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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在戒毒所里种紫苏的瘾君子们 | 周末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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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5 06: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戒毒所里种紫苏的瘾君子们 | 周末推荐

人间掌柜 全民故事计划 2018-11-25

女孩是药猴子的软肋。只要知道这个事的人说起这个事,药猴子不管当时多嚣张,立刻就蔫了。他在手上纹了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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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早会开完,住院戒毒人员排队吃完护士发的早晨的药,药猴子看着我,畏葸不前地说:“肖队,鸟死了——”


“啊?”我被他这句话惊到了。


前几天花园里一只鸟蛋孵出小鸟,学员叫我去看。半米左右高的月季丛里,夹着个鸟窝,一只母鸟带着刚来到人世的小鸟,住在这里。


戒毒人员担心鸟活不成,想把鸟窝取出来,放到高树上去,但月季枝叉太多,除非弄坏鸟窝,或者破坏月季,否则取不出来。我开玩笑地把照顾鸟的活交给药猴子,没想到鸟死了。


药猴子怕我怪他,急忙对我解释:“就是今天早上!肖队你没来,没开门,我出不来,隔着窗户,看见一只猫过来抓鸟。母鸟保护小鸟,母鸟先被吃了,然后猫再抓的小鸟。”


这是戒毒所内的医院,如果画俯视图,画一个长方形即可,医院占据长方形短的左边和长的底边,病房在左边,医疗区在底边。


病房和医疗区之间,有一张铁门,医疗区和花园之间,又有一张铁门。月季在花园铁门右边,一长溜,病房窗户可以看见整个不大的花园。


现场的惨状一目了然,小鸟还好,尸骨荡然无存,被猫囫囵吞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母鸟呢?剩一对连在一起的翅膀,一上一下,挂在枝丫间,像鸟的衣服,被脱光挂着。


我还没开口责怪药猴子,全城盛先开口了。全城盛骂药猴子做事不尽心,肖队长把鸟交代给你了,不管什么情况,你也要把任务完成:“现在鸟死了,你还活着,这算怎么回事呢?”


学员们都知道全城盛是开玩笑,全跟着他调侃药猴子。有人说,虽然门没开,但你隔着窗户,看见情况紧急,要不你就破窗而出,要不至少也从窗口扔东西,把猫赶走。你倒好,眼睁睁看着母子遇害。


他们这么七嘴八舌,药猴子岔道了(指吸食毒品破坏脑部后,头脑出现混乱的状态,特指吸食新型毒品,尤其是麻古的戒毒人员出现的丧失理智的言行)


药猴子急于辩解,他不是没想过破窗而出,他摇了铁栏杆,真的摇了,用很大的力气可能会把窗户摇下来,但那样被值班医生发现了,民警会以为他逃跑,那就倒霉了。


他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过程太快了。


药猴子以前吃白粉,近几年吃麻古,脑子坏了。他是个精廋的小矮个,说话时喜欢手脚并用地比划。


叫他猴子,因为他的外貌又廋又小。猴子前面加个“药”字,是他自己说,一次去一家私人诊所盗窃,诊所里没留一分钱,他不能空手而归,背了一大包药回去。一次吃完麻古上道了(吸食毒品后进入臆想状态),出现幻觉,碰上孙悟空大闹天宫。


他不知道孙悟空怎么晓得他背包里有药,问他要药,他把药给孙悟空,孙悟空又怀疑他跟天庭一伙的,给的是毒药。他只好抓起一把药吃给孙悟空看,连吃几把,孙悟空这才信他,用他的药救活了花果山受伤的猴子猴孙。


药猴子不能逼,逼急了怕出事,我制止全城盛他们,他们会意,不再打趣他。


药猴子还在急忙分辩,绝不是他见死不救,见死不救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


见没人理他,他走开到花园那一边,一个人对着花园中间的万年青,喋喋不休:“太快了!不岔道的人也反应不过来,何况我岔道了!”


不管药猴子说什么干什么,我视而不见。其他戒毒人员我早已经交代过,有人岔道,岔道的人最大,谁也不准招惹他。


这时我注意到月季后边屋檐下的排水沟边,塑料杯里种了一株紫苏。虽然很小,但茎杆直、叶片圆,红是红,黑是黑。我端起杯子,嗅一下,味道正而浓。


“谁的?”我问。


全城盛摸摸肥头大耳,有点不好意思地样子说:“昨天在花园里发现的,栽着玩。”


我喜欢吃紫苏,便跟他们聊起来。吃鱼时不用说,必须放紫苏。现在观念变了,炒肉也可以放紫苏。紫苏是很贱的东西,房前屋后,一点点泥土就能活。


我这么一说,勾起了全城盛的兴趣。他厨师出身,沅江靠洞庭湖边的。做鱼是他天天要做的事情,他做鱼就喜欢放紫苏,客人都喜欢吃他做的鱼。


医院花园里只有一条水泥石子小路,其余都是泥土,鸟飞过拉屎,屎里有各种种子,角角落落,到处有一两株紫苏。这一株,是全城盛发现的最大的、也是最正的一株。他舍不得让它自生自灭,所以拿个杯子养起来。


“等它长大了,肖队长你掐回去煮鱼吃吧。”全城盛说。


药猴子在那边注意着这边的一切,跑过来,好像头脑已经清醒了。他展开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这一根紫苏,可以配这么大条鱼。”


大家哈哈笑,怪全城盛小气,一株紫苏哪里能煮鱼。一定要煮,那没错,只能煮药猴子比划的手指大小的鱼了。


我知道全城盛没多久就要走了,倒不记得药猴子还有多长的戒毒期限,问他,药猴子说还早。


我对猴子说,“鸟的事情过去了,你没有破窗而出,值得表扬。现在这株紫苏就交给你,全城盛没有解除戒毒期限之前,你们两个人照顾它。全城盛走了,你一个人照顾它。”


“那我走了呢?”猴子问。


旁边的学员们戏弄他,“你不会走的,今天破窗而出加两个月的期,明天你把药房的药吃光,加半年期,还走什么?这里是医院,最不缺药,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一把一把地吃。”


药猴子解释,他只吃过一次,就是那次偷药。吃完也没人告诉他,他拼了命地喝水,喝到肚子鼓起来,上拉下泻。


“要不是这样,我怕早完蛋了,那么多药啊,吞进肚子里,你以为是开玩笑?”



紫苏交给全城盛和药猴子照料,全城盛没话说,尽心尽力,每天晚上把紫苏收起来,放到病房靠花园的窗沿,每天花园门一开,又把紫苏端到太阳下。如果太阳大了,他就把紫苏移到排水沟边的阴影里。


药猴子也不错,肥料的事情全部是他负责。不能直接对着紫苏撒尿,会烧死紫苏。他把塑料饮料瓶上端割掉,在厕所里把尿尿到瓶子里,三分之一瓶就够了。等到两天过去,尿的冲劲儿没了,才用这尿去浇灌紫苏。


这样的瓶子,药猴子准备了两个,藏在戒毒人员厕所最里面,放打扫卫生工具的那个便位的墙角。


我担心医院领导进来检查,问他能不能再找个好地方,药猴子把瓶子端来端去,放过自己床下——那不行,别人不愿意,一个病房几个人,又不是他一个人。也放过厕所窗沿——那也不行,这窗沿对着戒毒大院,每天民警人来人往,谁多看一眼,马上就会发现。


他找来找去,最后还是放在厕所最里面的便位,在外面用拖把扫帚遮挡住。


种这株紫苏,全城盛当初是好玩,但是经我强调必须照顾好紫苏,紫苏就不是全城盛一个人的事了,也不是他和药猴子两个人的事。


紫苏争气,长得那叫一个好,和花园里能够看到的紫苏比,其它紫苏蔫儿吧唧,一幅行将倒毙的样子。这株精气神十足,高大挺拔,不枝不蔓;颜色纯正,红的更红。尤其是它的香味儿,鼻尖稍靠近,就能闻到那沁人心脾、深厚悠长的紫苏香。当时在住院的学员,包括医院值班的学员,没有一个人没有闻过紫苏的气味。


大家一天当中,上午下午,总要围着紫苏端详。有时候大家在干别的事,个别的学员蹲在地上面对紫苏,抽着烟,想他的心事,直到被人叫,才会离开紫苏。


全城盛跟我提,看能不能他走的那天,把紫苏带走。他想把紫苏带回沅江,种下来,让它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以后他再做鱼,就用这个紫苏了。


我本来非常同意他的要求,毕竟来戒毒一回,带着紫苏回去,他不会忘记在戒毒所的这两年时光,对他将来的戒毒应该有帮助。


住院戒毒人员是常规大队的,本来都是在车间干活,因为各种各样的病,住到所内医院来,跟我相处的时间多的一年,少的一两个月。我几乎无时不在跟他们谈戒毒的事情,全城盛如果带走紫苏,那么也会把我谈过的戒毒带回去。


可其他人不愿意,他们每个人都细心照料过紫苏,紫苏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每天要做的一件事。他们对我的想法也持不同看法。说其他人戒毒可能还有可能,全城盛完全不可能,全城盛都“计划”好了,所以肖队长你想他带走紫苏,对他戒毒有帮助,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说的全城盛的“计划”,我知道,全城盛跟我说过。


一个月前他叫他离婚的老婆来看了他一次,跟他老婆谈好了,老婆带着儿子住回了家。不是他们要复婚,全城盛家马上就要拆迁,拆迁按男丁算钱,每个人一巷地,他和他儿子算两个男丁,能拿两巷地。


他还有个老父亲,但父亲不能拿一巷地。父亲快撑不住了,全城盛担心他还没出去,别人拿到钱,他的父亲就没人管了,所以叫老婆住回家里盯着这事。他老婆回家住,也可以拖住父亲的命。


全城盛答应拿到钱,给老婆2万,她爱干嘛干嘛,想跟谁好跟谁好,他不管。


最后讨价还价,他们谈好的是给老婆10万。这两巷地如果不要地,退给政府,一巷地可以卖30几万。全城盛一共可以拿到近70万,给老婆10万,还剩60万,这60万就是他的计划。


他计划弄一条船,当然是二手船,买下来加维修装修,花30万左右。再拿个20万摆平其他事,留15万给儿子。父亲如果没去世,给老头子5万。现在吸毒哪里都不安全,在船上就不同了。船上的店可以吸毒,可以打牌吃饭睡觉,当然也会准备小姐,用三个字概括,就是黄、赌、毒、酒店俱全的一条船。


我跟全城盛谈过两次,希望他放弃这个计划,哪里没有警察?水上也不是违法天堂。全城盛说他跟政府人员打交道多了,那一片地方,很多人到他店里吃过饭,谁谁吸毒,谁谁贪污,他一清二楚,并且记了一本账。


我不理解:“你一个厨师,记买菜的账吧?”


全城盛说他本来是厨师没错,但后来他想办法把老板搞走了,又以极低的价格,从老板娘手里买下了店子。他改变了店的经营——实际上也不是他想到的,是政府那边的吃客帮他想到的。他们一吃就是几个小时,吃完还要打牌,需要女人。


他进了几个女孩,生意好得不可收拾。有了女孩,这些人喝得更多,喝醉了什么话都说,他开头录音,后来录像,又把录音录像整理归档编号。别人不知道,这些人在人前是人,他可知道,他们在人后是什么样子。百般丑态,说出来都不像真的。


全城盛走后,看见紫苏,我常常想起他,想起这个矮胖的壮汉和他的计划。


走之前,他问我要电话号码,拿着纸和笔。我想了很久,想送他一句话,也没有能想出来。不过勉强能够安慰我自己的,是我跟他谈过底线:如果人家本来不是妓女,你不要坑蒙拐骗逼良为娼;人家本来不赌牌,你不要设套害人倾家荡产;人家本来不吸毒,你不要把人带入万丈深渊。


“总之,做人不要昧良心啊。”



现在紫苏越长越大,杯子盛不下,叶子都长到杯沿外边,而且结籽了。我在靠病房窗户边找了块小地,叫药猴子他们拿着起子、筷子这样的工具,把杂草拔掉,松动泥土。


泥土一看就不是肥沃的那种,小石块又多,很贫瘠的样子。学员们也说,在这样的泥土上,种不出东西。但我还是叫他们把花园里落在地上的树叶收集起来,加上杂草、泥土,有一堆,在太阳下晒。


晒干以后,趁一个星期六我值班,烧了。烧了的灰撒到紫苏地里,药猴子又倒了很多次他的尿。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把快变白的红色杯子划烂,连同杯子里的所有泥土、根茎,移栽到了这块地里。


这块地不到一个平米大,但只有一株紫苏,还是显得空荡荡的。好在没过多久,紫苏的籽开始落了,学员们守在紫苏边,他们看见紫苏一颗颗的籽落在地上,他们小心地划拉,让籽掉入土块间的缝隙里。


医院的花园对住院的学员,以前是按时开放的,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次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所里规定,凡是戒毒人员出现的地方,必须有民警在现场,那么他们到花园来,医院管教民警就必须也到花园来。我没有来医院之前,花园是民警休息的地方,医生护士,忙了一阵,喜欢到这来走几步,放松一下。


这次,一个医生到花园来,好事的人把药猴子的故事说给了医生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好下午药猴子在药房门口转,被医生看到,怀疑他想偷药。


医生质问药猴子,药猴子正在岔道,态度不好顶撞了医生,被医生揍了一顿。药猴子不敢动手打民警,他摆出猴子的样子,左蹦右跳,抓耳挠腮,说自己是孙悟空,问医生是何方妖怪。医生气急,又揍一顿。


第二天才是我的班,我把药猴子叫到花园万年青那边,向他了解情况。


药猴子很委屈,昨天他一个老乡来医院看病,老乡想买好一点的药——医院的药按医生处方免费提供给戒毒人员使用,但好一点的药,需要学员自己掏钱买——他老乡账上有钱,想买好药,找他帮忙,他在药房门口左顾右盼,不好意思跟民警说,在那儿踌躇不前,结果医生就说他想偷药。


“取经路上,孙悟空被唐僧冤枉了。”药猴子望着我,两手一摊。他的左手手腕上面一点,文着一个图案,图案模糊了,我问他的什么?他不愿意回答,又问他纹了多久?都完全看不清了。他说本来就只花了一点钱,别人乱搞的,后来他自己又用刀片刮、洗,刮很久了,当然看不出了。


我仔细辨认,还是没看出,旁边的学员笑,告诉我这是药猴子女朋友的名字,还有一只蝴蝶。这个人用鄙夷的语气说:“一个男人,纹只蝴蝶,不男不女,不刮掉怎么混啊?”


药猴子生气:“你哪里知道是蝴蝶?乱讲!”


“你老乡告诉我的!”


“哪个老乡?”


“昨天来医院那个啊,你没帮他买到药,我帮他买的。我和他上一道改造是同学。”


药猴子显得很沮丧:“他是我老乡,但我在社会上没跟他混,他不知道真实情况。”


“什么真实不真实?”这个人看不起药猴子,一口气揭底,原来药猴子纹的确实是只蝴蝶。药猴子有个毒友,病入膏肓快死了,毒友们去看他,好歹朋友一场,送点零花钱,送点毒品、酒。药猴子抱了一箱方便面去,去了就不走了,因为快死的这个人有一个女儿,才十几岁。


药猴子住了二十来天,天天泡方便面给朋友和朋友女儿吃。朋友死了后,他帮忙草草收殓,埋了之后,他做主,把人家的房子卖了,得了二十几万。这个女孩跟着他,后来钱也花光了,女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毒友们得到消息,很看不起药猴子,为此有人还打过他,再毒,不能让别人家破人亡啊。药猴子手上的蝴蝶,就是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时,两个人一起文的。


药猴子的在左手,女孩子的在右手。蝴蝶旁边还有字,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你刮掉文身,她不还是在你心里?不论她爸爸死后她会怎样过她这一生,起码她还有一生要过,跟了你,什么都完蛋了,你不是人啊!”


女孩是药猴子的软肋。只要知道这个事的人说起这个事,药猴子不管当时多嚣张,立刻就蔫了。他任何反驳的话都没有,一个人转到花园中间的万年青那里,又是碎碎念又是掉眼泪。



小紫苏们长出来了,围着大紫苏,长成一片。土地太贫瘠了,长得不好。


大紫苏也老了,没几片叶子,叶子也不再向上挺着了,耷下来,颜色暗淡,香味儿也消失了。我看这块地还空着地方,从家里带了几坨大蒜来,他们掰开大蒜,在空着的地方种下,有二三十颗。大蒜长出来,到可以吃的时候,他们谁愿意,就掐几片叶子,洗了,生的丢在饭菜里,搅拌后吃了。


我和他们经常坐在这块地方聊天,药猴子为我搬张椅子,放在紫苏地边,他们坐在病房窗下、排水沟边。看着衰老的紫苏,他们问我全城盛有没有打电话给我,他的计划到底做了没。我笑笑不言语,全城盛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不知道他的计划做没做。


大紫苏枯萎了,死了,小紫苏还是长得不好,医院所有的同事都到过这块地前,都能看到学员种的植物。


大紫苏好的时候,听学员们说,也有民警摘过。他们说只有肖队长你没摘过,你那么喜欢紫苏,当初全城盛在的时候,紫苏长那么好,你都不摘。


他们觉得有点遗憾,只有肖队长没有吃过那株紫苏。是啊,当初紫苏好的时候,真是太漂亮了,美轮美换,风华绝代,我舍不得摘。


几乎每个学员都有纹身,没有的也有,只是非常少。他们的纹身五花八门,动物、植物、人物都有,纹在身上的地方同样没有标准,到处都可以。


药猴子说过多次,他这次出去,要重新弄个纹身,他想关公,但他们警告他不要关公,关公是不能乱搞的,没有一身正气,不要关公,免得罩不住惹火烧身。所以药猴子决定,一根金箍棒,他们也反对,说孙悟空可能跟关公差不多一样厉害,你罩不住。药猴子急了,问:“那我能什么?”


有人叫药猴子纹紫苏,纹一个杯子,红色的杯子,杯子里一株紫苏。


药猴子不同意,紫苏他虽然也有份,可那是全城盛栽的嘛,不行。他们说全城盛栽的紫苏当然没错,可这株紫苏不同,不是全城盛一个人的,是所有住院学员的。


外面没有人会纹紫苏,“纹个紫苏,多么与众不同,再写几个字。”


药猴子走之前,问我到底文个什么?我看着他,矮矮的瘦猴子,再看看那边的紫苏,小紫苏都长大了,他忽然想起那只鸟,看看月季,母鸟的翅膀早无痕迹。


我送药猴子出戒毒所大门,他往外面蹦蹦跳跳地走,我告诉他汽车站出门左拐,走800米就到了。


“谢谢,谢谢肖队长。”


我想起全城盛,也是我送出大门。全城盛当然比药猴子高,但也只是普通身高。全城盛进来戒毒时,240多斤,出去时还有180多。全城盛当初说他会打电话给我,后来没有打。


此时我好像看见的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高墙走向社会: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像说相声的人一样,走向他们自己将来的人生。


人海茫茫,我不知道他们今后的人生会是怎样。


“不要再吸毒啦。一帆风顺,一路走好啊。”


我挥挥手,转身进医院。


题图来自:pexels




作者肖斌曾经的劳教民警

编辑 | 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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