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不平静的中国外交

源济

颇不平静的中国外交 

原创 2016-10-18 张弛 王衍 香港凤凰周刊

原题为《李克强9月美洲行：“逆全球化”趋势下的中国方案》

今年9月对中国外交来说颇不平静。二十国领导人（G20）峰会在杭州顺利举办后，老挝万象又迎来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25周年。在经济全球化遭遇挑战的背景下，为了向世界展现G20之后的“中国方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的东盟之行甫一结束，便赶往地球另一端的美洲大陆，赴纽约联合国总部出席第71届联合国大会系列高级别会议，并对加拿大和古巴进行正式访问。

短短十天，“克强节奏”再度开启——这是李克强首次登台“联大”，中国总理13年来首次到访“枫叶之国”，亦是中古建交56年来中国总理的首次正式访古。多个“首次”，让坊间期待，在世界经济动荡的当下，中国如何应对全球化危机，又将如何触碰诸多敏感议题，给出承诺、开出药方。

观察人士认为，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同时力所能及推动世界经济造福更多人，为全球经济复苏提供新思路、新方案，这展示出一种更符合世界发展趋势的义利观。世界银行行长金墉称，随着经济体量日渐增大，中国目前已是全球倡导贸易自由和多边合作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在近年来“逆全球化”甚嚣尘上的背景下，中国能高扬全球协作与开放包容的理念，这既是现实之举，也是道义之举。

 “已经打开的大门不可能再关上”

在回应美国经济界人士对有关中国市场是否进一步开放的疑虑时，李克强多次提到，中国开放的大门会越开越大，“已经打开的大门就不可能再关上”。

据他透露，中国实际利用外资累计已经达到1.7万亿美元，连续24年成为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去年中国修订了《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限制类条目减少一半，最近正在研究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积极利用外资的相关措施。他表示，中国不仅需要外资流入推动增长，更需要外资带来新的管理理念和先进技术。

李克强提到，大数据、云计算等新兴产业在中国发展很快，总的来说有利于中国的发展和转型，但也带来了一些信息安全问题。中国的大数据和云计算产业应该既开放又安全。中国在这一过程中会逐步探索，也会和国外企业沟通对话，找到既有利于开放也有利于安全的有效合作途径。

显示中方扩大开放诚意的，还有人民币清算业务。李克强表示，已决定在纽约指定一家中资银行作为人民币清算行，而且欢迎纽约有条件的银行也申请设立人民币清算行，“这将有利于我们之间跨境结算更加顺畅”。

对于存在的一些实际问题，他也没有回避。“当然，我也听到有一些外资企业负责人对中国在某些领域的市场准入限制提出意见。我可以明确说，中国改革开放时间还不长，很多行业正在逐渐成熟过程中，这一成熟的过程也是逐步扩大对外开放的过程。”李克强承诺，“中国对外资准入的领域会越来越宽，开放的大门会越开越大，而且绝不会关上。”

《财富》杂志资深记者苏茜·格里布提问道：“我和很多美国企业界人士都为美国出现反全球化、反全球贸易潮流感到担心。您肯定也听到现在的总统候选人有关美国丧失就业岗位、不公平贸易协议等的强硬表态。您对当前极端的发展趋势有多担心？”对此，李克强坦诚作答：“我这次到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系列高级别会议之前，就有朋友告诉我，这个时候到美国，去的不是时候，因为现在美国大选正进入白热化阶段。”

“上世纪80年代，我曾经访问过美国，两党竞选总部都去过，他们都问‘喜欢不喜欢我们的候选人’？我只能告诉他们一句话，不管谁当选，我相信中美关系一定向好。”李克强继续强调，“今天以中国总理的身份站在这样一个讲台上，我只能重复这句话，不管大选后谁出任美国总统，我相信中美关系一定会向好。”

当下的中美关系中，诸多敏感点都被呈现且放大到了两国媒体带有“攻击性”的报道中，导致两国民众对彼此误解、负面情绪加深。对此，李克强表现出开放的气度说，“至于两国媒体的相互报道，也要全面看待。比如打开某个媒体，我这里不想给媒体做广告，可能有几篇有关对方国家的报道，可能很多客观真实的报道，读者往往不注意，而一些挑刺报道往往吸引眼球。当然，媒体如果出于善意做一些批评报道，对我们互相之间改进工作，也不无帮助。”

 “No excuses，be a winner”

“我在训练场的休息室里看到了他们(冰球队)打出一幅标语‘No excuses，be a winner’（不找借口，成为赢家），我跟特鲁多总理说，我们也没有任何借口，中加之间必须实现双赢！”

访问完纽约后，李克强又来到加拿大，并与简单总理特鲁多在蒙特利尔会议中心共同出席第六届“中加经贸合作论坛”。此前李克强在特鲁多的陪同下，参观了当地“加拿大人”冰球队。在论坛约20分钟的致辞中，他借冰球谈及两国如何发展共赢，掌声多次在蒙特利尔会议中心响起。

作为最早与中国建交的西方国家之一，建交46年来，中加关系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甚至一度陷入“冰冻期”。自从特鲁多追随父亲的脚步当选为加拿大新任总理，当地华人开始热衷讨论这位帅气领导人的“红色背景”，期望他能破除加中两国之间的坚冰。1983年，时任加拿大总理皮埃尔·特鲁多访华时，就带着12岁的长子、现任总理特鲁多。

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摩擦，令致力于打造中加友好关系的人感到失望。中国宣布重启加拿大油菜籽进口质检新规，要求将油菜籽中的杂质含量由2.5%降低为1%以下，加拿大生产商闻讯忧心忡忡；卑诗省向海外居住房产买家开征交易税，让中国买家“有苦说不出”。 

对加拿大政府而言，更为苦恼的是对华贸易存在的巨大逆差。数据显示，从2005年开始，加拿大对华贸易逆差超过200亿加元，2014年接近400亿加元，2015年达到453.93亿加元，而加拿大对华出口总额才200亿加元。

这就是加拿大对华贸易的残酷现实——一方面，中国成为加拿大第二大贸易伙伴，对其各个领域的发展影响甚大；另一方面，加拿大企业对华贸易越做越亏，越亏越大。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加拿大最大逆差的来源国，并领先第二名的墨西哥2/3左右。

这种情形下，李克强访问加拿大正当其时，中加企业界人士希望能借机共同探寻两国经贸合作发展的前景。加拿大安大略省前经贸厅长桑德拉·普帕泰洛在加拿大《环球邮报》上发文称，中国总理的来访提供了有关中国的准确信息，让加拿大人了解到一个更加真实的中国。要解决经济纠纷，扩大经贸合作，就必须准确了解信息，保持畅通的沟通和对话渠道，正视分歧，求同存异。

对于如何实现双赢，李克强也划出清晰路径。“中加之所以能够实现双赢，是因为中加有着广泛的经济互补性。”他说，中加都是主要经济体，在产业合作、经济合作、人文交流等方面互补性强，有很大潜力。他进一步阐释，在航空、铁路等领域，加拿大的先进技术和中国性价比高的装备相结合能开拓第三方市场。“我相信(中加合作)竞争力是很强的，不亚于蒙特利尔‘加拿大人’冰球队在世界锦标赛上的竞争能力。”

 首访古巴：分享发展经验，开展知识合作

当地时间9月24日下午，李克强专机抵达此行的最后一站——古巴首都哈瓦那。这是中古建交56年来，古巴迎来的首位中国总理。

在李克强抵达古巴之前，古巴第一大报《格拉玛报》在头版头条套红刊发中国总理即将来访的消息；古巴新闻网则称，李克强将受到古方的“高规格接待”。而当总理抵达古巴后，古巴国务委员会兼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迪亚斯-卡内尔亲临机场接机，并在机场与李克强会谈。

“古巴正积极推进经济模式更新，希望中方继续参与古巴经济社会发展。”迪亚斯-卡内尔说。在古巴的语境中，“更新”只是困难时期的暂时妥协，预示着困难一旦过去，政策或许会反复。这个习惯了平等的国家，似乎还不太习惯经济自由化可能带来的财富集中，导致改革进程缓慢曲折。

而始自2011年的经济模式“更新”，正在古巴首都哈瓦那的街头形成一种新旧时代交融的奇异场景：街道旁伫立着19世纪末西班牙殖民者留下的建筑，因为年久失修而墙面斑驳；年轻人却拿着智能手机，聚集在收费WIFI的热点周围，通过并不稳定的网络用手机听音乐、查询信息。

长达54年的经济制裁，让古巴改革发展都面临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巨大挑战。李克强承诺，将在“工、贸、文、智”四个方面加强与古巴的合作：“工”在中方支持古巴工业化进程，开展基础设施等建设规划和工业装备制造业合作；“贸”在扩大贸易往来和投融资合作；“文”在拓展人文交流，加强青少年人才培养；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李克强此行作为国家间倡议首次提出的“智”，分享发展经验，开展知识合作。

李克强的提议，获得了古方的热情回应。在向何塞·马蒂纪念碑献花圈、出席欢迎仪式后，李克强与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劳尔·卡斯特罗首先进行了一场长时间的“一对一”小范围会谈。当天会谈后，两位领导人共同见证双方企业签署20多项合作协议，内容涵盖经济技术、财政金融、产能合作、信息通信、环境保护、检验检疫等领域，还达成了一份联合编制“古巴工业中长期发展规划建议”的合作谅解备忘录。据大陆媒体报道，李克强与劳尔·卡斯特罗在9月24日半天内进行了5次密切交谈。

巧合的是，在李克强访问古巴之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也刚刚访问了哈瓦那。据日媒报道，安倍此行达成的重要成果，包括以无偿资金合作方式向古巴提供价值12.73亿美元的医疗器械。在其抵达之前，日本还免除了古巴对日约1800亿日元债务中的2/3。

不少分析认为，安倍访古的另一个目的，是对抗迅速在中南美地区提升影响力的中国。本港《南华早报》评论称，日中总理前后脚访问古巴，让人联想到这两国在东南亚和非洲的竞争。“北京和东京在印尼和泰国争夺高铁项目，而东京举办的非洲发展国际会议被认为是针对中国的中非合作论坛。”

对此，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拉美研究中心研究员刘玉琴持不同观点。她认为，日中领导人先后到访古巴，只是时间上的巧合，是联合国大会的安排造成的。“这次日本免除的一部分古巴欠账，大部分是上世纪80年代的，基本收不回来。古巴经济滞后的状态意味着很多机会，机遇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日本企业家也看到了这一点，经济处于困境中的日本也需要加强与拉美经济的联系。”

此次中国对古巴的投资，集中在旅游港口的房地产项目。不过，中国也率先在古巴建设了网络基础设施。今年1月，古巴宣布在哈瓦那老城启动一项家庭宽带计划。老城的居民以及咖啡馆、酒吧和饭店将通过华为公司运营的光纤网络订购网上服务。美国《华尔街日报》认为，古巴对外开放程度加深，会越来越吸引美国和日本等国的兴趣，“不过出于政治和历史等方面原因，中国无疑都更具优势”。

记者/张弛 王衍

编辑/漆菲  美编/青年

新媒体编辑/丰泽 马茹均

本文节选自《李克强9月美洲行：“逆全球化”趋势下的中国方案》，原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6年第29期，总第59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