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6-3-23 05:50 AM 编辑
摄影/张洁 编辑/邹怡 2016-03-14
迷失在雾霾中
撰稿/张洁
2015年12月23日,大雾霾终日笼罩着工业城市河南平顶山,严重时能见度不足五米,直到傍晚才被淅淅沥沥的小雨驱散。
上世纪五十年代,河南省平顶山市崛起了许多在我国能源工业史上举足轻重的煤炭企业,其中就有一度成为长江以北最大焦炭生产基地的天宏焦化公司。随着工业用煤的飞速增长,大雾霾一波波来袭,炼焦厂成为众矢之的,被称为“霾毒祸首”。
近年来,国家环保政策不断收紧,这家有着30多年历史的炼焦厂陷入了产品滞销、收入下降的困境。国家不断出台相关政策淘汰落后产能,首当其冲的就是这种老企业,受影响最大的则是长年累月坚守的炼焦工人。雾霾散了,笼罩在炼焦工人心中的阴云依然还在。
雾霾围城之下,老旧的焦化厂退出市场已成必然,焦化行业也注定渐行渐远。2015年9月,天宏焦化所属的中国平煤神马集团果断决定关闭、拆除这座有着辉煌历史的炼焦厂和配套的80化工系统。
45岁的蒋金安1996年退伍后,被安置进这家炼焦厂成为了一名推焦车司机,这在当时可是个好差事。2002年,他的月工资已经达到1700元左右,10多年过去了,工资却没有怎么变,甚至已经在平顶山垫底。他的妻子在市内一家国企上班,收入微薄。他们的女儿在市二高读书,每月开销800元。蒋的母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每月的药物开支在900元左右。蒋金安曾经连续7年没有休过公休假和年休假,就为了增加40多元休假补助。
今年才41岁的罗世鹏是炼焦厂的炉顶清扫工,脸膛黝黑,乍一看像个60多岁的老头儿,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炼焦厂特有的刺鼻酸味。2002年,罗世鹏子承父业来到炼焦厂,13年工龄的他可以在80度高温,周围火焰和浓烟窜出两米多高的环境中,身着长袖工作服,戴着面罩和披风帽,穿着厚底的防砸劳保鞋,在炉顶熟练的穿梭,用钩子拉开80多斤重的加煤孔盖。
2015年夏天,仍在坚守的蒋金安还满怀期待地说:“受了十多年苦了,真希望企业能早点好起来。”罗世鹏值完夜班后,拿着实付1800元的工资条,拖着疲惫的身躯,对着正在冒着浓烟的80焦炉久久凝视,感慨万千。现在,他们的去处已无人知晓。
自1985年起,炼焦工人日夜守护的厂区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孤零零的焦炉耸立在雾霾中,80型焦炉停产留念的横幅还依然被保留着。
中国平煤神马集团准备在焦化厂停产后就即刻拆除这座焦炉,拆迁公司也来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至今仍未能动工。据留守厂长王耀红分析说,煤炭的经济形势不好,集团资金困难。拆——需要资金,放弃——又可惜,集团还要好好评估。
当天上午,毛矿和老伴儿俩在一片迷雾中带着孙女走过了厂区天桥。这座天桥是天宏焦化公司工人上下班必经之地,如今这里已经车少人稀。毛矿原为天宏焦化的一名焦炉工,焦炉停产后,他很幸运地被分流到与焦化厂一桥之隔的选煤厂工作,不失业、离家近,他很满足。
原来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炼焦厂一片死寂。天宏焦化80型焦炉工人原本上下班必经的那道门敞开着,两边墙上用粉笔写的“非本厂人员禁止入内”的警示语还清晰可见。雾霾中,一名“拾荒人”却在厂区如入无人之境,肆无忌惮。刚刚停产时,为保住资产不被盗窃,留守工人会阻止拾荒人进入厂区。时间长了,该丢的也丢的差不多了,留守人员也没了心气。
停产后,许多干部职工大都被分流出去了,现在只有40多人留守。下午四时,一名留守工人换班上岗打破了厂区的宁静。在偌大的厂区内,只有此时能看到零星人员。
作为厂长,王耀红每月还能拿到两千多“留守工资”,工人们只能领到一千一二。1987年,王耀红毕业于武汉钢铁学院工业自动化系(后更名为武汉理工大学),是集团当时引进的高新人才,49岁的年龄让他很尴尬,已经没有“下海”创业的勇气和愿望了,照他自己的话就是“等待分配吧!”王耀红在他的办公室里若有所思,自己定量一天一包的香烟也已经提前抽完。聊天中,他嘴里提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那几百号弟兄”(焦化厂的工人)。
下午五时许,在一片死寂中,一列装满原煤的列车经过迷雾中的天宏焦化公司,不知驶向何方。
在天桥的另一侧,已经具备满负荷生产条件的天宏选煤厂车间里,原来的炼焦工人正在忙碌着,又重新找到了希望。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