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联合发布:藏红色冬衣 阳光一样温暖
网易图片 2016-12-06
第一缕阳光从东边的山峦间跃出,照在苍黄的大山、牧场、房屋之上,潜入白蒙蒙的炊烟之中。顿时,原本清冷的卡苏乎——位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3200米海拔的山村,变得温暖鲜活起来。
孩子们推开院子里吱呀作响的大门,走上卡苏乎的阡陌小道,他们会遇上零星几个邻居家的孩子,结伴而行。在穿过一片又一片牧场,转过一道又一道弯,上下一个又一个山坡之后,有更多的孩子汇入山路。他们一路嬉笑,一路奔跑,一路追打,到达帮扎小学。
“多一克温暖”团队——海澜之家、网易和暖流计划的志愿者们,也是这个时候,到达帮扎小学。为此,他们得在鱼肚白刚刚出现在东边,同仁县城尚还处于半睡半醒时分出发。他们要穿过一片又一片更大的牧场,转过一道又一道更急的弯,翻过一个又一个更陡的山坡之后,才能到达这里。帮扎小学布局很简单,坐落在水泥操场正中央、正对国旗的房子是学校最新的建筑。墙根被践出不少黑乎乎的脚印,但墙体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白得晃眼。这是幼儿园孩子们的教室。
东边有栋红砖房子的老旧建筑,两个房间堆着煤块和柴堆。柴火是学生们的家长从山坡上砍来的,这里不长大树,能用来生火的只有小灌木。每年10月,第一场雪过后,柴火和煤块将被送到西边学生的教室,和西北角老师们的办公室和宿舍里。在这里,炉子是必备之物。清晨8点30分,学习还未开始。孩子们放下书包,从冷清的教室里走出来,聚集在了操场上,玩着石头剪刀布,或者奔向滑滑梯。滑滑梯和其它几样健身器材,是孩子们唯一的玩场。好几年前,学校的篮球架被打坏了,从此再也没有竖起来,孩子们也只能在土操场上踢踢足球过瘾。滑滑梯在两年前入驻,依然鲜艳光亮,看得出来,孩子们很爱惜。
看见一大群陌生人挤进学校那并不宽敞的大门,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他们走到水泥操场边缘,直愣愣地看着下方土操场上的陌生人。他们羞赧又机敏,在陌生人的目光和微笑投向他们时,孩子们转头就跑,在某个拐角处,探出头看着,像小鹿一般。也有孩子在“多一克温暖”志愿者的招手致意下围拢过来,他们抬着“高原红”的脸,糊着一脸鼻涕,带着欣喜的目光看着他们。偶尔,一双手从人群夹缝里伸出来,握住那双手,顺着看向那张脸,是个男孩子,脸上带着点无畏还有兴奋。他会告诉你:“我叫多吉嘉才。我上一年级。我们班有25个同学。我成绩好。”追问他在班上第几名,他害羞地低下头笑着,不语。这种羞赧持续时间很短,下一刻,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瓜真切,瓜真切,瓜真切,瓜真切,瓜真切......”在帮扎小学的水泥操场上,孩子们一手提着印有米老鼠的书包,一手提着海澜之家的服装纸袋,用尽力气喊着,喊了不下十句。藏语里,“瓜真切”意为“谢谢”。卡苏乎人多不会说汉语,才增昂毛的父亲,一个30来岁的藏族汉子,即便在外打工数年,他依然不会使用汉语。人来人去,他唯有报以笑容,带着羞涩和感激,一边点点头一边嘟囔:瓜真切,瓜真切。9岁的才增昂毛是帮扎小学的二年级学生。她的母亲,在四年前因病过世,从此,她和姐姐、爸爸三人相依为命。正常上课的日子里,家里就剩下她和父亲两人,姐姐在扎毛寄校读五年级,每到周末下午,姐姐都要走2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位于扎毛乡的学校。
没有了母亲,才增昂毛对父亲很是依恋。这几年,父亲因为养家的压力,总是离开卡苏乎去外地打工。才增昂毛有一个小汽车的铅笔刀,那是她在考试中成绩不错,爸爸从外地买回来奖励给她的。她对铅笔刀很是珍爱,那代表着父亲对她的爱和期待。她的父亲不能为她提供一个明确的未来,但是才增昂毛知道,她得走出卡苏乎连绵的大山,走到同仁,甚至更远的地方。在那里,才会有她,和她家庭的未来。在卡苏乎村,“得莫”也是频繁使用的词语。它是“你好”。叶西卓玛的奶奶,逢人便收起念珠,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得莫,得莫”。11月28日,奶奶打开自家院子的栅栏,用“得莫”迎进了“好妹妹”乐队。
生活的种种艰辛,一道又一道地刻进老人脸上,变成了皱纹。7年前,叶西卓玛还在1岁时,她的母亲离家出走,随后改嫁。她的父亲精神上受到伤害,从此萎靡不振,乃至失去了劳作能力,大多数时间里,他坐在被玻璃围起来的房檐下,自说自话。偶尔,他会变得不平静,大发脾气,每到此时,奶奶就会安抚儿子的手,让他安顺下来。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16岁,在同仁民族中学上初二,据说成绩不错;第二个孩子在扎毛乡读寄校;最小的就是叶西卓玛,在帮扎学校上二年纪。70岁的奶奶也没有劳动能力,连牛都养不动,也只能在家中带带孩子,做做家务。
一家六口人的经济收入都压在了叶西卓玛姑姑的身上,还有周围亲戚邻居的接济。姑姑是奶奶最小的女儿,她曾在外打工几年,不过现在,她回家了,她自己有了一个半岁的孩子。索南项修——帮扎学校的老师,隐隐为这家人感到担忧,他听说,这位姑姑过两天要出嫁,她已经订婚了。他不知道,当这位早早成为家中顶梁柱的姑姑走后,孩子们会趋入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现时的艰难并不能磨灭叶西卓玛的梦想。她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当上老师,回到卡苏乎村,教这里的孩子读书、写字、画画,同时照顾好她爸爸和奶奶。
早在孩子们到达学校之前,帮扎学校的老师们已经在办公室里生起了火。他们拿出早上刚挤的牦牛奶,煮了一锅酥油茶。老师们多住在县城,他们在11月28日星期一早上同开一台车来到学校。接下来10天里,他们要在卡苏乎与村民和孩子们朝夕相处。这是索南项修在帮扎小学的第二年,帮扎小学是他呆过的第三个学校。学校这些年变化很大,记得十几年前,他最开始教书的时候,教室都是土夯的房子,房顶搭几根木梁,盖点瓦。在更早一点的90年代,帮扎学校的校长多杰昂知经历过,从师范毕业后,就被分到山上教书。教室还是木头房子,一道接一道地拼起来。学校在山上,占尽了最不好的条件,雪天雪飘进来,雨天雨打进来,大风天风刮进来。
教室里也总是稀稀落落的。教育对藏民们来说,是一个投资大、见效慢的事情。他们没有足够的耐心。与其让孩子们闲在学校里,不如让他们带着牛羊到处跑。但这几年,该上小学上小学,该上初中上初中,卡苏乎村里,上高中的也有7、8个人。不过,高原大山自身的条件没有改变。冬天,对年幼的孩子们更是考验。草上有雪有霜有露水,一趟走下来,鞋子就湿了,干不了,就只能等着结冰,踩着一脚的冰渣子走。和孩子们一样,老师们不喜欢冬天。每到冬天,冻得瑟瑟发抖不说,还平添了许多教学之外的压力。每到早晨,他们就得早早去教室里生火,赶在孩子到达学校之前,把教室给烘暖了。
在高原大山之上,老师们能做的也很有限。打不成篮球,踢不成足球,下课之后,改改作业、备备课、去去家访,在学校待10天,回家与家人相聚4天,又得上山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平淡得没有想象力。多杰昂知记得,在最开始教书的那些年,他年轻力盛,翻山越岭去学生家家访,劝学生回学校读书,带着孩子们上课、画画,很有成就感。20年过去了,才42岁的他觉得自己“老了,有点累”。他家中有2个孩子,好在家中有爱人照料,爱人是老师,对孩子的生活、教育都能搭手,多杰昂知不用操心太多。大女儿过完这个年就得高考了,她成绩不错,多杰昂知猜想她应该能考上大学。他希望,大女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他希望她能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卡苏乎的孩子们无法知道,也无法想象的。他们一直呆在这里,没有去过同仁县城,甚至只能在他们上四年级时,才能到达扎毛乡。他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无法用语言表达。11月28日上午11点,邓飞给帮扎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上了一堂课。他讲得并不多,只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词:1、阅读;2、保护;3、善意。阅读。不管在哪里在何时,要去阅读。邓飞问孩子们:“你们喜欢去读书吗?”教室里响起:“喜欢。”或许,孩子们尚不知道阅读意义为何,但是邓飞觉得,总有一天,孩子们所阅读的事物,能够帮助他们看到外面的世界。
保护。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玩火,不要玩水,注意车辆,不要站在悬崖边。”对卡苏乎的孩子们来说,火、水、车辆、悬崖是他们生活里的常见事物,也可能成为危险事物。邓飞以朴素的语言告诉他们:“你的生命没有了,爸爸妈妈都会很悲痛,你们想做的事情也就都没有了。”善意。善意是什么?“对同学、老师、家人或者陌生人,都要带有善良,表现我们对他的关怀。”邓飞,本身带着善意来到这群陌生的孩子们中间,这无疑最有说服力。这三个词,保护了邓飞,他希望这三个词以后也能保护好孩子们。
这些三年级的孩子,是帮扎小学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他们不知道邓飞——在他们的午餐里,以及遍及中国大地的平原、高原、山区的无数孩子的午餐里,都有他的努力。孩子们或许也不懂“阅读”“保护”“善意”的字面含义,也并不懂得“温暖”的含义,但是,这些词以及这些词语所带来的生命感受,会贯穿他们的过去、当下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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