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青年丨在武汉过年的青年人:除夕夜,我一个人在家自行观察
凤凰图片 2020-01-25
“此刻的中国版图中,武汉好像是一座孤城,但实际上在这座孤城之内还有无数个孤城,有成千上万个原驻家庭把自己锁在家里,他们表面上安静祥和,心头却有一根线紧绷着。”受访者张恒写道。 疫情仍在不断蔓延,我们采访了五位在武汉过年的青年人,聊了聊他们近期的经历,他们中有从北京、上海等地赶回到武汉过年的人,也有未曾离开的武汉本地人。 【凤凰新闻客户端 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出品】 作者 | 张恒、书尧、妮子、冰点、沛溪 编辑 | 图拉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张恒(化名) 24岁 咖啡店店主 家住江夏区 我在上海和朋友一起经营咖啡店,12月30号在网上看到了那张流传的华南海鲜市场的通报,我当下的反应是马上找信息去看看,发现好像确实有这回事,赶紧发给在武汉的爸妈看,他们当时还不知道。 后来关于肺炎的消息越来越多,到1月20号的样子,身边的人都在劝我不要回家过年了,我当时还觉得也没什么,大家都很害怕,反而只有我这个武汉人不怕。图为爸爸在家种的菜。
我心想,每年都只有过年才有时间回去看看爸爸妈妈,现在不回去,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家里还有很多腊鱼腊肉等着我,行李箱里已经包好了给爸妈的红包。所有人劝我不要回去了,我真的不愿意不回去,我告诉他们没事的,就这样在1月22号下午抵达了武汉。 出了地铁我看到爸妈在地铁口等着我,他们竟然没有带口罩,我当即就批评了他们,说心也太大了,爸妈玩笑着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家了。一路上我给爸妈说了很多关于这次肺炎的信息,现在的感染数据,口罩要怎么选、怎么戴,如何预防等等。 按照往年的习惯,我回来之后,一家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的,所以我有一点担心。果不其然,妈妈跟我说,明天就去外婆家。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武汉全城“封城”的消息,机场火车站关闭通道,公共交通都停止运营。出门前我把自己从上海带回来的口罩给爸妈,叫他们一定要戴上。图为妈妈做的菜。
离姥姥家不远,我们决定打滴滴去。大街上没有行人,只有零星的车跑着。这天打车不算太容易,早上十点,我们打上的时候已经是排在第六位,大概等待了半个小时才上车。爸妈坐在后面,我坐在副驾驶位置,还没坐稳,司机直接说,“要加价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在平台打车,司机还敢如此大胆。我很惊讶地说:“你还加价?你不怕我投诉你吗?” 司机更刚,“我都出来开滴滴了,我还怕你投诉?”爸妈坐在后面,我也不好继续再跟司机争执,想着本来打车也不容易,万一他不送我们就不好了。我不耐烦地说“好,走走走。” 包括司机在内,我们四个人全都戴着口罩,车开了一会儿,我注意到爸爸悄悄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很冷的风吹进来。图为爸爸从年前就开始雕刻的手串。
年二十九的中午,在姥姥家,我们和大舅、二舅两家,勉强算是吃了一顿年夜饭。本来就因为亲戚之间有些许摩擦,大家只是“身体”出现在这张餐桌上。 没人打开话茬子,更没人聊起工作、学业和爱情,只有外公讲起他今天在电视上看到说有肺炎。我竟然吃过了一餐有些窃喜的年夜饭。图为年三十,妈妈在厨房准备做鱼。
除夕这天开始,爸妈对于肺炎的认知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许是封城让他们意识到了疫情有多严重。除夕夜,爸妈忙活了一下午,我们三个人五点多就吃上了。 春晚刚开始了,我们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边吐槽边大笑,在大家都不感兴趣的节目间隙,爸妈都在做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在各种社交平台抢红包、集卡片等,另一件事,就是爸妈一直在刷各种肺炎的文章及视频。 我听到爸爸刷到一个视频,大概是医护人员压力太大,视频中一位女医生传来绝望的叙述,在说“坚持不住了,太累了,不要指望有谁能救你”之类的话。爸爸看完了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头来看春晚。那一刻,我甚至觉得爸妈在这次疫情中得到了过度的信息,某种程度上加重了他们的焦虑,当然,更不用说以他们的辨别能力,是否能判断信息的真假了。 在这个疫情泛滥的除夕节里,我们都努力保持克制冷静,叫自己学会坚强乐观。可是谁也不知道笑脸下的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图为年夜饭。
封城之后所有武汉人都变得更加谨慎,封城好像是有一双手把所有武汉人的头摁下来,让我们弯腰认错。不过也许我们确实应该认错。 回家这些天,虽然我也发了朋友圈告诉大家我在武汉了,但碰到不太熟的微信好友过来私信问我是不是在武汉的时候,我都是心头一紧,觉得他们是来凑热闹的,我都没有回复他们的信息。 此刻的中国版图中,武汉好像是一座孤城,但实际上在这座孤城之内还有无数个孤城,有成千上万个原驻家庭把自己锁在家里,他们表面上安静祥和,心头却有一根线紧绷着。 我会很害怕等回了上海,大家会不会因为我是从武汉来的,而跟我保持距离。哦对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武汉呢。期待有更多好消息出来,疫情得到控制,治愈方法出来了,疫苗可以打了。图为爸爸送了我金老鼠,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书尧 25岁 私募基金研究员 家住武昌区 我是在杭州工作的武汉人,目前在一家金融公司做私募基金研究员。以前每年都是回湖北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回武汉之前,我感冒了,在杭州看了医生,也开了药,不过我自己总是没按时吃药,就一直反复感冒。刚开始其实没太在意,看报道上宣传的传染性不如SARS,致死率也不高,而且当时显示的死亡病例大多是本身就有别的疾病,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后来逐渐扩散到封城,自己也有点紧张了,看来比一开始想的要严峻很多。原计划回武汉之后再去赤壁老家,离武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最后只好取消了。图为我服用的感冒药。
我一直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自己回来也没做什么准备,家里人都囤好物资了,蔬菜、肉、水,还有卫生用品都备得很齐。我感冒一直没好,还挺提心吊胆的,我都怀疑是不是已经转成一般肺炎了。
我家的猫“毛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