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兵：改不了像村上春树那样奔跑

源济

邱兵：改不了像村上春树那样奔跑 

2017-09-21 南方周末

每一个时代下，都有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先锋人物。面对挑战，他们迎难而上，面对质疑，他们不忘初心。

基于这样的理解，南方周末 携手 壳牌金装喜力 在2017年推出 #不惧向前# 人物致敬专栏，我们愿化作一缕春风，将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传播给更多的人。

南周专访#不惧向前#人物致敬 | No.2 邱兵

“每天晚上七、八点钟，面对空白的头版，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艺术家，蛮兴奋的”，谈到报纸、头版，邱兵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立即丰富起来。自从2008年三鹿奶粉事件之后，他经常会在头版尝试一些新的操作方式，通过版面语言表达编辑部的思想。

2017年1月停刊的东方早报，专注时政、国际、文化、财经等严肃内容，垂直布局书评、身体、艺术、经济四个周刊，被誉为上海滩最具“腔调”和“文人气”的报纸，都市报“泛娱乐化”汪洋中的一股清流。

2010年前后，国内没有哪一张报纸像东方早报那样，对头版图片和文字的运用搭配独具匠心，像“温州动车事故”如此惨烈的灾难新闻，头版整版竟然只用120字的黑白相间的文字表达，创意可谓至简，效果触目惊心。

本质上，这份报纸的运营与其他纸媒并无二致，为细分市场（公务员、知识分子和商界人士）提供严肃新闻和观点获取影响力，实现媒介的“二次销售”。不过，在所谓报业“黄金十年”之后，搅局者很快出现了，移动互联网开始绞杀传统媒体的商业模式。

2014年，邱兵领衔创办了“澎湃新闻”。这个被称为“现象级”的移动新媒体由政府推动，上海报业集团主导，很快成为媒体融合发展的“样板”。

 “澎湃”的标签是“时政”与“思想”，团队源于东早，基因传承于报业，甚至名称也取自英文“Paper”，“就是告诉用户我们来自于纸媒。传统媒体的功力，我们发挥到极致”。邱兵说，“澎湃”体现了官方掌握新兴媒体话语权的意志，在内容生产上充分利用了体制资源，比如采访资质，报纸团队的采编和事实核查能力。

“新闻是多么神奇的职业，那么远的热情，让我淡忘了那么近的忧伤。”

2015年5月，邱兵受邀为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新闻的骚动》一书做序，他说，阿兰试图探究两个问题：我们该如何应对那些无所不在却又面目可疑的新闻报道，以及“理想的新闻应该是什么模样”。

邱兵行事低调，谈吐幽默，对文字“总是乐在其中”。移动互联网彻底颠覆了工业时代的内容输出方式，无所不在的介质演进和海量信息却导致了某种“资讯饥渴”，自“澎湃”诞生以来，邱兵则被认为是其中一个真正能够满足“信息焦虑”的内容创造者。

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工作都与内容生产密切相关，包括外界的各种评价。

大学毕业，到《文汇报》工作，报人那种使命感很受尊重，报纸本身也有很强的商业价值。生产原创新闻，有新闻理想，匡扶正义、揭露丑恶。从东早到澎湃，精英主义的济世风格、人文关怀的调性成为邱兵主导的内容底色。

与一般的社会化媒体，特别是自媒体不同，2016年11月上线的梨视频，其核心班底也来自于东早和澎湃，选题、制作、审核等传统媒体的基因渗透到几乎每个内容生产环节，资讯的采集和发布，遵行机构媒体严格的采编流程，包括代表其核心产能的全球拍客的作品，从而避免了相当麻烦的信息失真和传播伦理问题。

“网生媒体才是未来的希望，它没有传统媒体的负担，它从头一天就是从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上所产生的。这个媒体基因就是互联网基因。”

在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总裁黎瑞刚看来，梨视频与其投资逻辑深度契合，邱兵面临的挑战，关键在于能否提供拥有良好口碑和影响力的优质内容。

短视频及直播俨然成为互联网社交的重要平台和入口，多个咨询机构发布的短视频行业报告显示，该领域依然享有“风口”红利，不但风投基金虎视眈眈，BAT、今日头条等互联网巨头新锐也纷纷巨额补贴，跑马圈地。

与“澎湃”一脉相承，梨视频上线之初，突发及时政新闻成为资讯采集的重点之一，也产生了类似“制衣血汗工厂”等爆款话题，但是，2017年2月10日，梨视频宣布改版，转型为专注年轻人的生活、思想、感情等内容，“用讲故事的方式传递中国声音”。

 “创业，总要应对市场的一些最新的浪潮，但是从骨子来讲，改不了还是像村上春树那样奔跑。”面对改版的争议，邱兵突然说起了爱“跑马”的村上春树。

“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也忍耐了”，这个坚持了35年跑步的日本作家说，“成绩也好，名次也好，外观也好，别人如何评论也好，都不过是次要的问题。对于我这样的跑者，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

图 / 南方周末

南方周末：时政及突发新闻的定位，承接了东早和澎湃的内容基因，现在则转型为专注于年轻人的生活与思想。 

对此，你提出的解决方案是聚集“光明与希望”、“健康与美好”，用你的改版词来概括，格调上近乎近徐志摩，远鲁迅，梨视频如何在内容上呼应这种变化？

邱兵： 公众对于短视频，第一需求是不是时政新闻，我个人觉得经过2月初到4月底这段时间的探索，我们至少可以在定义上能够重新做一些丰富和解读。

梨视频在这段时间里面，没有碰学院派所认定的时政新闻与突发事件。但是从访问量和DUV(每日访问者)数据的变化来看，它更加受欢迎，或者说它的活跃度更高了。比如千万级播放量的短视频，我们称之为爆款或者小爆款数量明显提升。

邱兵表示，梨视频理解的资讯，更多地把新闻定义在社交平台的热门话题，这其中有大量的话题与传统意义上的时政新闻关联度不大，转型之后会把全网播放量达到3000万至5000万，作为单个资讯类产品的目标。

“笨匪抢手机，一头冲进派出所”，播放5529万次；“68岁奶奶陪盲孙女上课，站窗外听讲”，3000多万次……数据和流量的统计结果，使他对短视频的理解发生了变化：目前的定位也许更适合年轻一代的生活方式和资讯需求，而不是学院派在教科书里对新闻、信息的传统表述。

除了千万级的全网流量，一个标准的原创梨视频播放时间应该不超过90秒，在技术和表达方式上7秒进入主题，此外还有节奏、配乐、标题等细节要求。

图 / 南方周末

南方周末：梨视频之前的全球拍客计划进展如何？网罗40000万个拍客的目标能够实现吗？原创内容和“伙伴”内容的比例相较过去有何变化？

邱兵：目前梨视频的拍客已经增长到15000人，年底计划扩容到五万人。今年6月，我们将上线一个全新的 APP，负责管理拍客网络，这个系统有点类似于UBER的驾驶员管理系统，非常庞大，最终可以管理50万人。这个系统具备实时定位，派单、结算，视频剪辑等功能，我们把这个系统称为“蜘蛛”。

由于拍客增长迅速，梨视频的短视频供应量目前已经达到1000条/天，比2月份增长了一倍。随着拍客网络的扩容，邱兵和他的团队正在尝试资讯众包模式，根据不同的话题发包给拍客，也可以由拍客自行生成选题。

“鲁迅曾经讲雷锋塔为什么会倒，浙江人认为那个砖你拿一块回家都可以辟邪，所以每人都拿一块就倒掉了。我们正在做的众包模式，正好在相反的轨道上做探索，如果和拍客取得价值观认同，鼓励他们表达，是可以建立一个资讯意义上的雷锋塔出来的。”

虽然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有表达的欲望，对UGC生产而言，还是需要门槛的。梨视频测算，经过短期的培训、指导和实践，拍客网络中的大约10%会成长为核心拍客，每周能够稳定提供一到两条合格的短视频。

90秒的短视频、轻资讯，花样翻新地频繁产生爆款，可以俘获相当一批年轻人，精英阶层对特定话题的深度需求，对选题、制作和传播效果提出了更为专业的考验。这类PGC内容往往不具备显性的商业价值，却对品牌能够产生高附加值，纯粹UGC的内容聚合方式有时也能偶尔中的，在质量和稳定性上专业团队的制作和驾驭能力更值得信赖，何况，相较于文字，影像表达和传播在制作难度上也不是一个量级。

在东早时期，邱兵就建立了国内一流的视觉中心，拍摄纪录片，也为“澎湃”的直播报道和影像记录积累了丰富经验，这个专业团队的部分成员跳槽到梨视频后，成为PGC的团队核心，他们正在筹拍一部有关西方民粹主义的纪录片，共十集。

“从川普讲到勒庞，从法国讲到欧盟，每集十到十五分钟，找了福山等一批国际顶尖的学者，”邱兵说，类似的题材对影像表达的精准和深度要求很高，脚本也非常讲究。“我们也在策划明年的系列片，北京奥运十年，像这样的片子，每年搞出五六个，我认为功不可没。”

南方周末：2003年创办东方早报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报业的黄金时代已经接近尾声；另外，解放报业集团有新闻晨报和新闻晚报，文汇新民报业集团有新民晚报和外滩画报，一份新报纸想脱颖而出真的不容易。

邱兵：东早的13年历程，与其说带着情怀去做，不如说我们是在对市场做了比较清晰的研判之后做出的选择。那确实是都市报的黄金时代，当时像新闻晨报、新民晚报，很多很强势的媒体，更多地针对市民、百姓，或者年轻人。如果以完全相同的定位进入这个市场，也许开局不错，结果未必好，后来我们选择了偏中高端一点的群体，能够让精英阶层喜欢，起步会比较吃力，但成功的概率更大，这是比较现实的选择。

除了100多人的视觉中心，东方早报还创办了上海书评等耗资不菲的专刊。“每年大概两三千万的费用”，至今，邱兵都认为物有所值，这些垂直内容不仅培养了一批优秀的视觉人才，还积累了大量的专家和人脉资源，为转型“澎湃”发挥了重要作用。

书评、艺术、身体、经济四个专刊，各具特色，“俘获了一些真正的精英阶层。”“上海有一万人读书评非常重要，没有这一万人，这个社会就乱套了，因此我对纸的这个东西怀有很深的感情，也很喜欢纸媒的创造力。”

2012年年底，由于报纸广告下滑严重，邱兵开始和他的团队讨论应对方案，计划第二年创办一个移动端内容产品，

 “（澎湃诞生的）最大压力还不是市场，因为政府首先有驱动，要在新兴领域掌握话语权，这是很重要的选项，我们主要想完成这个使命，打通两个舆论场，寻找最大的（受众）公约数，这和之前都市报在广告红海市场里拼杀完全不一样。”

首先是体制内的采编资质、采访能力；第二是社交平台推波助澜，澎湃早期的很多重要报道，在朋友圈的转发率非常高；其三，有大量的商业广告，特别是奢侈品广告投放。

“报纸为我们积累了一批非常重要的商业伙伴”，邱兵说，“澎湃”的总访问量比不上传统四大门户网站的新闻客户端，但这些“商业伙伴”的青睐，支撑起了它的商业运作。

2016年离职创办梨视频，邱兵选择彻底面对市场，这难免遇到与体制内不同的压力和困难。团队创业，决策效率更高，面对问题会更加务实，同时有自己的利益捆绑，自己也有压迫。他“不算一个很淡定的人”，医生也说他有点轻度焦虑。

释放压力的方式是倾诉，“上海话叫饭泡粥嘛，就是倾诉，我如果碰到特别大的坎，或者不开心，就会跟我的团队，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反复地去说”，说到最后，他自己已经放下了，他的团队、朋友、同事却倒悲伤了。

“我父母曾经说，你能够做到现在的成绩，早就超过我们对你的预期了，实话讲，也超过我对我自己的预期了，我不会太在意最后的得失”，所以，“我还是喜欢像村上春村那样奔跑，改不了。”

在没有女儿之前，逃避也曾经是一个选项，突然跑出去旅行，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女儿出世后，面对压力的邱兵不再选择逃避，“还是会倾诉，但绝不逃避任何问题”。

“我一直跟我的员工讲，不要向恶的人低头。”这是他作为一个媒体人的价值观，也是他待人处世的方式。“底线我觉得必须要有，如果这个事情挑战了我的底线，即使可能承受很重的代价，我也是不能够让步的。” 

图 / 南方周末

从传统报业体制内出发

后融入市场浪潮中博弈

“传承媒体使命和价值，拥抱互联网时代”

是邱兵「超凡表现·不惧向前」的内心源动力

你前行的路，也需要不惧向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