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朝伟的演绎生涯一度陷入迷茫。
在1989年出演侯孝贤的《悲情城市》时,他透过导演的监视屏看自己的表演,发觉没有演出经验的人反而比他表现得更真实、更自然,自己则技巧痕迹过重。

▲《悲情城市》剧照,梁朝伟饰演一个聋哑人,这部电影夺得了当年的金狮奖,侯孝贤因此声名鹊起,而梁朝伟在这部片中的表现很少在奖项上被提及。
到了次年拍《阿飞正传》,梁朝伟拍一个镜头一连拍了27条都没过。

▲这场戏是要吃一个梨子,梁朝伟用尽自己所学的表演技巧去吃这个梨子,王家卫怎么都不收货。梁朝伟觉得因为自己演得太烂耽误了一起对戏的张曼玉,回到家一边扫地一边哭,难过了很多天。
在王家卫的调教下,梁朝伟开始开窍怎么去做一个真正的演员,如何下更多功夫去揣摩每一个角色。
王家卫曾说过演员分三种:
有一种很聪明,练什么东西你让他练30遍他只练3遍就会,不练了;有一种比较规矩就像刘德华,你让他练30遍他就会练足30遍:但梁朝伟是那种你让他练30遍,他会练300遍的人。
好友张震也证实了梁朝伟对角色的揣摩之用功,进入角色之深:
张震回忆有一次在梁朝伟的房间,梁放了一首平克·弗洛伊德的歌,然后突然开始讲《东邪西毒》的台词,那个台词很长,大概有两三分钟。

▲《东邪西毒》梁朝伟饰演盲武士的台词节选。
然后张震被吓到问梁朝伟:“你现在为什么要讲那个台词?”梁朝伟说每次听到这个歌的时候就想到《东邪西毒》,就自然把台词讲出来。
张震那个时候想说,“千万不要像他那样子!”

为了揣摩透角色,梁朝伟看了大量的电影和书籍,他尤其喜欢三岛由纪夫、沈从文和村上春树。
如果说三岛由纪夫的底色是阴郁,那么梁朝伟把阴郁带入了《色戒》,如果说沈从文是淡雅,梁朝伟就把淡雅揉进了《花样年华》,如果说春上村树是意味深长的调皮,梁朝伟就把这种意味深长放在了他所演的喜剧电影之中。
1991年华东水灾,香港明星自发拍了一部电影《豪门夜宴》筹款赈灾,在这部星光熠熠的喜剧片里,梁朝伟饰演一个老板身边的马屁精阿伟。

▲老板由曾志伟饰演,一左一右两个马屁精分别由张学友和梁朝伟饰演,歪楼一下,张学友的演技是被他的歌声埋没了,他跟梁朝伟搭档的喜剧每次都很精彩。
任阿伟在老板跟前鞍前马后,尽心服侍,但他根本得不到重用,老板只当他是一个跑腿的工具。

▲这部剧里伟仔的眼睛格外大,心酸失落都快从他的大眼睛里溢出来了。
阿伟不仅不敢出声,还得为老板奉上自己的所有聪明才智再被其据为己有,梁朝伟将小人物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让人捧腹之余又有一丝心酸。

正是看中梁朝伟内敛的喜剧才华,程小东在张国荣暂别娱乐圈后,让他接替哥哥出演了《倩女幽魂3之道道道》,出演了第一男主角小和尚十方。

▲《倩女幽魂3道道道》海报,这部片由于没有了“宁采臣”,在《倩女幽魂》系列中不受到重视,但这部片在故事设计和人物刻画上更加深刻,哪里有那么多跟女鬼有前世姻缘的“宁采臣”,小和尚才是最真实的人。再歪下楼,这部片里最最被忽视的角色是由张学友带来的“燕赤霞”,我们必须认真写一次张学友的演技了。
本以为没有哥哥的《倩女幽魂》会差强人意,但这部作品出乎意料的受到大家欢迎,当年票房收1500万,年度排名第十。
小和尚十方严格遵守清规戒律,但常常被女鬼、道士、甚至自己的师傅调戏,惹出很多笑话,让人眼前一亮。

随着梁朝伟演技的炉火纯青,他的喜剧表演水平也蒸蒸日上。
1992年梁朝伟出演了由陈可辛监制,UFO(电影制作人公司)出品的《亚飞与亚基》,梁朝伟本人最满意的一部喜剧片。

▲《亚飞与亚基》海报,这部电影大概很多人不记得,但是当时不仅在香港很受欢迎,还红去了韩国。
梁朝伟在该片饰演一个在黑道打滚的小人物亚飞,他与张学友演的小混混亚基一起自小加入黑社会,但阴差阳错接连克死了几任老大。

与以往的喜剧风格不同的是,梁朝伟没有用过于浮夸的演技去表现人物,而是更加自然流畅,与影片笑中含泪的风格浑然一体。

两个好基友永远乐观积极、谈笑风生,但由于自己的善良个性一直没办法出人头地。

▲为了救善良的小妹,亚飞与亚基不惜对自己的大佬开扁。
而影片中的笑料也经过精心编排,海中沉船梗也被周星驰拿来借用了一番。

▲《亚飞与亚基》里的沉船梗。

▲周星驰1993年《唐伯虎点秋香》沉船桥段。
更不得不提的,是被广大影迷奉为经典的《东成西就》。
《东成西就》是刘镇伟导演,王家卫监制的贺岁大戏,集中了当时香港几乎所有的当红演员。

▲传说这部《东成西就》是跟《东邪西毒》一起套拍的,王家卫拍着拍着就拍不下去了,于是由刘镇伟接手,在12天之内完成了拍摄,虽然赶,但成就了一代喜剧经典。
《东成西就》讲的是金庸小说里武林高手年轻时候的故事,经过对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等英雄人物的重新解读,大家对这个全新的喜剧故事十分买账,全港票房收2400万港币。

▲《东成西就》长期排在豆瓣电影前100名,好于97%的喜剧片,在内地观众心中也有很高地位。
其中,尤以梁朝伟饰演的欧阳锋笑料最多最密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总忘不了带着香肠嘴喜感十足的欧阳锋。

▲这至今都是无法超越的喜剧角色,香肠嘴的梗谁说谁知道。
他的香肠嘴,他的坏运气,他的疯疯癫癫和逗比个性,被梁朝伟演绎得活灵活现。

▲被张学友虐哭的男子。
和梁朝伟搭戏的张学友认为梁朝伟是一个很细腻的观察者,当所有人一起去喝酒一起去玩的时候,梁朝伟会仔细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神态、言行举止,然后放到戏里面。
梁朝伟演的欧阳锋是个大反派,观众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现代人的愚蠢、逗比、小气,欧阳锋看起来不仅不讨厌还多了一分可爱和亲和力。

▲为找到九阴真经,扮成鸭子与动物打成一片的欧阳锋,嘴里唱的是“咿呀咿呀哟”。
而这个阶段最受到业内好评,同时也被观众喜欢的喜剧代表作是《流氓医生》。

▲《流氓医生》海报
《流氓医生》改编自日本漫画,流氓取里面男主角“刘文”的粤语谐音。
里面的人物十分丰富有趣,有住在街坊邻里的流莺、有爱上流莺的警察、有背上背囊去非洲寻找救赎的行者、有给古惑仔和穷人免费看病的无牌医生等等。
梁朝伟出场时手拿鱼蛋,被劫匪用枪指着头,两眼无辜的对警察说拜托你瞄得准一点,一幅不修边幅的平民形象。

他通过无牌医生这一底层人物表达出一种市井的幽默和感动。

梁朝伟少了表演的痕迹和技巧,不再那么用力,却多了一份小人物的自谑和黑色幽默,更贴近我们身边真实的人。

有人说,梁朝伟在《流氓医生》里把一种尼克伯克式的黑色幽默,把荒诞的、病态的生活归于日常,把凡人的痛苦和欢笑融于平淡。
梁朝伟终于凭着自己的刻苦揣摩,一步步登上演艺高峰,在1990年到2000年这十年间,他同时在文艺片、商业喜剧片里自由的切换,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
香港著名影评人石琪评价梁朝伟:像他这样含蓄的优秀男星,在长期惯于夸张打笑的香港影坛脱颖而出,近年更难找到同类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