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第1期：中国南沙岛礁该如何布局：短期内或不会战机云集

源济

澎湃防务  2015-06-16 17:20

外交部发言人陆慷6月16日就中国南沙岛礁建设有关问题答记者问时说，中国在南沙群岛部分驻守岛礁上的建设将于近期完成陆域吹填工程，南沙岛礁建设是中国主权范围内的事，合法、合理、合情。这是中国外交部首次证实南沙群岛建设的阶段性进展。由“扬基”带来的澎湃防务《观棋》第一期为您关注。





外交部本次答记者问，正值近期中美两国在南海问题上出现多起新动向之时。先是奥巴马接见一些东南亚国家的“青年领袖”时对南海诸多论调趋近温和；接着是中央军委副主席范长龙上将访美时签署了两军空中相遇行为准则，并表示南海问题不应该成为影响两国关系的焦点。





奥巴马在白宫抛出的诸多新论调颇为有趣，“中国的一些诉求可能是合法的，但他们不应该试图以肘击和推搡他人的方式达成目标。”“中国人将会获得成功，因为中国体量巨大，实力强大，中国人聪明肯干。”虽然其中仍然不乏陈词滥调，但这种“好话”的出现仍然释放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此番范长龙访美，双方不仅签署了多项重要协议，还通过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这一历史价值趋同点，有效和缓了这段时间相对紧张的气氛；当讨论到南海问题时，两军高官更是明确表示“南海问题不是美中之间的问题”，“不应成为两国关系焦点”，这些都似乎暗示着南海局势出现了转机。





美军在作战理念上也确实有了变化。2015年1月，曾经几度沸沸扬扬的“空海一体战”正式成为历史名词，以新的“全球公域介入与机动联合概念”取而代之。比较两者的区别，后者除了能更全面地动员各军种力量，让在前者的概念中无所适从的陆军和陆战队有其地位之外，最大的区别还在于其战争目的和手段。





“确保美军获取和保持全球公共领域的行动自由，而不是谋求彻底击败目标国”。这句话意味着，在新概念框架内，美军可能放弃或者克制对目标国内陆纵深目标的打击，将主要战场限定在全球公域范围内，如12海里领海外的海洋公域。而南沙海域在美国人看来，显然是包括在这个概念内。





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美国预想中和中国的冲突模式也在不断调整。冷战味道浓厚的“空海一体战”预设战场更多是针对可能的台海冲突，其战争目的在于解除解放军跨海登陆作战能力。随着中国军力增长，对于中美两个均拥有可打击对方本土核武器的国家而言，这种打法很容易面临失控的风险。





假如中国现阶段在南海岛礁上部署过多兵力，不仅会刺激美国给其继续挑衅的借口，而且即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后建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基地，但受先天缺陷（距离大陆遥远、持续作战能力和生存力不佳）的限制，它们在战时不但难以帮助对抗美军，反而会成为拖累南海整体防御态势的大包袱。





如果说全面核战争只是局势完全失控后才可能出现的景象，那么对于战时可能卷入冲突的亚太地区的美国盟国来说，一旦冲突规模稍有升级（例如中国本土目标受到攻击），这场“神仙打架”却很有可能会让这些战时为美军提供后勤、情报支援乃至直接参与二线低强度作战任务的“马仔”们遭殃。





随着解放军远程作战能力的强化，美军发动“空海一体战”除了在战略上面临着局势升级的危机之外，从具体战场态势分析，美军可能的损失也在不断增加；特别是解放军第二炮兵先进中程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部队的崛起，使得美军第二岛链附近包括航母在内诸多重要战争资产面临的危险，都要比2010年“全球公域介入与机动”这一概念提出时大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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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公域介入与机动”由于其作战范围和目的均有限，客观上能够限制冲突规模。这一点不仅能够安抚美国政府和军队内部的反对声音，其相对的温和性也有助于美国的“马仔”们一旦被卷入冲突时能减少“殃及池鱼”的顾虑，不仅增加了联合作战成功组织的概率，也能提高达成最终作战目的的可能。





从“空海一体战”到“全球公域介入”，美军作战理念的改变背后折射出的是中美两国在政治经济上相互依存性的影响。如果说之前美国高层脑中仍然充斥着类似冷战时期假想对苏决战中，那种欲彻底打垮其军事力量而后快的念头，那如今其战争目的已再明显不过——让中国回到谈判桌前就好。





相应的，中国也无需像冷战时期的苏联那样对美国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度。很多网友希望把南沙岛礁打造成“不沉的航空母舰”——在岛礁机场上部署大量的作战飞机，周边辅以防空反潜岸防等多层次防御手段——虽然场面确实颇为壮观，但无论从国际政治还是从实战角度分析，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做法并不是最优解。





从二战太平洋战场的经验来看，即使是面积更大、可容纳更多守军和技术装备的大型岛屿，只要是远离本土无法得到直接支援的，单靠守军自己困守的结局都不太妙。而在“全球公域介入”概念中，美军主打的集中优势高新技术兵力打短促战争的模式，对缺乏调集援军时间的防守一方来说更为不利。





因此继续突出岛礁民用功能，降低军事部署密度（但必须保留足够余地以便需要时扩充），并欢迎相关国家使用支援设施（包括码头、机场等）的做法，虽然看似不够“强硬”，但却是当今态势下更有利的一招。这样做不仅有助于中美在南海问题处理上尽可能达成一致，在国际舆论上也得分更多。





奠定中国对南沙岛礁实控基础的1988年3·14海战的大背景，正是中国政府派遣海军部队负责修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永暑礁海洋观测站。在海军司令员吴胜利近期与美海军高层的交流中，也提到对岛礁上保障设施的共享问题；而6月1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对这一点更是再次强调，这些都得到了国际舆论的正面回应。





很多网友在对包括南海问题在内的中国安全问题的言论中，常流露出“拳头大就是真理”的情绪，视国际规则如废纸，并以美俄诸多行为举例说明其理论的正确性。然而他们往往忘记了美国的横行霸道基于其至今无人能匹的实力，俄罗斯的“铁血”则基于其经济对外依存度低、后顾之忧较小。





即使是美国，从奥巴马最近讲话中也能看出其对中国在南海事务中的地缘和实力压倒性优势是十分清楚的，并非一味采取强硬态度。其明面上呼吁中国和其他国家停止填海活动的逻辑，更多着眼于美国长期秉持的“确保公海航行/飞行自由”。而中国不断强调岛礁的民用色彩，对美国来说无疑是善意的姿态。





长期关注中国在南海建设规模进度的美国自然清楚，想打断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意志，可能性很低。但只要中国主推南沙岛礁建设的人道主义价值，这对美国来说就是个便于下脚的台阶。毕竟如果为了岛礁爆发中美冲突，无论谁胜谁败对两个关系紧密的大国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反之，如果在南沙岛礁进行类似常驻大量战机这样的大规模军事部署，则可能进一步刺激美军在南海的挑衅行为，甚至存在演变成“擦枪走火”小规模武装冲突的可能性。在解放军海军总体实力仍然远逊于美国海军的客观条件下，想在遥远的南沙海域发动空中进攻打垮美国海军是不现实的。

源济

通过多年的发展建设，解放军空军和海军航空兵在东海方向发动空中进攻的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但在距离更远的南海方向上想组织类似战役行动，仍然存在着诸多“硬伤”。近来美军的多次挑衅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但以上分析并不代表着中国淡化南沙岛礁的军事色彩，就等于放弃利用其军事价值。





让我们从最近公布的“国防战略白皮书”当中品读一二。白皮书的海军部分，除了强调要逐步实现向近海防御与远海护卫型结合转变之外，还提到了“综合防御作战”。这一概念有意无意地和“全球公域介入”有所针对，和解放军海军长期强调的“近海防御”相比，它更加强调防御的大纵深性和多兵种联合特征。





随着美军远程打击手段的丰富，解放军综合防御作战的打击纵深范围和情报纵深范围都需要延伸。目前，解放军海军在南海方向上已经拥有了规模较大的第三代重型战斗机部队，距离海南岛较近的西沙永兴岛的后续建设也在进行中，已经形成了较为严密的近海空中防御体系，但仍存在着预警范围不足的问题。





不久前驻美大使崔天凯在面对美国媒体对“中国是否会设立南海防空识别区”的提问时，回答“主要取决于自己的评估，会谨慎行事”。中国决定是否设立及以何种形式设立防空识别区，需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思维。结合南海地缘特征，突出空情监测、淡化拦截警告色彩，或许是现阶段维护南海地区空中权益的最佳做法。





作为正常军事设施的一部分，这种建设的迫切意义也很强。目前不仅美日等国正在或计划出动兵力对南海地区进行多种手段侦察，就连台湾地区军队等也有“浑水摸鱼”的想法。这对于解放军海军特别是成长中的战略核反击力量——战略核潜艇部队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无疑将恶化它们在南海的生存空间。





面对美军越来越长的“手臂”，要想消除其打击突然性（这是“全球公域介入”的重要目标），充分利用南沙岛礁的重要地缘价值，在南海建设完善的综合情报保障体系作为“预设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许是事半功倍的方法（参照外军的类似做法，可以建设由各型雷达构成的雷达组网探测系统，甚至建设中国版SOSUS——水下声呐探测系统）。





因此中国在南沙岛礁陆域吹填工程即将完工、准备进行功能化建设的关键时机，如果将这些岛礁首先打造成为情报节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如果能通过这种建设，对进入南海的美军舰机实现实时监控，使之成为“鱼缸里的鱼”。那么，它延伸出的战略价值甚至要远比“堡垒化”更大，而造成的负面影响却更小。





如何在大国影响下的多边外交中获得利益最大化，不仅需要强大的实力，更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相信即将胜利完成填岛工作、准备进行下一步建设的中国政府会在处理南海问题——这场通往成熟大国道路的“高考”中拿到高分。第1期《观棋》就到这里，感谢已经久等的各位读者的支持厚爱，第2期预计将在本周五更新，到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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