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电影｜热搜榜上长期盘踞着：各种骗子和受害的老实人

源济

热搜榜上长期盘踞着：各种骗子和受害的老实人。 

原创 2017-09-16 乌鸦 乌鸦电影

最近的热搜榜上，尽是些骗子与受害者的消息，从明星到程序员似乎无人幸免。今天，写一个老实人上当受骗的故事，发生在甘肃农村。

 

老实巴交的农民拉条子，有天去镇上办事，一不小心捡了个勺子（西北方言，意为傻子）。

 

[陈建斌] 饰 [拉条子]

那是一场大雪之后，这个衣衫不整、又脏又饿的勺子，让拉条子起了恻隐之心，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吃，谁知被他一路跟回了家。

 

拉条子和老婆金枝子不忍心赶他走，不仅供他吃穿，还让他在羊圈里住下了。

[金世佳] 饰 [勺子]

但总不能这样养一辈子吧？

拉条子去找村长帮忙，想送勺子去县里的收容所。村长回他：那地方有吃有喝，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吗？你他娘的说得倒轻松！

他又去派出所报案，杨警官告诉他：勺子也享有公民权，把他拷了，我的饭碗也砸掉了。你怕麻烦，可以不管呀！

 

拉条子说，那他冻死怎么办啊？

 

杨警官反问：你以前没看到他，他没冻死，你看到他了，他倒冻死了？

拉条子还是把勺子养起来了，尽管他家没能力多养一个大活人。

 

拉条子原先有个儿子，前两年犯了事，判了六年。村里开小卖部的三哥说：可以花钱减刑。拉条子给他打了个炕，请他喝酒，三哥介绍他去找镇上的首富大头哥。大头哥答应帮他打点：减刑一年，要5万块。

拉条子哪儿有这么多钱，他和老婆把家里翻遍了，才凑出3万块，又找亲戚朋友借了2万，凑齐了给大头哥。只不过，钱是给了，刑却没能减下来。

 

于是拉条子又开始三天两头往大头哥家跑，想要回那笔钱。有一次大头哥急了：我托的人还要去托人，我跟他翻脸，他要跟他托的人翻脸，这样一层层要得罪多少关系？我不能为了这点钱把自己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拉条子不敢再抱希望了。

他现在急着要做的，是解决勺子的问题。

他帮勺子理发、洗澡、换新衣服，照相，到处张贴“失物招领”...没多过久，就有人来认领了。

那天晚上，大头哥带来一个自称是勺子兄弟的人，他激动地握着拉条子的手千恩万谢，还塞钱，然后，风风火火地把勺子接走了。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才过两天，一对男女出现了，他们自称是勺子家人。男的说：你把我兄弟卖了，不把钱吐出来，跟你没完！

 

拉条子夫妻把之前的酬谢款都给了他们，还到处借钱赔给对方。

又过了两天，第三波“勺子家人”来了。这次是一对戴摩托车头盔的兄弟，他们骂拉条子：你才是勺子，都分不清谁是勺子的家人。

 

面对接踵而至的麻烦和责骂，拉条子有苦说不出，他想不明白，好事怎么就成了坏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他想把勺子找回来。可他越想补救，越想弄明白，事情变得越无法收拾...

老婆说：这日子我受够了，好人没好报！

三哥说：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人生就是这样。

村长说：你小子卖勺子发了财，你把别人当勺子，自己才是真正的勺子…

 

故事的最后，拉条子戴上了当初勺子戴的破帽子，被一群被孩子围攻嬉戏，彷徨又恍惚，他的精神彻底奔溃了。

看完这部《一个勺子》，你才会发现电影的名字真是意味深长：故事开头的勺子，和为勺子奔波的拉条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

这年头，很多心存善意，不计较得失的人，经常被称为傻子。而那些狡黠圆滑，精于算计的人，则常常被赞为聪慧。

按照这个标准，拉条子夫妇可真是“傻”得可以：家里已经很穷了，偏要养个勺子在家里。给他吃喝、穿新鞋新衣，还把儿子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他住。

嘴上责怪丈夫的金枝子，心肠最软。拉条子一开始还想要丢掉勺子，她坚决不肯：我听说有人专门把勺子弄到黑煤窑去…有些人把勺子杀了，把器官拿出来拿去卖钱…还有人把傻子打瘸了，弄残了，然后把他们弄到街上去要饭…

 

说得拉条子不忍心，又把勺子捡了回来。

金枝子说：冻掉一个脚、一个手，我们都要养起来。

 

勺子被接走后，夫妻俩心里舍不得，相对惆怅了好半天，最后他们决定把那笔酬谢款还回去。别人不解，拉条子说：别人的钱，拿着手烫。

 

在被好几波“勺子家人”骚扰之后，拉条子明知这些人中有骗子却不敢反抗，只选择自己躲起来：把院门锁上，回家得翻墙、爬窗，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开灯生火，只能吃冷饭睡冷炕…

拉条子夫妻的善良，让人特别心疼。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他们性格懦弱，不懂什么法律，不会多留个心眼…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最后的“下场”，多少有点咎由自取。（很多弹幕在吐槽：这人怎么这么蠢？）

 

更悲哀的是，受尽窝囊气的拉条子无处发泄，他也需要发泄：被村长怼了，他迁怒于勺子，将他暴打一顿；受了委屈，他就在炕上打老婆；为了求人，他杀掉了自己心爱的小羊，似乎只有作点恶，他那无处发泄的郁闷才能得到纾解。

电影中最精彩而诡异的一幕是：拉条子被老婆赶到羊圈去睡，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走进羊圈，看见有人睡在羊圈里，他拿刀向那人捅去。那个人回转头，却是他自己。他一刀刀捅下去，那个自己，发出羊羔般的惨叫…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用邪恶的自己，“杀死”了纯良的自己。

讽刺的是，当拉条子“杀死”自我变成勺子，原本四处碰壁的他变得所向披靡，就连很拽的大头哥，怕被他纠缠，也把5万块钱吐了出来。

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善意和良知，是拉条子最大的软肋和弱点。它会拖死你，坑死你。这样的世界，你必须变成恶人，才能生存。就像金枝子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部2014年的电影，是陈建斌自编自导自演之作。早在1999年他就尝试写剧本，一直不满意，直到看到胡学文的小说《奔跑的月光》，发现这才是他一直在找的故事。

陈建斌说：这个小说讲的是我们在跟自己的人生、价值观和整个世界作斗争。它就像一个瓶子，可以容纳我这么多年想要表达的东西。

在这部“脏兮兮”的电影里，作为观众，我们不仅看到了老实人的挣扎。

更能看到，靠关系上位的暴发户，依靠权势作威作福的村干部，照章办事却缺少人情味的警察，以及一波又一波骗子…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包袱，所以轻松爬上食物链的前端，活得有滋有味。电影没有刻意丑化这些人，只是把这一切客观地呈现给你。

然而，拉条子夫妇这样的老实人，却受制于自己的良知，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让人很不舒服，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