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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评] 云也退:以色列人为何越来越难纪念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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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5 08: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云也退:以色列人为何越来越难纪念拉宾? 

 2017-11-05 云也退 大家


Yona Sabagha是个犹太人,生在伊拉克的库尔德斯坦地区。1940—50年代之交,一大批民族国家出现,世界各地都在发生种族大洗牌,他也被赶出了伊拉克,移居犹太人自己的国家——以色列。“Yona”本是一个犹太名字,可他为了让自己更像个以色列人,又改名叫Sabar。Sabar是Sabra的变体,那是一种在以色列无处不在的东西:仙人掌头顶上长出的纺锤形的金红小果实。


Yona的儿子生于八十年代,他写了一本《父亲的失乐园》,最近出的中译本颇有些反响,书一开头就讲到Yona改名的故事。那时新移民以色列的人,很多都根据Sabra改名,意味着决心做个忠于国家、忠于故土的新犹太人。以色列人期待犹太国民能如同Sabra一样,外表鲜亮,任意一摸却会扎一手指的小刺,打开看里边却又是柔软清甜。


光有象征还不够,还得有几个举国公认的模范人物。那么,伊扎克·拉宾就是最好的榜样。他是开国元勋之一,曾是身先士卒的将军,肩负重任的国防部长,晚年又成为助力和平的政治家。外在的坚韧带刺是没说的了,内在呢?拉宾在社交场上低调而羞涩,尽人皆知他当众讲话时会脸红,在同阿拉法特握手的那个历史性时刻到来之前,时任总理的拉宾还需要克林顿帮忙打领带。他的和谈态度引来了以色列右翼分子的仇视,右翼青年伊戈尔·阿米尔于1995年11月4日刺杀了他。就像诸葛亮一样,一生克己奉公的拉宾,死后仅有薄产。


伊扎克·拉宾、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阿拉法特


虽然一向被万民爱戴,但最近几年,每到11月14日拉宾遇刺的纪念日,左翼队伍里的紧张气氛就有加剧之势。拉宾所属的工党年年举办纪念活动,集会人群总是以鸦雀无声的肃穆来回顾过去,表达哀思,拉宾的勇气和眼界向来是被称誉的,和平之路太艰险,杀身之祸并非不可预见,而他当年却走得如此坚决。可是,时过境迁了,以色列政局被右翼所把持,工党低迷日久,使得一年一度的纪念拉宾成了他们仅有的自我振作的机会之一。在集会上,工党领袖们的发言变得简练得不能再简练,不再具体地谈及当初的细节,只说“我们为身为拉宾政党的一员而骄傲”,“我们将为继续把国家带上和平对话之路而奋斗”,也就是说“温故”被虚化了,只剩下表态。


“时过境迁”四个字,常常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如果把历史时针拨回到1993年,拉宾在美国白宫与阿拉法特并肩而立,签署《奥斯陆协议》,并发表题为“血与泪够多了,够多了”的著名演讲,看当时的舆论,你会觉得以色列人的确厌倦了境内反复难消的骚乱,境外隔几年就密布的战云,拉宾的行动有坚实的群众基础,乃基于人心所向,在左右之间摇摆不定的中间派也可争取过来。十几年后,左翼的声势远不如当初,而国防、安全、稳定始终是重中之重,于是官方就想着要驱散拉宾的道德神话,慢慢改写他的形象,比如说,改写成一个虽然爱国、但基于某种错误的执念而“晚节有疵”的军事与政治领袖。


伊扎克·拉宾


我初以为是如此,后来才发现想得简单了。事实上,即使在拉宾“风头正劲”的1993—1995年,针对他的争议也没有被和平的声音、被左翼的力量所压制。犹太人是出了名的顽梗,从《奥斯陆协议》订立到1995年11月4日之间,以色列人被分裂了,针对拉宾和和平协议的抗议和请愿行为此起彼落,月月都不消停,这种局面足以让一个旁观者——当然也是和平的不假思索的拥护者——意识到事情的复杂,讨伐拉宾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愚民或恶棍。


如果拉宾被翻案,从一位战斗英雄,一位道德上臻于完美的政治领袖,变成一个误国者,那会怎样?大众会动怒吗?我的发现是,以色列人对此的忌惮,不如他们对另一件事实的忌惮来得强烈,那就是:拉宾当年的举动,在全国的犹太公民中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指称拉宾“误国”,无非是个人看法而已,但是,重提那一两年的往事,却会让人心情十分不安。


《奥斯陆协议》订立后,以色列的最高宗教权力机构曾经下了一条让人不明觉厉的法令:公民可以为阻止一场谋杀而法外杀人。可见当时的社会气氛已紧张到了白热化,民间的对立情绪随时可能酿成流血,只是,纵然旧约圣经的血腥气那么重,犹太教会人士大概也未能估计到,连总理都会成为谋杀的对象。


以色列官方是希望淡化这些背景的。如何向孩子们叙述《奥斯陆协议》到1995年11月4日之间的历史,让教育部左右犯难,结果他们定下的方略是,在历史教学大纲里逐渐减少对惨案的提及,不再叙述那时的社会气氛,因为谋杀就发生在这种危险的空气里,最后,就连杀手伊戈尔·阿米尔的名字,顶好也只是一笔带过。


今年纪念拉宾的活动,主办方改了,工党不再牵头,改由一个跨党派的将军联合会来主办,在发出的邀请函上,往年出现的“和平”一词都消失了,不是觉得心虚——一般情况下,即使不赞成拉宾的做法,也没有人会否认他谋和的动机本身是善良而出于公心的——而是惧怕沾上任何党派性,就好像“和平”一词如今专属于左翼政党了一样。


伊扎克·拉宾


“修改历史”不是一个好词,可是,当局的考虑有其无法言说的苦衷。二十二年前那样严重的分裂,以色列再也经受不起了。在政治上,宗教右翼从来就是一帮不惜动武的人,越界设立定居点的事情,没有武装为后盾是很难做到的,可是教科书却要渲染他们反对一切形式的暴力:也许和平是他们真实的心声,动武只是形势所迫,可惜,对右翼来说,形势从来就不会有变。


“历史虚无主义”也不是一个好词。一些有识之士抗议教育部,说他们将不完全的事实传授给了国家的下一代,切断了拉宾遇刺同其前因后果的关系。问题就是,有些历史如果不被虚无掉,它就会持续地伤害一个社会里不同的人群及其后代。拉宾如果只活在那些励志性的趣闻轶事里,就像活在“砍苹果树”故事里的乔治·华盛顿那样,对他的国家才是最有好处的。拉宾的死令人悲哀,而他所留下的那个伤口,则是一种更大更深远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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