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拒绝任何一个顾客,因为每个羊毛毡宠物背后都有很多故事和珍贵的回忆。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康琴,是一名羊毛毡手艺人,我来自四川。
大家可能会问,羊毛毡手艺是什么的呢?
我的工作,就是把一张一张的照片,用一团一团的羊毛,复制成一只一只看起来很逼真的小动物。
下面我给大家看一组图片,大家看一下,图片上的这些小动物们,哪一些是羊毛毡,哪一些是真的?
答案是,它们都是我们用羊毛毡制作的。
以前,我在小学门口开了一家手工小店。当时我就想,这样的话我就会有一份收入,我可以有能力让我的小孩在当地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但是,我开这个店连租金都没有挣到。当时的我其实非常低落,每一天我就在店里面看着人来人往。有时候我会把门关起来,自己一个人做事情。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客人进到了我的店。他拿着照片跟我说:“你可不可以用羊毛毡帮我做一只雪纳瑞的雕塑?”当时我对于这门手艺完全不了解,也没有这个底气,于是我就委婉地拒绝了这个客人。
这个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它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于是我就在网上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了解了羊毛毡的制作工艺后,我想要帮助这位客人。于是,我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给他做了一个这样的羊毛毡小狗狗。
这位客人看到后,他告诉我,他很开心,也非常感激。于是,他把这个作品发到了朋友圈。后来,很多朋友拿着这个照片来问我:“可不可以也帮我做一个?”
后来,找我做宠物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再开一个淘宝店。我想把自己所有的作品都放在网上,让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朋友们都能看到——原来淘宝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小店,它用一张照片就可以复原一只小动物。
大家可能会问:什么样的人会来做这样的宠物?其实他们是各式各样的人。
有的客人会每一年发照片给我,他们想让我把他们家小猫小狗的不同状态都做成羊毛毡作品,以此来记录它们每一年的成长。
有的客人在养的时候就会想到,有一天自家的小猫小狗去世了,他们肯定会很难过。于是他们给了我一些照片,让我把宠物最好看的时刻记录下来。这样的话,哪一天它们走了,主人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还有一些客人,他们因为结婚,在婚礼现场是没有办法带小动物的,但是他们又想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跟自己的宠物分享,就会把羊毛毡宠物带到婚礼现场。
有的客人他们长期在外面工作,不能随时看到家里的宠物,非常想念它们,所以就联系到了我给他们做这样的羊毛毡作品,好像宠物时刻陪伴在他们身边一样。
有的客人非常喜欢小动物,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饲养,他们就会在网上找一些图片,让我们给他们制作。
大家可以看一下,图片上这一些看起来很逼真的小家伙,全部都是用羊毛毡来制作的。它们有小兔子、小乌龟、小鹦鹉和小松鼠……只要客人拿图片过来,各种小动物我们都能制作。
还有的妈妈发现自己家小孩的画特别有趣,就发了图片给我们。当时我们看到这些图片,也没好拒绝,我们觉得这个妈妈她很用心,能够发现自己小孩的画原来这么有意义。她让我们用羊毛毡把画呈现出来,送给她的小孩当礼物,所以就有了这样一个作品。
甚至还有一些朋友,他们会让我们给他做从小陪伴他们一起长大的玩偶。像这张图片,其实我能感受到很多的故事。第一张图片是这种感觉旧旧的。第二张图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客人已经把它清洗得很干净了,给它洗了一个澡,在跟它互动。这些玩偶可能是他的童年玩伴,即使很破烂了也不舍得扔掉。修复了这只玩偶,就是帮他修补了一段很珍贵的记忆。
印象很深刻的是在2011年的一个夏天,我的店里来了一个客人,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的,还有很多错别字。我感觉沟通起来特别困难,于是就打了电话过去。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之后,发现原来是一位老奶奶。她听到我的电话之后,激动地就要哭的那种感觉。
她说:康琴呀,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个和我家狗狗很像的玩偶?因为我们家孩子常年都很忙,我不想打扰他们,我养了一只小狗,它经常陪伴我,现在它去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去做什么。我听他们说,在淘宝上可以找到这样的小东西,然后我就上了网,突然我看到了一个你这样的店,我很激动。
当我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我跟奶奶说:没事,奶奶,你放心吧,我会把你家旺旺送回来的。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把我做的这样一个羊毛毡玩偶给奶奶邮寄了过去,奶奶收到了之后,她跟我说,她非常开心,以后又可以跟它说说话了。
这位奶奶我们经常还会有联系,她跟我说,她最近又收养了一只小狗狗,但是我给她做的羊毛毡,她也会放在她的床头,没事的时候她也会跟它说说话,聊聊天。
还有一位海外的客人,她跟我说,她养了十年的猫咪去世了,她很难过。她告诉我说,有一天,给猫猫洗澡的时候发现它肺水肿了,当时以为打一下利尿针、输一下氧就可以了,没有想到病情越来越严重,转到了大医院都没有把它挽救下来。
这个事情让她非常内疚,也很懊悔,为了这个事情,她还封闭了自己两周多。我很想把这个作品做好,在制作的过程当中,我自己反反复复地去看她的猫猫,去看她朋友圈里面所有的点点滴滴,直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我才发给这个客人。后来,我们前后反复修改了四次,每一次修改都需要花一个半天的时间。我希望能做出一个最接近她记忆里的猫猫。
但是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满意我的作品,因为我知道她跟猫咪十年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替代的,我只是想说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让我的羊毛毡作品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猫猫回来了,可以温暖到她。
我其实是一个不太去问客人照片背后故事的人,但通过他们发给我的一些照片,我能够感受到主人对宠物们的感情是很深的。
很多店主都会被问到一个问题:你的消费人群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我好像没这个概念,老人、小孩、海内外的客人都有。
我想背后的原因可能是,现在全民养宠物。很多家庭都有小动物,它们就像是家庭成员一样,在人孤独的时候带去陪伴和安慰,也是现代人生活的一种方式和精神寄托吧。
甚至有的客人他们不惜重金,让我们给他们做这样的一比一的作品。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跟我的客人说,做一只小小的其实就可以了。因为像这样的大作品对于我们来说,即便是几个人同时制作,也会花费小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看到客人真挚的情感的时候,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去拒绝。
大家可能会以为这些小猫小狗都很名贵,其实也不是的,我们做的有一些小猫小狗,它们其实非常普通,多的是“土猫”、“土狗”,有的可能看起来也不太好看。但是主人还是非常爱它们。
其实最开始我也不太了解,为什么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猫猫狗狗,主人怎么还那么舍得花钱?
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养了一只小猫。
我朋友问我说,你要不要养一只猫?他的朋友圈发了很多只猫的照片。我最开始选中的是一只很乖巧的猫。但是我到他家里的时候,却一眼看中了另一只。
它看起来傻傻的,躲在角落里,也不与人互动。朋友说它的尾巴也有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它很特别。可能这就是我们俩之间的缘分吧。
我就在想这只猫看起来又凶又丑,尾巴也有一点问题,如果我不养它,可能就没有人愿意去照顾它了吧,那它要怎么办呢?于是我就把这只小猫带回了家。
它刚来我家的时候,特别凶,又特别怕人。我想摸它时,它都会非常谨慎,所以我基本上碰不到它。我就想啊,它小时候肯定是受过排挤,为了自我保护,才会变得很凶。相处的时间久了,它也会在我深夜工作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温顺又可爱。
我慢慢意识到,养小动物,其实并不需要它很漂亮。主人对于宠物们的爱也是无条件的,不管它是什么品种,长得漂不漂亮,身体是否残疾。
所有来找我定制的客人,他们都把宠物当孩子一样。我们在聊天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说动物之类的——我们会说“毛孩子”,也会用一些亲切的昵称。他们也愿意和我分享自己的故事,也希望我能去理解他们。
很多人会问我,做羊毛毡难不难?做一个到底需要多久?我想说的是,做一个羊毛毡真的不容易。
大家看到最开始的一个塑体,到完整的一个猫猫作品,我们都是用手去调制的,它的花色全部都是用双手拿这种羊毛一点一点地调。
就算是小的作品,工艺也没有减少任何一点。从刚刚开始制作到成型到修剪到造型,每一步都不能少,每一步我们都想对得起我们的客人,因为我觉得我们做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给他们带来温暖的。
我们会为了做好每一件作品打磨每一个细节,只要是我们能做的都会去做。像大家看到的这个,其实它是一个相框的摆件,我们可以把它的眼睛做得非常有神,鼻子也是亲自画的。甚至有一些客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依然会把它做出来。
可能大家会问我,既然这样一个羊毛毡又难又花时间,那你的人手够吗?不够的。在那一段时间里,我其实感觉很吃力,因为我没有办法照顾到我的家庭和我的小孩。于是,我又找到了跟我有相同经历的朋友们一起做手工。
大家看到的图片上,这些都是妈妈,也跟我一样,生了小孩之后就没有办法在外面正常工作。小孩的很多事情、家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要我们来做,所以我们只能利用孩子读书的时间来做一下这样的手工。
我们也知道在一个很小的城市里,如果你不努力,可能就没有更好的发展。所以我们在做每一件作品的时候,不仅仅是跟这些小猫小狗有感情,我们还很珍惜这样一份工作,因为它们让我们学到了更多的东西,是在大城市里面没有办法去比拼的。其实我们没有任何的画画基础,但是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一有时间我们就要去学习。
现在的我,做羊毛毡已经有八年的时间。我很感谢我的客人们,从一开店到现在,他们一直跟随着我。因为每一件羊毛毡作品,都需要反复的沟通,可以说,所有作品都是我们和客人们共同完成的。每一份作品都承载了他们最珍贵的记忆,而我也特别幸运,能够收集这些美好的感情。
有的时候,客人们也会把羊毛毡小动物带出去旅游,然后发图片给我。这个时候我就会和我的姐妹们分享,说:你们看,我们的客人又把他的毛孩子带到外面去旅行了。每当看到这些图片,我们都觉得很感动,也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
他们都说我是淘宝上的记忆修复大师,其实我觉得在淘宝上面有很多跟我们一样的人,他们会用自己的技能去帮助很多朋友找回自己的记忆。
我不想拒绝任何一个顾客,因为每个羊毛毡宠物背后都有很多故事和珍贵的回忆。我也希望看到这个演讲的客人们,可以给我们多一点的支持、信任和等待,因为我们在做每一件作品的时候,也会花费很大的心思和时间。
前一段时间,有个七年的老顾客给我发来了照片,他告诉我,当年的羊毛毡他还在好好保存着。自己的作品可以被好好珍惜、保存,也能长长久久陪伴那些需要它们的人。
作为一个手艺人,我觉得特别幸福。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