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一天》第3931期：106岁老兵回忆战时经历：我带领的民工，没有一个逃跑

源济

106岁老兵回忆战时经历：我带领的民工，没有一个逃跑

中国人的一天2021-07-02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本期《中国人的一天》，将讲述一群百岁老兵的故事：他们在青年时代投身革命，伴随中华民族走过了风雨激荡的年代，见证了民族的伟大复兴。作为中国革命史的一部分，他们的故事和精神，历久弥新，永不过时。

程亚西（106岁，党龄81年）

“不知道为谁打仗，就不能赢。”

1935年的江苏省沭阳县化南乡，生活贫苦、连年水涝、土匪猖獗，加上国民党官员、乡保长贪污腐败，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当地农民为求生存，经常举家逃荒要饭。

目睹了这一切的程亚西，很早就和当地进步青年一起，自发组织反抗斗争。

1937年秋，沭阳县地下党来到化南乡一带活动，程亚西加入了救国运动宣讲队。在他们的宣传动员下，全乡八百多户人家，有五百多人参加了抗日救国动员会，“大游行时，五百多人浩浩荡荡，高举土枪和刀叉，抗日救亡的口号声越喊越响”。

1940年1月18日，当入党介绍人告诉程亚西，“经组织批准，你已正式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程亚西心情激动，一时竟然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

程亚西正在讲述。中国军网记者 倪鹏 摄

日军占领沭城县后，开始了“大扫荡”，包括程亚西在内的中共党员，组织起来，以村落为单位，白天放哨，夜间打更，敌人“扫荡”时带群众转移，敌人离开后组织生产。

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程亚西逐渐成长了起来。入党后的第二个月，他来到山东，参加了八路军， 成为教导队的一名战士，后担任班长。

刚到部队的新战士都要剃光头，教导队长告诉大家，讲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万一头部受了伤，光头方便包扎。程亚西也得到了他的第一把枪——补着铁皮的汉阳造老套筒，摸着沉甸甸的武器，想起教导队长的话，程亚西明白，他即将面对的战斗，将更加残酷。

1950年，程亚西（二排右一）在中共苏北党校学习时留影。（受访者家属供图）

“一次，民兵运输团营长们在房间里开会，遭到敌人飞机轰炸。团长刚喊撤退，气浪就掀翻了屋子，我们被埋在里面，政委带领大家从窗户爬出来，两位营长和一位副营长当场牺牲”。

1940年，程亚西所在的部队，在江苏淮安泾口与日军作战。战斗中，他再次目睹许多战友的牺牲，“但活着的人都不害怕，也没有退缩，一直战斗到倒下”。

“共产党领导的斗争，是为保护人民而进行，是为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乡里乡亲打仗，这是最最质朴而崇高的目的”，程亚西认为，无所畏惧的牺牲精神，源自“我们都知道，我们在为谁打仗”。

“我把两个弟弟和十多位堂兄弟，都拉到革命队伍里，我们反‘扫荡’、保夏收、拔据点、打土匪、送伤员……”虽经历无数惊险，见过无数战友牺牲，“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程亚西记得，苏北地区反“扫荡”时，队伍四处奔波，一把茅草就是床，一个窝头就是饭，窝窝头干涩难以下咽，“战士们喝河水下窝头，怕闹肚子，就嚼蒜瓣消毒”，即便如此，“我们也坚持不吃老百姓一棵菜”。

程亚西收藏的各个阶段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国军网记者 倪鹏 摄

1948年淮海战役期间，程亚西任江苏省沭阳县吴集区区长，并担任支援前线的担架运输营营长，配合华东野战军第12纵队攻打徐州。他带着民工抬着担架，在枪林弹雨、狂轰滥炸中，将伤员抢回来，将粮食、弹药送上前。

“我带领的民工，没有一个逃跑”，说到这里，程亚西笑了。

“抗日救国为人民，扛着锄头上战场，不图功绩不图奖，豪华城市眼不花，山珍海味嘴不馋，金银财宝手不痒，阴暗地方腿不去……”程亚西念着自己编的顺口溜，目光逐渐坚毅，似乎又回到了热血澎湃的青年时代。

左图：程亚西青年时代留影。 右图：1983年，程亚西拿到离休证。（受访者家属供图）

季黎平（年龄100岁，党龄78年）

季黎平的家，更像是个办公场所，堆放着成沓的报纸和杂志。虽已年满百岁，但季黎平学习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当我们提起，让她为年轻人们寄语时，她脱口而出的，依然是“学习”两个字。

季黎平6岁时，和弟弟一同进私塾念书，并在镇上读完初小，之后和弟弟一起进城读高小，“我们有两个人，但学费只有一份”，季黎平说，为了念书，姐弟中午只吃一碗饭，晚上开水泡剩饭接着吃，就这样，她在艰难的环境中读完了小学。

小学毕业后，因家境贫寒，季黎平再没有上学的机会，开始帮助妈妈操持家务：烧饭、洗衣、带妹妹、摘桑养蚕、挑水……但在动荡的时局下，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在日军和伪军的骚扰、压榨下，生活苦不堪言。

1940年，黄桥战役之后，新四军在苏中广阔的平原开辟根据地、成立抗日民主政府、开办学校，季黎平和二哥、三弟、二妹商量后，在母亲的全力支持下，决定参加新四军。

季黎平接受中国军网记者的采访。中国军网记者 倪鹏 摄

季黎平带着弟弟到新四军开办的学校，有了再次读书的机会。学历不高的她，凭借刻苦自学，成了一名小学老师。白天教书，晚上参与革命工作。1943年，季黎平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苏中军区三分区政治部组织科工作。

一次回家探亲时，季黎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家里的房子不见了，“妈妈用芦苇杆搭了一间房子，风吹雨打，看上去随时会塌，小妹出门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季黎平离家时，把小妹也带了出来，“从此我们兄妹五人都出来参加革命工作了”。

1943年，季黎平还略显青涩，在顾高镇小学、泰州张甸区沙梓桥中心小学教书。（受访者家属供图）

这一路走来，季黎平经历过许多战斗、生死关头。但她是幸运的，她看到了新中国的成立，并见证了它的成长。

季黎平对知识的推崇，也体现在她对子女的教育上，“百万家财，不如培养一个人才”。季黎平的儿子张晓东回忆，“妈妈那时候月工资100多块钱，爸爸200块钱，这在当时算比较高的，但是我家钱却不够用，家里的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一直穿到最后一个孩子。”

“你们年轻人除了工作，还要多学习知识，把子女培养好，把国家建设好”，临别时，季黎平嘱托道。

季黎平年轻时的全家福。（受访者家属供图）

周富国（年龄100岁，党龄82年）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从17岁参加革命、18岁入党，再到如今百岁高龄，周富国老人最爱用这首歌来阐释自己的“百年”初心。

“忻口战役中，日本兵占领县城，国民党部队一溃千里，八路军渡过了黄河，到村里宣传抗日主张。那时，游击队条件比较差，村里参加游击队的有二三十人，有的没有枪，就挎2个手榴弹，有的拿一把大刀就上前线了”，80多年了，周富国依然清楚地记着参加忻口战役的情景。

1938年2月，17岁的周富国在山西省忻县（现为忻州市）老家参加抗日游击队，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一年后，表现出色的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周富国跟记者讲起当年的战斗故事时，激情澎湃。方丹 摄

周富国记得，一次忻县的干部在西张村里开会，被敌人包围。党员王芳带了4个人上房掩护，让其他人先撤退。子弹打光后，他们拉开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4人全部牺牲。

他还记得，在解放天津的战斗中，自己所在的部队，党员和战斗骨干冒着敌人的炮火，前仆后继往前冲，把红旗插到金汤桥的场景。

“战斗组长牺牲了，红旗倒下了，班长扛起红旗，也倒下了，接着是排长、连长……最后是指导员把红旗插到桥上，自己也牺牲了”。

从参加抗日游击队，到历经百团大战、辽沈战役、平津战役、衡宝战役……在周富国的战斗生涯里，身边的共产党员不惧生死、勇于牺牲的精神，让他更加坚定了党员的信仰，从一名热血青年成长为一名无畏的革命战士。

周富国的功勋章、纪念章和荣誉证书。方丹 摄

周富国把自己的革命经历写成了书。方丹 摄

周富国的女儿周敏英说：“我爸爸经常教导我们，要跟党走，要有坚定的信念。现在我们家四世同堂，祖孙三代里都有党员。”

虽然已过百岁，但周富国仍然经常参加爱国主义教育活动，为当地青少年讲革命传统，传承红色基因，用百年的岁月践行着自己的初心。

周富国说：“年轻人要继承和发扬老一辈革命精神，传承革命光荣传统，艰苦奋斗，热爱祖国，把我们国家建设得更加美好，让红色江山永不变。”

第3931期

撰文 | 王忆锦 罗玲玲 彭澎 周梁  摄影 | 倪鹏 周梁 方丹

出品 | 中国军网 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 湖南娄底军分区 腾讯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