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躲汉子”的女歌手，为什么会变成土味顶流？

源济

“专业躲汉子”的女歌手，为什么会变成土味顶流？

Original 路子野 新周刊  2021-07-11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据说这句话，绝大多数的中国人都没办法正常地念出来。

作为彩铃时代的神曲之一，创作于2009年的《套马杆》似乎把旋律写进了一代人的记忆，让人念着念着就会忍不住唱出来。

但如今，人们却也没法好好唱出这首歌了。

下面是一则温馨提示。

最近这些天，如果你发现办公室里，你同事的背影突然开始极速抖动、抽搐，笑得活像一头得了哮喘的驴——

千万不要误以为这是什么隐疾发作，而贸然对TA实施救助。不如先看一眼屏幕，毕竟，没准TA只是在偷偷学习汉语。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汉语指的就是普通话，直到互联网时代为它赋予了新的内涵。

此处的“汉语”，特指民族流行歌手乌兰图雅在演唱歌曲《套马杆》过程中“躲汉子”时使用的一整套语言体系（包括肢体语言）。

“躲汉子”这个网络热梗的爆火，源于网友在进行网络考古时的一个意外发现——

乌兰图雅老师的现场表演，在唱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句时，总是会通过拉远麦克风、突然尬舞、与台下观众互动等各种方式，完美避开位于高音阶的“汉子”，遂称“躲汉子”。

有网友吐槽“唱到汉子时麦克风都快拉到肚子上了，咋不直接用脚拿呢？”

有时候，一首歌唱下来，愣是一个汉子也没套着。

汉子：那我走？

然而，躲得了汉子，躲不了破音。

于是，以“一吱雄鹰”“一呲邂逅”“飞驰滴dream马像鸡疯异样”为代表的“汉语”，正在像“摇玉”“劳布”等纠语那样，逐渐成为一门互联网显学。

知名歌手躲汉子的一百种方式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据说这句话，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没办法正常地念出来。

作为彩铃时代的神曲之一，创作于2009年的《套马杆》似乎把旋律写进了一代人的记忆，让人念着念着就会忍不住唱出来。

但如今，人们却也没法好好唱出这首歌了。

在经过全网爆红的“躲汉子”的洗礼后，这句副歌的正确演唱版本，早已变成了“大家一起来！套马滴……谢谢~”。

这种高音唱不上去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被网友称作“战术互动”。而真正的“汉学家”，甚至可以对这些互动的话术如数家珍——

“现场的朋友猪肉沫一块（周末愉快）~”

“一首套马杆嗦一口（送给）所有的朋友”

“我想听到你们所有的声音，泥萌嚎嘛（你们好吗）~”

而即使语言不通，也不能阻止图雅老师互动。而最经典的一幕，当数2013年在挪威的一场巡演。

这可能是她发挥得最好的一次现场表演，在降了大概十万个key后，图雅老师全程顺利唱下来，以至于让许多慕名赶来考古的网友大感失望，“怎么有汉子了？爷青结”。

然而，在躲汉子这件事上，你可以永远相信图雅老师。当时正值挪威国庆日，唱到酣处，只见她突然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哎！Happy birthday挪威~”

乌兰图雅在挪威演唱《套马杆》的视频，成为了不少网友的打卡圣地。/b站@十金属十教父十

除了互动，图雅老师的看家本领还有战术拉麦。

比如，唱到“原野”的时候小拉麦，唱到“汉子”的时候大拉麦，唱到后面唱不动还会战术掉麦，变成“一望无___原野”，让观众重温上学时做完形填空的感动。

网友们据此总结出了“图雅定律”——在其他因素不变时，乌兰图雅拉麦的距离随着音调的升高而增加。

有了战术互动和战术拉麦，再辅之以战术舞蹈和战术跑调，这四大法宝使得坚持现场真唱十余年的图雅老师，几乎无往而不胜。

但即使是录音室版本，图雅老师也有自己的小巧思。

比如在唱到“给我一个眼神，热辣滚烫”这句时，你会明显听到一声尖锐的像热水烧开的声音，类似热辣（up↑）滚烫。

联想起把“一只雄鹰”唱成“一吱雄鹰”，“一次邂逅”唱成“一呲邂逅”后，外行往往会以为图雅老师这是唱劈了，还给人送上绰号“草原一吱花”“内蒙大呲花”；

但只有内行才会明白，这是图雅老师熟练运用通感的手法和独特的破音技巧，让听众得以感受到这份热辣有多滚烫。

在看了100个“躲汉子”的改编视频后，大家难免产生了疑惑——既然乌兰图雅唱得这么烂，那么《套马杆》是怎么成为一代神曲的？

重新翻开十年前的新闻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这首歌的原唱叫乌兰托娅。

而乌兰托娅和乌兰图雅，并不是同一个人。

源济

乌兰图雅，当代李鬼？

你可能想象不出这位新的土味顶流究竟有多火。

在凭借“躲汉子”出圈后，乌兰图雅在B站上的演出视频，俨然已经成为一出大型互动现场。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没有光咱也不知道，但是乌兰图雅说要有光，就真的有一轮轮初升的太阳——

乌兰图雅说要有草，屏幕上就真的出现了一片字面意义上的绿草——

乌兰图雅说要有云，头顶就出现了一朵朵洁白的想象——

说到马，网友们又给她打上一排马。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马，是以梦为马。

说到这，我想，蒙古之花的高傲，已经尽数体现了。

“躲汉子”爆火后，有记者联系上了乌兰图雅的经纪人，对方回应称这些动作是为了和歌迷拉近距离、歌唱现场的互动需要，并表示很高兴“躲汉子”给网友带来快乐。而乌兰图雅本人也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了清唱视频，还很给面子地没躲汉子。

按理说，这种主动玩梗、开得起玩笑的艺人，一般最终会得到网友们“黑到深处自然红”的喜爱之情。但很遗憾，任何听过《套马杆》原唱的人，都不会再给她热辣滚烫的眼神。

网友对于乌兰图雅“躲汉子”的反讽。

2009年，由广州新月公司制作、乌兰托娅演唱的《套马杆》一经推出就红遍大江南北，2011年，乌兰托娅在合约到期后离开了新月。由于歌曲版权归属原公司，乌兰托娅就此失去了商业演唱的权利。

这次分手并不算愉快，没过多久新月公司就找来一名叫乌兰图雅的歌手重新录制了这首歌，还专门开了发布会，发了通稿宣布“乌兰图雅接棒《套马杆》， 乌兰托娅无权再演唱”。

乌兰图雅微博开通以后的第一条微博，就是针对版权的声明。

从此，名字相似的两人，境遇却大有不同。图雅屡登春晚，托娅默默无闻。

这从两人的微博账号也可见一斑：一个叫“民族流行歌手乌兰图雅”，粉丝315万；另一个叫“自由的乌兰托娅”，粉丝51万。

具体来说，乌兰托娅的音色更温柔，乌兰图雅的音色更浑厚，相比之下可能甚至还是后者更加适合草原风、民族风。但她的音域不够广，唱《套马杆》会有些费劲，不降调就容易唱破音。

乌兰图雅当然并非完全是沽名钓誉，她也有自己的代表作《站在草原望北京》，而且还挺好听的。/《马兰花开》

之前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播平台，促成两人来了一次连麦PK。左边是乌兰托娅在忘情献唱，右边这位乌兰图雅可能魂穿了曾毅老师，专业搞气氛。

而对图雅老师来说，拉麦仿佛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到了“汉子”这一句，明明不归她唱，手臂竟也开始战术舞动起来。有网友直言，这次会面堪称新时代的“李鬼撞见李逵”。

认真说起来，被成为李鬼的乌兰图雅，在法理层面并没有什么过错，但同台竞技，菜就成了原罪。

源济

华语乐坛制造神曲的能力变差了吗？

事实上，两版《套马杆》之间，还有一段隐情。

离开新月后，由于被禁止演出《套马杆》，乌兰托娅自己写了一首《新套马杆》，由于词曲都与原《套马杆》过于相似，也被法院判处侵权，这一下，李逵变理亏。

即便托娅后来唱出了不少知名歌曲如《火红的萨日朗》等，但与乌兰图雅相比，两人在歌坛的地位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当乌兰图雅四登央视春晚、走遍全球巡演、各种荣誉名衔拿到手软的时候……乌兰托娅的舞台往往只能局限在地方台、网络平台，甚至是县城里的小商场。

在离开新月公司5年之后，2016年，乌兰托娅宣布选择回归老东家。

这次回归让她拿回了《套马杆》演唱权。当时接受采访时，她几度哽咽，用“不忘初心”来形容这次合作：“5年期间我经历了很多事，有非常大的触动，也使我有了重返公司的想法。”

出走五年后，托娅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没有《套马杆》/《新套马杆》mv

看起来，歌手宇宙的尽头，其实是版权。

类似地，网络神曲鼻祖《老鼠爱大米》的版权兜兜转转，原唱王启文和词曲作者杨臣刚还爆发了版权争夺战，但最后经海淀区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厅裁定，太格印象为版权所有者，胡杨林为指定演唱者。

没错，就是那个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的胡杨林。

后来，胡杨林（本名胡杨琳）与经纪公司解约，公司又另找了新人桂莹莹来唱《香水有毒》，艺名也取得很艺术，就叫胡扬琳。

后来胡杨林维权成功，法院终审认定太格印象构成不正当竞争。

总有人说，华语乐坛以前是神仙打架，现在则是垃圾分类。

每隔一段时间，“XX年的华语乐坛有多神仙打架”的视频就会被翻出来重新怀念一遍。

人们以时间为轴，发现过去每一年最流行的歌曲，从世纪之初唱作俱佳的周杰伦、王力宏、林俊杰们，逐渐变成制霸广场舞市场的土嗨神曲《最炫民族风》《小苹果》以及影视作品的OST，再变成各式偶像的打榜歌曲。

“土”了18年的凤凰传奇，如今看来其实也很难得。/《吉祥如意》

人们不禁会问，2010年以后的华语乐坛发生了什么？但即使是那些不上台面的神曲，也很久没有上新过了。

凭借“躲汉子”意外翻红后，《套马杆》成为了不少人脑内最新的单曲循环。有网友发言称“我没法停止思考，一旦放空，大脑立马续上套马杆”。

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不用再循环“拉长耳朵，提高警觉”了。被《套马杆》顶替掉的上一首神曲叫《ring ring ring》，发布于2006年。

✎作者 | 路子野

✎校对 | 阿绿

源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