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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什么地方，很少有消费者听说过抹布行业。但是这一行业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抹布行业、旧服装与纤维行业协会（SMART）收集的资料显示，美国回收的纺织品，将近30%都变成了抹布。实际比例可能更高。其中45%作为二手服装实现了重复利用，但最终也会穿坏。坏了之后，这些衣服还是要运去抹布制造公司。
新车从生产线上下来时，汽车制造商需要用抹布擦拭；汽车修理厂在给汽车换油之后需要用抹布清理油尺；洗车行业需要用抹布给汽车打蜡。画家需要用抹布擦拭画笔、清理多余的和滴落的颜料。此外，医疗系统也需要数不清的抹布清洁医院和诊所。
如果不能重新利用衣服和床单，上述行业就会选择一次性纸巾、人工合成布和全新布料制成的抹布，当然也要面对这些替代品所带来的环保问题和经济成本（几年来，一次性抹布行业称，它们生产的一次性抹布已经从传统抹布升级到使用效率更高的现代化抹布A ）。几十年前，环保机构和政府尚未鼓励物品重复利用、物品回收和发展循环经济，那时候抹布行业就已经掌握了这种环保技术。星牌抹布厂的副总裁托德· 威尔森今年58 岁，他身材瘦削，正站在我旁边专心地看着工人阿米蒂· 邦兹工作。“每次她在刀片下裁剪时——”他停下来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大声说，“我们的竞争对手达不到这种水平！”托德是抹布行业最有激情的推动者之一。他经营的星牌抹布厂位于俄亥俄州的纽瓦克，距离哥伦布市东部40 英里，据他自己估计，他们公司应该是美国最后一批用“正确的方式”裁剪抹布的公司之一。和许多不靠裁剪抹布挣钱的人一样，我一直以为“正确的方式”就像我们在家里裁剪抹布那样。我的母亲会把旧T恤拿出来，剪成几块破布，然后用来擦拭家具和洗碗槽。我们家可不是个例，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自制抹布是一种很普遍的节俭行为，因此很少有消费者想到这也是一种回收利用，是一种可持续的绿色生活方式。早在工业革命时期，通过工厂和机器的介入，上述家庭节俭行为变成了一种工业化流程。保养和修理机器需要使用抹布来涂抹润滑油或擦拭油污。正处于工业化阶段的英国，二手废弃纺织物的数量不断增长，为抹布制造提供了大量破布，而这些纺织物恰好都是由机器生产的。随后，收集这些二手纺织物并运给抹布制造商的行业便诞生了。到了19世纪晚期，英国的抹布制造厂和纺织厂一样实现了工业化，抹布的销售网络和当时服装的批发零售网络同样复杂。很快，抹布制造业便扩展到全球：截至1929 年，美国成为抹布制造业的领头羊，国内26家抹布公司都实现了工业化洗涤，确保能制造出最干净的抹布。美国抹布裁剪厂雇用了数以千计的工人。20世纪对于抹布的需求还未消失。星牌抹布厂在纽瓦克占地面积为11万平方英尺，大部分面积用于存放抹布，工人们在仓库里打包抹布并运往美国各地的分销商，这些分销商清楚地了解各类用户需要什么样的抹布。诚然，这是一个劳动密集型行业，和纺织制造业一样，过去30年里，大部分抹布制造工厂已经向亚洲转移。像星牌抹布厂这样选择继续留在美国的企业有它自身的考量。抹布。摄影/Natalia Danko，来源/图虫创意“这是质量问题。”托德· 威尔森告诉我。纽瓦克共有26位抹布裁缝在岗，还有13人在这家企业位于北卡罗来纳州的工厂，星牌抹布厂很可能是目前美国最大的抹布剪裁厂（也有自产）。然而，尽管全球的抹布需求量巨大，但如果问“最后一个使用你的连帽衫的人是谁”时，大多数消费者还是答不上来。衣服最终的归宿几乎就和生命的尽头一样，充满了神秘感。“这台洗衣机可以让一件新T恤变得像旧的一样。”托德向我解释道。想到我自己洗衣服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新的棉T恤不如穿了很多年的旧T恤柔软。因此，买抹布的人通常愿意花更多的钱买旧T恤，而不是新T恤。当没办法买到二手的时，他们会花钱清洗一些新衣服，好让这些衣服摸起来更像旧衣服。例如，每三周星牌抹布厂就会接受一批孟加拉国服装制造商丢弃的衣服，这些衣服在裁剪之前必须先用洗衣机清洗。“那是因为你在抹布行业待的时间还不够长。”托德笑着说。自20世纪70年代起，威尔森家族便开始涉足抹布制造业。那时候，托德的父亲是卡片归档机的零件制造商，收购了一家小型抹布公司，并成为最大的股东。1998年，托德和合伙人成立了自己的抹布公司，取名为星牌抹布厂。到了2005年，一家公司同时收购了星牌抹布厂和托德父亲的公司。如今，星牌抹布厂拥有160名员工，在宾夕法尼亚州和北卡罗来纳州都有分公司，其抹布供应网络从得克萨斯州的布朗斯威尔扩展到印度的坎德拉。2017年，该公司售出了大约1500万磅抹布，主要在美国境内出售。托德认为公司的成功与两个因素密切相关。首先，他对这门生意很上心。在我们几小时的参观途中，他多次向我提到这一点：“我喜欢做抹布生意！”其次，他始终坚持追求高质量。“抹布是一种工具，”他解释道，“抹布和螺丝刀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工具有不同的用处。咱们必须生产出好用的工具。”保洁服务行业不愿意买带有亮片装饰的抹布，因为这样的抹布会刮伤家具；油气公司不想要聚酯纤维材料的抹布，因为这样的抹布容易起静电，引发爆炸；服务员不想要彩色的抹布，因为容易将抹布的颜色染到工作台上。近年来，托德发现保证抹布质量也越来越不容易了。抹布。摄影/Vatcharachai，来源/图虫创意
托德· 威尔森拿出一本1963年1月发行的《公报》，这是美国抹布制造商协会（NAWCM）的官方刊物。杂志背面整版介绍的都是“如何购入废旧布料，制造抹布”，里面详细分了18个类别，包括分别使用白色抹布、彩色抹布、内衣抹布、混合抹布及“蓝色工作服和长裤（蓝色牛仔布）”抹布的说明：
100%纯棉制成，但每平方米重量不超过12盎司。裤腿展开时最小面积应为2 平方英尺，最小宽度为12英寸。不得使用连裤工作服和夹克。面料上不得沾有油脂、油污、涂料、水泥印和硬质框架。
好消息是，那些买来做抹布的衣服不再有硬质框架了。坏消息是，想回收百分百纯棉衣服来制造抹布已经不大可能——同样，抹布制造商有行业标准作为依据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问题在于，现在的服装和纺织品都没有以前质量好了。一件衬衫洗几次后就四分五裂，再也没办法制成一块适合擦汽车或者擦餐桌的抹布。便宜的快时尚服装不仅损害了二手市场的利益，同时也加快了衣服被丢进填埋场和垃圾焚化炉的速度。
“这年头，你买件纯棉T恤试试吧！”托德恼怒地说。“就算商家说是纯棉的，你也没法确定。”
最近几年，制造商将越来越多的聚酯纤维面料用于服装制造，以满足消费者对于廉价服装的需求。但是制造商并不诚实，衣服标签上写着纯棉的通常都不是纯棉面料；涤棉混纺织物中聚酯纤维的含量比标签上标明的要多。
“纯聚酯纤维的抹布功效与涤棉混纺抹布不同，”托德向我解释道，“这样的抹布吸水性不太好。”这还不算什么大缺点，聚酯纤维还可能在遇到某些清洁溶剂或高温时变软，更糟糕的是，它还会释放静电。
如今，正如服装消费者都愿意以更低的价格买到质量较差的衣服，许多抹布买家也是如此。威尔森告诉我许多消费者现在已经能接受涤棉混纺织物了，但不是所有的消费者都能接受。“现在，如果回收利用服装制成的抹布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他们便会寻找新的替代品。纸巾通常是一种备选，合成纤维纸比涤棉混纺抹布吸水性更好，因而也是一种选择。”
对于快时尚服装的兴起，最直接的受益人居然是纸巾制造商，这算得上是全球经济时代的一件怪事。
托德喜欢用再生纺织品制成的抹布，但是他不能轻易忽视二手纺织品质量下降的事实。所以，最近几年，星牌抹布厂已经开始生产一种新式纯棉抹布，这些抹布由北卡罗来纳州生产制造的纱线制成。
“我们的布料来源甚至可以追溯到棉花种植田。”他告诉我。这种新型抹布对环境的影响比回收的破布要大得多（棉花生长对水的需求量很大），但是价格更低。众所周知，星牌抹布厂制造的纯棉抹布是整个抹布行业公认的顶级产品。
“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们卖得最好的产品，”托德· 威尔森说，“不过，如果顾客想要这种密度大的抹布，而且愿意支付更多的钱，我们也会供应这种货。”这种抹布其实还不够好，只有当它是新的时候才好用。
托德· 威尔森对回收抹布行业的未来十分看好，但是他偶尔也会拿这个行业开玩笑。在我们采访一开始，他告诉我在最近一次行业大会中，一位行业协会会员报告称，他带来了有关本行业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没有新人愿意加入这行和我们竞争了。”托德· 威尔森复述完那人的话后笑了起来。
本文摘编自《二手世界：全球旧货市场调查手记》——
《二手世界：全球旧货市场调查手记》
作者：〔美〕亚当·明特（Adam Minter）
译者：王小可 曹易佳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9月
END
狗仔卡
发表于 2021-12-19 10: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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