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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摄之徒] 特稿 | 专访青年摄影师罗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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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13 09: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7-5-7 05:46 PM 编辑

特稿 | 专访青年摄影师罗晟文
2017-03-10 中国摄影家杂志



在去年12 月举行的连州国际摄影年展上,由台湾青年摄影师罗晟文(Sheng-Wen Lo)所呈现的“白熊计划”是最引人注目的展览之一。而在近日刚刚结束的英国规模最大、最有影响力的FORMAT 国际摄影节上,他再次凭借这组作品获得了《中国摄影家》杂志在该摄影节上设立的“摄影特稿”奖(Photo-Feature Award Chinese PhotographersMagazine),成为该奖项的首位获奖者。

许多国际重要机构都在FORMAT 国际摄影节上设立奖项,如克里夫顿相机(Clifton Cameras Award)、富士(Genesis Imaging & Fuji Award)、皇家摄影学会(RoyalPhotographic Society Awards)等,《中国摄影家》杂志此次受邀设奖,是中国摄影媒体第一次在国际有重要影响力的摄影节上应邀设奖。这个奖项旨在资助并奖励世界范围内有才华的、有影响力的年轻摄影师,支持与推动摄影未来的发展。

FORMAT 国际摄影艺术节于2004年在英国历史名城德比郡创办,每两年的3 到4 月举办,为英国摄影的发展与人才的引进做出巨大贡献。

活动涵盖展览、对话、讲座、大师班、专家见面会、评奖等。摄影界的展览面向全球进行公开公平的招募,并经国际摄影界知名专家共同评选。

2017 年,摄影节以“栖息地”(Habitat) 为主题展开作品投稿招募,摄影节采用付费投稿的方式(每个投稿者需要缴纳15 英镑报名费),本届摄影节有来自世界各地的998 人报名,是世界上同类活动中报名人数最多的活动之一。

本期杂志中,我们对获奖者罗晟文进行了专访,了解他在科学方面的教育经历与知识背景如何与摄影创作相结合,以及他由此发展出来的独特创作方法是如何在“白熊计划”中逐步实现的。

通过“白熊计划”,罗晟文将引领我们去思考人与动物的关系,并分享拍摄过程中那些有趣的故事。


中国摄影家(以下简称中):是否可以简单说明“白熊计划”的创作动机?为何会选择白熊为对象?

罗晟文(以下简称罗):大家也许都去过动物园、海洋馆等动物展示场所,但不一定有机会深入思考这些地方的功用、机制与问题。有别于古代的猎奇与权威象征,这些当代动物机构常以教育、保育和研究为初衷。在野外环境遭受破坏时,异地圈养、展示动物或许有其意义;

然而,对某些极不易适应人造栖息地的动物而言,圈养他们的代价能否兑现初衷,仍然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白熊计划”关注的并不是白熊(北极熊)本身,而是希望藉由关注这个单一物种,更仔细地观看、分析“展示动物”这个议题。

“展示动物”背后的议题与矛盾很多,不仅仅是生理适应问题,同时也涉及消费者即观众。观众偏好可爱的“明星动物”和从远方来的“异地动物”,但是园方试图耗费资源满足这些需求时,都可能暗藏极大的代价。这个计划聚焦在白熊,是因为它无论被养在何处,都正好在这一系列复杂问题的交集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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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士兰水乐园,荷兰》2016 360 度全景实验  罗晟文 摄

中:你的本科和硕士阶段在“国立台湾大学”学习计算机科学和电脑音乐,后来为什么转而学习并从事摄影创作呢?

罗:我大概在大一的时候拥有了第一台小的数码相机,并开始对摄影感兴趣,因为通过摄影好像可以做到以前通过科学做不到的事情,可以获得一些我之前想象不到的观众。从中学到大一,我的世界好像就和科学连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做。

大学之后,受一个室友的影响,我去听了很多专业之外的课程,比如哲学、数学、生物学,开始意识到世界比我想象的大,也开始感觉到摄影或艺术是一个可以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或者是实现我想要做的事情的一个途径。

当然科学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现在倾向于把科学、摄影和艺术做结合,也就是尝试用科学的流程、方法做艺术,我也希望我的作品可以同时拥有一些科学价值,同时我也认为科学研究可以具备艺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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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动物园,德国 2014 罗晟文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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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士兰水乐园,荷兰 2014 罗晟文 摄

中:能否以“白熊计划”为例,阐释你是如何将科学与艺术做结合的呢?

罗:其实在做“白熊计划”之前,我看过很多以“圈养动物”为关注对象的项目,也有很多与动物园相关的摄影作品,但是普遍的做法是去记录动物比较不好的状态,或者是捕捉动物某种拟人化的表情,来传达一种悲伤的、悲惨的或者焦虑的状态。

但是我认为,从科学的视角来看,这些貌似很负面的表情和看似很悲凉的情状,其实是一种人类情绪的投射。事实上,这个问题类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动物,怎么可能通过这个动物外显的表情就去判断它过得不好,或者是状态不佳?

反之,如果这个动物有开心的表情,难道就可以判断它的生活状态很好吗?比如说,海豚这种动物永远都保持笑脸的状态,那么观众可能就会觉得海豚在表演的时候很开心,可是事实上海豚不可能有其他表情,它的嘴巴不可能动嘛,所以这实际上只是一种奇异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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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塔尔动物园,德国 2014 罗晟文 摄

又比如说鲈鱼,它永远都看起来很不爽,但鲈鱼是只有那一种表情。所以我想,如果只是记录这些被圈养动物的表情,在科学上是根本无效的,也是很容易受到质疑并被推翻的,观众有可能会问,“也许这个动物只有这一刻是这种悲伤的神情,也许下一秒它就开始活蹦乱跳,我怎么知道不是摄影师故意选择了一个这样的表情给我们看?”

这也是我选择“白熊”为创作对象的一个原因和背景,因为我在动物园进行了长期的观察,我发现北极熊这个物种,不需要强调这些怪异的表情,就已经可以构成戏剧冲突的张力了。因为,无论北极熊在世界哪个地方,只要它出现在人造地景的环境当中,看起来就已经很怪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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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曼野生探险动物圆,荷兰 2016 罗晟文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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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嫩动物园,荷兰 2016 罗晟文 摄

具体来讲,一些观念比较先进的动物园会主导一种“景观动物园(Landscape Zoo)的圈养方式,比如把大象养在沙地上面,或者河马养在水池里面,尽量去贴合它们的原始栖息地的状态。

尽管有这样的理念,而且这些动物园也有可能在圈养大象、河马这样的动物时可以做的很不错,但是一旦他们遇到北极熊,就会瞬间发现他们“没梗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开始用白色油漆画冰山。

所以,观众有可能看到北极熊在草地上吃草,或者是趴在用油漆画的,特别是油漆又有些剥落的冰山上面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开始提问。

甚至都不用我来做这个项目,他们自己就边惊叫边问,“北极熊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它们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所以我感觉这是一个很有空间的题目。

那么这个项目的操作方法还是从科学研究起步的,做背景调查,整理研究,进行讨论等,比如我在脸书(Facebook)上就建立了一个群组,里面汇集了我在做项目前就开始进行咨询和讨论的各种专业背景的朋友,比如有兽医、生物学家、医生,还有音乐家、设计师等,他们用专业的知识和眼光来帮助我,并且始终监督着这个项目。

通过这些讨论和调研,我的目的是希望这个项目具备科学性,在科学上是站得住脚的。另一方面也是增强我的摄影作品的客观性,可以在“动物圈养”这个课题上形成有价值的探讨。

所以前期我对很多问题进行了了解,比如在动物圈养问题上,目前的科研现状是什么?为什么动物园的设施如此建造?北极熊圈养可能面临的问题或者是发生问题的几率为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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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森林动物园,中国 2015 罗晟文 摄

中:可以看到,在这个计划里面,你作为项目的主导和实践者,汇集了多样化的方法和视角,不仅有科学的,更有艺术的、摄影的。那么作为一个摄影师你是如何理解这两种视角的补充关系的?

罗:其实我通常不会把自己称为摄影师,因为我的创作媒介也不仅限于摄影。这个项目的创作出发点是我希望可以把我在动物园所看到的视觉画面忠实呈现给观众。

在展陈的时候,也是希望观众站在作品前面,他们的视觉是被大幅图片所占满的,画面中的各种细节可以尽可能的呈现在观众眼前,从而使得他们站在照片前就好像当时我站在动物园的玻璃窗前一样。

因为大幅照片可以达到这样一个效果,所以我最终选择了这样的呈现方式,因此对这个项目而言,摄影是一个有效路径,但是对我所做的其他项目而言,却不一定是有效的。

对我而言,摄影始终是一个极具力量的特殊媒介,可以和许多学科相结合,比如社会学、生物学,而不仅仅是一门艺术。所以我认为,摄影作品同时可以具备科学价值,比如我拍摄的北极熊“刻板行为”的录像,对于生物学家来说也是一个有意义的材料。所以我觉得不用去区分科学的或者摄影的视角,就好像不用去分辨“白熊计划”到底是一个科学研究还是摄影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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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海底世界,中国 2015 罗晟文 摄

中:你是如何解决项目资金问题的?

罗:最初打算做一些资金募集,比如说网络众筹或者申请基金会的支持等,但是经过几个礼拜的尝试,我发现在没有成果的情况下,很难得到支持。恰巧当时有朋友在欧洲驻留,我就可以去借住在巴黎、阿姆斯特丹、杜塞尔多夫,这些地点也靠近我的拍摄目的地,可以节约很多资金。

所以我觉得尽管当时没有很多钱,但我可以利用这些便利条件,高效地去拍摄欧洲部分,而且这种条件只有2014 年夏天是存在的,所以我就直接去做了。

最初有很多问题,比如我并不清楚每一站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拍完第一站法国后我讶异地发现仅这一站就花费了约300 欧元,算下来,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我的资金只够拍摄5 站。

我就意识到必须设计没有回头路的路线,而且在每一站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所以从维也纳开始,我设计了一条一直往北的路线,并且用大概两个星期去完成9 站的拍摄,每站平均下来是两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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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地海洋公园,中国 2015 罗晟文 摄

也由此总结出一个最省钱的方法,就是第一天进动物园拍摄,当天拍摄完成后晚上立刻进行后期处理,看是否拼接成功,如果失败的话,就第二天再去一次,如果成功的话,第二天就用来休息并准备下一站。这样就非常节约,每一站的花销控制在80—90 欧元,包含门票、交通、住宿、吃饭的全部消费内容。

这样一来,我当时的积蓄是可以支持我完成欧洲部分的拍摄计划的。总共8 个国家,14 站的拍摄,我最后用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实际上是靠高强度地消耗自己的体力才得以实现的。

在我的脸书工作群组里面有一位医生,是专门请来做我生理方面的顾问的,一开始我向他咨询说我打算在拍摄过程中只吃苹果和面包这两样欧洲最便宜的食物,我想知道这样可不可以活3 个礼拜。

因为这样我每天在吃饭上的花费就可以控制在2 欧元左右。而且很有趣的是,我发现北极熊也吃苹果和面包,所以就变成它在笼子里吃,我在笼子外面吃,而且有时候它的苹果还比我的要好。

每天我就在数我的苹果还剩几个,几点的时候吃才不会饿。但是走到大概第5 站的时候我就生病了,于是我去问那个医生,“我怎么生病了,你不是说没事吗?”那个医生就说,吃苹果你的确可以活,但是你还是会生病(笑)。

所以后来我还是花钱买了一些鸡蛋和马铃薯来吃。那个拍摄过程其实非常不浪漫,跟旅游一点关系都没有,有的朋友觉得我这个计划一定很好玩,但是如果尝试按照我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去走一圈,都不用拍摄就会发现,这很像行军。

每走完一站,都会觉得自己体力快被耗尽。但是工作的过程始终是愉快的,包括事前和协作的朋友们讨论计划以及研读资料、拍摄的过程,感觉好像把我曾经习得的本领都用上了,并且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且荣幸,能够在还做得动的时候有机会来完成这样一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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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特丹动物园,荷兰 2016 罗晟文 摄

在中国大陆的时候,因为消费相对较低,资金就显得宽裕一些,所以我每站就延长为3 天拍摄时间,这多出的一天让我感到格外地惬意,尽管还是要在火车上持续工作,但是因为可以吃到正常的食物,时间也多出一天,真的让我感觉非常轻松。

现在回想2014 年夏天的拍摄经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完成一次那样的历程;粗算下来,那个暑假我大概步行了1000 公里,把我当时穿的一双鞋的鞋底都磨平了,现在我也把那双鞋当作纪念品保存起来了。

其实这个过程本身也让我学到了很多,就是做计划的时候要考虑到三个因素:时间、经费和体能,一定要在三者之间寻找到平衡,计划才是可行的。

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去做这件事情,但是我读历史看到古人曾经完成的事,例如玄奘从西安步行到印度,他没有皮鞋,没有球鞋,更没有牙刷,没有公车,可能洗澡都不太能洗,可是他却能完成这样一件事情。

我们有车,有电脑网络,有火车飞机,有莲蓬头这些东西,其实我们的可能性已经比古人多太多,所以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去抱怨辛苦,而应该要做得更多。

中:谢谢!


罗晟文简介

罗晟文1987年在台湾高雄出生,毕业于台大电机所,研习电脑音乐。目前在荷兰AKV|St.Joost 艺术学院攻读摄影硕士学位。以摄影、录像与实验性自由媒介为创作手段,关注当代人与动物的关系,认为在当代社会中,人与动物可以互相反映彼此的处境,因而应该仔细检视、思考、理解与学习。主张艺术作品可以有科学价值,科学研究也可能有艺术性。

近期创作包括探讨展示动物议题的《白熊计划》、解构并反思荷兰奶农产业的《MELK》反映伊朗宗教思维变迁的《波斯狗》等项目。近作于阿姆斯特丹EYE电影美术馆、纽约ICP摄影美术馆、英国FORMAT摄影节、克罗地亚OrganVida摄影节、连州国际摄影年展展出。另外,他还通过亲身参与,在欧洲观察并研究如何进行摄影艺术教育、举办工作坊和摄影节。

本文节选自2017年2期《中国摄影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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