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区右拐第一个小巷子有一个修车铺。
修车铺的主人是一对六十岁出头的老夫妻,武汉人。
修车铺是个窝棚,里面是老夫妻住宿的地方,外面是凌乱油渍的修车货铺。
大爷姓杨,每天六点钟准时起床,我每天上班路过他那里时总会看到他忙忙碌碌的把摊子摆出来,大娘就在旁边打下手。
忙碌好了,就给大爷打盆水,伺候大爷洗漱。修车铺一般在晚上九点半关门。
我去过那里修过几次车,慢慢的也就熟络了。
自行车补胎三块钱,换车胎最便宜的十五,最贵的二十五,调自行车座,紧车链子不要钱。
大爷的手龟裂干燥,手掌纹路里全是黑渍渍的机油,但是他每次修新来的车的时候,都会用肥皂洗洗手,虽然洗不干净,但大爷洗的很认真,说是对别人的尊重。
大爷修车很认真,扒开车胎,打上气儿,放在装满水的盆子里,找到冒泡的扎胎的地方,用干布擦干净,拿挫挫的有了毛边,挤上胶水,把胶水涂抹均匀,稍等片刻,等胶水粘性大了,撕开补胎补丁,贴在上面。
大爷一点点的捏着补丁,保证补丁和车胎完全贴合,再用榔头把儿敲打几下,打上气儿,放在水盆里等三分钟,确保不再漏气儿,再放气儿,把车胎塞进车圈,打上气儿,一辆自行车就补胎好了。
大爷干活很细致,每辆车都一样对待,无论是上千的山地车,还是几十块的二手车。
干完活,大爷总爱深咂一口浓茶,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大娘就在旁边忙活着择菜做饭。
闲聊时,大爷得知我当过兵,大爷拍着大腿爽朗的哈哈大笑:「小战友,你可得叫我一声老班长啊。」
原来大爷是一位越战老兵,参加过老山战役。
我看过越战的纪录片,我知道战争的残酷性,大爷却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嗨!都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言语中透露着洒脱。
大爷没有子嗣,和老伴儿从武汉乡下来到上海。
大爷说,一辈子没见过大城市,来看看,另一个,也没啥手艺,修个车赚个钱也不错。
大爷悄悄俯在我耳边「比在老家挣得多」,抬头哈哈大笑。
有一天,我路过他修车铺,忽听得乱糟糟的声音,抬头望去,修车铺围了一圈人。
我快步过去,一个中年人和大爷在争执些什么。
「这么大年纪,你不能骗人啊。」中年人气忿忿的说。
大爷摆着双手,脸憋的通红,「大兄弟,我真没有……」
了解完情况,原来中年人修好车,给了大爷一百块,大爷找了钱,中年人发现找的五十块是假钱,和大爷争执了起来。
中年人连珠炮的说的大爷脸憋的通红,大爷从钱包里拿出那一百元递给中年人「兄弟,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真不知道这是假钱,这样,车子你推走,钱我不收了就当给你道个歉」。
中年人白了大爷一眼,接过钱,骑车扬长而去。
大爷一言不发,掏出那五十块的假币,当场撕的粉碎。
围观人群散了,大爷看到我,问我「小兄弟,你信我吗?」
我点点头「大爷,我信您。」
大爷哈哈一笑,摆摆手,继续忙他的去了。
这五十块钱,对大爷来说,可能是一星期才能挣到的钱,为了不让假钱继续骗人,大爷亲手撕碎了它。看着大爷粗糙油渍的手,有点心酸。
我觉得大爷活的挺酷的,明事理,辨是非,洒脱快活。
有一天路过他那里,给大爷打招呼,问他过年回家吗,大爷爽朗的一笑「不回去啦,我们老两口在哪都一样。」
那好吧,过年了,大爷大娘,祝你们新年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