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奥组委，你这样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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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奥组委，你这样就不好玩了 

原创 2016-08-03 路尘 世界说

世 界 说

路 尘

发自 北京

今天的局面大概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期，在经历了吞并领土、对外战争、经济制裁以及各种各样的与西方世界的对抗以后的俄罗斯，如今最大的尴尬却来自体育赛场——如果还能回忆起来的话，里约奥运前爆出的举国体制兴奋剂丑闻不过是此起彼伏的赛场风波中的最新一起。

2015年6月FIFA五名高官被捕，牵出俄罗斯赢得2018年世界杯举办权或为不正当竞争，2015年11月俄田径界兴奋剂丑闻曝光，将“禁赛”第一次提上了台面，2016年7月，欧洲杯上的俄罗斯足球流氓风波尚未完全平息，就又迎来了俄罗斯田径运动员因禁药而无缘里约奥运的消息。

△ 俄罗斯代表团在苏黎世庆祝他们获得2018年世界杯的举办权

△ 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在俄罗斯索契与普京会面

如果对比起其他事件，7月19日国际奥委会“不对俄罗斯执行一揽子禁令”的决定显然让克里姆林宫松了口气，然而从后续发展来看，这一“续命”手段是福是祸尚难断言，将大部分俄罗斯运动员的生死裁决推给各项目委员会的做法或许只是延长了这个并不愉快的过程，越来越多的俄罗斯运动员被认为不应参赛，而普京亲自去给俄罗斯代表队送行的举动，在无处不在的兴奋剂阴影下看上去也令人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作为俄罗斯或者至少是俄罗斯政府化身的普京对兴奋剂丑闻的态度并不难预测：从FIFA，到WADA，克里姆林宫将所有一切事件都归因于“西方对俄罗斯发起的政治攻击”，而只要上升到政治运作层面，一切的一切也就马上有了万能答案——不管是打算向西的乌克兰，还是遭到全球禁赛的网球天后莎拉波娃（Maria Sharapova），这当然是美国在背后搞鬼，是美国施压的结果，是俄罗斯威胁到了美国的霸主地位，因此，这一切都恰恰说明，俄罗斯人重新站起来了！

△ 被全球禁赛的俄罗斯网球运动员莎拉波娃

俄罗斯舆论的反应同样十分典型，俄罗斯两届撑杆跳奥运冠军伊辛巴耶娃（Elena Isinbayeva）在得知禁赛决定以后说，“让那些假装干净的外国运动员在没有俄罗斯人竞争的情况下去里约拿他们的假金牌吧”，俄新社报道这句话的帖子在俄罗斯社交网络VK上获得了高达3800个赞，几乎是平均水平的20倍，而这也与2015年11月俄罗斯体育部长穆特科对兴奋剂事件的最初反应如出一辙：“每个人都在用兴奋剂，我们不过是做了同样的事。”

△ 关于俄罗斯撑杆跳奥运冠军伊辛巴耶娃的报道在VK上获得3861个赞

这正是过去几年里这个国家最流行的一种辩护方式，没有人再试图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正确，俄罗斯只想证明全世界都和自己一样邪恶，并在此基础上构成了一套无懈可击的自洽逻辑：所有人都在撒谎，所有人都在破坏规则，只有俄罗斯受到指责的事实证明了真正的问题不是什么规则，而充其量不过是恐俄症（Russophobia）而已。

 

然而尴尬之所以能够成为尴尬，正在于这一套万能答案如今出现了危险裂痕。或许可以称之为秉承苏联传统，体育比赛在这个国家一直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就连普京自己，在2014年以前也一直试图将举办国际体育赛事用作显示国力、鼓动民众爱国情绪的基本手段。如今索契冬奥会和2018世界杯的光环都遭层出不穷的丑闻一再剥蚀，但俄罗斯民众的基础认知却无法随着剧情的跳跃而及时更新，特别是，俄罗斯体育界事实上已经承认存在大规模用药，而向WADA举报俄罗斯滥用禁药事件的两位最关键人士，却是两个“卧底”——俄罗斯奥运选手、世界冠军Yulia Stepanova和俄罗斯索契冬奥会反兴奋剂实验室主任Grigory Rodchenkov。

△ 俄罗斯前反兴奋剂实验室主任Grigory Rodchenkov。他说，自己帮助掩盖了俄罗斯运动员在2014年索契奥运会中使用了提高成绩的药物。

沿着克宫万能答案上的这道裂痕，俄罗斯人的愤怒情绪也去往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一部分人在重复标准答案“美国就不用兴奋剂吗”以及“他们羞辱俄罗斯，这是对奥林匹克的羞辱”，在禁赛、调查以及奥委会表态等内容的新闻评论区，“抵制奥运转播”也逐渐成为舆论主流，但在俄罗斯政府回应禁赛事件的新闻下面，占据版面的是另一个问题：“穆特科毁了俄罗斯体育，他为什么还不辞职？”

 

△ 俄罗斯政府回应禁赛事件新闻下的网友评论

“穆特科早该辞职了！搞垮了整个俄罗斯体育！滋生兴奋剂的温床！把这样的“领导”撵出去！”

“瓦西里，这说的是穆特科！整个体育崩溃成了那样！足球，曲棍球，现在又是田径！用脏扫帚把所有这些人撵出去！”

“这就像我们的足球运动员一样！一切从头开始……”

“我们的部长越坏，就越受重用！想想梅德韦杰夫政府里的每一个部门和每一个领导吧。”

克里姆林宫已经早早表明态度，不会放弃体育部长、普京在圣彼得堡市政厅时代的老友和忠臣穆特科，但即使质疑普京（以及FSB等安全部门）会被反问“你是不是俄罗斯人”，对于穆特科的愤怒至少已经被放大到了整个梅德韦杰夫政府，“好沙皇坏大公”的把戏不厌其烦地一再上演，如同此前任何一次风波一样，无论是否接受了“全世界都在用兴奋剂”的设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梅德韦杰夫政府的软弱无能要为俄罗斯队坎坷的奥运之路负上直接责任。

 

事情仍未结束，23日国际奥委会没有将全员禁赛纳入对俄罗斯兴奋剂事件的惩处手段，而克宫立即对此表示欢迎，这种峰回路转的剧情没有安抚任何一方的情绪：在俄新社“克里姆林宫欢迎国际奥委会决定”的新闻下，有一小部分人在嘲笑“说好的抵制奥运呢”，而更多的人言辞激烈，指责克里姆林宫是在妥协和屈服，是在承认西方对俄罗斯的羞辱——毕竟，在大量运动员无法参赛的情况下，俄罗斯队即使能够出现在开幕式上，恐怕也注定与奖牌榜无缘了。

△ 俄罗斯媒体的相关报道标题：“克里姆林宫欢迎国际奥委会决定”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次被煽动起来的民族主义浪潮最终反扑其缔造者的故事，无论领导人们曾经表现得多么强硬和无所顾忌，最终政府所能给出的回应永远难以企及群体性情绪推动下民众的期待，也如同任何一次民族主义激情事件一样，俄罗斯将很快忘记里约。

正如一位俄罗斯网友在VK的留言中说，“奥运会将在十天后被人遗忘——你还记得2004年谁举办了奥运会吗？”这大概也是目前深陷惊涛骇浪中的俄罗斯体育部以及俄罗斯政府最能够期待的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