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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萨苏:【猎杀飞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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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17 05: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帮绿林,埋葬了关东骑士的最后一抹侠义 | 猎杀飞狐001-012 

 2017-10-25 萨苏 萨苏


在诸位的千呼万唤中,【猎杀飞狐】系列重出江湖,“一口气读完萨苏”固然过瘾,但有时坑深不见底,入坑须换气,让我们心平气和地捋一捋此前的剧情,回到故事开始的时代——1945年到1948年之间,东北的大地上曾经有过各种各样值得记忆的胡子,堪称东北绿林的一个梦幻时代。


东北剿匪传奇之猎杀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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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空中拍下的中国装甲列车——在东北剿匪作战中,老八路也曾面对装备这个玩意儿的老土匪


有些材料我一直没有用,这其中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假如丢了,那它们中所承载的历史细节,岂不只能等着别人来挖(坑)了?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写出来,免得因为什么万一的原因自己觉得遗憾。


剿匪本来和奇案不沾边,但如果走近当年黑土地上的剿匪历程,便会发现那个时代的“匪”在很大程度上超出我们正常的理解。


关于黑土地土匪的作品并不少,也刻画出了不少形象独特的关东悍匪,比如座山雕,比如所谓的“四大旗杆”。


然而,座山雕实际上只是东北绿林中很不起眼的一个,部下不过百人,如果不是有杨子荣的故事,估计没几个人记得这个能空手抓兔子的老匪;所谓“四大旗杆”——张雨新、李华堂、谢文东、孙荣久,固然飙悍,但其活动范围不过是佳木斯周围而已,而当时从漠河到山海关,到处都有土匪活动的痕迹。


在1945年到1948年之间,东北的大地上曾经有过各种各样值得记忆的胡子,连上将都有好几个,堪称东北绿林的一个梦幻时代。


认为这是一个东北绿林的梦幻时代,并不是随手拈来的说法。关东的胡子绵延百年,但到1945年已经在消亡的边缘。有骨气的绿林好汉和日本鬼子恶斗了十几年,双龙、滚地雷、占中华等几乎都已经血洒沙场,没骨气的顶不住高压的环境,不少做了“顺民”。


但就在这个时刻,日本投降后混乱地丢下了大批武器,又让这块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一定程度上化作无政府状态,这简直是“胡子”们梦寐以求的天国。而国共双方的殊死交锋又使绿林豪帅们幻想着张雨帅之流的丰功伟业,充满了前辈山贼们不曾有过的野心。


▲ 当过土匪,也当过陆海军大元帅,还教出一个比土匪还土匪的儿子来,张作霖是关东绿林不变的传奇和无法逾越的拉什摩尔山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东北绿林在这个时刻竟然迅速攀升上了百年的顶点——计算死伤在土匪手中的团级以上干部,人们会诧异地发现他们居然做到了国民党正规军做不到的事情。无论从数量、装备、残忍程度还是从其复杂性上,土匪们的这个顶点都是无法超越的。


而他们又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被迅速打回到书页之中,并且再也没有了声音,关东绿林,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历史名词,整个断了传承。


从历史角度看他们的兴衰,是件很令人饶有兴味的事情,甚至有很多情节和人物会让我们超越《林海雪原》的束缚,想到《水浒传》去。


女土匪会在战前打死自己的孩子激励士气,老胡子战败后敢赴八路的鸿门宴。他们中间有的为救狱中的司令敢集中几千人攻城,有的拥有装甲列车和重炮这样的国家级武器,有的放着八路军的军区司令员不干要去做土匪,有的能把苏军打得落花流水……


只有偶然间一掩卷,“百姓”两个字会从历史的缝隙里掉出来。我们无法描述,铁马金戈的痛快淋漓背后,有何等的苦难做底。


看看胡子的兴衰,而让人心中存一份对自己的审视与检讨是在开玩笑,能够在有机会珍惜东西的时候珍惜一下,就已经很难得很难得了。


这么多胡子,从什么说起呢?


在不同人的眼里,东北的胡子很不一样。


杨子荣的战友董仁棠(牡丹江二团一连)评价,土匪不堪一击。由于二战结束后的东北一片混乱,很多人成为游民,他们成为土匪拉入“绺子”的最好人选。然而,这样为了吃口饭去当胡子的,基本上是一群武装乞丐,根本没有训练和作战意志。遇到关内去的老八路,常常是一个冲锋便落花流水。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横道河子战斗中,他所在的部队如何以一敌十,和装备精良的土匪发生激战。最初部队很紧张,等打起来发现对方虽然全套日式装备,却根本不会打仗,冲锋的时候一窝蜂,只要有人被打倒,便掉头就跑;防守的时候侧面连个警戒哨都没有,一个包抄就垮了。


所以,他记忆中最值得讲的,是连长命令他向土匪跪下。


这……算是什么命令,董老会执行吗?


他说,当然执行了,军令如山嘛。


原来,在横道河子剿匪战斗进行到中间的时候,一支增援过来的股匪大喊大叫朝一连阵地猛扑过来。严阵以待的机枪手早有准备,把机枪往墙头上一架便开了火,结果却差点打到自己人——这道东北的院墙是苇席上面糊泥巴建成的,在机枪剧烈的射击振动中当即大幅晃动起来,努力维持射击的机枪弹道变得摇摆不定,十分诡异。


在这种情况下,连长大呼:“小董,面对敌人,跪下!”


董仁棠应声跪下,射手立即将机枪架在他肩头开始了射击,对面的土匪当即被打得纷纷倒地,其余的掉头就跑,此后,便进入赶鸭子状态。


想一想这个姿势,在战场上是典型的活靶子,董老不怕吗?


问到这句话,董老苦笑一声:“怕?哪儿还顾得上怕啊,他一开火,我的耳朵里就像一下子飞进了一万只蜜蜂,当时就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呢,是万道霞光,目眩神迷。”


▲ 现在我们知道这样酷射之后是什么后果了


好在这只是暂时的,一两个小时后,董老才恢复了正常的知觉,看到曲波的警卫员陈振翊正在努力地脱衣服,嘴里还在嘟囔着:“这下子不怕土匪来打啦,穿铠甲了啊。”原来,他在追击土匪的时候掉进了一条表面封冻的河流,爬出来接着追,不一会儿就越跑越慢,成了浑身冰甲的模样。


然而,同在田松支队的周易山(田松支队一团七连机枪班长)的描述却并非如此。1946年初,七连奉命控制春阳铁路隧道,配合主力利用节日奇袭在鹿道的匪首郑云峰部——曲波在《林海雪原》中将这次战斗称为土匪们最咬牙切齿的几战之一。


战斗打响之后,另一名匪首马喜山(即《林海雪原》中的马希山)率部乘小火车试图增援鹿道,在隧道口遭到七连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七连上下觉得土匪被打退了,不过如此。然而,马喜山派上了自己真正亲信的“老炮头”悄悄摸上来后,情况为之一变——这些老匪个个都是神枪手。


周易山回忆:


“突然,从对面山上传来一声枪响。只见二班长一头栽倒在地上牺牲了。我大喊一声‘有土匪’。紧接着第二枪射来,击中了我身边的副班长,他一声未出就牺牲了。见不到敌人的影子,反而牺牲了两位战友。李连长立即命令:‘土匪在东南山,周班长立即组织机枪射击!’我架起机枪,来回拉几下枪栓刚要射击,眼前忽然冒起一股呛人的黄烟,我一仰身向后栽倒在阵地上……”


原来土匪见他要射击,抓住机会一枪击中了周易山的胸部,幸运的是子弹击中了他胸前的弹夹,而且距离较远,威力减弱,周易山勉强躲过一劫。


幸好这支部队并不是新编的,而是关内闻名齐鲁的海军支队,作战意志十分顽强,所以他们在遭到袭击的情况下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以攻对攻,一面用机枪压制住土匪的火力,一面分兵两路,一二排正面进攻,三排包抄,腹背受敌的土匪才向春阳退却,而在三排包抄到位之前,一二排又有多名官兵中弹阵亡。


可见,关东绿林百年积淀,在某些条件下,那些悍匪的战斗力甚至超过国民党正规军。



不过,以我读到的关东悍匪而言,可能他们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便是那种肆无忌惮,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风格,这使得他们的战术天马行空,难以捉摸。


剿匪部队面对的,便是数十万这样的对手。


比如,有一位这样的土匪,甚至让我想起一个充满个性的绰号来——飞狐。


这是一条残忍的狐狸,也是一条极为狡诈的狐狸。


事情,要从1946年黑河民主政府的机关报《黑河报》上刊载一则消息说起——11月20日,该报刊载,在剿匪部队的压力和政治攻势之下,横行于黑河地区的靠山和海山两股土匪宣告投降。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此时,这两个匪首已经命赴黄泉。


咦,不是缴枪不杀吗,怎么缴了枪还给毙了?难道老八路说话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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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枪毙了靠山和海山的,是黑河军分区司令员王钧。只要看到这个名字,熟悉那段历史的朋友,多半便会猜测,此案背后必有蹊跷,王钧司令要杀这俩胡子,就肯定杀得有道理。


▲ 抗联出身的开国大校王钧,是黑河军分区第三任司令员,是个在剿匪作战中专门剃刺头的


靠山和海山所部土匪,按照所谓正规的编制而言,是“中央胡子黑六旅”的两个连,此前已经与旅长刘山东(刘光才)失去了联系。而说到黑六旅,又不妨说说这位王钧司令员在剿匪战争中的地位。


如果浏览整个东北剿匪的进程,会发现仿佛一个自然界天敌之间相克的过程。在不同的地区,总有几个特别凶悍的大匪首,但碰上“天敌”,便仿佛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


比如辽沈战役最后阶段,比新六军打得还顽强的新一军骑兵指挥尚其悦,一遇到王明贵便像吃错了药一样昏招迭出;张黑子(张雨新)为首的“四大旗杆”专怕陕北刀客贺晋年;下江有大炮的胡子司令俞殿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明顺带兵来抓;而王钧司令,便是著名“中央胡子”黑六旅的克星。


黑六旅的正式番号是“东北挺进第一军混成第六旅”,主要在黑龙江活动,可以算是黑省骑兵的最后孑遗。旅长刘光才,是土匪中典型的刺头。


古龙曾描述过一个虚构的“辽东万马堂”。


东北的确自古盛产好马,而关东的好骑手,则一代一代在白山黑水间演绎着酷似中国牛仔片的恩仇故事。他们骑术高明,骁勇善战,建国前百年的东北历史上,黑省骑兵一直是一个威震关东的存在。


是他们,在东蒙血战中大败巴尔扎布蒙古马队,粉碎了日本人的第一次满蒙独立幻梦;


是他们,在郭松龄兵临奉天城下的时候力挽狂澜,导致一代枭雄命断白旗堡;


是他们,在嫩江桥的苦斗中全歼高田联队经理部,创造了抗日战争中第一个歼灭战。


▲ 日本画师所绘江桥抗战中飙悍的黑省骑兵


刘光才,还真是一个参加过江桥抗战的东北军骑兵军人,也打过鬼子。可惜,他没能善始善终,后来投靠日伪担任了伪满军中的上校。


这支部队最初是孙吴的税务科长康崇刚拉起来的。康本人不大会打仗,却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在日本投降后迅即拉上了抗战中国民党东北各省市党务专员办事处第一负责人罗大愚,组建了孙吴县国民党县党部,继而收编土匪,建立了“黑六旅”。这也奠定了“黑六旅”浓厚的政治倾向,他们始终以“中央军”自居,有着强烈的国民党色彩。


然而,这支部队并不是国民党建立的,而是土生土长的土匪建立的,无论从建制、人员,还是从作战风格上来说,把他们称为国民党军都十分勉强。


1946年1月,康崇刚被苏军扣留,刘光才便接任了旅长职务。根据后人回忆,此人当时年已六旬,但依然可以上马奔驰如飞,因为有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被称为“刘山东”,在嫩江、黑河一带的绿林中颇有声望。黑六旅的主要力量是马匪编成的骑兵,依然保留着黑省骑兵飙悍敏捷、马术高强的特点。


但是,如二战后骑兵的没落一样,在他这支所谓黑六旅的身上,也再无当年关东骑士的骄傲和侠义。他们漫无军纪,残忍贪婪,既没有军人的荣誉感,也没有建设性,如同狼群一样,走到哪里,便把破坏和烧杀抢掠带到哪里,确切地说,他们只是一伙想通过招安和卖命走进国民党体制内的骑匪而已。


“中央胡子”这个词怎么来的呢?


东北剿匪的过程中,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做“中央胡子”,指的是被国民党方面收编的土匪武装。


他们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一方面,他们挂着中央军的牌子;另一方面,他们没有中央军的后勤补给乃至真正的编制,也没有征兵、训练等正规军人经历的体系性流程。所谓“抓壮丁”,对于“中央胡子”来说都是很新鲜的名词,他们习惯的做法是“入伙”。黑六旅便是典型的“中央胡子”。


中央胡子几乎没有军纪的约束,却打了块气势汹汹的牌子,所以为害地方很是受人鄙夷。在《血红雪白》里面,曾经有一个说法,讲国民党的新一军、新六军到东北,纪律很好,并不是遭殃军,而国民党的名声便是被这些中央胡子、清剿驴子和还乡团破坏掉了。


然而,在我仔细了解东北土匪的最后疯狂之后,再看“中央胡子”,又有一份悲凉之感。这些起家绿林受招安的“宋江”们,有着彻头彻尾的悲剧命运。他们本来便不是体制中人,却有着对国民党政府的迷信和愚忠。刘山东这个黑六旅,最后残军下山的时候已经到了1952年。


很多狡猾阴险的匪首,一旦面对一张委任状便会脑筋短路,立刻感激涕零,誓死效忠,显得幼稚万分。胡子们大多文化水平低,根本不知道国民党方面没有经过铨叙的那些“中将”“上将”委任状,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些“中央胡子”们在作战时往往比国民党正规军更敢于拼命,希望通过立下战功得到国民党方面的认可,从而由匪而官,封妻荫子。


▲ 看过那部《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当知道想混进国民党的“圈子”,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中国的政治对不甘寂寞的草根阶层来说,几乎永远是一抹辛酸


不幸的是,纵观整个东北战史,国民党方面可以把“中央胡子”当炮灰,当乞丐,当傻小子,就是从没把他们当过自己人。理由也很简单——东北可是个富裕地方,日本鬼子有那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拿走呢。分割成九个省,都不够那些接收大员们分的,面对“劫收”这种放屁油裤裆的美差,重庆已经打破了头,哪有你们这些土包子的位置?


所以,被封为“东北行营第一战区挺进军第一军上将军长”的尚其悦九死一生杀出重围,到长春只得了个团长的职务,就不奇怪了。


▲ 罗大愚,和武康、侯殿坤都算是在东北比较踏实肯干的国民党特务,曾在剿匪过程中给八路添了不少麻烦。可惜,国民党并不怎么待见他这样的


前面提到的罗大愚,便是他们命运的折射。这个号称“不死鸟”的辽阳人,是抗战中极少数进入日本本土进行地下活动的中国特工人员,从1934年在敌后苦苦支撑整个东北的国民党地下组织,几次覆灭,几次逃脱,几次重建,直到1945年5月才被日军抓获,又在胜利时奇迹般越狱逃出。从能力和忠诚上,他可算是抗战期间国民党在东北的第一人。


而胜利之后,罗大愚的地位却打着旋地往下走,从抗战时负责整个东北的党务,最终成了个连正式职务都没有的省立法委员……靠工作能力的罗大愚,怎么可能拼得过重庆高官们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要说罗大愚还要算是国民党的“自己人”。


在剿匪过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共产党方面前后方、军事政治立体化的配合,在敌众我寡的环境中大多数剿匪部队成员和地方工作人员极有牺牲精神;而国民党方面,虽然军队中不乏杜聿明、熊式辉、陈明仁这样的悍将,但政治上实在乏善可陈,在林彪后方活动的“中央胡子”们,从来没有被纳入过战略规划,也没有哪个国民党大员真正关心他们的死活——活着给共党添乱固然好,死了,死了也免得将来给党国添乱。


所以,东北的土匪们虽然有不少跟了国军,先后攻占过上百座县城,却最终仍是一盘散沙的局面,难免被各个击破。


有人慨叹“中央胡子”站错了队,所以随着国民党的战败而烟消云散,但只要略想一想,即便国民党当时赢了东北,刘山东们的下场也不会比宋江好多少。


当林彪、刘亚楼席卷东北的时候,靠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去迎战吗?国民党焉能不败。


跑题了,说回刘山东的黑六旅。刘山东本人作战经验丰富,善于游击,而部下还有一个由日占时期鄂伦春山林队改编的骑兵第二十团,指挥官莫金生兄弟以下人人枪法过人,连当年的关东军都甘拜下风。


在整个剿匪战斗中,先后死于这支敌军的八路军团级军官便有北安省骑兵团团长李珩、鹤岗独立团政治部主任胡惠良、省警备三旅十团政治部主任李劲汉等多人,这支匪军可说极为刺头。


但刘光才最怕的,便是王钧,黑六旅与王司令几次交锋,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刘山东一度被逼得逃入牡丹江军区辖境避难,靠山和海山便是这时候脱离黑六旅的。但牡丹江也不是胡子的乐园,刘山东又被李荆璞司令员痛击,再次逃回黑河,终于在1947年2月“折”在了这里。


王钧司令员打黑六旅得心应手,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本人就是优秀的骑兵指挥官,论作战经验和作战水平,正好压刘山东一头,而他指挥的抗联部队,当年也正和鄂伦春山林队交过手,莫金生的上两任队长,都死在这支部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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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听当过铁道兵的老侯讲怎么和鄂伦春朋友打交道,这个民族人数不多,但豪爽热情,很讲义气。有意思的是,他们的正统观念非常强,而且很固执。


这一点有点儿像台湾的高山族人。在台湾的各个族群中,高山族是国民党的铁杆票仓,理由并不是国民党曾经给过他们什么好处,而是因为国民党曾是执政党,统治多年。因此,高山族人认定国民党是“正统”,而民进党则是“乱臣贼子”,投票给正统是忠义的表现,给乱臣贼子则是从贼……有的山胞这方面十分固执,认定了谁说也不听,说多了还会打人。


鄂伦春人和高山族人近似的正统观念,在剿匪战争中使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死心塌地跟着国民党走,给八路军也给他们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还好,八路军这边总的认为他们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有多反动,这给双方留下了解开死扣的机会。



鄂伦春人世代渔猎,他们的枪法极好,而且善于伏击,这一点延续至今。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鄂伦春人已经定居,在抗战期间,他们依然过着行踪不定的游猎生活,被称之为“栖林人”——也有因此被传为“麒麟人”的。


有人认为鄂伦春的传统生活应该很自由自在,可以在山上天天打野猪。其实,游猎不是想象中那么浪漫的事情。


莫金生(曾担任黑六旅骑兵第二十团团长,建国后任黑河行署民委副主任)的女儿回忆游猎生活的时候,有一个简短的小插曲:


“我们大队人马一起转移,要过一个小河沟,马就蹦过去的。这一蹦可不得了,我顺着马脖子就掉下去了。父亲下马把我扶上马背,嘱咐我骑稳了,因为前面还有大河。过河的时候我很害怕,因为水流特别急,马踩到一个大石头上,前蹄打滑,一条腿一下就跪在那里。我从马背上漂到水流中。父亲马术好,几个回合就把我救上岸,那一刻我真正感到了父爱是那么伟大。为了救女儿的生命,他竟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候,她只有不到上学的年龄,而她前面的哥哥姐姐,都没有活到能上马的岁数。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艰苦的生活,使他们拥有了极其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和桀骜不逊的性格。


在抗战中,鄂伦春族群发生了分裂。


一方面,如乌云佐领马卡伊尔·秀臣和毕拉河佐领盖山为首的鄂伦春部落与抗联生死相依,共同抗敌,结下了生死之谊(抗联三支队的王明贵、陈雷和盖山是结义兄弟——这是共产党极少数被批准的拜把子行为);


另一方面,日军黑河特务机关长武部付雄拉拢以毕拉尔路协领关文群为首的鄂伦春人,组建了“栖林人山林队”,利用他们善于山地活动和枪法精准的特点,专门袭击抗联。


这样的山林队每年集训两次,一次在春天,一次在秋季树叶落完之际,每次训练二十多天,内容包括四百米打靶等内容。由于日军提供全套装备并供给鸦片(鄂伦春人不知道鸦片的毒害性,日本官员惧其桀骜,有意提供这种毒品,导致伪满期间这个民族人口锐减,几乎断代),这批山林队的战斗力很强,经常以围猎的方式伏击抗联部队。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在战线的不同一方,但马卡伊尔·秀臣佐领要袭击日军,会先给莫金生兄弟通个信,而完全不怕他们去告密。等真打起来,莫家兄弟的部队便远远避开,不给同族的抗日战士添麻烦。


▲ 曾被日伪以“斯大林、毛泽东、王明贵”并列的开国少将王明贵,在抗联中号称“常胜将军”,带兵期间唯一一次惨败便是败在了“栖林人”手中


1942年2月20日,王明贵和陈雷率抗联三支队七、八两大队在呼伦贝尔转战半年后,成功翻越大兴安岭主峰伊勒呼里山,到达嫩江平原。21日,部队在库楚河畔扎营时,忽然遭到敌军的突袭,伏击的正是栖林人山林队。


原来,这是日军专门针对三支队部署的伏击。三支队在此前半年间,在罕达气、霍龙门、格尼河等十余次作战中,连战连捷,无一不胜,让日军十分震动。


要知道这是1942年,是抗联极端困难的时刻,杨靖宇、魏拯民、陈翰章等名将先后战死,库楚河之战前一个星期,王明贵的老上级,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赵尚志将军刚刚牺牲在萝北,怎么冒出这么一支皇军无法降伏的抗日军来?


研究后日军不得不承认这支部队很特别。


第一,骨干都是百战余生的抗联精锐;


第二,由被称为“抗联最后一张王牌”的王明贵指挥;


第三,在苏联实现了换装,装备不亚于关东军,有些成员还经历了特战训练;


第四,三支队全是骑兵,机动性极强。


日军检讨作战情况后,认为靠关东军很难打败王明贵,故此调动栖林人山林队,许以重赏,在库楚河伏击了王明贵将军的部队。


由于山林队占据了有利地形,又穿着白色狍皮大衣伏在雪地上偷袭,其精准的枪法导致三支队非常被动,伤亡惨重。经过一日激战,三支队七、八两大队损失殆尽,一百七十余名抗联官兵只有王明贵、陈雷等二十五人突出重围。盖山结义中的四爷高邦华、六爷安永化(结义兄弟中唯一的朝鲜族)、九爷莫桂林(鄂伦春)战死,五爷陈雷右臂动脉被打断,身负重伤。


在曲波的小说《桥隆飙》中,有一章“英雄泪”,讲桥隆飙打得最惨的一仗,其中他的结义兄弟“九家弟兄”战死三个。尽管桥隆飙属于山东绿林,但考虑到曲波的素材多取自于东北,难免让人生疑这里面有没有借用库楚河的桥段——曲波在牡丹江的老战友陶雨峰副司令可是王明贵的抗联老弟兄。


▲ 电视剧《桥隆飙》剧照。看到此图,当时只想大叫:“哥,你怎么成这德性啦?!谁给你打扮成这样儿啦?你没事儿吧?啊,这妞儿……又是哪国来的?!”


相信起桥隆飙于地下,他也说不清楚的。


王钧是三支队的参谋长,但没有参加这一战。他在此前的闹达罕东岗之战中,因率前锋部队和日军遭遇,大腿中弹负伤。幸而王明贵率主力来援,击毙日军指导官一名,将敌击退。


这一仗王钧伤势极重,大腿骨折断,骑马时不小心在路边的树上一碰,脚尖便朝后了,痛得死去活来,不得不安排其和几名重伤员过江先行疗伤。否则,以他对付栖林人山林队的本领,库楚河也许会过一个结果。


1940年冬季,莫金生的前任队长莫特个涉便死在王钧所部枪下。


莫金生和他的堂兄莫东生,此时都在五道林子的逊河县栖林人山林队,这个山林队有九十多人,分成一队和二队,队长带匣子枪,队员用七九步枪,并有掷弹筒、机枪、地雷等其他武器,受日本指导官控制,两个队长分别为莫长毛子和莫特个涉。


其中莫长毛子在1939年和抗联交手时负伤,回去后不久就死了。莫特个涉是二队队长,1940年12月,山林队中的猎手发现有十几个抗联人员从苏联越境,进入黑河地区活动。莫特个涉马上点起莫金生等一队人马前去截击。


不料这支抗联队伍十分警觉,而且人手一支快慢机,战斗力极强,双方在库尔滨河谷地遭遇,抗联十几支手枪一齐开火,当时参战的山林队员孟德寿回忆:


“几分钟的战斗后莫队长倒下了,其他的人都骑马跑了。第二天,去察看的人说:马胡子(指抗联)没有一个伤亡的。”


以后,1941年又在松树坡发生过和抗联的交手,这次抗联是十一名队员,里面还有一个女电台员(脚印很小而被山林队确认),新任山林队长李英格利摸过去还没等打便被抗联发觉,对方在一瞬间灭火开枪,五十多个日军和山林队硬是没留下一个抗联。


事后对比双方档案,这两次战斗,抗联一方带队的很可能正是被称作“王参谋长”的王钧。这位老抗联的指挥能力和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 王钧司令并不是没毛病的人,比如生活上据说受过指责,也许多少有那么一点儿问题,但论起打仗来,谁也没法不服,开国只给个大校,很多人都认为评低了


虽然能打仗,但王钧司令在剿匪中执行政策也很有章法,莫金生后来就是王钧司令接下山的,他并不是每个胡子头儿都拉过来就枪崩。所以,他杀靠山和海山,必定有道理。


第一个道理,是很明白的——他们杀过我们的人,有血债!


这指的是四家子之战,黑河剿匪中颇为令人愤懑的一仗,当时靠山是匪军的主力战将之一,海山也带队参战了,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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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新年刚过,驻防在黑河城外仅八公里四家子(西四嘉子)镇的黑河军分区司令部直属第二营突遭袭击,仅仅两个小时便被打垮,两百多名官兵几乎全部牺牲或被俘,仅军分区参谋长张继成带警卫员拼死突围。


▲ 老红军出身的张继成(右)是陈赓的部下悍将,黑河剿匪的门神级人物,此前此后都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看惯了小分队智取座山雕,枪枪爆头的桥段,猛然一看到这样的情景可能不适应,然而这就是真实的历史。至少,黑省的骑匪中颇有几路是十分飙悍的。



比如,这次攻打四家子的黑六旅十九团团长张鸣九,便是其中一个。


在东北土匪里面,如果计算兵力、影响,张鸣九可能根本排不上号,但如果计算个人血债,那张鸣九完全可以进排行榜前十。


原因是这个张鸣九本人就是一名枪法绝佳的杀手。


他杀的第一个共产党干部便是一位县长——孙吴县第一任县长李银泉。


要杀李银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银泉来自延安党校,河北唐县人,自幼习武,曾在抗战中担任汾阳地委第二区区长,外号“大刀王”。他是1945年9月随晋察冀军区抽调的干部团到达东北的,被东北局分配随黑河军分区司令员王肃前往黑河接收。


当时黑河各县均在苏军控制之下,地方则为临时成立的维持会所把持。王肃一行仅五人,黑河军分区(即原伪满黑河省)却有八个县,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不过,考虑到孙吴为黑河军分区与省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北安之间的联络咽喉,王肃还是咬着牙从五个人中分出了李银泉留在孙吴,对其能力的信任可见一斑。


11月初,李银泉只身到孙吴上任,短短十几天便解散了维持会,把县大队、公安局等建立起来,实现了孙吴的初步建政。


李银泉能够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是他工作能力强;另一方面,东北抗联干部李树臣正在这里担任苏军卫戍副司令,起了不少作用。


李树臣,又名李永琪,佳木斯人,1942年随部队撤退入苏,在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第三营王明贵部任排长。他在驻苏期间和战友一起接受了苏式特种兵训练,并在1945年8月初先盟军一步,与王庆云、孙志远、李海青等战友一起先行突入伪满境内,为苏联红军第二方面军突破关东军筑垒防线担任前驱。他们这支特种部队牺牲很大,但却用生命彰显了中国军人在收复东北过程中的作用。


李树臣和李银泉通力合作,得到苏联驻军的支持解散了维持会(维持会会长康崇刚改任政府参议)并迅速建立了自己的武装——县大队,由李银泉兼任大队长,李树臣任政委。可惜的是,不久的一次剿匪行动中,李树臣过于轻敌,被土匪射杀,使李银泉的处境变得更加孤单(一说李树臣是在12月16日张鸣九攻打孙吴时将其骗到西南屯杀害,待考)。


前文交代过,被李银泉解除职务的康崇刚已经接受了罗大愚的指挥,因此看到情况不妙立即组织反击。他先是派人拉拢,发现无效后随即派出亲信进行刺杀。如同电视剧的情节一样,国民党特务的暗杀通常都是不成功的。李银泉警惕性很高而且身手不凡,出入大衣兜里总装着两支手枪,结果刺杀失败,杀手仅打伤了李的警卫员。


看到自己人的无能,康崇刚思来想去,第二次暗杀便选择了已经进入县大队担任排长的惯匪张鸣九出手。


结果,张鸣九派人给李银泉送去了一份假情报,称孙吴的祝耀卿酒店有很多劳工希望和他见面,商量加入八路军的事情。急需兵员的李银泉中计,果然带几名战士赶去会面。


当他走在向荣医院十字路口时,早已暗中找好射击位置的张鸣九连发三枪,李银泉胸腹部各中一弹,当即倒地。


战士们将李银泉送进朝鲜医生赵佣大开设的医院进行诊治,赵虽然全力抢救,但已经回天乏力了。赵大夫的抢救使李银泉最后清醒了一下,只来得及嘱咐部下到省委报告情况。此时,他就任县长仅十八天。


张鸣九杀的第二个共产党干部是孙吴独立营教导员周文喜。


周文喜,又名周德林,和李树臣一样,也是老抗联干部。他与李树臣不同的是在部队被打散后辗转来到北安,却由于日军对边境封锁极严而无法过境,只得在当地地下党负责人王永昌(北安中心县委书记,原抗联下江人民政府主席,代号“老柳”)指挥下潜伏下来。


日本投降之后,他立即按照王永昌的指示击毙了企图逃走的抗联叛徒尚连生和于静波,并与老上级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王钧取得联系归队。周文喜善于组织部队,他和蔡清山很快动员起一个连的兵力,这个连战斗力很强,后来成为省警备三旅七连,绰号“钢七连”。


李银泉被暗杀后,王肃司令员立即再派赵天野任孙吴县长,带田玉富和周文喜等约二十名干部再次接收孙吴政权。此时,康崇刚已经离开孙吴县城,在附近的曾家堡网罗土匪和地方武装,建立了黑六旅,总兵力四百多人。但他的这支部队基本没有会打仗的,康便以上校团长为诱饵,诱惑已经担任孙吴自治军(营级)第二连连长的张鸣九叛变。


可以当上国军上校?张鸣九闻讯大喜,以某军官婚礼为名,在11月29日召集部下在孙吴便宜坊饭店摆酒,准备裹挟部队投匪。


不巧的是孙吴自治军负责人田玉富营长(抗联八十八旅通讯军官出身,李树臣的战友)和周文喜教导员正好来到此处,看到部队吃酒觉得于作风上不好,便予以劝阻。张鸣九灵机一动,决定杀二人作为投名状。


他假作不满两人的劝阻上前交涉,忽然拔枪就射。田、周二人虽身经百战,但不了解张的叛乱阴谋,对部下因为这样一点小事会拔枪相向十分意外。张抽枪极快,周文喜首当其冲,不及反应便被张鸣九一枪击中左眼,子弹从后脑穿出,当即遇难。田营长机敏地躲过了一枪,但仍被张的亲信围攻,不及反抗而被俘。幸好,这时有两名苏军士兵经过,认识田玉富,出面相救才将他救下来。


周文喜也被送到赵佣大大夫的医院,同样回天乏术。


▲ 赵佣大,一位在孙吴行医三十余年的老大夫,是当地最好的医生,但周、李两人先后死在他的医院里,令人不由得感叹医生的能力毕竟有限。好在不久赵天野县长患重症伤寒,经赵佣大医生抢救终于脱险,为赵医生挽回了声誉


一打老八路,二打老抗联,这张鸣九究竟何许人也?最初的调查结果令人难以置信——张鸣九原名张庆三,山东泰安人,曾做过教书先生,日本投降的时候是孙吴林间冷库的一名电气工人。


▲ 一瞬间,IT民工这几个字竟然钻进了我的脑海……我承认这种想法很不严肃,但如果IT民工都这样的身手,马云的买卖怎么开得下去?


再仔细了解才明白,这张鸣九可不是什么IT民工、善男信女。他在早年曾当过兵,属于兵痞一流,打得一手好枪。此人五短身材,生性残暴,在三青帮分支家礼教排行二十四辈义字辈,在孙吴当教书先生只是当地同在家礼教伪甲长的一点照顾而已,在林间冷库他也不是普通工人,这冷库是日本人开的,张鸣九实际吃的是特务这碗饭。


日本投降之后,他拉了几十名家礼教成员携枪上山,成了股匪,活动于腰站一带。此人属于平时黑社会,乱世山大王的典型。


这样的人怎么会进入我军呢?


实在是形势发展太快,不及甄别的原因。他本是康崇刚从山上招下来当保安队的,李银泉到来的时候身边没人,匆匆将保安队收编,根本还来不及进行清理整顿。而且张鸣九杀害李银泉县长的案情没有暴露,他的军事素质又的确出色,故此赵天野到孙吴后,他的部队还从一个排扩编到了一个连。所谓“怜其才而用之”,在东北剿匪中的教训不知凡几。


在枪杀周文喜教导员后,张鸣九带部下七十三人一声呼哨便上了预先准备好的爬犁,投康崇刚去了。


康崇刚果然给了他一个十九团的番号,还有一个上校军衔,让张鸣九十分得意而且死心塌地,在12月16日黑六旅攻打孙吴县城的战斗中十分卖命,第一个打进城并砸开了监狱——实际上他不知道康崇刚自己算不算国民党还很成问题,他委任的上校团长有哪个党国部门会认账很值得怀疑。


黑六旅攻打孙吴的战斗由于张鸣九部的炮弹击中苏军兵营,导致苏军介入而失败。不久,苏军放弃中立政策,抓捕了康崇刚等十六名黑六旅主要干部,送到苏联判刑。


▲ 苏军在东北总的来说是给土八路帮忙的,但他们部分官兵恶劣的军纪也导致一些民众对八路连带产生了不信任


如果说这之前黑六旅这支“政治土匪”中还有人能说得清“政治”是怎么回事儿,康崇刚等被捕后,剩下的张鸣九等人就属于只能说清楚怎么做“土匪”了。


张鸣九也被苏军抓捕,他采用诈降并暗藏武器的方法,枪击一名苏军副司令而逃出,收罗部队,退到腰站一带继续活动。


促使张鸣九部进攻四家子的原因,是此前十天,他刚刚缴了黑河军分区一个营的械。


土匪打正规军而且一缴械就一个营,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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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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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是现在的正规军,在剿匪中被土匪干掉一个营——哪怕是在斯里兰卡的剿匪呢,也可以上国际新闻了。但在东北的剿匪中,这就不能算新鲜事儿了。


1947年1月1日,吉林军区司令员周保中在《人民日报》(当时吉林的一家地方报纸,不是今天金台夕照那边的那个《人民日报》)发表《吉林一年来的自卫战争》一文,公布1946年东北民主联军在吉林消灭的“中央先遣军”“挺进军”等匪共计十万人,而辽宁的土匪也不少,黑龙江的土匪能比两省加起来还多,这还没算呼伦贝尔这类现在划归内蒙的地方呢。


由此可见东北的剿匪,的确应该用“战争”一词来形容。


▲ 周保中一家和他的战友金成柱(Hehe)一家合影


这么大的战争里面,双方出动动辄成千上万,一个营扔进去,能打个水花就不错了。近些年世界上的局部战争很少有能打到这种程度的。


何况,当时东北的老八路对部队素质也是有苦难言——王肃带着五个干部到黑河(后来又增加了十几个)一个多月扩出将近一千部队来,就是每个人都二十四小时不睡,能训练出多少合格的兵来呢?


被张鸣九缴械的那个营便是这样一个新兵满营,而且缺员严重的部队。


这个营的组建和覆灭只有不到两周时间,过程十分短暂,整个经过在王昭明的《黑河人民自治军二营的叛变及其影响》中有较为详细的描述——可能这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是还不是损失了一个营,而是居然有一个老八路投了土匪。


这个老八路叫贺景山,又名贺英魁,是二营的营长。


参加过黑河建政的老人们说王肃,说林一心,说岳林,说张继成,偏偏没人说贺景山。其实,他也是最早一批到达的干部,而且是东北籍,在来的干部中凤毛麟角。王肃很看重他,专门派他负责搞武装剿匪。大家不提他,是因为觉得脸面上挂不住——贺景山的主要任务本来就是打土匪,他怎么投了土匪呢?


应该说贺景山的能力还是很强的。12月初,王肃司令员派贺景山带十名干部去扩军,十几天的时间被他扩出了一个营,就是这个“黑河人民自治军二营”。


▲ 怎么不叫解放军?当时东北的部队名字就叫这个,“解放军”要到1949年才正式出现呢


贺景山扩军也是碰上一个契机——他带队到神武屯的时候,地方上看到来了一支武装,出于破财免灾的目的,拿了两千六百块钱从他们驻地的门缝里塞了进去。贺景山看到,第二天召开群众大会,把钱都分了,说明八路军来了不要钱,要大家参军找枪打土匪。


一个星期的时间,收上来140支枪,人员增加到150名。于是,贺景山决定成立一个新的营——“黑河人民自治军二营”就这么诞生了,编三个连一个侦察排,实际只有不到两个连的兵力。


可就这么一个营,还没来得及训练呢,贺景山竟然带着奔了二站方向剿匪,这就十分令人难以理解了——当时黑河军分区最重要的交通线是南下,通过孙吴联通军区所在地北安与逊克地区的道路(今301国道经西岗子镇后进入吉黑高速路),而贺景山奔的,却是东岗子,西岗子之间折向西南的嫩江方向,而且一走就走了几十公里,完全脱离开了黑河军分区其他部队的掩护。


我是看了好久地图,才给贺景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在二站一带,此前正有一支80人左右的保安队在进行剿匪,队长叫叶德奎。这支部队名义上服从黑河政府,政治面貌非国非共,却颇有实力。贺景山会不会是想收编这支队伍才奔这条路下来的?


反正,不管是不是这样,贺景山这条路走下来,正走进了张鸣九的包围圈。


原来,叶德奎的那支保安队内部有土匪的坐探,一出动其情报便被张鸣九所掌握。刚刚当了十九团团长的张鸣九急于寻找扩充人枪的机会,见此机会立即出手,袭击了叶德奎。


由于张鸣九利用了内奸,叶德奎在炕上被土匪用枪顶住,部队连集合都没来得及就被缴械了。而这时,与张鸣九同有家礼教渊源的王家屯保安队与贺景山部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有伤亡。张鸣九得知贺景山部有一百多条好枪,十分眼红,立刻部署在二站对其设伏。


二营进入二站,发现只有妇孺,正在诧异,张鸣九的部队已经利用骑兵的速度分三面扑了上来。


仓促之间,贺景山只得把三个连部署到三面,抢占制高点迎战。其中,二连连长刘再兴(抗联老战士)枪打得极好,和一个姓吴的副官配合扼守西山,尽管带的是新兵却打得极有章法,张鸣九一时难以突破。


但关键时刻土匪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出来,另外两个连的地势略差,抵挡不住败下阵来,第一连连长赵德才失踪,部队从高地上溃退下来,被张鸣九的部队压进屯里。7人阵亡,13人被俘,还有几个车老板也被土匪抓去。


当晚,张鸣九派被俘的叶德奎(已经被委任为第十九团团副,而二营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俘)送信给贺景山,要其投降。


叶德奎在路上遇到躲在草垛中脱身的赵德才,先说服了他,而后一起来见贺景山。


开始,贺景山很坚决,看了信面有怒色,道:“来了就打,绝不投降!”并马上下令召开连级干部会议,检讨战斗失利的原因。


但此时一些新战士和留用人员也开始动摇,当晚,获得部分人员支持的叶德奎再一次带着赵德才来找贺景山,亮出自己的委任状,持枪威胁。面对枪口,贺景山终于动摇了,烧掉了王肃所写的给苏军的介绍信,表示和军分区决裂。而叶德奎还不肯放过他,又逼着他和赵德才寻隙枪杀了坚决抵抗的刘再兴连长。至此,二营投敌已成定局。


刘再兴在苏联期间的名字是“霍尔金”,骁勇善战,在贺景山召开的会议上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为什么屯子里没有人?为什么我们一进屯子土匪就开火?这是保安队搞的鬼!”


其实,每当看到一个个抗联干部倒在土匪的枪下,都能够感到笔锋的颤抖。


▲ 抗联的三万名将士,打到八一五胜利的时候能够重返祖国的,不到五百人,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九死一生,每一个都是国家的功臣,可是还没有机会享受一下故乡泥土的芬芳,他们中的很多人,便在剿匪战斗中遗恨长眠,我想,他们必然死不瞑目


第二天,贺景山放下武器,宣布了缴械投匪的决定,士兵们立刻散去了大半。对于二营来说,幸运的是叶德奎在逼降了贺景山后返回时遇到了苏军的一支巡逻队,双方发生冲突,叶德奎被打死,这导致张鸣九没有最快地来接收二营的投降。二营三连连长盛玉铭不甘投敌,乘机带自己一连残存人员裹挟贺景山和赵德才突出土匪的包围圈,退到东岗子。


突围之后,贺景山也曾后悔,他派人前去司令部,试图打听情况。此时,苏军从叶德奎身上搜出的情报也判断出了二营的叛变,并将这一情报及时通报了王肃司令员。王肃司令员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即派参谋长张继成和出自延安马列学院的军事干部杨国彬带一支部队赶去接应,双方在东岗子碰了头,张继成马上控制了局面,枪决了叛变最积极的赵德才,并把残存的盛连带了回来,驻扎在四家子。


贺景山在得知赵德才被枪决的消息后出逃,到纳金口子投了另一个土匪头子杨青山。


根据王登明在《李云鹤为匪与贺景山叛变》一文(《黑河地区剿匪斗争》第三章第一节)记述,此战发生在张鸣九12月16日跟随康崇刚进攻孙吴县城之前,而王肃派出贺景山扩军是在12月初,这中间还有叶德奎出动剿匪被俘叛变等诸多事件,仅仅半个月发生这么多事情,可见双方紧锣密鼓,谁也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在四家子遭到袭击的部队,正是贺景山这个营垮了以后,张继成、杨国彬利用其残部扩编的。此时,有一支报号“压东边”的绿林武装找到张参谋长,愿意接收改编。张继成经过考察,发现这支武装的大头领“压东边”年事已高,已经无心江湖;而二当家,报号“九江”的傅振林正是策动此次改编的主要发起人,他们想加入八路军的愿望是真诚的。


▲ 傅振林(照片来自百度……也就是说不敢确认),当过兵,后为采金工人,豪侠仗义有威望,八一五后拉起一支“绺子”,报号“九江”并投靠了“压东边”,他直觉地认为勤朴的、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的八路军比国民党更有希望,所以极力劝说“压东边”参加八路


王肃司令员同意了张继成的看法,让他在黑河城里居住,按月发给生活费,并考虑到其年龄较大,难以戒烟,破例给“压东边”提供了鸦片。


“压东边”出身贫农,不识字,他的拉杆子行为是以反地主为开始的,所以被定义为起义。作为官方树立“自发革命者”的典型,历次运动中他都没受到什么冲击,据说到1985年寿九十才离世。这位绿林老大因为有了个好老弟,得到了很多江湖豪杰梦寐以求的善终,也算奇哉。


而“压东边”的部队,便由傅振林来带,编成一个骑兵连。有了这支骑兵和二站叛变后逃回来的半个连,加上张继成、杨国彬努力扩招,仅仅二十天,黑河军分区以其为基础又建立了一个新的营。这个营的番号还是二营,又叫新编第二大队,编三个连,包括两个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傅振林这个骑兵连。


如果给张继成足够的时间,这支部队的风貌会很快变化。但是,刚过1月10日,正在四家子整训的二营再次遭到张鸣九纠集李云鹤、老靠山等匪部的联合袭击。


更糟糕的是,贺景山也在袭击的策划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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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四家子,应该说是黑河各路土匪共同策划的一起事件,背景是1945年12月16日其攻打孙吴县城的失利。那也是康崇刚作为黑六旅旅长指挥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战。


前面提到过这一仗,那么它到底是怎么打的呢?


此战被称为“孙吴小事变”,也可算是黑河地区土匪武装与解放军(当时叫做自治军)第一次硬碰硬的交锋。当时孙吴守军兵力薄弱,只有八十余人,一度被张鸣九部十九团骑匪攻入孙吴街里,但自治军独立营田玉富营长等积极组织抵抗,县长任炳麟,县委书记吴飘萍亲自带人坚守县政府,土匪始终无法攻入。


▲ 孙吴第二任县长任炳麟,河北康保人,笔名黎明,曾任延安军事学院政治部干事、抗日军政大学总校五大队宣传干事。孙吴小事变时据报牺牲,消息刊登在了抗大校报上


任炳麟从孙吴卸任后回母校看望,得知这一消息啼笑皆非,自云:“我还没牺牲就当上烈士啦!”当了假烈士不要紧,当时对“黎明牺牲”印象深刻,颇为悲怆的一名姓甘的小学妹却因他的幽默和任炳麟谈上了,后来成了任夫人。


任炳麟、田玉富的顽强抵抗决定了战局。战斗开始前,康崇刚曾与苏军打招呼,苏军鉴于其“国民党”的牌子,也默许了其攻城一夜未予干涉。但一夜都没打下来,而黑六旅的迫击炮弹打到了苏军兵营,有两发险些命中卫戍司令部,驻扎苏军向上级呼救,结果黑六旅的袭城战最终是因为引发苏联红军的干涉而失败。土匪另外两个团被苏联红军阻止在城外,张鸣九部遭反击溃败。这次战斗中守军谢明连长(关内派出的干部)等二十八人被俘,为出逃的张鸣九下令枪杀,守军另有四人阵亡。


从贺景山营叛变,到孙吴小事变,到四家子之战,都可以看出在剿匪作战初期,得到所谓“中央委任”的土匪们作战士气甚高,颇有战斗力,而刚刚组建的地方部队作战能力还很有待提高,剿匪作战是十分艰难的。


这一战让张鸣九部损失甚大,好在另一支匪首李云鹤带的“绺子”投了黑六旅,被康崇刚拨给了张鸣九为第二营,他的部队又扩大到两百多人。


此战之后,考虑到张鸣九部在孙吴活动猖獗,而部队暂时抽不出足够兵力进行攻击,黑龙江省省委被迫下令任炳麟等从孙吴撤回北安,此后直到二月第三任县长,来自新四军的赵天野上任,这里暂时成了空白区。


这样做的结果也使王肃的黑河军分区失去了通过孙吴和省委联系的通道,变得更加孤立。于是,康崇刚部署匪首张鸣九、杨青山等攻打黑河,计划先打四家子,后取黑河城。


不过,康崇刚本人并没有能指挥此战,因为张鸣九在败退途中将被俘的十名苏军官兵全部枪杀惹恼了苏联驻军,成了苏军改变表面中立立场的导火索。1月中旬,他和黑六旅上层被苏军全体扣留,送到苏联判刑,从此下落不明,康崇刚的弟弟康崇义愤怒之下组织部队进攻苏军,兵败被俘杀。


▲ 一张某文史资料中参战苏军协助打土匪留下的照片,从图片上看,似乎使用了斯大林-II式坦克,这种重装备不是土匪所能招架的


康崇刚被抓,并没有使土匪们已经启动的进攻停止下来,张鸣九等对四家子的进攻,便是这样发生的。


此时的四家子驻军已有两百余人,张鸣九担心自己兵力不足,于是拉来了其他山上的土匪绺子一同发动进攻,条件是平分战利品和协助各绺子获得中央军改编。于是,如老靠山、海山(苏海山)等均参加了此战,已经投了黑六旅的贺景山也参加了对当年自己战友的攻击。


1月17日凌晨,贺景山原来的警卫员利用老关系叫开了围子门,土匪的敢死队杀死哨兵,一拥而入。在四家子负责二营的军分区参谋长张继成原来是朱德警卫团一连指导员,沙场老将;教导员杨国彬是四川人,来自延安马列学校,也富有战斗经验,但土匪选择的时机极好,此前数日,张继成和杨国彬带人出去扩军,沿着黑河西南方向的几个乡走了一圈,刚刚回到四家子,正是人困马乏之际突遭袭击,一开始,战斗便在十分不利的境况下展开。


饶是如此,在五六百土匪的狂攻之下,二营还是依托村子里的房屋,树木顶了两个多小时——实际上,在四家子的部队只有傅振林的骑兵连有战斗力,其余两个连很多新兵还是徒手,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打到天亮时分,傅振林连已经伤亡过半,余下的人员中部分土匪出身的战士关键时刻为了保命而反水,其余新兵大多被俘。傅振林本人倒是十分英勇,带着几个亲信保护着张继成和杨国彬且战且退。张继成见情况不妙下令突围,并率先往外打,可是只有他和警卫员王贵冲了出来,他回头招呼杨国彬的时候,看到他手持短枪在朝敌军射击,但已经被土匪的机枪隔断,冲不出来了。傅振林和杨国彬退入一所房子进行抵抗,被土匪投入的手榴弹震晕被俘。


至此二营再次覆没。


被俘的傅振林和杨国彬被押到张鸣九面前,杨国彬破口大骂,被张鸣九当即下令拉出去枪杀。


但要杀傅振林的时候,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在场一个“绺子”的首领报号“三江”,与报号“九江”的傅振林曾在绿林中相识,立即出来保他,不让杀。


这样一来,只是临时总指挥的张鸣九也就卖了他一个面子,让“三江”去说服傅振林从匪。


傅振林是个意志很坚定的明白人,他不但自己不降,还劝说“三江”去投八路。最后,虽然“三江”犹豫不定,但还是默许了傅振林归队。傅振林也真有本领,竟然把他那一个骑兵连反水的人员都带了出来,王肃很赞赏他的气概,后来还是让他带骑兵连。傅振林被这份信任所感动,此后每战争先,屡立战功,他的骑兵连在坤河之战中成为决定胜负的力量。


这件事在土匪中影响很大,后来刘山东手下动辄有人议论效仿“九江”投八路,刘山东被烦得不行,干脆派了一个绺子乘傅振林新婚袭击了他在瑷珲城外的家,试图对其灭门。不料傅振林的岳父此前也是道上的一条好汉,带了儿子女婿一起开火反击,双方各有伤亡,土匪最终也没能得逞。傅振林1946年11月在呼玛以西的剿匪作战中,为救护瓯浦县长邢化杰在作战中不幸阵亡。


如果傅振林在抗战的时候参加了抗联,闹不好也是一条不亚于双龙或者平南洋的好汉。


▲ 报号“双龙”的汪雅臣后成为抗联第十军军长,1941年战死,电视连续剧《红雪》的主角,原型就是这位关东好汉


二营覆灭后仅仅三天,杨青山、张伯钧等匪帮纠集数百兵力,直扑王肃司令员驻地上二公,试图歼灭整个军分区……


看到这儿估计很多读者都会骂娘——一仗吃掉一个营,还要歼灭军分区?!这还是土匪吗?怎么对打仗这么上瘾?再说,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大实力呢?


这个,就需要我们对当时的大环境有一个了解了。



黑河军分区,即伪满时代的黑河省,位于中国雄鸡地图的鸡冠子顶部。这是个沿着黑龙江延展的哑铃型边境地区,核心是中部的黑河城,与苏联远东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即原我国海兰泡)隔江相望。黑河和南方的瑷珲古城构成哑铃的柄,从瑷珲继续向南即到达堪称黑河锁钥的孙吴,这里南通当时黑龙江省军区所在地北安,东去黑河的东部三县即逊克、奇台、佛山(今嘉荫),这三个县形成哑铃的一头。从黑河向西北,则是其西部三县,即呼玛、瓯浦、漠河,这三个县形成哑铃的另一头。


那么,在前面我们所叙述的历史阶段,王肃司令员为首的黑河军分区,在这个哑铃上占据了多大的底盘呢?


先说西部三县,此时都在李长民、赵子民等控制着的维持会和自治团体手中,但受到大土匪张伯钧(此人的部队也在攻打上二公的土匪中)的很大影响。黑河军分区曾两次派谢维扬等去接收呼玛,都没能成功;再说东部三县,逊克是刘山东的老巢所在地,奇台很小,也在其辐射势力范围之内,为其隔绝,最东边的佛山自然也无法控制。


孙吴我方倒是极力在控制,黑河军分区派出的李银泉、省军区派出的周文喜先后牺牲在这里,在1946年初,由于张鸣九匪帮的威胁,这里暂时是弃守状态。


剩下的只有黑河和瑷珲了,而四家子正在黑河与瑷珲之间,四家子失守,瑷珲也就失去了。


那么,就只剩一个黑河了。


不幸的是,苏军在12月与王肃司令员交涉,表示虽然双方都是布尔什维克,但是按照苏联与蒋介石政府签订的条约,八路军不能驻黑河城……于是,12月底,为了顾全大局黑河军分区只好搬迁到黑河西南的上二公了。


这就是黑河军分区的形势,可见王肃司令员的艰难。


兵不过数百,地不到一县,仅仅二十几个人却屡败屡战,应该说,王肃在黑河最艰难的时刻,起到了顶梁柱的作用。


▲ 出身于东北法政大学的王肃,曾担任冀中三分区团政治委员,是一位极其无私和富有能力的将领,他牺牲的时候连一套完整的换洗衣服都没有


我把这种清廉而奋斗的作风称作理想主义者的情怀。从这一点,或许也可以让人理解为什么八路有那么多困难,但最后的胜利还是他们得到。


当这种作风被现实吞噬的时候,或许理想也便随之消逝。


黑河之所以这样困难,应该说和当时黑龙江省的整体战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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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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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前文提到贺景山参加了攻打四家子的战斗,但很快发现他又出现在攻打上二公的战斗中,而两支匪队并无联系。开始有些困惑,但最后查明实际是有一个误会——攻打四家子的战斗中,参与夺门的是贺景山的警卫员,自二站叛乱后一直跟张鸣九,而贺本人一度回到军分区,感到不妙后逃往纳金口子投奔了杨青山,所以他本人应该没有参加四家子之战。


黑河的困难,很大程度上是人员不足造成的。


据岳林(黑河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后任黑河地委书记)说,当初到黑河之前,听说那里已经有了我们的政权,数万人马,只缺干部……这当然是风闻奏事的遗风。等他们到地方一看,只有黑河地区行政办事处主任胡宇翔一个人来接应,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黑河总人口当时只有十万,是不可能有数万人马的。反而最后打掉的土匪有上万。


这当然不是说黑河人都喜欢当土匪,而是因为这个地方原来是日伪的孙吴要塞区,边境重镇,囤积有大量武器装备,日本投降后散落民间。所以四面八方想拉杆子的老大都喜欢往这个地方跑,来找武装。再加上黑龙江当时定下的政策是先南后北,结果南边被打得站不住脚的土匪也涌向了黑河。


如此一来,黑河的形势就更困难了。


▲ 岳林(随王肃到黑河的第一批干部)和妻子李英


岳林和李英两口子都是最早到黑河的“剿匪干部”,因为是分头到东北,差一点儿劳燕分飞。李英出自华北联大文学院,本来因为她的父亲给溥仪做过御医,准备把她派到长春。结果在海伦车站被去北安找陈雷要枪的岳林看见了,马上把老婆拉过来,不由分说让她去黑河。好在当时派李英去长春的命令也是口头的,岳林打个报告便避免了两地分居问题。


李英后来负责黑河的文教口,每次去上课怀里都揣着一支小手枪,可见形势之险恶。和她搭档的女干部是王肃司令员的夫人马景明,二十二三岁,精干活泼,经常披一件日本军大衣带新兵唱歌。


▲ 当时旧习尚重,人们背后把马景明叫做“司令太太”,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实她也是从晋察冀来的,富有经验的干部。在黑河她是负责组织工作的,不声不响就把考察人员的工作做了,后来担任本溪军分区司令员的景春荣(景帆)就是她从新战士中发现的


造成黑河干部不足的根本原因是黑龙江省委先南后北的政策,这不仅仅是先解决哪边土匪的问题,而是要先顶住南部国民党军对松花江的进攻,再处理北边的土匪。


这个决定应该说是正确的,当国民党军的进攻被打退,一盘散沙的土匪便难以成气候,被剿匪部队各个击破。如果先打土匪,被国民党军占了上风,土匪们难免“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那事情就麻烦了。


但是,这样一来,资源不免向南部倾斜,王肃司令员的级别是旅长一级,但实际拿到手的只有十几个干部,一百九十支枪,一切都要靠自己打开局面。短时间内黑河军分区只能自力更生,接受这种阵痛。


在黑河参加建制的老人讲,黑河剿匪最凶险的时候有三次:


第一次就是1946年1月上二公战斗,打响后战局不利,为了保存实力,王肃下令司令部和家属当夜向离黑河更近的下二公转移,这很容易被理解为有利用黑河苏联驻军作保护伞的含义,对王肃等老八路来说很难接受。


第二次是5月,刘山东实际接掌黑六旅之后,因在南线抵挡不住王钧司令员的剿匪部队,转向黑河进攻,攻陷富拉尔基,军分区在南线大五家子一带顽强抵抗,才将刘匪挡在了黑河之外。


第三次是6月王肃司令员遭袭击身亡,军分区一时群龙无首,土匪乘机来袭,攻入黑河街里,教导员郭甫章、供给处股长董传芳等力战而死,此时军分区的家属女同志等都过江到了海兰泡,做好了军分区陷落的准备。


好在这次上二公之战前土匪的大头目,黑六旅旅长康崇刚被擒,导致土匪们的联络中断,张鸣九等匪部打劫四家子后便带着战利品和挟持的战士返回孙吴整顿匪队,等待中央军接收去了,只有另一支杨青山匪部投入了对上二公的攻击,否则情况会更加危急。


杨青山,在伪满时期是一名保长,在黑河西南的纳金口子颇有势力。当黑河军分区建立的时候,他已经拉起了一支队伍,并一度接收黑河军分区的番号。王肃司令员派关内一同来的干部刘挺进去指挥和改造该队,但刘挺进到达后发现杨青山情况不正常,因此迅速设计脱身——这被证明是非常及时的,杨青山两天以后即发动叛乱。


从系统上说,杨青山与张鸣九并非一路,张鸣九属于“黑六旅”,而杨青山则属于“东北挺进军第一军嫩东指挥部”——杨青山叛乱后即与该指挥部的总指挥,挺进军第一军副军长王迺(nǎi,同“乃”)康(记住这个名字)取得了联系,编为挺进军24团——估计派到这支队伍工作的刘挺进同志对此肯定哭笑不得。


王乃康和康崇刚有约定,一路从南(张鸣九),一路从西(杨青山)共击黑河,但张鸣九失去了联络,便只有杨青山一路进攻了。他自诩有两百多人,而且多是当过满洲国伪军的“国兵”和伪警察,较有战斗力,又觉得黑河部队连续遭到重创,应该是士气不振,惶惑不安,并不觉得打上二公兵力不足。他忽略了几次发生叛乱和被打败的部队都是新兵,黑河军分区真正的精锐部队并没有受损多少,而且还有两尊门神呢。


王肃司令员身边的军事的干部主要是两尊门神——一个是老红军出身的参谋长张继成,另一个则是杨靖宇的警卫员张泉山。


这样的出身,张泉山的战斗力是不用怀疑的,杨靖宇、赵尚志这样的人物,警卫员基本都是兰博那个级别。


▲ 张泉山从打土匪开始便没有离开黑河,一干三十多年直到退休,堪称此地的定海神针


在杨靖宇牺牲前夕,命令已经负伤的张泉山同伤员一起撤离。几天后,杨靖宇在濛江牺牲。张泉山辗转流落到黑河,无法过江而当了工人。当王肃司令员到黑河的时候,张泉山归队,很快依靠他在工人中的威望组建了军分区第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部队——警卫连,张泉山任连长,后任一营营长。


这一仗,就只能靠这两尊门神了。


当土匪夺取四家子后进攻上二公的时候,王肃司令员手中,还有两个营又两个连的番号,即公安大队改编的第一营,营长王文斌(又名王浩全,延安干部);第三营,营长邓秀江,张泉山的警卫连和傅振林的骑兵连。但是,这些部队都缺员严重。一营因为还有一部分在黑河城内维持社会秩序(城里还有部分亲国民党的保安队,不得不防),在上二公只有三十余人;三营有一百多人,但主要是新兵,训练不到一个星期;傅振林刚从四家子脱线归来,骑兵连还剩下三十七个人。


主要能依靠的,就是张泉山的警卫连了,这个连人员整齐,装备好,甚至还有掷弹筒(19日早晨刚刚修好的),成了守城的主力。


▲ 上二公司令部旧址


杨青山是18日夜晚发动对上二公偷袭的,依然试图利用贺景山骗过守军,但张继成参谋长已经料到这个问题,预先更换了所有口令,对部分哨兵进行了更换,所以偷袭未成,双方迅即展开激战。针对敌军可能来袭,王肃司令员此前已经命令军分区修筑防御工事,但是,战斗一打响,还是很不利。


和杨青山、贺景山正面交锋的,是邓秀江的第三营。这个营新兵太多,武器不足,邓秀江亲自督战,仍不能阻挡土匪的共击,外围防线很快失守,双方战斗转入巷战。


在贺景山的引导下,土匪直逼军区司令部。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张泉山指挥警卫连的顽强抵抗,寸步不让,土匪死伤惨重,败退下去。


但是,考虑到情况十分危险,司令部仍指派警卫排长施建国带一个排,掩护家属和辎重文件撤退到下二公。


临行时,在混乱和仓促中,警卫人员处决了一名被认为“危险”的大个子犯人。这个人,便是黑河第一任行政办事处主任胡宇翔,当时他被扣留,是因为有国民党特务嫌疑。


▲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习惯,如今能够找到的胡宇翔照片,每一张都戴着一副墨镜


上二公之战对于黑河军分区幸存下来的老人而言,遗留的伤痛不仅在战场上,也在记忆中。比如,胡宇翔的死。


如果寻找黑河地区的建制史,很容易找到嫩江省黑河地区行政办事处第一任主任胡宇翔的名字。当王肃司令员等来自晋察冀的干部来到黑河的时候,黑龙江省委书记陈大凡曾告诉他们在黑河有人接应他们,这个接应者,说的就是胡宇翔。他也的确有效地帮助军分区展开工作。


那么,他怎么会成了“国民党特务”呢?


据说当时还是证据确凿的:


第一,在黑河的苏军司令部中,曾有人向王肃等人讲过胡宇翔与国民党有联系;


第二,军分区发现胡宇翔有迹象曾去过长春,和国民党接收人员见面。


这是扣押他的两个直接原因。


实际上,对他的怀疑早就有了。曾有老同志几十年后回忆,胡宇翔与接收前的黑河维持会长徐日晓关系密切,曾有一次徐日晓用手指勾一勾,胡宇翔便放下工作离去,回来后便提出新的建议这样的事儿。徐日晓,在抗战期间是一名日本特务,且与国民党方面关系暧昧。


莫非胡宇翔是徐日晓隐藏在人民政府内部的下线?


当即十年后揭开这个谜团的时候,胡宇翔已经平反昭雪多年,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胡宇翔不是徐日晓的下线,反而徐日晓是胡宇翔的下线!


而更让我们惊讶的是,胡宇翔,竟然根本不是一个中国人,而是一个日耳曼人,原名格里高利。


再没有什么,比胡宇翔的命运更能说明黑河当时的复杂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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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胡宇翔(后排右一)和家人,据说其身高一米八六,曾是一个颇受姑娘们青睐的英俊小伙子


胡宇翔可能是黑河抗战过程中最迷雾重重的人物了。


在抗战胜利后,黑河建制初期,胡宇翔是一个不能忽略的人物,据黑河的老人们回忆,胡宇翔蓝色眼睛、深凹眼窝、高鼻梁,是典型德国日尔曼人形象,聪明机敏,同时又心地善良,见到乞丐和需要帮助的人都热情相助,从不吝啬。


从工作角度,瑷珲县长肖敬若是他任命的,部队驻地是他安排的,黑河人民自治军的合法地位是他和苏联驻军据理力争争取来的,甚至连王肃司令员的住处,都是他安排在其义父韩子和老先生家。这样密切的关系和重要的地位,怎么会弄到被错杀的地步?


而胡宇翔竟然是个外国人,这是更让我最初觉得惊讶的——但他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日耳曼人。


胡宇翔出生于1912年,本为在俄国的德国侨民,因第一次世界大战两国开战,其家庭被遣送到西伯利亚。布尔什维克革命使沙俄变成了苏联,远东地区也经历了混乱和反复争夺的过程,这期间其家庭离散,胡宇翔随白俄撤退侨民进入中国境内,成为当地名医胡桂林老先生的养子,并从此生活在黑河。


伪满时期,他曾担任伪黑河省协和会干事、瑷珲县公署劳务股署官、勤劳奉仕队司令附,这些身份在他受到怀疑时显然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


那么,胡宇翔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呢?徐日晓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只有当苏联解体,其档案得以公布的时候,胡宇翔的真实身份才得以完全披露。原来,从1932年起,他便是苏联远东国际情报局下属的黑河情报组组长,是黑河情报机构的负责人,和中共驻莫斯科共产国际代表团也有很密切的联系。


他的那些伪满职务,都是为了打掩护而担任的。振兴酒厂的东家,留日学生徐日晓则是他发展的下线——也正是在他安排下,徐日晓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徐从此整日以“日本太君的红人”形象出入于各种场合,令人侧目,却有效地协助了胡宇翔的工作。几次日方怀疑胡宇翔,都因为徐日晓的暗中通风报信而拿不到实据不得不放手,只能将其列入监视对象。


胡宇翔都做了哪些工作呢?


可能最多的便是建立江南江北的交通和传递情报。有大批抗日人员便是通过胡宇翔的渠道被送到苏联的,其中包括了后来的上海市副市长韩哲一,黑河地区第二任行政办事处主任王玉等。他们中的一部分如申吉庆等苏联当时针对伪满进行情报工作的专门人员;有的如王玉,则通过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做工作,转入中国共产党,并继续为东北的抗战而工作。韩哲一在回忆录中讲是胡宇翔让他们找到了共产党的道路。


▲ 杨松,出身于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满洲工作特派员,王玉便是他发展到中共这一边的


而胡宇翔小组提供的大量情报,成为消灭日本关东军时重要的作战依据,可说其在抗日战争中的功绩是非常重要的。陈雷等在黑台公路等地执行侦察任务时,胡宇翔小组实际也有掩护作用。


在抗战胜利之际,胡宇翔表面上是苏联驻黑河领事馆的翻译,又营救了被苏军误捕的抗联名将于天放(建国后的黑龙江省省委秘书长),将其送往哈尔滨,并在那里和省主席陈大凡见了面,接上了关系,但陈大凡等只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爱国者而已。


胡宇翔在此后的工作中起了重要作用,但是徐日晓的身份没有暴露,保持着亲国民党的姿态(可能是胡宇翔考虑到如果黑河被国民党接收,应该在黑河内部保持一个暗子)。


但是,胡宇翔与徐日晓的关系已经让一些人产生了疑虑,而因为与苏方的特殊关系,在此后的工作中,为协调苏方与国民政府的相关协定,胡宇翔曾经去过长春。苏方人员无意中将这一信息透露给了我方人员,使军分区方面产生对胡宇翔的怀疑,动了杀机。


当时王玉正在北安工作,有人说如果他在黑河,一定可以避免这次悲剧,因为他清楚胡宇翔的身份。


我们无从知道胡宇翔在最后时刻作了怎样的辩解,或者根本没有作任何辩解,只知道他在第一次被审问时不承认自己有任何政治问题。


他或许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认为只要和苏军方面一核对,事情便可以水落石出——在贺景山等接连叛变的情况下,司令部对叛徒已经到了神经紧绷的状态。所以,当上二公战局危险的时候,保卫人员便以送胡宇翔回黑河为名,在胡没有防备的时候射杀了他。


据其子女讲,当时由于胡的身材高大,只有砍断两条腿才能放进棺材里。


胡宇翔死后,引起了中苏方面的激烈冲突,苏军驻黑河司令和黑河军区政治部主任岳林曾发生激烈争吵。苏军一度对黑河军分区意见极大,不但不积极予以协助,而且纵容国民党方面的人员在黑河的活动。


最后,是王玉赶回黑河,过江到对岸进行谈判,才明白胡宇翔到长春是苏方的安排。但惨祸已经酿成,在敌后坚持了十四年的胡宇翔,却在胜利之后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其伤痛可想而知。


也有人认为,胡宇翔的死虽然是一个悲剧,但他“苏联特务”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 黑河的江边,对岸是苏联,两岸间有多少恩恩怨怨


这让我想起另一个人的命运,那就是徐日晓。


本来黑河定下的处决反动分子名单中有徐日晓,但王玉过江的时候,苏方曾经对他讲:“你们要处决的徐日晓是我们的人,也是你们的人,你们已经错杀了胡宇翔,希望不要再出现这样痛心的事情。”


于是,徐日晓得以被遣返内地,未予处分。


1950年,徐日晓曾经再次在天津入狱,七个月后才被释放。此后忧愤成疾,不久死去。


《黑龙江日报》在2007年曾刊登《揭开尘封的往事》一文,介绍了徐日晓的生平,披露徐日晓的酒厂便是过江的秘密情报通道之桥头堡,并给了他合理的评价:“徐日晓,是一位深爱祖国,冒死抗日的可尊可敬的人物。”


然而,同一篇文章中,在谈到王玉等将徐日晓从死刑名单中剔除的时候,耐人寻味地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三位来自延安的干部,凭着他们的政治工作经验,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或许他们想到以后会有另外一个政策把他们的决定全部否定。”


在抗日战争中,曾出现了一批“苏联特务”,应该怎样评价他们呢?


▲ 张庆民(张惠民)烈士,1937年在齐齐哈尔就义,他是一名为共产国际工作的中国特工人员


日本特务土屋芳雄晚年写有《我的忏悔》一书,用了很长的篇幅描述张庆民。当时,土屋芳雄负责审讯张庆民,已经将酷刑用到极处,但张庆民毫无所供。


只有一次他开口了,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土屋记录下来,大概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的祖国受到了日本野蛮的侵略,作为一个中国人,不会接受国家遭受蹂躏的命运。在和日本的战斗中,我的祖国必将胜利。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打败你们,我们需要盟友来共同奋战,这就是我为苏联工作的原因。”


我想,张庆民一定是担心自己死去后,未来的人们会以为他是为了金钱或异国的什么诱惑才为另一个国家工作,所以用敌人的审讯记录把自己的心声记录下来。


张庆民是一个极为坚定和充满理性的斗士,土屋记述此后某一天他似乎突然想通了,表示愿意合作。大喜过望的日本特务以为会有巨大的收获,所以用改善监禁条件的方式试图进一步软化张庆民,但他们等来的却是齐齐哈尔监狱突然发动的一场大暴动,包括义勇军将领“访贤”在内的近百名战俘和囚徒突出牢笼,给日伪在黑龙江省城的统治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张庆民未能脱出,在几天之后被执行死刑。土屋芳雄震惊地发现,张庆民和他的同事们是笑着走向刑场的。


▲ 敌人留下的照片中,有着这些中国籍“苏联特务”最后的微笑


我不知道,这是何等悲壮的一幕,刽子手开枪的时候,手指会不会颤抖。


▲ 在2016年俄罗斯“不朽的兵团”阅兵中,国际广播电台第一代播音员刘霞带着她丈夫王立臣的照片走在了行进行列中


王立臣,抗联最后幸存的战士,牡丹江空降作战的突击队员,并不讳言自己是一名“苏联特务”。


▲ 他在十年动乱中,每逢遭到批斗和审讯的时候,总是缓和而坚决地回答:“我是苏联特务,但我是为中国做苏联特务的!”


王立臣没有参加阅兵,他死在了那场十年浩劫之中。


还有冯仲云、于天放,一个个都是戴着苏联特务的帽子死在了那个时刻。


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够用激情和正义的名义,杀害这些曾经的“孤臣孽子”。


如果说胡宇翔的死是一个战时的悲剧,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悲剧。


他们不是没有瑕疵,但他们都曾经为这个国家生死相搏,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曾负了这个国家。


也许有那么一天,国家再也不会负了这样的好汉子。


1979年,正是由于当年三位黑河老干部的努力,岳林、王玉、肖敬若的仗义执言,胡宇翔的冤案得以昭雪。


胡宇翔的女儿孟梅说:


“他们可以享乐晚年,可是,他们为子孙后代着想,以有错必纠的态度,拨乱反正,还父亲以清白,我身为胡宇翔的女儿,向他们致敬!”


▲ 胡宇翔和他的女儿


本来应该写上二公之战的,但不留神胡宇翔的事情写多了。下一部分,我们回到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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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上二公的八路守得郁闷,其实土匪也很郁闷。假如张鸣九的匪军参加这一次攻击的话,那么土匪的兵力就会占据绝对的上风。而现在上二公之外,除了光杆司令贺景山以外,真正有实力的匪军只有两支,杨青山的24团和来自呼玛的光复军骑兵第23团张伯钧部。说起来是两个团,总兵力,其实也不过是三百多人。


不过考虑到一旦拿下黑河军分区。整个黑河省就算是控制在他们的手中了,这实在是一个诱惑力极大的战果。应该说,在东北的土匪之中,还真没有哪一位老大能拿整个一个省当作投名状的。杨青山等人认为拿这个成果交给王廼(nǎi)康司令的话,怎么着也能换个少将之类的职务当当。


显然这几位土匪读书太少,比如读《水浒》的时候,大概只看了上中两卷,而没有看过下卷。


▲ 否则,宋江和卢俊义之类水泊梁山好汉的命运一定会让他们对自己的结局好好想一想


读书不积极的土匪们打仗却十分积极,他们向上二公发起了猛烈攻击,最初进展顺利,到午夜时分,王肃司令员(送走干部家属后立即返回司令部)率领的八路军已经把防线收缩到了司令部院内。


土匪的兵力并不占绝对的优势,但能取得如此战果,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兵员都是悍匪或者伪满洲国时期的国兵或伪警察,训练有素,因此战斗力较强。而且几个土匪头目也确实比较能打。


杨青山以外,那个光复军骑兵第23团团长张伯钧也是一个当地有名的马匪头子。在黑河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说土匪张伯钧抢了毛和发将军的马。


▲ 毛和发,河南固始人,开国大校。1964年晋升为陆军少将,曾担任广州军区副司令员


据查证,这还真不是一个谣言。毛和发将军自己回忆,事情发生在1946年11月26日。当时他正在黑河地区率领西满军区特一团进行剿匪,忽然收到呼玛县长邱北池发来的紧急求援电,称张伯钧率领一支土匪正在围攻呼玛县城,已达一日,守军危在旦夕。毛和发将军闻讯后,迅速率领身边三个连的骑兵,共四百余人,疾驰180华里赶到呼玛县解围。


这一仗,土匪没想到八路军来得这么快,所以猝不及防中大部分被歼灭,残余的仓皇逃窜。《黑河报》对此还进行了报道,称:“顽匪张伯钧偷犯呼玛,激战一日,全部被我军击溃,现我骑兵大队正在追歼中。”


然而,打了胜仗的毛和发将军却发现自己那匹在通辽剿匪时从土匪手中缴获的战马不见了。百思不解之时,当地群众告诉他,说你的马被胡子骑走了。


毛和发了解情况之后,才恍然大悟,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冲进城后枪响的很急,为了压住敌人的火力,我从马上直接跳进一家老百姓的院套里,那时我才24岁,个子又比较大,所以我没费劲儿就从马身上跳进院子里,可我的马却没能跳进去。这时,从后面来了十几个土匪,其中一个土匪冲到马跟前骑上就跑了。当时我们这些人在队伍的前面,这十几个土匪同我一起上来的……战斗很快结束了,县委县政府得救了……但土匪头子没抓到,后来才知道骑着我的马跑了的那个土匪就是张伯钧。”


骑兵的战马久经训练,通常陌生的骑手想骑它是不可能的,它要折腾的。但张伯钧居然能够抓过毛和发将军的马,上去就走,说明这个马匪一定有着非常出色的骑术。


袭击上二公的土匪正是依靠出色的骑术分四路冲向黑河军分区的阵地。这四路土匪分别由杨青山、杨青山的参谋长罗大胡子、张伯钧、张伯钧的参谋长大马哈鱼(这个名字好像比较特别,大家不要感到惊讶,东北的土匪给自己起报号的时候,什么样的名字都可能有,我曾经在日本档案里看到过抗战时期东北有个胡子,还给自己起名字叫孙中山呢!)率领在司令部的门前会合了。


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


几乎每一次激烈的剿匪作战,都会成就一两条好汉的英名。张泉山作为黑河剿匪的门神级人物,他的形象便是在上二公战斗之中建立起来的。午夜,当土匪们开始进攻黑河军分区司令部的时候,他们撞上了张泉山预先布置好的防线。


这条防线的守军并不多,张泉山的手中只有警卫连的二排三排,和一排的一个班。即便是把王肃司令员等八名坐镇于司令部的领导干部算进去,总兵力也不过六十几人。但几百名土匪偏偏在他们的面前无计可施,碰得头破血流。之所以会产生如此结果,恐怕和张泉山的出身有很大关系。


▲ 抗联的各军军长,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神枪手,几乎没有一个不曾经历过和敌军短兵相接的恶战(可能只有四军第一任军长李延禄例外,他是个擅长统战和带兵的)


张泉山是杨靖宇司令员的警卫员出身,所以他把抗联对付鬼子的办法用来打土匪了。抗联和八路的战法有什么不同呢?还是用日军的看法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虽然都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但是抗联和八路面对日军的时候战法迥然不同。


日军对八路军评价是,八路军很少打不占便宜的仗,通常都会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专打孤立之敌,以5到10倍的力量包围日军,而后将其歼灭。这样虽然每一仗都是零敲碎打,但因为每一仗都是歼灭战,就不断有缴获,而且这样的打击几次下来往往就把日军的一支部队搞垮了。


而抗联则不同,日军称,抗联的部署方式是“高度分散”,也就是说很少集中大部队,而是把部队分成小群进行游击作战。这样就经常可以看到几十个甚至只有几个抗联人员,拖着一队鬼子在崇山峻岭冰天雪地之间进行武装大游行的奇观。抗联尽管人数少,但一旦遭到包围,几乎都像刺猬一样难以接近,凭借他们精准的射击,以及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使日军要吃掉他们往往付出巨大代价。


这种靠几十个人与几倍敌军交战的事情,是杨靖宇将军最擅长的作战模式。作为杨靖宇将军的警卫员,张泉山显然也把这套战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以几十个人对抗几百土匪,他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兵力太少。


那么张泉山的布署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初看似乎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地方。他只是把第二排和第一排的一个班,摆在司令部门前的战壕里,作为第一道防线,而把第三排当作预备队放在的司令部里。


但真打起来这两条简单的防线却使土匪无法逾越。


张泉山的第二条防线,在土匪距离司令部还有二百米的时候,便已经机枪步枪全开。猛烈射击,这一点和八路军完全不同。


以现代军人看来,老八路的一些作战方式颇为瘆人,甚至令人抓狂,比如他们规定在进行夜袭的时候,只有当敌人在刺刀可以刺到的范围之内时才允许开枪。


▲ 这显然是八路军子弹奇缺,但勇于肉搏的体现


他们也把这个战法带到了黑土地,但发现面对土匪时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相反,抗联这一套有点儿浪费子弹的震慑战术倒是让大多数以抢劫为目的的土匪感到头痛,能够轻易压制他们。


当然土匪也不甘心于被压制,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纷纷下马,在一些悍匪的带领下继续冲击。这时候,张泉山的第一条防线,便开始发挥作用。


尽管警卫连训练的时间比其他的部队稍长,但毕竟大多仍是新兵,指望他们,能够打出彩来是很难的。而张泉山偏偏有办法。他自己,二排长和一排的那个班长都是老兵,他把这三个人的位置在第一道防线中摆成了三个支撑点。每人两把大镜面匣子枪,全压满日本绿脖子曳光弹。


▲ 著名的大镜面驳壳枪


土匪一开始发起进攻,他们三人便寻找冲在前面的土匪炮头,双枪齐发打过去。土匪的炮头,都是经验丰富而且机敏的悍匪,张泉山他们的子弹,未必能够命中。


但战斗打响时,张泉山给这三个人每人配了一个班的新兵。曳光弹飞去的方向,便是新兵们排枪射击的目标。面对这些毫无章法,曲里拐弯的射击,杨青山和张伯钧队里好几个有名的炮头,竟被这些新兵们排队枪毙。


而张泉山等三人不断变换位置,利用丰富的战斗经验,始终保持着战斗力。土匪打仗是打胜不打败,一旦碰到这种攻坚的情况,可没有正规军那种坚强的意志。鬼子留下的弹药数量充足,打到天快亮的时候,八路军的火力依然十分猛烈。这下子轮到杨青山纠结了。


黑河到北安是通汽车的,如果真的把八路军惹急了,派来一两个团的正规军,和王肃司令员来一个里应外合,两面夹击,那这一仗他可就亏大了。但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付出如此代价,如果撤退的话岂不是白干了,而投名状又上哪儿去找呢!杨青山和张伯钧犹豫着继续指挥土匪们往上冲。


杨青山纠结,但是张泉山丝毫也不纠结。他正在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以便把土匪们赶出上二公。


兵力是敌人的1/5,居然还想着怎样反击,张泉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一点儿也不疯狂,这是因为在他手中还握着一张王牌。 


在一夜的激战之中,一个叫做徐恒的小伙子,一直被张泉山留在的身边。


徐恒就是张泉山的秘密武器。他是警卫连的掷弹筒手,使用的掷弹筒,这一天的早晨刚刚修复。


▲ 掷弹筒是日本陆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使用的独特兵器,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的迫击炮或榴弹发射器,二战后我国曾收缴不少


别小看日军这种班用的小型火炮。杨青山和张伯钧的匪团之中,就没有这样的重武器。不过直到天亮,老张也没让徐恒打上一发炮弹。这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着杨青山和张伯钧的死穴。准备一击得手。


杨青山他们的拴马桩,就是这支土匪部队的死穴。


什么叫做拴马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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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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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拴马桩呢?这就要涉及到骑兵的发展了。


我们经常可以在银幕上见到跃马扬刀的骑兵,这种以哥萨克为典型,靠马刀收割敌人生命的骑兵,被称之为轻骑兵,也是最早最典型的骑兵。装备简陋,依靠马刀和弓箭的轻骑兵曾经统治欧亚大陆的战场达数千年之久。


在它的基础上,先后发展出重骑兵、骠骑兵、猎骑兵、龙骑兵等兵种,显示了骑兵兵种的繁盛。也显示了他们对于战场曾经的决定性作用。


不过随着拿破仑在埃及用重炮击溃马木留克骑兵的战斗,骑兵逐渐丧失了战场之王的地位。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随着战场火力的不断增强,缺乏重武器、目标又较大的骑兵逐渐衰落,退出了战场的主力地位。


不过在崎岖的战场,特别是在东方火力相对不那么密集的战场上,骑兵仍然被保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他们典型的兵种也是骑兵最后的辉煌,便是枪骑兵。所谓枪骑兵指的是骑兵战士用马匹机动到战场,然后下马使用步兵武器进行作战的一种模式。这样既可以发挥骑兵相对较高的机动性,同时又可以回避它们防御力较差的弱点。


▲ 二战德国枪骑兵


和其他国家一样,中国最后的骑兵也是枪骑兵。运用这种战术最为娴熟的便是东北抗日联军。耐人寻味的是,在残酷的敌后战场上,战术更为先进的东北抗日联军枪骑兵在战斗中损失惨重,大多数没能够坚持到胜利的凯旋。同样属于枪骑兵的华北冀中军区骑兵团等部队在敌后战场遭受的挫折也较为严重。


在华北战场上绽放异彩的反而是一支从兵种角度较为落后的骑兵——129师骑兵团,这是一支轻骑兵。究其原因,枪骑兵战术虽然好,但他必须要拴马桩。


这指的是当枪骑兵到达战场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拴好战马并派人看守,称为“马桩子”。而其他战士则以步兵的形式投入战斗。这样做会导致一个可能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战斗之中人和马是分离的,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比如敌人突然来袭,使骑兵们来不及上马或者马群被赶散,那么战局就会向不利方向发展了。


相对来说,倒是人马合一的轻骑兵战术更加简单明练,在敌后战场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优越性。就像作为脊椎动物的鱼,也可能被作为节肢动物的龙虾吃掉一样,先进,并不一定就代表着胜利。


耐人寻味的是,东北的土匪们中因为多有兵痞和旧骑兵军官,故此也多采用枪骑兵的战术。这在一些文学作品中也有体现,比如著名的《智取威虎山》之中,座山雕的参谋长大麻子率队下山奇袭小火车。他们骑马下山却变成步兵在小火车必到之处布下地雷并进行伏击,这就是典型的枪骑兵战法。


▲ 《智取威虎山》连环画:土匪袭击小火车,押车的高波奋战牺牲


张泉山出自抗联,故此对枪骑兵的战法十分熟悉,而且也非常熟悉怎么样对付这个兵种。土匪们进攻上二宫也是先以骑兵冲锋,而后下马进攻的,所以张泉山一直在寻找土匪们的马桩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暗夜之中无从分辨,天将破晓的时候,张泉山终于断定土匪的马桩子就设在上二公西北角一带。于是他立即部署小炮手徐恒,用掷弹筒朝这个方向猛烈射击。


只几发炮弹打过去,立刻听到对方传来惨烈的人喊马叫之声。张泉山知道打对了,随即部署徐恒继续射击。有意思的是,这个徐恒也是个死心眼儿,没有接到停止射击的命令,就一口气不停地打下去。战后统计,他竟然对着上二宫的西北角一连打了150发炮弹。


这个火力密度快赶上一个炮兵连了,也幸好土匪没有能够压制他的武器,否则徐恒在这一仗之中难免成为敌人主要的打击目标。等到张泉山想起来,让徐恒停止射击来观察战果的时候,战场上出现了一个相当怪异的情况——在整个战场上,除了人民自治军的火力以外,土匪的射击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几百名土匪竟然被这100多发掷弹筒的炮弹给打跑了!


▲ 使用掷弹筒的八路军。醒悟到土匪怕炮,王肃司令员此后便将机炮排迅速扩编为机炮连,由自己的警卫员景春荣担任连长,并大力补充重武器,在1946年6月土匪二攻黑河的时候,甚至遭到了守军用坦克进行的反击


和王肃司令员一起坐镇司令部的岳林回忆,他曾认为这是土匪把我军的掷弹筒射击,当成了苏军的炮火,认为有苏军前来支援八路,为了避免和苏军发生冲突,所以土匪扯忽跑路了。


但审讯土匪俘虏的结果却表明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原来,这里果然是土匪的马桩子,徐恒的这100多发炮弹打过去,把土匪的马群打炸了,土匪的战马四散奔逃。


要知道,对一个土匪来说,马和枪是同样重要的。如果没有马,那么便没法跟上其他土匪的行动,也没有办法在遇到剿匪部队的时候迅速逃走,因此马匹的逃走使土匪们非常惊慌,许多土匪不再听从指挥而跑去追马。


更巧的是几个匪首包括杨青山、张伯钧、罗大胡子等人正在拴马桩处开会,商讨是否继续进攻八路军的司令部?结果徐恒小伙子一发掷弹筒炮弹,正落在匪首们中间,当场将罗大胡子的腿炸断,将杨青山的面部炸伤。


几名匪首惊慌失措之下,误判是八路军的援军赶来,于是率先逃走,这样一来,群龙无首的其他土匪也就纷纷跟随撤离,上二公的战斗,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尾了。


四家子和上二公战斗可以说是黑河军分区建立之后第一次重大危机。也让我们看到,当年东北剿匪作战之中,土匪们有相当强的战斗力,绝非一触即溃,枪枪爆头的模式。双方是真正的斗智斗勇,剿匪部队必须比土匪更飙悍,更狡捷,才有可能一步一步赢得最后的胜利,这也是当年剿匪战斗真实的一面。


相信很多朋友都会很关心这些悍匪们后来的结局如何?


参加袭击上二公和四家子的匪首张伯钧死在了廖仲符(曾用名廖中符)将军手里。


廖仲符,辽宁省铁岭县人,抗日战争中担任八路军129师冀鲁第一支队副支队长等职,在剿匪作战中担任黑龙江军区警备第三旅旅长,抗美援朝战争中担任第42军参谋长,1955年评为大校军衔1961年晋升为陆军少将。


▲ 在百度上有一张廖仲符将军的照片,但怎么看怎么是聂凤智司令员,后来找到这一张,问了问当时参加剿匪的老人,人家说这个更像,那就用这一张吧


1947年1月,黑河军分区的土匪基本已被打垮。黑河军分区的中部黑河、瑷珲、孙吴,东部的奇台、逊克、嘉荫等地,都已经落入东北人民自治军之手。西部的呼玛县也已经被掌握。土匪活动的区域只剩了最西端的瓯浦和漠河两县。1月22日廖仲符率领骑兵向着两千进军,在瓯浦和漠河边界的永和站击毙了张伯钧。


作为敢抢将军战马的悍匪,张伯钧最后被击毙的过程简直像电影情节。他在和剿匪部队几次交锋中,屡战屡败,不得不向自己的老巢漠河后撤,走到永和站的时候,因为已经非常接近漠河,张稍稍地放松了一些警惕,决定在这儿过夜休息一下。


其实廖仲符率领的部队正在北方离他只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宿营。当时身为旅长的廖仲符还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但张伯钧命数该绝,他派去打给养的土匪给八路自动送上门来了。廖仲符在回忆录中这样记述当时的战斗:


“我们进了永和站的前一站,天没有亮,正在做饭,从南面下来土匪的五张爬犁来拉草料,敌人没有发现我们,站上就一个院子,我正在院里,便下令不许开枪,让他们进来,当场缴了他们的枪,还让他们吃了饭。


我们装满五爬犁草料,又从二连抽了十五人,由指导员谢宝斋(1948年牺牲在剿匪作战中)、副连长于新民二人带领,他们二人都是老八路。我们的战士趴在草料下,五个土匪坐在草料上。把枪栓卸下后,仍让他们拿着,我对他们讲,保证你们的安全,如遇永和站的哨兵问就说是拉马草的,我们的大部队在后面五六公里远远跟着。


五张爬犁进了街,直奔上房,张步军正好出来问是干什么的,上面的五个土匪说是拉草料的,这时趴在草地下面的十五名我军指战员一起出来,张步军见势不妙,转身就向屋里跑,被打死在门槛上。”


这一仗三百人左右的张伯钧残部被打得只剩下几十个人跑出去,不久,他的参谋长大马哈鱼,在漠河也被活捉。当时廖仲符还拿他开玩笑,问他:“大马哈鱼(迴游)都不过呼玛?你怎么跑到漠河来了?”


和张伯钧一起攻打上二公的土匪头目杨青山,在部队被打垮之后,孤身逃亡,逃到齐齐哈尔,试图化名隐居起来,结果被公安干警识破,1952年被逮捕之后镇压了。


这几名匪首之中命运最奇特的大概就得算张鸣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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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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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的土匪中,有的命运如同爆竹,闪光时固然热闹,但转眼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比如出身老八路的黑河叛将贺景山,带一个营投匪,还随匪一起攻打黑河军分区司令部,却死得无声无息——他带的队伍要么伺机反正,要么被张鸣九等吞并,在进攻上二公时基本成了光杆司令,撤退的时候,别的土匪怕他再反回去(从逻辑上说,了解土八路有多恨叛徒的贺景山应该没这个胆子),从背后给了他一黑枪。


与之相类的还有上二公战斗后企图拉第三大队部分战士投敌的暗匪韩洛山。韩洛山,山东人,绰号韩小个子,早年闯关东并曾经为匪。


王钧司令在北安招兵时他是第一批来投八路军的,被分配随王肃司令员到黑河开展工作。以韩洛山而言,他的行动带有很强的投机性。孙吴建政之后,曾连续发生多起“自治军抢劫”事件,最初怎么也抓不到人。


这些案件到1951年才最后侦破,最终抓到的案犯,便是和韩洛山一起投八路,混入我军内部的惯匪王魁,其身份成了他的保护色,因此连续作案五次都没能被抓获。韩洛山若是不死,估计会成为王魁的搭档或帮凶。


但王肃司令员等人并不了解他的历史,所以还挺信任这个军事素质不错的新兵,上二公战斗后第三大队扩建实编,韩洛山被任命为连长。


结果,此人受到土匪拉拢,在1946年春节悄悄集合队伍,准备去投张鸣九。


1945年的春节前一天极为寒冷,温度达到零下四十度,韩洛山凌晨突然集合队伍,战士们误以为紧急任务,仓促之间险些真的被拉走。


四家子二大队放下武器,要是这次三大队再被拉走一个连,那土八路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幸好哨兵负责任觉得情况不对,飞跑去报告了三大队大队长邓秀江。邓秀江是1937年从军的老八路,晚间入睡前,总是要重新打一次裹腿,然后在油灯下翻几页书。他平时睡觉总是枕着顶上火的手枪。一次他的警卫员小杨给他收拾床铺,一不留神碰响了造成走火,慌乱中一摆弄驳壳枪又响一发,把枕头和被子都打穿了。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应变很快,一脚踢起同屋睡的警卫员,提着枪便赶去制止。


事后人们认为,幸好是邓秀江的动作快,否则事情不堪设想。红色军队的控制极为严格,今天一个连长不要说带整连叛变,就是想把警卫员带着跑都不大可能——九一三的时候甚至发生过警卫参谋朝可疑专机开枪的事情。


但是在1946年,东北地区由于部队扩充太快,审查不严,加上南线国民党军进攻的消息不时传来,引起部分人员动摇,新部队整连叛乱并不是新鲜事,而且这种叛变经常带来极大恶果。


1945年12月25日,德都县大队一个连在随副县长曲长川下乡剿匪时叛乱并反攻县城,猝不及防中县大队副大队长赵青山被杀,原抗联干部,被苏军任命为德都卫戍副司令的李国军被俘叛变,另一名抗联干部金国祥也被俘,但依仗其出色的军事素质,以传奇的方式脱逃成功(后叛匪被王钧司令员和廖中符旅长率部消灭)。


1945年12月26日,绥棱县大队二连在土匪进攻县城时叛变,造成县城沦陷,联庄会出身,曾在八路军中担任营长的绥棱县公安局长栗本堂,县民政科长宋林棣遇害。其中宋林棣是县委书记袁泽民(因到省城开会幸免于难)的爱人,原名宋波琳,本是山东大学的女学生,后穿越封锁线到达延安,就学于抗日军政大学。


发现二连叛变时,她持枪抵抗,退入县政府内,携带重要文件夺进厕所里进行销毁。土匪砸厕所的门,她朝外射击,土匪则朝里打,但不敢朝里冲。几个小时后,张光迪司令率领的援军赶到,才打开厕所的门,发现她已经倒地身亡,仍保持一手持枪,一手持文件的姿势。


▲ 抗战胜利时高高兴兴到照相馆欢庆胜利留影的老八路,谁知道抗战中没有倒下的很多战友,却在剿匪中牺牲


邓秀江的突然出现,防止了黑河发生同样的危机。


因为动作快,邓大队长赶到韩洛山那个连的驻地,韩还带着人在院子里整队呢。邓秀江一面鸣枪震慑,一面高呼:“同志们,不要相信韩洛山的鬼话,叛变投匪是死路一条!”


由于战士是被蒙蔽的,大队长赶来一喊话,叛逃便被制止住了。邓让警卫员小杨缴了韩洛山的佩枪,觉得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不觉松了一口气。


但邓秀江低估了韩洛山,此人性格桀骜,根本不肯束手就擒,而且因为曾经为匪,练过功夫,韩擅长捕捉时机,身手也十分灵活。他乘邓大队长稍一疏忽之际,忽然向前一蹿,直撞入邓的怀中,用头部死死顶住对方的胸膛,双手则试图控制邓的两臂。


剧烈的碰撞使邓秀江的枪被甩了出去,但面对危急情况,他依然挣扎着试图反击。两人的格斗短暂而激烈。眼看无法挟持大队长重行叛乱,韩洛山拔出身上暗藏的另一支手枪,对着邓秀江扣动了扳机,而后闪身而走。


当时被他诓骗的战士已经放下武器,因情况变化太快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他逃跑。只有邓大队长的警卫员(此人军事素质很好,离休时为正师级干部)惊愕之后抽枪迎战,两人追追打打,一直跑出几百米,因天色未明,警卫员最终没能追上目标。


枪声惊动了警卫连连长张泉山,但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邓秀江倒在地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已经奄奄一息。他把邓秀江抱起来的时候,邓只说了一声:“韩小个是坏人……”就闭上了眼睛,时年仅二十五岁。


▲ 黑河的王肃公园,内有一块英烈碑,刻着包括王肃司令员在内的所有剿匪战斗中牺牲烈士之名,在那里也可以找到邓秀江的名字


邓秀江是黑龙江省宾县人,王以哲将军家的故旧,世代行伍。他随家人在九一八事变后入关,从军后很长时间在敌占区活动,为人十分机警。


据他的警卫员回忆,邓大队长走路如同一阵风,总是带两支枪,一支带红绸穗子的驳壳枪,装在木盒套里,从右肩向左斜斜挂,另一支马牌橹子,插在腰带右侧的一个日本皮枪套里,因为枪和套不大配,一跑起来他右手总好捂着这支枪。因为他的警惕性高,使韩连的叛乱被压制在萌芽阶段,可谓贡献很大,但韩匪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间进行反击,并杀害了他,说明其也的确凶狠剽悍。


邓大队长爱兵如兄弟,这件事令三大队的官兵们十分愤怒,此后数次剿匪作战中全力寻找韩小个子试图为邓报仇,却始终没有找到他。


直到全国解放之后,在抓捕到外逃土匪杨青山后,才明白了他的下场——原来,韩孤身逃跑后去投土匪,因他此前联系的是活动于孙吴的张鸣九匪部,而遇到的却是黑河本地土匪杨青山,结果自找了倒霉。


杨青山与张鸣九关系一直不好,他们本来都属于康崇刚匪部,康被捕后,张鸣九自任旅长,却让兵力比他更多的杨青山在他手下担任营长,杨很不高兴,两人斗得很激烈。这韩小个子撞到杨青山手中,又孤零零一个人能没有什么见面礼,结果被杨给枪毙了,作为“打死共军连长一名”向上报功。


▲ 忽然想,栾平上了威虎山,即便没有那个杨子荣扮的老九,不带着联络图作晋见礼,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但也有些土匪酷似打不死的小强,特别经折腾,怎么收拾都死不了。


韩小个子要投的张鸣九,便是其中一个。


1950年4月30日,经历过黑河剿匪的老丁接到老战友,四十军一个副排长参加榆亚战役之后的来信,高兴之余,又在心中哀叹——都说你跑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抓回来,这天涯海角都打下来了,张鸣九还是没抓着,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抓不着了。


按照这些老战士的看法,要抓到张鸣九,枪毙他一次都是轻的。双方是血仇,从李银泉县长到谢明连长,死于他手中的干部足有十几名——这还都是张鸣九亲手所杀的。


因此,张鸣九匪部成为剿匪部队重点打击对象。


1946年2月,第三任县长赵天野(新四军出身,曾在皖南事变被俘,后越狱脱险)再次前往孙吴上任,张鸣九纠集匪部,在途中的清溪试图进行伏击。不料这一次赵县长去孙吴本身便是一个圈套。他自己带军事干部曾河清(江西会昌人,老红军)等大张旗鼓走公路吸引土匪的注意力,县委书记牟海波早已带着建政干部坐爬犁从小路去孙吴县城了。


▲ 多有智计的赵天野(中)


赵县长深知孙吴是北安和黑河之间的锁钥,控制孙吴是解决黑河军分区孤悬在外的重要一步棋,但不打掉孙吴境内猖狂的土匪,自己这十几个人儿想控制一个县,多少有点儿睡不着觉的感觉啊。


不过,赵县长算准了当时在孙吴的土匪大头目张鸣九一定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地到县城。这个家伙在四家子等地占了便宜,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肯定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下马威?好吧,东风吹,战鼓擂,咱们看看到底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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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赵天野所料,张鸣九果然在半路等着他呢。


在北安往孙吴的道路上,有一个被称为“孙吴西大门”的屯子,这就是位于孙吴县城以西二十三公里的清溪镇。这个屯子的历史不长,1934年,日伪修建北黑铁路(抗战胜利后被苏军拆除)在此设站,因当地江水清澈见底而得名。


这村屯四周山高林密,易守难攻——这一点在北疆地区颇为特别,因为当地基本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如果站在黑河最高的建筑上向四周环视,除了北面可以看到黑龙江北苏俄的远东第三大城市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其他三面都是广阔的黑土地,直到今天依然如是,让人深刻感受到东北大平原的富饶和魅力。


正因为如此,孙吴一带包括西部的清溪,东部的四不漏子、三架山等山地,便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了。日军因此在清溪屯设置了炮楼,北黑公路从屯子的南边经过,是赵天野一行乘车去孙吴县城的必经之路。


悍匪张鸣九及其所部的“黑六旅十九团”,便扼守在这里,他的指挥部,便设在原日本关东军铁路警护队修建的据点里,人称红楼。这座炮楼分为上下两层,一层南侧安装着铁门,里面打着南北铺,可以驻军一个排,上层是一个圆形碉堡,四周留有枪眼,张鸣九便住在这里。


其实,张鸣九出现在这儿有点儿奇怪,因为在四家子(四嘉子)之战后,匪十九团兵力装备都有增加,被视为黑河地区最有实力的匪队。但这支股匪却没有参加1月张伯钧、杨青山等人攻打黑河的战斗,始终龟缩在清溪,以至于张伯钧在攻打黑河失败后破口大骂张鸣九,责他不讲义气,如果加上他这二三百名匪众,张伯钧认为王肃司令员未必能守住上二公的司令部。


但张鸣九就是按兵不动。


原来,他是得到了一条老狐狸的“点拨”。


这条老狐狸,便是当时在依安的大匪首,拿着“东北行营第一战区挺进军第一军少将副军长”委任状的


孙吴小事变后苏军插手,利用在黑河的驻军捉了康崇刚等黑六旅上层军官,造成该旅官兵群龙无首,一时处于溃乱的边缘。张鸣九是个官迷,对于当旅长十分热衷。黑六旅名义上的上级指挥官王乃康乘机伸手,便顺水推舟任命张鸣九担任旅长。


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觉得心狠手辣的张鸣九能够得到其他匪首的服气,而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希望用这顶官帽子得到张鸣九的配合。


对东北剿匪有兴趣的朋友,会发现抗战胜利后在黑龙江的土匪清晰的分为两类:


一类是往山里跑的,比如合江的四大旗杆、座山雕等等,喜欢的是占山为王,号令一方,积攒着实力等“国军”反攻时候捞个一官半职;


另一类则是喜欢住在城里,主动往城里攻的,活跃在黑龙江西部的“挺进军”便是这一类。


后者虽然起家胡子,打家劫舍,毫无军纪,却喜欢以正统自居,总琢磨着打下个省城什么的给“党国”投名状。他们的目标不是哈尔滨就是齐齐哈尔,最低也要占个县城,还要组织个什么党部才算过瘾,“挺进军”的军长尚其悦和副军长王乃康便是这样典型的中央胡子。他们建立的这支土匪武装盘踞在当时的嫩江省一带,占据依安、泰安等地,活脱脱一个地方割据政权。这支“挺匪”的气焰嚣张,和王明贵、王钧等率领的民主联军部队兵对兵,将对将不断交手。


堂堂正规军和土匪楚河汉界地开打,过后八路军新四军出身的指挥员们想想,也会觉得啼笑皆非,但可以显示这支土匪部队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尚其悦和王乃康可算嫩江一带政治土匪的灵魂人物,但这两人性格不同。


尚其悦出身于张作霖的东北讲武堂第八期,曾在马占山部担任骑兵旅参谋,1932年随东北军叛将张文铸降日,曾在伪满军队中担任过中校团副。因此他总是强调自己的“军人”、“正统”身份。其实,按照庄殿瑞所著《尚其悦其人》一文描述,他连那块“第一战区挺进第一军军长尚其悦”的黄绸子委任状,都是伪造的,写字的是其手下陈昆,大印是用萝卜刻的。但尚依然总是把派头作得很足。


王乃康其人,则是我军叛徒。他原是伪满下层官吏、大地主,日本投降后拉起一支队伍,担任嫩江县公安大队大队长,后投靠尚其悦,成为其左右手。此人熟悉当地情况,善于利用其他匪帮,堪称一头狡狐。


1946年1月,王乃康正在帮助尚其悦设计二打嫩江城。嫩江县城是当年嫩江省北部的核心重镇,《盛京通志》称其“江河襟带,上下要枢”。事实上,谁控制了嫩江城,便可以控制大兴安岭东南部和小兴安岭北中部地区,南可威胁省城齐齐哈尔,东可越过小兴安岭控制黑河。


1945年8月12日,苏军与抗联夏凤林部合攻嫩江城,全歼守城日军,夏凤林被任命为嫩江卫戍副司令,很快在此建立了政权和人民自卫军第九支队。11月,尚其悦利用王乃康叛变的时机,纠集匪众攻击嫩江。因匪军内应,自称九支队“副司令”的胡维舟被我军识破捕杀,尚其悦、王乃康部攻城三日,损失三百余人,仍未能破城,只好退向讷河方向。


这次战斗十分激烈,自卫军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九支队副参谋长李秉霖,在嫩江的讷河县长张振勋先后在战斗中阵亡。


首次攻城失利,并没有让土匪们失去对嫩江的兴趣。相反,随着南线蒋军大举向我军发动进攻,他们越发认为攻占这座重镇必会受到“国府”的重视。年初,尚、王调动活动于逊河一带的刘山东匪帮赶来会合,并纠集匪首关作舟、孙云卿等计划二打嫩江。


刘山东即刘光才,因为曾为匪数十年,他在黑龙江匪众中颇有号召力。而且,此人凶狠胆大,在康崇刚被捕后,竟然纠集匪众乘夜进攻逊河县城。逊河县长顾延龄刚刚上任五天,身边仅有不到二十人的部队,与匪众从半夜打到拂晓,弹尽遇害。


▲ 逊河翟家店


逊河县当时的县治在逊河镇,没有防御工事,顾县长带身边战士边打边退,最后在这座旅店中坚守到天明,终因弹尽援绝而全部牺牲。


顾延龄是河北阜平县人,老八路,1939年入党,抗大二分校毕业生,1945年从晋察冀调东北工作,由于战争时期联络混乱,自此与家中失去联系,牺牲时年仅三十岁。


他是家中幼子,其母听人说看见顾延龄抗战胜利时骑着白马从县城门口走过,没有回家就去了东北,但此后百般打听,都无法找到他的下落。忧郁成疾的老母亲死前嘱托家人一定要找到他,直到1992年,顾的家人才终于得知了他的牺牲情况,并到逊河县烈士陵园对这位逊河第一位红色县长进行了祭奠。


▲ 顾延龄烈士墓


刘山东攻占逊河后,虽然迫于我军压力不久便退出,但这个老匪本来便习惯于流动作战,因此并不在意。他的匪众扩大到三百余人,自称“黑六旅第二十团”,气焰嚣张。


王乃康等计算后认为,尽管自卫军主力大多南调迎战蒋军,守军兵力不足,但以夏司令的善战,嫩江之战恐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如果战斗中北安的王钧、黑河的王肃两位司令员得到消息派部队赶来救援,土匪们的攻城计划可能失败。为此,他们需要在嫩江以东设置一个阻击阵地,来切断嫩江与北安、黑河的联系。经过反复思考,王乃康看中了清溪这个要隘。


那么,派谁来扼守此处呢?


如果黑六旅的旅长康崇刚没有被捉,此人一贯以“党国信徒”自居,或会被忽悠担当此任,说不定还会带匪众来帮着打嫩江呢。如今黑河众匪一盘散沙,来助战是不能指望了,但四家子之战后,王乃康看到张鸣九颇有战斗力,便提升他为“黑龙江混成第六旅旅长”,意在匪军攻击嫩江过程中让他替自己守清溪。


在土匪看来,攻嫩江人马众多,打的是顺风仗,而且一旦打进城内,可以大肆抢掠,属于吃肉,而阻击没有缴获又是硬仗,属于啃骨头。以张鸣九的桀骜不驯,会听命于此吗?


这件事单靠任命一个空头旅长的确不太有把握,但王乃康另有办法。王与张鸣九早有交往,深知其性情残暴寡恩,而且在纳金口子的杨青山、张伯钧等黑河的大匪首们对他素不服气,因此即便任命其为旅长,其他匪队也不会听他的指挥。


于是,他与张鸣九“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建议他当了旅长也暂时不要去纳金口子,而是率匪众控制清溪,让杨青山等进攻黑河。等到杨青山等和自卫军打成两败俱伤,张便可以在挺匪攻占嫩江后,依托尚其悦的势力乘机吞并他们,


张鸣九正要时间消化四家子之战后扩充的队伍,本来就不愿意跟杨青山等人去打黑河——通过“孙吴小事变”,张鸣九觉得攻城和自卫军拼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觉得按照王乃康这个主意,坐山观虎斗自己可以不伤什么实力,万一自卫军打到清溪,西边就是嫩江,可以轻易获得尚其悦、王乃康的支援,是个不错的安排,而且清溪以东孙吴等地当时处于无政府状态,他很容易筹集给养,于是斟酌之后答应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按照王乃康的主意去办。实际上当他派出的探子报告杨青山等攻打黑河似乎要成功之后,张鸣九立刻派出百余匪众兼程赶去,想要分一杯羹。不料此时苏军得到王肃司令员的信件,派出一支带有两辆火箭炮车的部队前来支援黑河守军,途中与张鸣九的匪众遭遇。张鸣九在孙吴吃过苏军的大亏,一吓之后掉头就跑,才没有参与黑河之战。


尚其悦等进攻嫩江的计划被我军侦知,但当时我军主力在辽宁、吉林与北上的蒋军交战,嫩江守军十分薄弱。由于当地家属,伤员甚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九支队奉命暂时撤离。


1946年正月初一,匪军一千余人开始进攻嫩江。当天,九支队政委扈惠民率部掩护伤员家属撤退到讷河县,只有夏凤林司令员带一个骑兵排,两个步兵班御敌。正月初二,我军撤出嫩江,刘山东得意忘形,率部紧紧追赶,到达讷河县境的时候,夏凤林司令员亲自率部打了一个回马枪,击溃追兵,毙敌二十余名,俘虏倍之。尚其悦一吓之下,匆忙命令匪众回缩嫩江。


嫩江县城被土匪攻占,一时其气焰甚嚣尘上,但我军的反击其实已经箭在弦上,一个重要目标,便是扼孙吴要隘的张鸣九。


* 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


待(填)续(坑)




只有偶然间一掩卷,“百姓”两个字会从历史的缝隙里掉出来。我们无法描述,铁马金戈的痛快淋漓背后,有何等的苦难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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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零下30℃的激战:"八路"用这招端掉土匪老巢,太绝了! 

 2017-10-26 萨苏 萨苏

上节回顾:嫩江县城被土匪攻占,一时其气焰甚嚣尘上,但我军的反击其实已经箭在弦上,一个重要目标,便是扼孙吴要隘的张鸣九……


 前篇:

猎杀飞狐 001-012



东北剿匪传奇之猎杀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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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张鸣九匪帮,一方面因为他是孙吴最大的匪首,不时下山掳掠,而且在两次破坏我孙吴政权的事件中起到了很坏的作用,不打不足以震慑当地亲匪势力;


另一方面,我军要重新控制孙吴,使黑河与北安建立顺畅联络,张鸣九必要阻挠,也不能不打他;


最后,在嫩江失陷的情况下,打下清溪,也可以在我军发动收复嫩江战役的时候避免东面的后顾之忧。


然而,虽然张匪的藏身之地在清溪,但他在周围眼线繁多,不一定会在那里等着挨打,一旦我们兵临城下,他必会预先躲避——而这也意味着张鸣九如果要拦截开赴孙吴的赵天野一行,也不一定在清溪打,山林道路中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成为土匪袭击的攻击地点。


故此,怎么打,便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


认识到北境匪情严重,已经威胁到大后方的建设,黑龙江省军区1946年初便下决心以重兵进行剿匪作战,并准备抽调廖中符旅长率领的省军区第三旅,用于黑河孙吴方向。军区计划从北安出击孙吴,控制孙吴后以其为支撑点,依托北安的物资供应,与黑河军分区南北夹击,先取黑河地区东部刘山东匪的老巢逊河、奇克,保障北安和黑河之间的交通,借此推动黑河地区的地方建设,最终使这里成为黑龙江北部稳定的大后方。


但由于2月3日尚其悦攻占嫩江,形势骤然吃紧,该旅部分主力被迫西调,赵天野等去孙吴的时候,只有该旅参谋长姚国金、副政委郎亚民率领的第九团提供掩护,兵力不算太占优。


然而,我们的干部已经在孙吴两进两出,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所以,赵天野县长、牟海波书记和姚国金参谋长商量出了一个颇为特别的行动方案,决心在进驻孙吴同时,对当地匪帮给与较大打击,这样更有利于此后开展工作。


2月14日,姚参谋长和郎副政委带领九团部队从北安出发,沿公路向孙吴推进。


此时正是大雪纷飞,但姚国金参谋长走在路上却感慨万千。在他的回忆录《我在黑河剿匪的日日夜夜》中,姚国金写道:


“第一天,部队经二龙山到讷漠耳村宿营。讷漠耳村原来是(三旅)独立营的驻地,部队来到这里之后,同志们不约而同地都想起该独立营营长叛变杀害了我们的协理员鲍玉贵同志,后带全营投靠土匪。这个血的教训激起了我们无比的愤慨,心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全体指战员坚决表示消灭这些土匪,为鲍协理员复仇


独立营的叛变是面对南线国民党军大举进犯,在黑龙江发生的诸多叛乱事件之一,由此也可看到三旅这样的主力部队,当时的战斗力也不占绝对优势。这个旅的基层干部,基本是从新四军三师过来的,兵员则大多是从东北招收的,成分较为复杂。


不过,这支部队是经历过战斗的。1946年初,该部参加了围攻土匪据守的泰安城。此战面对乌合之众的“光复军”匪,依然激斗达半个月才拿下来,应该说三旅的表现还是有很多问题的。然而,任何一支精兵劲旅,又都是通过这样的战斗后才能产生出来,而独立营的叛变固然是问题,也纯洁了队伍。


攻克泰安之后,该旅在北安进行整训,随即投入了黑河作战。出击黑河的第一站便驻在了这个地方,让指战员对今后斗争的残酷性有了充分的了解。


2月15日,天气冷到零下三十多度,但部队军容整齐,冒着严寒前进。九团有一半部队是骑兵,大车拉着给养弹药在队伍中跟随前进。这两日行军的路线距离张鸣九匪帮的活动范围还远,因此只需要做一般性警戒即可,虽有几股小匪时而骚扰,但大多属于不自量力闷头钻的“野鸡”,一旦发现来的是大部队,多半便作鸟兽散,并未给部队行军带来太多影响。


2月16日,部队提高了戒备。这段路程离清溪较近,已经进入张鸣九匪帮最活跃的范围。此前曾有多次我政权人员或补给车辆在此处遭到伏击。然而,一直到傍晚宿营,张鸣九始终没有出现。


见了我大部队便吓跑了?这好像不符合张鸣九一贯的骄横和急于表现邀功的心理。且不说王乃康命令他阻截(土匪对所谓军令不会太尊重),一旦我军到了孙吴,张鸣九再想在此地横行就不要想了,这属于夺他的地盘嘛。看来,这还是个很有耐心的家伙。


虽然土匪没有出现,但这一天姚参谋长差一点无端送掉性命。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行军中的三旅人员不能骑马赶路,大多用慢跑的方式避免冻僵。警卫员看到姚参谋长跑得比较疲惫了,便劝他上大车暂时休息。姚参谋长也感到实在累了,便上了车。姚国金自己回忆:


“谁知刚刚爬到车辕上,由于手冻僵失灵,再加上笨重的皮大衣,没等车朝前走几步,我就从辕马后掉到车底下去了,幸好我机灵地在大车下边两轮之间缩成一团,才算幸免了这一场车轮之祸。”


——《黑河文史资料》第五集 《金色年轮》


姚国金是1930年入伍的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打过平型关之战,纵横晋察冀八年毫发无伤,假如在剿匪中被马车轧光荣了,这悼词怎么写?那可太窝囊啦。


2月17日,部队行进在清溪和辰溪之间,突然遭到袭击。认为三旅的部队走了三天已经人困马乏,预先伏击的张鸣九匪部在这里发动了突然的攻击。


当时,部队正走在一条山谷中,尖兵没有发现熟悉地形的土匪,但前卫营警惕性很高,土匪刚开始射击,部队便就地卧倒开始还击,机枪也立即架起来了。


土匪人数比我军少,可是武器弹药颇为充足,因此火力很猛,部队出现了伤亡。姚国金参谋长正用望远镜朝土匪方向观望,对方的重机枪忽然猛烈地朝他打了过来。幸好姚的战斗经验丰富,第一时间躲到了隐蔽物的后方,才险险躲过一劫。


有重机枪的土匪很新鲜吗?东北这地界人都豪横,宁安的土匪还有150毫米的日本重炮呢,淞沪战役时国军都没有这样的家伙事儿。


张鸣九选择的截击地点十分刁钻,此时我军指挥部正在一条下山道上,位置十分不利。两个老八路都意识到这一点,姚国金和郎亚民立即指挥部队散开,抢占有利地形反击。


为了保障部队展开,该部前卫营向土匪发起了冲锋,以吸引敌人火力,为主力争取时间。


战斗打响不久抓到一个俘虏,战士们听到对方自报“黑龙江混成第六旅第十九团”,还有点儿紧张,以为遇到了国民党的正规军,但随着战斗的进行,发现敌军毫无作战章法,嗷嗷乱叫暴露目标,占尽地利却不知怎样利用,反而在我军散兵线的打击下步步后退,断定这还是“胡子”,军心顿时稳定下来。


赵天野县长等本地干部也根据以往和土匪的交手经验,判断这支土匪,正是张鸣九的“绺子”。这种土匪的本队人员不多,大多是裹挟人员,能打胜不能打败,只要取得战场优势,土匪是不可能给我们构成本质威胁的。


不过,张鸣九也堪称惯匪。在看到我军面对袭击不乱不跑就地反击之后,他把几个枪法好的胡匪“炮头”调了上去,专打我军的指挥员和战斗骨干。


这一下果然奏效,我军的传统是干部冲锋在前,在土匪的定点打击下有多人伤亡,前卫营五连连长头部中弹当即阵亡,双方的战斗顿时胶着起来。


由于我方不占地利,土匪又熟悉环境,双方打打停停,战斗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在张鸣九看来,我军远道而来,携行弹药不多,又没有携带火炮,而他从日军放弃的十八仓库中获得大量弹药,可以泼水一样把子弹打过去。只要打成僵持,最终孤立无援的三旅只能选择撤回北安。


不能不说他的想法有些道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零下30℃的低温中,持久作战的确是个问题。由于地形的原因,我军顽强与敌交战,但一时也打不动土匪,无法拿下其控制的各个要点,战斗中,我军先后有三十余人伤亡。


战斗进行到三个小时的时候,从张鸣九匪部的背后突然传来隆隆的炮声,接着,炮弹便在张鸣九匪帮控制的。


“八路军哪儿来的炮?”土匪们习惯地把自治军称为“八路军”,没想到远道而来的八路军居然有炮,而且在自己背后打响了,顿时动摇了。


这时,姚参谋长指挥部队同时发起猛攻,在两路夹击之下,土匪死伤惨重,其缺乏军事干部,有利就上没利就跑的弱点暴露了,乱纷纷地各奔东西,任匪首张鸣九喊破了嗓子,也不再有人听命令。尤其是在四家子被匪军裹挟的黑河军分区二营部分战士,此时也立即反正回来,开始朝土匪射击。


看到大势已去,张鸣九只得带着他的亲信匆忙离开阵地,向清溪老巢后撤,结果半路上遇到他的几个留守人员狼狈不堪地跑来,才知道战斗中一支自治军的部队从背后摸上来,还有苏军助战,突然袭击了清溪据点,因为八路开炮轰击,猝不及防的土匪差不多是被赶鸭子一样一直赶到这里来。


本来是要截击八路的,这回连老窝都让八路给端掉了。以张鸣九对周围地理的熟悉,交战中的三旅不可能抄到他的背后去,这带炮来的八路是哪儿来的呢?


这支从背后出现的“八路”,便是当初姚参谋长和赵县长等商议计划中的暗藏杀手。


原来,在出发前考虑到张鸣九部可能截击我军,孙吴的地方干部和三旅的指挥官经过商量,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由姚参谋长和赵县长率领九团主力,携带辎重走大路直奔孙吴,但在他们出发前,孙吴县委书记牟海波,军事干部田玉富、曾清河等带少数精干人员轻兵简从,走小路乘爬犁绕过清溪,提前赶到了孙吴县城,并且按计划说服当地苏联驻军出动炮兵,协助我方驱逐张鸣九匪帮。


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与孙吴几位干部踏实的工作作风很有关系。比如赵天野,当地干部曾德纪这样回忆他与赵县长的第一次见面:


“我从地里回来路过王德山家西侧的南北大路,路西不远有口土井,是我们担水的地方。由于附近用户长期用水,缺乏管理,低处积水长草,夏季是鸭鹅嬉闹的地方。在东西与南北交叉路口,徐小锤的马车被陷在水坑里,车上装着一麻袋苞米粒子,是要去后街磨面的。


老远我就看见一个人头戴草帽,卷着裤脚光着脚的人绑着推车。我走过去,先卸掉一袋子苞米粒子,大家一起抬车,总算把车从泥坑里弄出来了。我问那位推车的人:‘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我是从孙吴来的。’他接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曾德纪,然后他自我介绍:‘我是赵天野’。”


——曾德纪《江水悠悠话当年》


这就是当时共产党的县长大干部。


因为深入群众,赵天野对当地情况已经十分熟悉,而牟海波书记在我军第二次孙吴建政时便在这里工作,因此他们成功地找到了一条小路,由牟书记带路,一行顺利到达孙吴。他们随即去找苏军,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端掉张鸣九的清溪据点。


听起来这似乎是个顺理成章的计划,因为苏联红军也是共产党的队伍嘛,红党对红党,应该是天然的盟友才对。事实上在1946年初的东北,这还真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进军东北的过程中,我军和苏军差点儿打起来的事儿,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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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血债累累却金蝉脱壳,这个悍匪的下场成了历史之谜、和平之痛 

 2017-10-27 萨苏 萨苏

上节回顾:苏联红军也是共产党的队伍,红党对红党,应该是天然的盟友才对。事实上在1946年初的东北,这还真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进军东北的过程中,我军和苏军差点儿打起来的事儿,也不是没有……


 前篇:

猎杀飞狐 001-012

猎杀飞狐 013



东北剿匪传奇之猎杀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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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战胜利后进入东北的八路军、新四军官兵中,有很多关于与苏联红军打交道的记录。


总的来说,双方关系比较融洽。而且,由于在苏军中还有一批穿着红军军服的中国人——周保中部下的东北抗联教导旅,所以在帮助解决装备,交通乃至情报方面,共军都比几乎同时到达东北的国军占便宜。甚至,苏军占领的秦皇岛、山海关,也确实交给了八路军,从意识形态角度,要说斯大林把共军视为自己人,那也不是没有一点根据的。


然而,苏军对共军的帮助,也不是像某些人想的那样毫无限制。甚至在有些时候,苏军还会和八路军发生矛盾。




这是因为归根结底,斯大林对雅尔塔体系还是十分慎重的。因此,对其衍生的与蒋介石政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深有顾忌。按照这个条约,苏军应该将东北各地交给蒋介石政府接收。


至少在形式上,苏军是做到了这一点,在其撤离之前,是把包括齐齐哈尔、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大城市交到国民党政府手中的(当然作些手脚有利于共军反击乃至夺城也是有的),而且某些情况下,在国府接收前,还会把共军从城里赶出去。在黑河,王肃司令员被迫退军到上二公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斯大林这种疑虑重重的心思,直到新中国建立之后,毛泽东访问莫斯科时仍不能放下。当时苏方最初是不同意和中国重新缔结一个新条约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担心这成为对于雅尔塔体系的挑战,因为在这个体系里代表中国的是蒋介石。因此,他们提出可以利用与蒋介石签订的那个《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以修约为名弄个第二版。


这一点中方坚决不同意,因为国号都变了,怎么能用过去的条约呢?


这一来,弄得美国方面都注意到了双方的僵持,连连放出试探气球。1950年1月5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就台湾问题发表声明,称:“美国目前无意在台湾获取特别权力或特权或建立军事基地。”注意,是“目前”,这就有观望中国态度的意思了。


这倒促使斯大林想明白在东方中国这个盟友有多么重要,于是,最终促成了1950年2月《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的签订。这回,斯大林也不得不放下对挑战雅尔塔体系的担忧了。


在1945年到1946年,斯大林显然还没有想得这样远,在东北的苏联驻军更是颇有些机械执行命令的毛病,所以有些地方对中国同志很不客气,甚至做出了强令东北局退出沈阳的要求。而军事科学院保留的一份黄克诚大将起草的文电,显示中方将领对此也颇有不平:


彭并报林、中央:


彰武已由苏军交顽军接收,通辽苏军已撤走数月,我从土匪手中夺回为西满全区之后方。三师现有伤病员三千人及工场、手榴弹、鞋、袜、被服均在通辽,已无地方可退。我们决死守通辽,任何军队来接坚决抵抗到底,请同苏军司令部力争。西满西部没有多少村落,尽为蒙古民、沙漠。如不力争过来,三师三万部队只有向热察撤退,否则,我们为求生存决在此地拼死一战,即苏军来亦坚决抵抗,全部战死在所不顾,我们将主力集中通辽拼命。


黄克诚 刘震 洪学智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五日


读到“即苏军来亦坚决抵抗,全部战死在所不顾,我们将主力集中通辽拼命”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位儒将的愤懑。国家积弱,纵然是道义上的盟友,也不能获得足够的尊重,难怪这些老一辈共产党人宁死也要把国家建设起来。


所以,在和国民党争夺东北的过程中,八路军要争得苏军的帮助,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在打击张鸣九的问题上,苏军却十分配合。这是因为当时中苏之间有一条合作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打土匪。


苏军驻防期间也要维持秩序,故此只要是打土匪,双方总是好商量的,条件是你必须证明要打的真是土匪。


张鸣九此前和苏军发生过冲突,故此已经被列入“土匪”之列,苏军卫戍司令接到孙吴地方政府请求协助打击该匪的要求后,便认真考虑并真的派出了炮兵和步兵,协同少数已经到达孙吴的我军人员出击清溪。


虽然如此,苏军对是否参战最初仍很慎重。只是他们到达清溪时正是张匪截击九团的时候,苏军指挥官一听情况,好家伙,截断道路,破坏交通,这张鸣九是典型的土匪行径啊,中国同志说得没错,那就跟着打吧!


苏军的炮火猛烈,中方的人数虽少,田玉富、曾河清等却是经验丰富的百战精兵,故此一个回合便拿下了疏于防范的清溪,继续追击,两面夹击便打垮了张鸣九的主力。九团将五连长和数十名牺牲官兵安葬在了清溪西南山上。


第二天,赵天野县长随三旅九团官兵进入孙吴县城。孙吴的第三次建政,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一仗打残了气焰嚣张的张鸣九,他的部队损失很大,被迫前往纳金口子投靠此前他看不上的杨青山,旅长的头衔也不敢再提。不久,两人矛盾加剧,张鸣九再次拉出部队试图绕到去投王乃康,先后在海伦和嫩江两次为我省警备二旅部队截击,部队溃散,仅剩六七个人在依安一带流窜。所谓“黑六旅十九团”就此寿终正寝。


此时,张鸣九依然凶性不改,再次杀害我地方干部,遭到通缉。


令人意外的是,在当时各路匪首纷纷落网的情况下,这个悍匪竟然带着家属与另一个报号“四海”的匪首突破我层层封锁,逃到了蒋军控制的长春。他在那里加入了军统特务机关“长白通讯社”,专做苏、朝和我军情报,并进行策反活动。


而在长春被我攻占之际,此匪再次金蝉脱壳,从此不知所踪,经建国后多次镇反,内查外调竟然全无结果。


因此,张鸣九究竟是潜伏下来了,还是逃跑了,还是死于乱军之中,至今没有定论,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历史之谜。不过,有鉴于其罪行,若是让这个匪首善终,未免太不合天理。


无论如何,张鸣九这个孙吴最大的匪首,算是被清除掉了。孙吴本地的土匪只剩了一些零星势力,刘山东匪帮从逊克延伸过来的势力集中在北部大小桦树林子一带,也不再能对县城构成威胁。


而拿下清溪,获得的缴获也令人欢欣鼓舞。由于张鸣九这个匪首积蓄的武器弹药甚多,我军用之不尽,孙吴建政初期物资不足时,赵县长和牟书记曾派车拉着弹药到其他县比如克东,找我们的部队换粮食和布匹,结果换回了不少白面和猪肉,大大改善了部队生活。


这一次部队到孙吴,也让当地百姓对我军的印象大大改观。在李银泉牺牲后担任第二任孙吴县长的任炳麟回忆,当他们第一次到孙吴的时候,“穿的是日本人的黄帆布制的靴子,戴的是日本人那样的帽子,看上去活像个日本兵”


这一次,三旅九团一色的正规军装束行进在街头,让当地群众大开眼界,认为这回匪患终于到头了。在孙吴电报电话局石忠义等员工的努力下,孙吴和北安、黑河间的电话也修通了。


孙吴在抗战时期是日军的军事管制区,修建有多座要塞,日军战败时丢弃的武器弹药甚多。土匪曾利用这些武器和我军对抗,我军到达孙吴后,也努力收缴武器,以为我所用。结果,孙武建立了县大队和自治军连,收缴的武器分配给每人一件都还嫌多,九团也因此改善了装备。


前面提到的曾德纪在此时曾协助部队寻找武器,发现多门山炮,其瞄准镜和罗盘等配件都不缺少,成为此后三旅的重要武器。当时还发现了一门大口径要塞炮,需要放在铁道上才能使用,苏军没有将其破坏也没有运走,故此也被我军接收,或许这是当时所有解放军部队所拥有的火炮中,口径最大的。


不过这样的武器对打土匪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高射炮打蚊子。而即便如此收缴,也没有把当地残存武器收得干净,1957年当地再次清理孙吴要塞时,又发现了三门大口径的要塞炮,各种轻武器弹药无数,直到今天仍时有新的发现爆出,真不知道日军当年在这里到底囤积了多少战略物资。


在孙吴局势被稳定的同时,黑河的王肃司令员安排薛志侠、王文彬等到西岗子、二站、爱辉等地扩充部队,加强了各区公安队,司令部的警卫连扩编为警卫营(张泉山任营长),机炮排扩充为机炮连(王肃司令员的警卫员景帆任连长),司令部直辖的公安部队达到八个中队,驻扎地域从黑河扩大到爱辉、西岗子等地。


3月,军分区参谋长张继成两次组织部队,对盘踞纳金口子的杨青山等匪部,发起了连续进剿。


第一次我军用几十张爬犁运兵,试图突袭杨青山,到达时却发现土匪已经逃掉,而当我军撤离时遭到敌预先设伏的攻击,遭到一定损失;


第二次我军再次进击,而杨青山故技重施,但我军已经有了经验,张继成巧妙地抓住了土匪的行踪,给其较大打击,并解救了两名被敌扣留很久却坚贞不屈的侦察员。


这一次虽然没有彻底消灭杨青山匪帮,但黑河部队的以攻为守,使当地的局势得到了较好的稳定。扩军、肃匪、建政乃至文教,各项工作在黑河的开展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


不久,在一次孙吴土匪袭击当地曾家堡试图抢劫的时候,孙吴方面由县委秘书张志贤率部赶来攻击,土匪闻讯逃走,却遇到由黑河赶来的张泉山部,遭到灭顶之灾。


在孙吴的战斗中,张鸣九或许会抱怨王乃康司令不来救他,但此时王乃康也已经自顾不暇了。2月26日夜,经过精心准备,西满军区组织十个团兵力,分三路向盘踞在嫩江县城的尚其悦、王乃康部匪军发起攻击,一举歼敌千余人,尚、王等只带少数残敌逃走。27日,东北民主联军收复嫩江县城。


总的来说,在1946年的3月,黑龙江北部剿匪形势有了较大的好转。


然而,匪患依然严重,时刻有再次蔓延的可能。而经过我军清剿后的土匪,战斗力往往还会变得更强。在孙吴,曾河清连长的死,便是这样一种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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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5: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把关东悍匪打得灰飞烟灭,这位老红军却倒在了和平前夜 

 2017-12-11 萨苏 萨苏

上节回顾:在1946年的3月,黑龙江北部剿匪形势有了较大的好转。然而,匪患依然严重,时刻有再次蔓延的可能。而经过我军清剿后的土匪,战斗力往往还会变得更强。在孙吴,曾河清连长的死,便是这样一种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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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飞狐 001-012

猎杀飞狐 013

猎杀飞狐 014



东北剿匪传奇之猎杀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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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九一八事变后云南人周保中、江苏人冯仲云到东北参加抗战一样,1945年之后,也有大批南方人来到了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被任命为孙吴县保安大队大队长的便是其中之一。


曾清河,江西会昌人,1933年加入红军,1934年10月随一方面军参加长征,身经百战,并胜利到达陕北——此时,跟随中央从于都出发的红一方面军八万将士只剩了不到一万。曾河清便是这幸存的数千名精兵悍将中的一员,因为英勇善战,忠诚无畏,1936年被调入中央警卫团。


这样一个大内高手级别的老红军,却先在三旅担任了个连长,接着在偏僻的孙吴担任保安大队长,可以看到当时东北红色军队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讲资历,深入基层。


当时东北局的口号是“脱下皮鞋,穿上草鞋到农村去”。连曾经担任总书记的张闻天(洛甫)都在剿匪的第一线,与连个特务到黑龙江转转都被土匪视若上宾的国民党相比,那种朝气和锐气、扎扎实实的作风精神是其不能比的。


▲ 和毛公在天安门城楼上叙话的张闻天


文质彬彬的张闻天也是走过长征路的,对军事并不陌生。他在主持合江剿匪工作(任中共合江省书记兼合江省军区政委)时提出了“三猛战术”,长期亲临土匪活动猖獗的地区进行视察,甚至曾险些遭到土匪的劫杀,却安之若素。他在工作中狠抓“一个中心(发动群众),三项任务(剿匪、生产、支前)”。合江本是东北土匪最多、最疯狂的地区之一,但在他领导下,终于顺利完成了剿匪任务,成为安定的后方。


不过,张闻天毕竟是个文化人,有时候难免有一些与武人不同的好奇。合江土匪中最著名的是所谓“四大旗杆”,包括谢文东、李华堂、张雨新和孙荣久。


1947年3月,这四支股匪中最后一个“旗杆”孙荣久在桦南被活捉。大概因为孙荣久在鹤岗叛乱时差点儿伏击自己,张闻天饶有兴趣地见了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土匪头子一面。不过,曾在东北绿林折腾了四十多年的孙荣久此时满口胡话,忽而否认自己是土匪,忽而自称中将军长,忽而又自称少将旅长,其狂悖昏乱可能让洛甫同志大失所望。后来,这个孙荣久被依法处决。


当年的总书记都能深入到一个省主持剿匪工作,老红军曾河清指挥一个连戍守孙吴也就不奇怪了。同时,这也说明了中央对“北满”,即东北北部的重视。对于长期没有一个富庶而稳定根据地的中国红色政权来说,有一定工业基础而且土地肥沃、交通方便的东北北部地区,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战略基地。但这里要为我所用,一个重大课题便是需要彻底消灭当地的土匪武装。


曾河清在孙吴的剿匪工作中表现突出。他率领的保安大队虽然编制上只有一个连,但政治觉悟高、装备精良,牢牢控制住了孙吴这个黑河、嫩江与北安三地之间堪称咽喉的要地。上任之后,他和黑河军分区参谋长张继成密切合作,几次沉重地打击了地方土匪势力。


在剿站斗争中,曾河清率领保安队战士配合省剿匪部队,先后参加了桦树林子、曾家堡、腰岭等多次战役,屡立战功。此外,他还经常根据群众报案带队打击零散土匪,仅两个月的时间先后毙敌20余人,俘虏土匪40余人,有力地保卫了县委县政府及人民群众的安全。


孙吴、黑河都不是可以轻易扫清的地界——这里曾经是日军的设防重地,武器、物资等囤积甚多,数不清的要塞工事、据点炮楼是天然的庇护所,吸引得土匪是剿完一批来一批,故此此处的剿匪战斗在一两年的时间里不断反复。


然而,在曾河清的指挥下,孙吴部队到底是把土匪的气焰压了下去,几个月的时间,大股的土匪便基本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了。曾河清以自己的模范工作,在孙吴县人民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几十年后,曾经在当地担任县委书记的牟天波依然能够深情地回忆,曾河清的县保安队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边剿匪边建政边发动群众发展生产恢复经济,他调离黑河时,还是曾河清派人送他到北安的。




1947年11月9日,曾河清在保安大队值班,接到当地吴家堡村群众赶来报告说:“土匪正在屯里抢群众的马匹、粮食,并伤害群众多人。”


这明显是残匪在作案,多半是为了夺取过冬的给养。他们的人数少了,但更加狡诈残忍,吴家堡在距离县城20多公里处,刚刚恢复一点儿元气,可经不住土匪折腾。曾河清连夜率领一个排战士,乘数张马爬犁赶往吴家堡,试图消灭这股残匪。


凌晨,部队到达吴家堡,曾河清让报案的地方干部先进村了解情况,却发现土匪已离开村子了。曾河清随即进村了解情况,得知土匪有30多人,已经窜向南边一个朝鲜屯(因朝鲜族人聚居而得名)。曾随即下令部队紧追不舍,前往搜剿。


天大亮的时候,部队到达朝鲜屯,不幸的是,土匪又不见了。


根据群众反映,这伙土匪在吴家堡村里留有暗哨,听到保安队来的消息,军心不稳,混乱地向南方山地逃去,连在两个屯子抢掠的许多粮食和衣物都丢在了路上。


有一个土匪因为掉队被我方抓获。经过审讯,得知这是一股投靠国民党,编入所谓“东北挺进军混成第六旅”的土匪,他们在此前我剿匪部队的连续打击下,已经伤亡过完,如今过着藏匿深山、缺衣少食的日子,但对所谓“国军北进”依然存有幻想,因此准备掠夺百姓粮食,继续在山间隐藏过冬。


曾河清分析认定,我军来得迅速,这股敌人没有抢到食物,很可能再次窜回,但是,这股匪军内部已经瓦解,各行其是,所以有条件分而歼之,打掉了他们,吴家堡这一带也就太平了。


因此,他一面吩咐部分人员假装撤离,一面决定两个班分别留驻吴家堡和朝鲜屯。这位老红军的战斗经验丰富,在陕北便参加过剿匪,其对土匪的心态判断十分准确。此后几天,接连有多批土匪到屯子里再次抢粮,结果自然都被抓了活的。


11月12日,有两匹马从南山跑来,在村口徘徊,被我哨兵发现抓获。经过检查,这是吴家堡老乡的马,前天被敌人抢走的,看来是自己挣断了缰绳从南山跑回。


对土匪来说,马是机动的工具,必要时还可以作为食物,比粮食更重要。曾河清判断土匪恐怕还要下山找马,于是下令将马拴在一个草垛旁边比较明显处吸引敌人,并带一个班的战士做好了伏击准备。他亲自持一支三八式步枪,带着警卫员隐蔽在附近一间空屋内监视敌人。刚刚埋伏好时间不长,果然看到有两个残匪从南山朝吴家堡方向持枪而来。


因此前连续取胜,又看土匪人少,曾河清多少有点儿轻敌,便向战士们部署:“不要先开枪,争取活捉这两个土匪,让他们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不料这时两名惯匪,走到距离草垛五十多米远的时候似有警觉,发现我军有埋伏,转身试图逃离。曾河清冲出隐蔽部,向土匪高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两名土匪十分顽固,一面掉头就跑,一面拔枪反击。曾河清命令战士们射击,一名匪徒腿部中弹,当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另一匪徒却跳进山坡上一条土沟,避开了战士们的子弹,并回头还击。曾河清抬手一枪,正中匪徒头部,当即将其击毙。事后证明,此人正是这伙土匪的“大当家”,报号黑虎,是黑河地区有名的匪首。


不过,战士们鼓掌欢呼并将那名负伤土匪捆绑起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曾河清倒在了地上。原来,“黑虎”不愧是一名大惯匪,他的枪法十分了得,在土沟中还击的子弹正中曾大队长的胸部。他是在中弹负伤的情况下,带伤将这名顽匪击毙的。


大队长负伤,战士们连忙将他简单包扎后背到吴家堡村,并用电话通知县政府,迅速派医生前来抢救。


然而,曾河清的伤势过重,终于还是不幸牺牲。这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当时年仅27岁。这么一位多年出入枪林弹雨的老兵,却在剿匪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瞑目于黑土地,让人深感痛惜。




这种痛惜,也许便是写下这部作品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于猎杀飞狐这部剿匪纪实作品,有朋友在问我,说这部书中我找不到主角啊?


这恐怕便是黑土地真实剿匪战斗的写照——主角便是这些一个一个倒在和平道路上的好汉子们。在收集史料的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在剿匪战争中,我们竟然有过这样重大的牺牲。


冰天雪地的关东大地孕育了彪悍的民风,几十年的战乱造成了山头林立,匪患猖獗的环境,乐于利用土匪给红色政权添乱的政客们又为虎作伥,1945年后的东北普通人民,可说是在最为忧惧和苦痛的环境中煎熬。这一刻,能给人民带来和平安宁的,只有这些与土匪势不两立的八路和抗联。


剿匪的过程是艰难的,但也正因为让人民看到了和平的希望,人民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们,选择了红色政权。


然而,他们跋涉千里,在零下30℃的风雪中打日本,打土匪,却有很多人连一天的和平生活也没有来得及享受。


曾河清,还有此前提到的李银泉、周文喜,都是他们中的一员,而这个名单,在1945到1948年的每一天中,都在变得更长,直到剿匪的最后胜利。牺牲与角逐,便是“猎杀飞狐”的主题,黑土地上的湛湛青空,便是他们的纪念碑。




在1946年春寒乍起的时候,黑龙江西部的剿匪作战打出了一个小高潮。拿下清溪,稳定了孙吴的局势,我军东翼再无隐患,反攻嫩江,歼灭尚其悦、刘山东等匪部的条件已经成熟。


1945年2月26日,西满部队集中了十个团,对尚其悦等占据的嫩江县城发起了反攻。2月3日占领嫩江后,所谓“光复军”在城内大肆庆祝所谓胜利,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国民党干部也纷纷冒头,建立所谓党部、文化协会、妇女会等组织,一时间嫩江仿佛成了黑龙江西部各匪部的集中地带。


这一仗我军兵分三路,打了两天。


第一天先解决城外之敌,占据土匪的城外据点后,匪军竟然出动了战车防御炮朝我军开火。只是他们的炮手缺乏训练,用的炮弹居然还是穿甲弹,结果只把几个草房打了些窟窿,并未造成我军伤亡。


第二天开始打嫩江县城,抗联虎将夏凤林率领九支队打先锋开始攻城。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斗恶战,但出乎意料的是,一交手匪部便山崩一般败退下去,几个匪首率部匆忙突围而走,三个小时嫩江城便被打下来了。


问题是,此战虽然消灭了一千多名“光复军”,重机枪缴了好几挺,但绝大多数俘虏并非惯匪,而是尚其悦在据城期间收编的,基本属于“武装乞丐”,毫无战斗力,而能作战的土匪逃出去不少。俘虏里面,尚其悦不在,王乃康不在,刘山东不在,连再次一等的土匪头子比如关作舟、杨化泉、邢宪章等都不在其中。


这件事,直到辽沈战役中抓住了尚其悦,才算把事情搞清。


要说尚其悦是有意避开西满军区的锋芒金蝉脱壳,那也有点儿太抬举这个土匪头子了。但要说完全是运气好,也不正确。


原来,西满我军反攻嫩江的时候,尚其悦和王乃康正在齐齐哈尔呢。他们此时主要的心思都不在嫩江,而在设法联系在齐齐哈尔的国民党嫩江省政府,怎么捞个好一点儿的官当当。


黑土地上的土匪,被称为“政治土匪”,意思是他们虽然是胡子,却披着一身国民党方面委任的外衣。那么,他们和国民党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齐齐哈尔周边的土匪可说给出了一个典型的例子——国民党的官员一来,他们便纷纷被“招安”,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头衔。


这背后其实有国际政治因素的影响。


根据蒋介石方面战后与苏联的协议,苏方同意将东北的沈阳、长春、齐齐哈尔、哈尔滨四大城市交给国民党方面,而苏方在分享中东路以补偿战争损失等方面的要求没有获得正面回应之后,提出拆取日方在东北财产作为补偿的方案,国民党方面则报以默认的态度。


苏联红军在撤出东北过程中出现拆取铁路,带走设备等行为,甚至引发了东北若干民众的反感,应该说蒋介石政府缺乏政治能力,没有妥善处理好苏方撤军善后问题,任其行动有一定关系。


不过苏方的确将这四大城市交给了国民党方面,共产党方面被迫在其接收时撤离了这些地方。只是苏军对国民党方面有一个特殊的说法——只欢迎政治接收,不支持军事接收。换句话说,国民党方面的政权人员,包括省主席、市长等等,统统可以在苏军保护下上任,但军队要来不行,一定要来的话,需要等苏军撤离以后再来。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个程序问题,实际上,却是为国共双方在东北的斗争拉了一下偏手——尽管采用各种名义,此时中国共产党的部队正在东北各处快速发展着。


所以,即便国民党大员们完成了对各个城市的接收,也要面对兵临城下的红色武装。毕竟都是唱同一支国际歌,都是组织苏维埃的,中苏共产党是真正的同志关系。


或许因为没上过“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一课,国民党方面对这个问题似乎不怎么敏感。事后分析,那些等待上任去捞一把的大员们早就等不及落地发财了,对于有没有军队随同,党国能不能保住这些地方,已经对东北的财富眼睛发红的这些人大多根本没想过。


所以,苏军撤离之前,从1945年末到1946年初,国民党的接收专员如过江之鲫,蜂拥东北各地开始了接收和发财的时光。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四面都是八路和抗联,这省长、市长的根本夜不安寝啊。苏军是不允许国民党军此时北上的。于是,自己想办法就地拉武装便成为这些大员们自保的重要任务。


抗战前东北是张学良父子经营的地方,国民党根本就没有影响,而且,从街上拉来路人当兵也不可能有战斗力。怎么能获得有战斗能力的部队呢?


在日本投降后大批趁风而起的各路绿林胡子们,便成为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拉拢的对象。这些土匪要么多年为匪,有一定战斗力,却对招安兴趣十足;要么本来是伪满军警宪特出身,急于洗白自身,逃脱对汉奸的审判,所以都乐于为国民党方面所用。


国民党方面一开始是比较排斥土匪的,在齐齐哈尔上任的国民党方面嫩江省长彭济群便是如此。这倒不是他们有什么政治洁癖,而是僧多粥少,国民党内部对东北各处的官职早已视为禁脔(luán),争夺十分激烈,哪里有空余的位置给土匪们呢?


然而,随着红色武装的壮大,国民党方面的官员压力日益增大,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给土匪官职,换取其效忠的策略。于是,大大小小的土匪头目纷纷摇身一变得到了老蒋的委任状。本应剿匪的政府成了与土匪沆瀣一气的,可说是历史的笑柄。


但这份招安的分量让没有得到委任状的土匪们十分眼红,纷纷向国民党方面靠拢,期待可以获得一官半职。黑土地上的土匪就是这样变成了“中央胡子”。


这样做表面上增强了国民党方面在黑龙江等地的军事力量,仅嫩江一带的土匪,总数后来统计下来足有一万余人。


不过,胡子就是胡子,加上“中央”也没有变化。他们的横征暴敛、草菅人命让老百姓接触后几乎无条件地选择了八路军(东北民主联军)。比如嫩江便是如此。


土匪攻入嫩江之前,当地苏联红军已经撤离,临走拆毁铁路,破坏了城中很多公共设施,当地颇有些人略有微词。然而,当和土匪接触后,大家立刻看出了八路和他们的区别,于是当地人唱起小调,讽刺“光复军”,期盼八路军来消灭他们。


对国民党方面来说,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此后他们变本加厉地收编土匪,东北的土地上增加了大量的“中央胡子”,而国民党的名声也在这些土匪的为非作歹中越来越臭,直到这些绺子在我军打击下最终灰飞烟灭。


东北的剿匪作战,可说是国共两党在解放战争中胜负的缩影。一边是富有牺牲精神地为这片土地的安宁而战,一边是纸醉金迷和土匪穿一条裤子欺压百姓,人民看清楚了,也就做出了选择。




尚其悦便是渴望受招安的土匪头子典型。


他在1946年2月初已经带着相当一部分部下主力,到了齐齐哈尔东郊的长沟招募新兵,还在市内设立了一个代表处,为自己活动一个正式身份。在世道混乱的时刻,最不缺的就是愿意吃粮当兵的人,光复军是土匪出身,不需要顾忌军纪,没有总可以抢,所以对于扩军的数量没有顾虑,而当时对八路军又了解的人还是少数,所以其兵员扩充很快(当然战斗力和素质都不敢恭维)。有了兵,有了枪,尚其悦更加耀武扬威,经常乘小汽车进城与国民党方面接触,以图获得委任。


当时在齐市跑官的土匪头子很多,但尚其悦的情况有点儿不同,他的兵力最多,使其骄横不可一世,以必定执掌齐齐哈尔兵权自诩。而他的副总指挥王乃康显得有些战略眼光,已经开始着手部署部队,控制齐市周边地区了。


这头狡猾的飞狐认为尚其悦的兵力、武器都远胜嫩江省(当时东北九省之一,省会齐齐哈尔)其他土匪绺子,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省内第一号军事指挥官。


他因此提出计划,把尚其悦部“光复军”的部队分成了三部分:


精锐主力约一千人随尚其悦和自己进驻齐齐哈尔,和国民党方面讨价还价,攫取对市区警务、防御的主导权。


一部以刘山东(刘光才)、关作舟匪部为主,封刘山东为黑六旅旅长,张鸣九、杨青山等都被划入他的部下,原伪满军官惯匪关作舟为黑七旅旅长,总兵力三千余,让他们据守嫩江,并随时准备进据黑河地区各县,形成光复军匪部在齐齐哈尔以北的一翼。


王乃康对八路军的战斗力有所领教,认为国民党能不能真的控制黑龙江还是个问题,所以非常重视这一翼的活动,视其为光复军万一守不住齐齐哈尔时的退路。


第三部分是齐齐哈尔以南的一翼,算是齐齐哈尔光复军匪的“别动队”,指挥官是与尚、王二人关系密切的洮南惯匪于海泉,他是齐南地区土匪的“总瓢把子”,受他节制的土匪包括“草上飞”(项海楼)、“双全”(薛世才)、“全好”(郑庆祥)、“打三省”(孙仙涛)、“占一”(冷庆昌)、“生字”(王德福)、“财字”(赵文长)、“青山”(马海泉)等30余股,总兵力两千余人,曾一度逼退老红军,洮南支队司令员朱纪先和抗联夏尚志的部队而控制洮南县城。


但1月底黄克诚将军部下新四军三师第八旅的部队来到洮南,配合朱司令反攻,夺回了洮南城,歼灭于海泉所部一千余人。于率残部逃到该县安定镇于家大院,得到尚、王的补充,也改称“光复军”,继续在洮南流窜,破坏我基层政权建设,危害人民。王乃康设计让其拖住南线我军,以利尚其悦等在齐齐哈尔站稳脚跟。


这个布局,对素无军事素养的土匪来说已经算难得,但实际存在着巨大的问题。齐齐哈尔和嫩江之间隔着我军占据的讷河,和洮南之间隔着我军占据的泰来,在没有拿下这两处要点的情况下,三股光复军匪众无法相互呼应。


按理说尚、王匪军应该先打下讷河或者泰来,打通了联络线路再进齐齐哈尔才是合理的选择。


但是2月份匪军中最精锐的刘山东部进攻讷河,遭紧急来援的吴富善(八路军改编时771团政委,开国中将)、王化一(张学良身边的“东北民众救国会”军事部长)两军夹击失利,损失四五百人,让尚其悦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忍不住官帽子诱惑的尚其悦不顾王乃康苦劝,还是放下打通交通线的想法,先忙着到齐齐哈尔跑官去了。这给我军分割消灭光复军匪创造了条件。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尚其悦在齐齐哈尔的经历,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国民党方面失利的影子。国民党方面在齐齐哈尔负责军事的接受大员是保安总队队长张维仁(吉林通化人,在东北战败后逃台),尚其悦与其联系,得到收编的承诺,便认为此后应该一切坦途,自己带来多少兵,便可以当多大的官。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尚其悦已经多年没有同真正的国民党官员打过交道,不知道此时的国民党已经腐败透顶,即便是军情如火,如果没有门包贿赂,依然根本就别想办成事情。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只有两百多人马的原齐市警察处长张伯藩依靠五十万门包,当上了旅长,而他按编制应该归属张伯藩管辖。


满身匪性的尚其悦如何能够接受,当即带部队出走。


他的离去倒让张维仁为难。张身边当时真正能作战的部队仅有伪满铁石部队的少数官兵,倒也不敢真的忽略尚其悦的势力,于是出城找他再谈,最终将其编为“保安总队副总队长”,仅仅比张维仁低一点,尚其悦这才满意地带人进城,招兵买马,强抢物资,试图死守齐齐哈尔。


不过,因为周围的老百姓都知道尚其悦是土匪,故此张维仁授意他改用“王霖”的名字以免物议。


1946年2、3月之间,尚其悦等人忙跑官忙得精疲力竭,根本顾不上调整防务,我军乘机连连进攻,很快打破了王乃康的南北布局。




此时,鉴于苏方向蒋介石政府承诺让其接收齐齐哈尔,我军在黑龙江的主力民主联军嫩江军区部队暂时撤出齐齐哈尔,而黄克诚指挥的西满军区部队北上,两军会师,在齐齐哈尔附近的甘南等地集结,在苏军撤退前对齐市包围而暂不攻击。


虽然攻打齐齐哈尔的战机还不成熟,但为了取得更好的战略态势,我军在二月底发动了对嫩江的进攻,试图断尚其悦的右臂。


如前所述,嫩江城内群龙无首,而且匪队首领们得到一个消息,称带队来打嫩江的是抗联名将王钧——光复军的部队1945年底在泰安和王钧曾交过手,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尚其悦勉强跳墙逃跑,从此对这位王司令深感胆寒。眼看民主联军志在必得,来的又是克星,匪首们在遇到攻击时纷纷带头拉了亲信突围。


城里只剩光复军刚拉的部队,他们的战斗力之糟糕,从当时一名参战的太岳军区干部回忆中可见一斑。


当时嫩江的战斗基本结束,他们几个干部进到一所旅社中,准备设立一个机关。不料一队土匪没有被消灭,串着房子跑了过来,双方在院门处遭遇。


因为大家正在忙安排机关,基本没有带枪,几个干部匆忙退入房中。那伙土匪见到有机可乘,便冲了过来。在窗口架起机枪向屋内扫射,想把这几个干部都打死在房子里。


但土匪刚一开枪我们的干部便全都趴下了,机枪平射打不着。“我们的一个干部在窗口一把将机枪抓住,往上一举给夺了过来,敌人慌了,往后撤。我们的干部冲出去,用敌人的机枪向敌人开火,敌人溃逃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夏凤林司令的部队轻易打下了嫩江县城。


其实,所谓王钧来打嫩江这个消息并不准确,这次攻打嫩江,指挥官是分区司令员金钟——土匪们倒也无需为这个失误后悔,他们后来发现,这位金司令打起仗来一点儿不比王司令好对付。


北线的与此同时,南线的于海泉匪部也遭到歼灭性的打击。


西满军区部队北上以后,洮南军分区的兵力不足,但朱纪先司令员亲自去东蒙的镇东县请求东蒙人民自治军支持,由于这支股匪同时对两地都有巨大危害,东蒙人民自治军派王海山(解放后曾任内蒙军区副司令)率一个大队前来支援,取得了兵力优势的民主联军部队对于海泉匪部发起攻击。


于也曾组织土匪进行顽抗,边打边退。但东蒙的部队都是骑兵,冲击力强,虽然先后牺牲了两个连长依然对匪军穷追不舍。


于匪是多个绺子合股,并没有多强的团结力,挨打之后纷纷离散,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战斗,最后被追到瞻榆城南山穷水尽,不得不回头同我军死战,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残匪两百余人被击毙,四百多人被俘,缴获4门六零炮,十几挺轻重机枪。


此战后,齐南地区在洮南县境横行一时的于海泉、项海楼等各股土匪基本被消灭,所剩残匪逃窜各地,已经不成气候。


然而,也正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尚其悦和王乃康在齐齐哈尔市内大举抓兵,收拢土匪,加上张伯藩等匪部,总兵力一时达到七千多人。他们还利用城内储存的钢铁制造土坦克,修建碉堡,试图在苏军撤离后继续坚守齐齐哈尔,以等到南线国民党军打过来。


也是在同一时间,4月14日中共中央东北局发出了《关于剿匪的指示》,指出“剿匪是当前的战略任务之一,各地区应调集足够的兵力连续地围剿歼灭之”。


而西满军区也明确必须攻占齐齐哈尔,不能任由国民党占领这个战略要点。也只有攻占了这里,我们才能完成继续北上的任务,并继续消灭土匪,将黑龙江变成我军的巩固大后方。


双方都厉兵秣马,等待决战,谁也不可能放弃。4月23日,苏军从齐齐哈尔全部撤出,争夺这座黑土名城的战斗,便一触即发了。应该说,依靠一群土匪防守一座省城,堪称战争史上罕见的一幕。


在这场战斗爆发之前,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变化,让正在忙着组织防御的尚其悦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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