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瞭望》第20期：日本武器出口前景并不看好

源济

2012-01-04 第 0020 期

日本放宽武器出口意图提升本国军工业

日本政府12月27日召开安全保障会议，同意大幅放宽基于“武器出口三原则”的禁运政策。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藤村修当天对外宣布了政府关于武器出口新标准的决定。他说：“为确保日本的安全及国际社会的和平，日本应进一步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同时有必要与在安全层面展开合作的其他国家协作，与这些国家推进防卫装备的联合研发与生产，通过获得最新的防卫技术等，巩固并提升日本防卫产业，同时力争降低成本。”藤村表示，日本政府将综合考虑对方和平贡献、国际联合研发与生产等相关情况，出口防卫装备。日本将与对方通过约定严格管理，避免未经日政府事先同意将武器用作其他目的或运往第三国。藤村说，国际联合研发与生产前提是参与国应与日本有安全合作关系，且有助于日本安保。如对方国家不具备武器出口的相关健全制度，就不会出口。

日本的“武器出口三原则”，是1967年佐藤内阁首次提出的，主要内容为禁止向社会主义阵营国家、联合国决议规定对其实施武器禁运的国家，以及国际冲突的当事国或有冲突危险的国家出口武器。上世纪70年代，日本曾一度扩大禁止出口的对象地区。1983年，该原则被修改为同意在一定条件下仅向同盟国美国提供武器技术。

日本过去几十年来，一直受制于国内武器市场狭小，各种国产武器批量极小难以形成规模效应，导致各种武器装备价格畸高。以90式坦克为例，在过去20年里其采购总数量只有341辆，而美国M1系列坦克在十余年时间里生产了超过12000辆，等于是高额的研制费用和生产线费用都必须摊销在这341辆里，同时每年生产20辆需要的人员比起年产200辆减少得相当有限，这些都进一步导致了该型坦克的价格在1990年就达到了900万美元，超过了M1A2坦克的两倍。更为极端的是日本96式自行迫击炮，该炮是在73式牵引车底盘上加装M0-120RT迫击炮的产物，没有复杂的火控和炮控系统，发动机也是来自美国底特律柴油机厂的大批量型号，其价格却超过了三百万美元，与大部分先进主战坦克相当。

阿联酋的F-16 Block 60。以国际武器市场一贯的大金主海湾国家为例：它们大多是美国的忠实客户，买武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费”；而美国为了巩固这一市场也是不吝于出售先进型号武器的。

世界主要军火市场已被瓜分完毕

在这样的情况下，鼓吹利用自己的先进技术扩大武器出口，以增加武器生产批量来降低自卫队采购价格，成为了过去三十年来日本朝野的一种很响亮的声音。经日本重工业界几十年来的游说和鼓吹，在今年终于开花结果，对外出口的大门即将打开。但是，重新进入国际军火市场，对于日本来说到底是有没有好处？其实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众所周知，武器采购其实与政治是紧密相关的，并不是完全取决于质量和价格，而是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而对于日本来说，武器出口受到的影响会更加巨大。当前，有能力大批量采购武器的国家，主要是石油出口国、巴西和印度。而这些国家的武器采购，都受到了政治因素的严重影响。以海湾各国来说，沙特、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采购武器的第一选择是美国，因为美国对于其国家安全的担保是其生存的首要保证，军火采购可以算是一种保护费性质，其次考虑西欧和中国，因为西欧和中国在国际事务中有很大的发言权，对于其外交有巨大影响，而且这些客户对于各国军火商来说都是生死攸关的大客户，竞争十分激烈，日本武器如果要打入这个市场，将面对美欧中在政治上带来的巨大压力，特别是对于美国利益的损害将成为不可穿越的障碍。

而阿拉伯国家之外的石油输出国，如委内瑞拉、伊朗等，本身都受到美国的敌视，进行了各种封锁，在这样的情况下，日本产品对其出口更是天方夜谭。巴西是欧洲的传统销售地，同时也在不断加强自主生产武器的努力，如果日本不能承诺大规模转移技术是不可能得到巴西合同的，日本本身的军火技术都是依靠美国授权二次开发，不得到美国许可也是不能转移。印度则是当今最大的军火市场，但更是俄欧角力的重心，印度军队的装备也已经基本都是俄欧制式，基本上不可能转换为兼容日本的制式。

F-2A支援战斗机搭载日本国产的AAM-4（浅蓝色弹）。日本自研的AAM-4由于重量过大在国际市场上毫无竞争力。

日本国产武器装备缺乏核心技术

看完市场，我们再来考察技术。日本自卫队一直以装备精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也正是这种印象让人误认为日本军工技术非常先进。但实际上，日本大部分国产武器装备的核心技术都是来自欧美各主要军火出口国。

例如：以“首发命中3000米外汽油桶”而闻名的90式主战坦克，其火控系统大量核心部件来自美国德州仪器公司，火炮和弹药则完全依靠德国提供。F-2战斗机的大部分设计工作则由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完成，动力系统是美国通用电气公司产品。而搭配F-2战斗机的自研AAM-4主动雷达制空空空导弹重达240多千克，远超同类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毫无竞争力；外销只能搭配美国AIM-120导弹，但是将其整合进入火控系统的工作也必须全部交给美国企业完成，代价高昂。其实，日本自有技术的产品大部分如AAM-4一样缺乏竞争力，90式主战坦克的柴油机是当代各种大马力柴油机中体积最大、油耗最高的型号，面对德国先进产品的竞争毫无还手之力。

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国内市场狭小、武器出口限制。真正原因是，日本作为二战战败国，走上了与德国不同的道路，表现为政治上极度依赖美国、或者说美国对日本作出了极为严苛的限制。在冷战开始后，两国签订了日美安保协议，在该协议下日本必须为美国提供大量部队协助作战，其主战装备必须跟上北约国家的换代步骤。

日本19DD驱逐舰因为AAM-4性能不逮，最后还是装了美国导弹。

例如，日本在近几十年来，投入大量资金建设海上自卫队，这些资金绝大部分用于购买美制产品或技术，很少用于同类国产装备的研发。日本海上自卫队拥有当代世界规模、质量均排名第二的驱逐舰部队，但是其动力系统全部由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和英国罗尔斯-罗伊斯公司提供，反潜核心装备——声纳实际上是采用美国技术的产品，舰载火控系统和防空导弹在过去基本是清一色的美国产品。而在自研装备方面，日本近年曾计划用AAM-4主动雷达制导空空导弹搭配FCS-3火控系统发展出舰载区域防空系统。但最后还是因为技术实力不足，被迫改用了美国ESSM导弹，为此还大幅度修改了最新型19DD驱逐舰的设计。

缺乏核心技术，出口产品就要缴纳高额的专利费用，缺乏竞争力，还要受到技术拥有国的严格限制。按照目前的情况，日本军工产业没有2、30年的努力，是不可能真正做到独立自主的。

韩国出口到土耳其的K-9自行榴弹炮。10亿美元320辆的买卖不可能赚到钱，更像是在“赔本赚吆喝”。

军火贸易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美

国际武器市场并不是聚宝盆，没有足够政治实力和影响力很难插手其中，特别是对于日本这样的非正常国家，受到美国限制，对于那些小军火商可以分一杯羹的“邪恶国家”市场也完全无法染指。

其实韩国的武器出口就是前车之鉴，韩国最近几年频频大规模出口成套武器设备，看似活跃，但是其销售价格一般是国际市场公允价格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例如：中国出口科威特的27辆上一代PLZ-45自行榴弹炮和配套设备总价格超过两亿美元，而韩国出口土耳其的新一代K-9自行榴弹炮采用大量德国英国散件组装，本身成本就较高，出口价格却只有10亿美元采购320辆。韩国出口印度的T-50教练机全套成本只有平均每机2600万美元，中国出口的同级FC-1战斗机裸机价格都已经超过2300万美元，而且韩国还回购了印尼的八架海上巡逻机以平衡贸易，虽然韩国军队根本不需要这种巡逻机。

即便是拥有世界最强大、最先进军队的美国，在冷战结束、大规模军事对抗不复存在的大背景下，其军工产业也日益举步维艰。整个美国军工产业的市值现在还不如搜索引擎巨头谷歌，而生产Iphone手机的苹果公司仅用手头上的现金就可以将F-22/F-35隐形战机的生产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承包商雷神公司、B-1/B-2重型轰炸机的生产商诺思罗普-格鲁曼公司全部买下。

标准3系列海基拦截导弹。其中IIA和IIB都是由美国与日本合作开发的产品，它们也是日本近年来与国外合作研发武器较成功的范例。

出口武器的真正意图是提升政治地位

近些天来，对于日本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评说纷纭。通过上面分析，我们可以得知，实际上日本放宽武器出口，对其军工产业帮助并不大，日本军工产业并不会由此“重新崛起”。而日本通过此举谋求与美国联合研制武器装备，参与F-35隐形战机的研发的说法也不符合实际，因为1983年的那次修改后，日本向美国提供武器技术早已不受限制，目前日美两国已在联合研制标准3系列反导拦截弹。

笔者认为，日本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最值得关注的是其政治影响。“武器出口三原则”与和平宪法一样，都是日本作为二战战败国，奉行防御性国防政策的法律保障。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实际上是日本为“国家正常化”迈出的标志性第一步。

而日本一直希望在世界政治舞台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而提升政治地位的最佳工具正是防务合作、防务援助。日本在此前一直经济援助来拓展自己的政治影响，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后，防务援助必须成为更好选择。尽管日本的高技术武器缺乏竞争力，但像装甲车、轻型护卫舰这些低端装备性能仍是非常优秀的，非洲、东南亚等国对低端装备则非常渴求。所以，日本未来可能通过防务援助，来提升对上述地区的政治影响力，这是最值得中国关注的。而日本《朝日新闻》则发表社论，旗帜鲜明地反对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认为此举可能会加剧亚太地区的军备竞赛。

由于日本不拥有高技术武器装备的核心技术、国际武器市场竞争激烈，日本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近期内对其军工产业帮助并不大，并不会降低其武器采购成本。但日本未来可能通过防务援助，来提升对非洲、东南亚的政治影响力，这是最值得中国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