刚出生28天的小婴儿,有在做家庭作业的初中生,有看漫画的小孩...
还有刚高考完的学生,结伴旅行,第一次坐这么久的火车...
其中一个女孩说:如果在飞机上或高铁上,大家可能会刻意收起自己一些平常不太好的习惯。但是坐绿皮火车,大家会把自己最原始的性格状态展现在这里。
确实,在飞机和高铁绝对不会出现的场面,在火车可能很平常。
比如,各种各样的奇怪睡姿。
屈起脚在硬座上酣睡的,抱着孩子睡觉的,在桌底下铺上布,席地而睡的...
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火车是一种特殊的交通工具。
听到“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火腿肠”的叫卖声,就知道后面会接一句:腿收一收...
车厢内到处流窜的泡面味,嗑瓜子的、聊天的、打牌的、刷短视频的...
形形色色的人,从天南地北汇聚到一节节车厢里面,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虽说火车上都是匆匆过客,但是节目组并没有拍得走马观花,遇到有故事的被访对象,也会下车进一步跟拍。
毕业生杨旭,就是节目组的跟拍对象之一。
他的家乡,有许多同龄人读到初中就出来打工,父母也觉得挣钱挺好,但杨旭的爸爸却不这样想,现在,他成了他们村的唯一一个大学生。
下了火车,因为打的费太贵,杨旭只能拖着行李箱去公交站,坐等公交车...
公交一路兜转,来到了父亲在工地住的地方。
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父亲拿着杨旭的学士证书和毕业照,欢喜溢于言表...
2008年,杨旭的母亲去世,家里三个孩子要养,没钱的时候,父亲不敢让杨旭他们知道,自己跑去外头借。
脚受伤了,也没有告诉孩子,自己一个人扛,怕影响他们学习...
尽管经济困难,但父亲始终以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他们,不让穷成为压垮这个家的借口...
在上班之前,杨旭利用假期,来到父亲的工地帮忙。
他说:我爸在我整个生命当中,永远都是排第一位的。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通过教育,可能就走向另一条途径了...
火车连接着家和外面的世界,往外走,是为了求学,往回走,是为了家人。
不过,片中最让我触动的,是“萍水相逢”这一集。
摄制组遇上小秦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位老人对面。
这老人正在夸自己的孙子读书聪明,下回要给他们奖励多少钱...
小秦不愿意听人家炫耀,默默走开了。
从上车他就一直戴着帽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倚靠在窗边的他,和一位大哥遇上,一聊,原来两人是同个站点上的车。
随着大哥打开了话匣子,小秦这才开口说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是打算外出做工,没曾想进了黑心工厂,被人骗了,无奈之下只能打道回府...
他的父母,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是个留守儿童。
出去打工之前,他已经三年没上学了。
他对陌生人有警戒感,害怕被骗。
一开始,大哥还一直在和他分享过来人的经验,没啥事是容易,都是要吃点苦。
但是知道事情原委后,他沉默了。
知道小秦没吃饭,他主动从书包里掏出了泡面,送给小秦。
小秦不好意思白要,回头又去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大哥,但大哥一直摆手,让小秦留着喝。
入夜之后,两个没有座位的人,也开始疲惫了。
大哥带着小秦来到火车上的餐厅,请他吃饭,在下车前歇一歇。
凌晨4点,大哥到站。
他没有叫醒小秦,默默离开,在这趟旅途中,他们萍水相逢,但他所付出的善意,却足以温暖另一个人的心...
小秦到站之后,第一次在摄制组面前摘下帽子,朝他们挥挥手告别...
正如一位网友所言:短暂的记录也只瞥见了他们生活里或窘迫或温馨的冰山一角。尽管如此,这短暂的相逢里记录下的故事的维度和丰富程度却让人讶异...
这趟长达67个小时的旅途,火车往返不停,出门打拼,归乡重逢,不断上演,在偶然的相逢中,有着一期一会的欣喜。
许多原本不相交的人生,在这趟固定路线的旅途中偶然交汇又分开。
我们依循着过往的足迹,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前行。
每一节车厢,都装载着许多故事启程,人们乘着火车,经过长长的隧道,继续奔赴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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