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骥：当香港的学校发生性侵犯

源济

许骥：当香港的学校发生性侵犯 

原创 2017-12-01 许骥 大家

11月的最后一天，整座城市都不能平静。从体坛到学界，从警方到政界，乃至无数普通香港市民，全都关注三个字：性侵犯。因为有香港“跨栏皇后”之称的23岁女运动员吕丽瑶于生日当天，在Facebook发表长信，用一句“我被我的前教练性侵犯“开首，告诉世人自己13、14岁时曾经被她的教练性侵犯的经历。

吕丽瑶写道：

还记得当天是星期六的中午，补习班刚刚下课，我便收到了他的电话。他问到，上星期练习后我的肌肉有否感到绷紧，说他可以帮我按摩放鬆肌肉。按摩，在运动员的角度，绝对是一样正常不过的事。当时的我也没有意识到有任何问题，因为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位专业的教练。

他相约我在运动场见面，甫见面后，他便说在运动场难以按摩，提议到他家中替我放鬆，我一口便答应了。再一次，我没有察觉到有任何问题，因为我只是一个初中学生、因为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位我尊敬的教练。

去到他家中，他指示我伏在床上。在我的大腿后方用手来回按了三四次后，便跟我说，穿着长牛仔裤不好按，提议我把牛仔裤脱下。我信任他，所以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的学生作出卑劣的行为。接下来，他继续所谓的[按摩]。最后，他把我的长牛仔裤和内裤脱下，摸我的私处。直至被脱内裤那刻，我仍然反应不过来。

吕丽瑶的公开信发表于11月30日00：00。这天，香港向世人展示了什么是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关注之热切、反应之迅捷、态度之统一，都令人佩服。

吕丽瑶社交网络上的头像

因为事情发生在吕丽瑶当时就读的香港传统名校培正中学，一大早就有不少家长、校友致电学校，有的询问、有的担忧、有的投诉……很快，培正中学就在官网上发出了“声明”。看了“声明”我们才知道，原来吕丽瑶十分信任校方，公开被性侵犯前早已与校方沟通：“吕丽瑶大约在三星期前主动向本校透露将会公开事件。”而培正中学并未有任何想要“封口”的意思，而是“学校知悉后随即停止有关外聘教练的工作。

同时，培正中学在吕丽瑶发表公开信后最为关注的是对在校学生，尤其是校队队员的情绪：“学校危机应变小组今早已开会及面见全体田径队队员交代事件，提供辅导，并继续密切留意学生情绪。”最后，“声明”赞扬吕丽瑶的勇敢行为：“对于吕丽瑶勇敢地剖白，以期唤醒大众对儿童性侵犯的关注及鼓励受害者勇敢站出来，校方全力支持。”

校方话音刚落，体坛立刻作出反应。中国香港体育协会暨奥林匹克委员会会长霍震霆闻知事件后感到非常震惊，他指保护运动员免受同类伤害是首要工作。两间最大的民间机构：香港业余田径总会、屈臣氏田径会也发表声明，表示对任何形式的性骚扰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对施害者的行为感到愤怒。

当然，香港的媒体还是跑得最快。从吕丽瑶发表公开信以来，就不断滚动式报道，乃至借助各种场合要各政界人士表态。香港特首林郑月娥昨天在出席活动后回应事件时，称赞吕丽瑶的行为十分勇敢。她表示自己阅读了公开信，作为市民，她为这勇敢行为鼓掌。在记者追问下，林郑月娥的回应显得很有分寸。她指特首不代表执法机构，但她个人认为目前已有不少资料曝光，有关部门应可跟进，希望吕丽瑶向警方提供更多资讯，同时责成警务处长积极跟进。

回到吕丽瑶的公开信。

她说：“人，是一种矛盾的动物。这些年我还有跟这位教练来往。他好歹也教了我一段日子，所以期后每年我都会跟他庆祝生日。我是神经病吗？如何跟一位性侵犯自己的教练每年庆祝生日？我不知道。也许我能够把自己也骗倒，对自己说，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口里说不，身体却很诚实。那次之后，每次他靠近我，我的身体都会跟自己说退后。我俩的身体接触，从此只局限于拍拍膊头。长大了，有时碰到他，硬着头皮寒暄一两句，便想赶快掉头跑掉。而这样子只换来一大堆閒言閒语，说我没有礼貌，不懂饮水思源。”

在华人社会，很多时候或许是这样的。“师生”的关系在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中令人尴尬。而在现代社会，“师生”的关系很简单——老师掌握权力，权力需要被约束。设想一种情况，假如师生之间存在暧昧关系，无论因为热恋学生被授予高分，或因为分手学生被授予低分，都会有可能导致不公平的可能性存在。所以，在“师生”问题的立法上很多时候宁可矫枉过正。这种意识已经逐渐为华人社会接受。例如在台湾，同样是校园性侵犯事件为诱因，早在2011年教育部门就向岛内各级学校发文，要求各校在新修订教师聘约时，明令禁止师生恋，违反聘约可能受到停聘或解聘处分。

同时，公民教育也很重要。香港的地铁站等公共场合，到处可见对性侵犯“不哑忍”、“零容忍”的公益广告，电视上也不时播放公益广告。共识来之不易，通过几十年的点滴累积，才有吕丽瑶事件发生后全社会的一致态度。没有任何人会反过来指责吕丽瑶不自爱、不懂保护自己，或者怀疑她当时是否主动勾引教练等等。当共识形成，社会上少了无谓的争论，多了进步的空间。

香港反性侵宣传片

当然，事件的核心人物吕丽瑶，她站在暴风眼的中心，需要承受的比谁都多。她说，是台湾女作家林奕含被性侵犯后自杀，以及美国运动员McKayla勇敢站出来自白被队医性侵犯两件事，引发她鼓起勇气。请多多支持勇敢的女子，与她们肩并肩，未来我们的姐妹、我们的女儿、我们深爱的所有女性……才能生活在一个更安全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