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口五花肉，只须一笑不须愁

源济

但有一口五花肉，只须一笑不须愁

Original 吃货马久邑 一大口美食榜  2021-05-31

01.

五花肉是一种人生态度

人人都爱五花肉，可是，只有到了诗人口中，才能道得明白。

 

大文学家苏东坡堪称头号代言人，不仅爱吃，而且会做，赋予了五花肉一个动人又质朴的名字：“东坡肉”，以一人之力将五花肉从“贱如泥”推上了美食盛榜。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喫，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首流传千古的《猪肉颂》，就如题目一样平实，分明是一首口语感十足的打油诗。却讲出了很多动人的意味。

 

对待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要小心、细心、耐心。可以想象出来苏东坡下厨忙碌的样子：怀着认真虔敬的心，洗干净锅具，如同读书前的洗手焚香，真诚得不得了。为了吃上一口纯正好味，还得记得水不能放太多，不然会冲淡口感；火也不能太旺，明明暗暗的热气，却不能冒出火舌，保持住这份热意，让美味持续加温。之后，便可以安然坐在一边，眯着眼，呼吸着愈来愈香浓的味道，耐心期待。

 

苏东坡不喝咖啡，早上吃两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来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寻常人或许觉得油腻，殊不知也是一种生龙活虎，酣畅淋漓的生活态度。

 

苏东坡一生坎坷颇多，艰难重重，真切体会过活着的滋味，更对生命情意深挚。于是我理解了他为何爱吃肉，视饮食为一大爱好。吃肉，可以说是平淡生活里易得的快乐，一抹灵动的，鲜艳的色彩。人活着，总要面对不时的困苦，和漫长的虚无，用什么做抵挡呢？

 

我想，苏东坡说出了五花肉的精神哲学，人生可以悲伤，可以难过，但只要大口吃肉，就能做一个快乐的人。

 

02.

江湖豪侠不能没有五花肉

文人笔下的五花肉，活色生香，垂涎欲滴，叫人感叹，英雄儿女不可居无肉啊。

 

单说金庸写热烘烘、香喷喷的红烧肉，段誉、木婉清、胡斐、韦小宝……被人设计困在石室，亦不知是否有毒，只要把大块的红烧肉夹在馒头里，终究是吃得下去的。

 

读罢掩卷，我只能感叹，作为中国武侠小说的“双璧”，一港一台，一金一古，两位泰山北斗嘴上不说，其实对五花肉是爱得深沉。

 

楚留香和红烧肉也是缠缠绵绵。被人用剑抵住咽喉，却可以笑着说些俏皮话，“我对剑很有兴趣，对红烧肉也很有兴趣，但我从未想过偷条猪回家去养着。”你说红烧肉俗气，可是这样不染纤尘的少侠，聊着红烧肉，却毫无违和感，更显得有活泼泼的人情味了。

 

古龙笔下的人物对白，格外喜欢聊起红烧肉，十分精彩有趣。

 

“什么鱼翅燕窝、鲍鱼熊掌都是假的，只有红烧肉吃起来最过瘾。”“饿的滋味我已经尝够了，现在我只想吃一块四四方方，红里透亮、用文火炖得烂烂的红烧肉。”“世上最美丽的图画也比不上一碗红烧肉那么动人。”

 

不得不承认，大文豪就是才气逼人。古龙要是正经写起美食来，肯定够让后人汗颜的。

 

说实话，上学的时候，临放学总爱走神，就在桌斗里看武侠小说。本来正读得入迷，神情紧张，突然看到这么活色生香的句子，瞬间读不进去了。心里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动，既色欲熏心，又古道热肠，思绪早就飘到了家里的厨房。

 

正值饭点，外婆肯定忙活起来了。从楼下望上去，一方黄澄澄的北阳台，姥姥一定守在窗前的灶台上，锅里冒着热气，说不定刚好就是一锅红烧肉……就这么想着、想着，一声刺耳的下课铃就响起来了。

 

03.

泼辣温婉，各有风情

大江南北的五花肉，被不同地域，不同性格的人烹饪，也多了百般形态，气质各异，同样诱人。

 

阳春三月，我在江南见到了柔弱无骨的五花肉——扬州狮子头。小巷子里一家老店，木牌雕刻的门头，稍不留意就会错过。推门进去有十来张小桌，老板娘里里外外地招呼着，是那种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小馆子。

 

一只白净的砂锅端上来，汤色清白，油花浅浅，一弯绿色的菜叶偎依着的，是硕大的肉团，保持着五花肉本来的粉嫩颜色，丰腴又温婉。大抵是因为膘厚，不似平常肉丸弹牙，细嫩柔软，状如豆腐。想起汪曾祺的形容：“松而不散，入口即化”，真是再恰当不过。

 

回家之后忍不住复刻。选肥六瘦四的五花肉，细细地切，粗粗地斩，加上荸荠、豆腐，心想会很适合鹅黄嫩绿的春天。又想再加一点巧思，让肉乎乎的狮子头多一点惊喜，于是在心头温柔地裹一颗鸭蛋黄。这下，再“傻白甜”的软妹，也复杂了几分。

 

等五花肉入了川蜀，没有匪气，也得多少带点锅气。

 

四川人会吃，简直到了绝活的地步，上学时一位同学，母亲老家在川南，做得一手好菜。放了学总想往人家家里跑，张罗着一块做作业，顺便蹭一口。

 

那时最让我着迷的是一道“糖油糍粑五花肉”。光是想到这几个字，口水已经开始涌动了。同样软糯的糍粑和五花肉片，经过了高温油炸，被赋予了劫后重生的硬朗气质。外壳焦脆，毫不粘连，是心比剑更冷，绝情游走尘世间。唇齿咀嚼，糯中带劲，渗透着一丝丝的甜，多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绕指柔。碳水加持，热量爆炸，直叫人大快朵颐，腮帮子被上了发条，一下紧似一下，一腔激情，不忍释怀。

 

五花肉的肥美油脂，光洁白润，看似人畜无害，却变幻多端，迷惑人心。炖得久了，肉皮Q弹软嫩，烤得美了，酥脆干香。也正是因这变幻莫测，难以掌控，更让人欲罢不能。

 

想起一次在家写稿，苦战一天，实在耗费脑力。抓耳挠腮，心浮气躁，遂不能忍，拉开冰箱门，还好翻出来一块五花肉，于是刷刷几下切出厚片，撒一层薄薄干碟蘸料，放进烤盘。

 

被热力逼催，皮韧汁软，糯中带弹。边咬，边吞，边转，先啃最灵动肥美的皮和脂。肥厚软滑，给舌尖绵密的包裹感，像最贴己的拥抱，容下所有烦恼和委屈。纵然你是有泪不轻弹的彪汉，也可以在此刻卸下疲惫，找到安慰。用心品味，沉浸在这一刻的幸福中，几分钟之后，我已经心满意足地平静下来，足以恢复元气，继续战斗了。

 

对我来说，这是日常最好用的强心剂。

 

如果哪一天，你感到不开心，就去吃一次五花肉吧。迈着大步走出去，向着必定能抵达的餐桌，全神贯注，胸有成竹，势在必得，一切烦恼尽作耳旁风。大口咀嚼时，就有了底气面对光怪陆离的世界。

 

文 | 吃货马久邑

图 | 部分来自网络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