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惊奇 · 人到底可以有多坏

源济

 李鑫，从医10年

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患者家属，酒气熏天，一顿骂，骂到我生活不能自理，都不让我说话。

原因刚来了一个车祸重病人，CT 诊断肝破裂明确，腹腔出血很多，很急很急，不做手术马上就会死的，真的会死，所有术前准备完善了，就差手术签字了。

然后就要签字了，冒出个家属把我一顿骂。

我吓了一跳，仔细看看他，没见过，不认识，他就突然就这么发作了，我有点懵。

他说我要骗他，说手术不能做。

他声称我要把事情闹大，把手术做大，会故意把肠子弄破再缝上，说病人自己伤的等等等等。

我当时很生气，我说你如果再这样造谣，信不信我这就脱了白大褂揍你。

辛亏同事拦着，我也清醒了一些，忍住了。

我很奇怪问他，你是患者什么人，为什么别人都着急催我手术，你还阻止我手术，还造谣。

然后患者女儿冒出来了说，大夫你别生气，这是我远房哥哥。

无语了，我当时就指着鼻子告诉他，你喝这么多酒，说话没把门我不想和你计较。但是如果病人因为你没了，你以为你会站在局子外面这么和我说话吗。

后来手术倒是做完了，腹腔内将近 4000ml 的血（PS：血量约是人体重的 7-8%，就是说 60 公斤的人血量大约 4200-4800ml），肝脏碎的一塌糊涂，止血异常困难，好在一切顺利。手术没把我怎么样，探查腹腔的时候我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担心病人生命是一回事，同时也担心万一病人的肠子真的破了，这个远房哥哥会不会把我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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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破裂：是车祸常见外伤，但是由于肠管不是实质脏器，是空腔脏器，术前不易通过仪器确诊，如 CT、超声等。只能通过腹腔游离气体，腹腔穿刺等间接判断，但是并不是 100% 能明确诊断。况且很多患者来到都是急诊，同时合并失血性休克，给予抗休克、输血的同时，检查时间很紧迫，分分钟病人可能完蛋，不可能完善所有的检查。有时术前检查没有确切肠破裂的依据，但是术中发现肠破裂的情况也很多很多。所以急诊手术，术中都会仔细的检查一遍肠管。通常术前就会告知家属这种可能，术中如发现肠管破裂，也会临时告知家属，增加手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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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患者恢复很好，上周平稳出院了，全家人都很高兴。

说了这么多，现在该说重点了；就是这个远房哥哥用农用车把患者撞坏的，这是通过同屋的另外一个长期住院的患者家属才知道。如果这个人真的肠破裂了，家属就会联合所有的亲戚来闹，说是我弄破的，目的就是为了不交住院费，这个主意是就是那个远方哥哥想的。因为车祸外伤农合不报销，要他掏钱治病，这样可以省下钱，他还用手机全程录了音。

这就是我一上午抢救患者 +5 个小时手术 +15 天术后精心照料的结果。

 匿名用户

2012 年冬季，见习时收住一 16 岁少女，煤气中毒，老师和家属说要高压氧治疗。女孩父亲说：小女生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都不是自己的，我不做了。全科室医生都出来劝，甚至提出要帮他出钱。最后，孩子还是被带走了。老师们都愤愤不平，但又无能为力。那夜，我一夜无眠。

2013 年实习前一个星期，家里大门开着，我和父亲聊着天，当时是夜里十一点钟，门口突然蹲着一个小女孩。刚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只是叫她回家。最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突然之间我就想起了书上说的二十一三体综合症。本来想问她家在哪个地方？我一走过去小女孩站了起来。我才发现她没有穿裤子。血从大腿中间中滴落下来。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被强奸了。父亲也出来了，看了一下之后就叫了我妈妈出来。当时我想报警，父亲拦住了我，他摇了摇头，说：儿子，没用的。母亲找了一件长的裤子给她穿。因为各种原因和顾虑。母亲拦住了我没有让我送她回家。当时我很责怪我的母亲，这样做对吗？现在想想也许这才是当时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说一年前小女孩煤气中毒的事件对我来说只是提个醒，而一年后的这件事情，让我彻彻底底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愤怒。

2014 年，我放弃了从医这条道路。在广东某地做起了小生意。就在我送货回来之后，发现离我从古 400 米左右的地方，围着一群人，挤过去一看，一个中年妇女倒在路中间，心脏停搏。我第一反应，心梗？当时我问了周围的人她倒下去多久？他们说估计有五六分钟了。我仍然给她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30 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医生说了一句：心梗。家属在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人群走出来，如果我没有看错就是他告诉我她倒下去的那个人，他厌恶的看了一眼我（或者应该说是我的嘴唇）和尸体，说：她是我妈。

我红着脸逃跑了。

2015 年 3 月份。生意有了起色，我退出了股权。 拿回父亲借给我的本钱，还有我自己的利润，我找到了一份在基础医院的工作，开始准备助理资格证的考试。父亲问我为什么？我想了想告诉他：爸，因为我觉得我是对的。

这些人是坏人吗？

我真的不知道。

而我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我真的不知道。

我是对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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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07 更新

这两天事情好多。对知乎评论区统一回复一下。

写这个答案的时候很多细节都是写写删删，删删写写，写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复杂。按“发布”按键的时候也没有校正过，糟糕的文字组织能力真是幸苦大家了。

至于大家说的赤诚之心我只能摸摸鼻头，认认真真的说：我真的没那么好。

至于为什么匿名，其实这个和上面的原因一样，我没那么好，还有，我害怕。我害怕你们会把我当成电视剧里的好人，我害怕实名之后随之而来的道德审查，我害怕甚至会影响身边的人，我真的达不到大家对好人的要求，只要我取匿，我的担心是有可能成真的。我真的见过。所以，请让我继续匿下去吧！谢谢你们。

对于为什么不报警。我真的不想再说下去了。抱歉。

我讲了这几件事后，没有人说我傻，没有人说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意外的有人赞同，没想到，我还可以被这么温柔的对待，有点感动，真心希望时光也可以像你们对我一样温柔的对待你们。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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