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国庆前后,我接到朋友发来的微信,说老K被人砍了,现在正在县医院的急诊室里,还好伤势不是很严重。
其时,我正在外地出差,听到消息赶紧给老K发了个短信问安,说自己一回来就过去看他。
我到县医院的时候,老K正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正对着门。见我来了,一手接过张姨削好的苹果就转递给了我。我连忙摆手,老K却执意要我接过,说自己吃腻了,这几天大大小小老有人送果篮来。
“你也是,买什么水果花篮,全是些烂果子,尽花钱。”老K大着嗓门说。
老K的伤并无大碍,背后被人砍了一刀,缝了二十多针。老K叫张姨撩起竖纹住院服,示意我过来看伤口,厚厚的纱布从腰间缠过再绕过肩膀,隐隐约约透出的暗红色血迹就在他那两个弹痕附近,像个惊叹号。
老K苦笑了下:“想不到活到一把年纪了还会被人砍,打仗的时候天天闻血腥味,回来打打杀杀也没这样流过血,这下倒好,还没跟拆迁队的人干,倒差点被邻居的一刀要了老命。”
老K是被他邻居王二妹的独子吴国强用菜刀砍伤的。吴国强三十岁出头,是个六安街的小混混,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不是在这家红木厂做两天甩膀子走人,就是在那家厂子因偷盗木料被开除出去。后来说想跟人合股倒腾红木买卖,逼王二妹把棺材本都搬了出来,没想到半年之内就被他赌博输个精光。老K看在邻居的份上,说过吴国强几句重话,吴国强表面虽没说什么,背地里早就烦得要死。
有一次,吴国强在六安街瞄上了辆外地车,便找了个机会碰瓷儿。这事让老K看到了,不但帮着外地人作证,还把吴国强狠批了一顿,说有本事的年轻人谁会干这营生。
“你这是在丢你爸的脸!”老K毫不客气。
吴国强悻悻离开的时候含混甩下一句话:“你老K还不是一样在等着碰开发商的瓷儿?”
这话让老K暗地伤心了好久。
后来吴国强谈了个女朋友,这女的本是冲着王二妹老宅要拆迁来的,初始小情侣还觉得有老K在,可能会赔个好价钱,不料这事儿一次次地没谈成,女孩失了耐心,甩了吴国强走了。
这一来,吴国强就更恨老K。国庆节期间的某个晚上,吴国强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回来时喝得醉醺醺的,一路上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讨不到老婆全是拜老K所赐,最后竟从厨房摸了把菜刀杀了过去。
“那小子来真的,一刀朝我头上劈过来,幸好我练过,虽然我现在老了点,但动作还是没忘掉。倒霉被一个橱柜挡着,没闪利索,要不然,凭吴国强那小子,十把刀也砍不到我!”老K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做着动作,伤口撕扯得他“哦哦”叫出声来。
“好了,别逞能了,要不是老傅赶过来,你这会儿就被吴国强‘光荣’了。”张姨白了他一眼,“猴子,你劝劝你师父,拆迁这事儿他就别管了,免得我成天提心吊胆的。现在我不是怕拆迁队使坏,就是怕那些等着分房的小年轻扛不住了,找你师父麻烦。”
“师父不是说,要回乡下避避吗?”我问。
“这不刚想走吗?吴国强那小子就等不及了。”老K一脸苦笑,“他砍我的那晚上,我正收拾行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