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岛刚：李小牧，从性事到政治的转弯

源济

野岛刚：李小牧，从性事到政治的转弯 

原创 2015-04-07 野岛刚 大家

摘要ID：ipress

中国出生、被称作“歌舞伎町案内人”的李小牧决定参加4月26日的日本地方统一选举，若能成功当选，那将是永载日本政治史的壮举。

中国出生、被称作“歌舞伎町案内人”的李小牧决定参加4月26日的日本地方统一选举，目标是竞选新宿区议员。日本媒体也在关注李小牧的这次挑战。在日本生活的所有外国人里中国人有70万之众，人数最多。归化者（即加入日本国籍的人）也很多，但参加选举的还从未听说过。如果他能成功当选，那将是永载日本政治史的壮举。

（李小牧在街头演讲）

我去看了李小牧的街头演讲。从早上6、7点开始他就站在北新宿的十字路口。气温只有5度。实话说，他演讲的内容一般般。只是在读事先写在手机上的文章，反复说“我会努力”，“我将致力于……”。而和他一起站在街头的另一位律师出身的候选人滔滔不绝一讲就是30多分钟。李小牧的演讲不到5分钟。就算能在霓虹闪烁的歌舞伎町游刃有余，但街头演讲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习惯吧。

可是，到了派发政策宣传单（写有候选人竞选主张的资料）、递名片的时候情形却为之一变。90度鞠躬抓住对方视线、让行色匆匆的路人收下他递过的宣传品的技巧很高……这些都让人眼前一亮。或许跟他长年积累的发纸巾技巧有关吧（注：日本服务业特别是餐饮行业有在街头向路人发放免费纸巾的习惯，纸巾中夹有店家广告）。他那又瘦又高的身材，以及看上去丝毫不像54岁的外表，都很吸引路人的目光。

（李小牧表示“我既不单纯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我就是我李小牧。我是中性的，歌舞伎町人。我所受的教育和锻炼，都是在歌舞伎町（得到的）。”）

生于中国湖南的李小牧，在中国生活了27年。接下来的27年在日本度过。刚好在他年过半百的节点上出马参选，打算一决胜负。

“我要实现‘中国梦’！”

3月1日，李小牧在中国的微博上引用习近平主席的“中国梦”口号，宣布自己竞选的消息。一举赢得714万次转发，反响惊人。李小牧说：

“在红灯区工作过20年的我，出版了自己的书，还开了自己的店，现在又可以参加政治选举……日本这么棒！我想让身在中国的人们也知道这一点。”

年轻时他的目标是舞蹈家。父亲是教师，在“文革”时被逮捕，1992年去世。李小牧换了几次工作后在1988年来到日本。留学东京服装学院期间应征了“案内人”（即皮条客）的零工，开始在歌舞伎町街头给中国大陆、台湾和香港的客人介绍餐饮店和风俗店。性格开朗、不怕生、擅社交的他逐渐获得很多店家的信赖，最后“案内人”成了他的本职工作。

90年代中国人经营的风俗店越来越多，中国大陆和香港的黑社会也经常光顾，和日本黑社会之间的争斗参杂其中。从黑社会到警察，李小牧积累了广泛的人脉，被称作“歌舞伎町案内人”。他根据自身经历出版了《歌舞伎町案内人》一书。还从老家湖南叫来厨师在日本开了“湖南菜馆”。湖南料理店在日本很少见，这家店现在非常人气……可以说他在日本收获着多彩的人生。

李小牧在美国《新闻周刊》的日文版上开有自己的专栏。去年3月，为采访地震灾区他来到了福岛，以此为契机开始关心政治。“不光是性事，还想搞政治”（注：“性事”和“政治”的日语发音相同）——看到他在专栏中写下的这句话，当时的民主党代表海江田万里给李小牧打来了电话。懂中文的海江田是李小牧专栏的读者之一。

出身新宿选区的海江田对笔者说：

“我给他（李小牧）的建议是，如果想参加竞选首先得成为日本人。他主张的新宿国际化、共生社会等政策和民主党的主张是一致的。”

去年6月李小牧申请了日本国籍，今年2月4日他登上官报，赶上了报名竞选的末班车。原本打算给他“公认”的民主党最终只给了他“推荐”。（注：“公认”指政党对某一候选人在竞选中全面大力支持，而“推荐”的支持力度小于“公认”）民主党内似乎对李小牧过去的工作和中国出身这一背景有所担忧。

虽然感觉像被临时放了鸽子，但李小牧的心态非常坦然。

“要不要争取（民主党的）‘公认’我还很困惑来着，所以不太在意这件事。我是自由人。很期待作为一名‘歌舞伎町公认候选人’积极参与日本的民主政治。”

就算李小牧的微博在中国被转发700万次，但他的对手是那些长年在新宿苦心经营，积累了丰富政治资本的当地议员们。如果耐不住向选民们一一拜票的辛苦，争取不到当选最低线的1500票就无法取胜。

他主张的政策包括“新宿的国际化”“提高餐饮店从业人员的地位”“新宿区政府设国际业务科”“促进外国人参与防灾活动”等，大多是基于他自身的个人经历，认为需要改善的课题。

歌舞伎町0.36平方公里的区域内聚集了4000多家餐饮店。是日本最热闹，同时也夹杂着欲望和暴力的街区。在这里生活近30年的李小牧积累了丰富的人脉资源。让他为难的是，这些人脉资源该如何使用。有很多很多外国出身的朋友愿意帮他贴海报、发传单，但日本公职选举法规定选举活动不能求助外国籍人士，所以他不得不一个个确认来帮他的志愿者们有没有日本护照。

新宿是东京都内外国人最多的区。生活在这里的3万6千名外国人占全区总人口的11%。这里本该是日本最国际化的地方，但不少日本人对待外国人的态度简单粗暴。比如在小酒馆里被人唤作“外国佬”，或因为日语不好、沟通不畅而遭人白眼。耳濡目染这些现状的李小牧希望通过参与政治，把日本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和谐共生的包容社会。李小牧的政策之一是在东京奥运会时让在日外国人做国际志愿者，把新宿变成一个笑迎八方游客的街区。

新宿有很多加入日本国籍的外国人，但不怎么关心选举的人也很多。开拓这些沉睡的“票仓”据说是取胜的关键。过去每天晚上6点才开始一天工作的李小牧，如今站在了早上6点的新宿街头。

（原文标题为《歌舞伎町案内人的日本选举》）

作者：野岛刚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资深媒体人。现任朝日新闻中文网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