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891年5月27日的刘半农是玩文字的高手,他和刘半农曾经唱双簧,成功把桐城派古文大家林纾引入骂战。
尝到甜头且闲来无事的刘半农突发奇想要编一本“骂人专辑”,在报上刊登启事,征求“国骂”,为了采集样本不惜以身试骂。浙江人周作人贡献的是地道的绍兴脏话,刘半农的学生也在其课上用各地方言把老师骂了个尽兴。要说用方言骂人,曾给《教我如何不想她》谱曲的好基友赵元任估计可以骂出花儿来。这位生于天津原籍江苏的“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据说精通33种汉语方言,他当天就找上门来,一边骂一边拍桌子,着实痛快。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既然你主动找骂,那就别怪别人不客气了。提倡白话文的刘半农曾经说,“文言文是死的文字,什么人再写文言文,就是死人;白话文是活的文字,凡是写白话文的,就是活人。”这一棒子把写文言文的打倒一大片,国学大师章太炎躺着就中枪了。这回报仇的机会来了,章师用汉唐数代脏话把刘半农祖宗三代统统问候一遍,骂完还要讲讲这些脏话言出何口,典出何处。研究骂人的绝不仅有刘半农一位。最会骂人的鲁迅写过一篇《论“他妈的”》,同是语言学家的王力写过《骂人与挨骂》,“骂人,快事也”。翻译一下就是:骂人真TM爽啊!被鲁迅骂成“资本家的走狗”的梁实秋也研究过骂人,作家还总结了十条骂人技巧,“公诸同好,或可为骂人时之一助”:知己知彼、无骂不如己者、适可而止、旁敲侧击、态度镇定、出言典雅、以退为进、预设埋伏、小题大做、远交近攻。骂人绝对是一种技巧,再上升一点可以当成一门学问,在这一点上古人比梁实秋还有发言权。古人重出身,骂人时也不忘记鄙夷一下对方。倪衡光着膀子敲着鼓骂曹操,先抖搂出来的就是曹操出身阉宦。后来袁绍伐曹请陈琳写檄文,更是把曹操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孟德读完出了一身冷汗,连头风病都被治好了。出身再不好,总算也是人类,更恶毒的攻击往往直接把对方比成动物。唐僧骂孙行者往往都是一句“你这泼猴”,可以算是伤害指数最低的骂人手段了,因为攻击对象本身就是一只猴子。《三国演义》里诸葛亮骂死了王朗,就是先以相貌特征“苍髯老贼,皓首匹夫”入手,再以“断脊之犬,狺狺狂吠”为形象比喻,最后“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下个定论。反观七十有六的王司徒,气急败坏只能憋出一句“诸葛村夫”,攻击诸葛亮没有城市户口,难怪气得吐血坠马而死。自古长幼有序,辈分当然可以成为骂人的手段。被唐僧骂称泼猴的孙悟空,往往转头就拿小妖精出气,“你孙爷爷在此!”市井骂人就粗暴多了,往往攻击的是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水浒传》里一众好汉没什么文化,嘴里骂得最多的是“直娘贼”,意思是这人太不是东西,连自己的亲娘都舍得卖掉。《金瓶梅》里比直娘贼还直接,直接到拿生殖器问候,具体太不雅咱就不写了。“洎乎晚节,秽乱春宫”,骆宾王骂武则天的《讨武曌檄》把女皇帝的生活作风问题拿出来大书特书,真是恶毒非常。实在没辙就攻击“生活作风问题”这招风靡至今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手法上看似毫无新意,但却胜在简单粗暴,关键是引人联想,传播度高……随便骂人肯定是不好的,弄不好还要吃官司。明清把骂詈(lì)入刑,《大清律例》规定,骂父母祖父母等直系长辈可判绞决,骂亲哥亲姐杖一百,骂个稍有地位的人也要杖十,足够让人皮开肉绽了。放到现在骂人也是违法的,故意侮辱、诽谤他人情节严重是可以入刑的。关键是,反反复复骂来骂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是不是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