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第17期：俄罗斯军队衰落三部曲

源济

澎湃防务   2015-08-12 19:15

国际军事竞赛”即将落幕，中国参赛部队在主办方种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闹剧中“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证明了自身过硬的训练水平。笔者把它作为本期《观棋》的引子，独家视角审视俄军衰退的过程。





本期的标题源自一个著名说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说法常见于曾生活在可能被“苏修”入侵恐惧中的老一辈人对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特别是俄罗斯军队的评价。笔者将分三个阶段为您分析，这只骆驼究竟是如何瘦死的。





为什么要从1985年说起？那一年，苏联武装力量处于绝对实力的历史巅峰。陆海空天大量先进武器相继服役，训练和战法的磨合情况也臻于完善。但也要看到，苏军发展到巅峰时代是牺牲了总体国民经济换来的。





那一年，戈尔巴乔夫接掌大权，看到国民经济发展严重畸形的局面后，开始了争议极大的改革。尽管军队是相对封闭的团体，但社会大环境的剧烈动荡对军队的影响仍然十分剧烈，而军队本身并没有在思想上做好准备。





早在1991年镰刀锤子旗落下之前，前苏联军队已经暴露出了诸多问题。在最精锐的驻德西部集群，军队从事经营活动的情况都屡禁不止；貌似强大的苏军开始军心涣散，819事件中苏军部队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





819事件被得到军队支持的叶利钦化解，几个月后苏联就此不复存在。但在思潮涌动的人们心中仍然对“独联体武装力量”有着幻想，然而1994年在格罗兹尼街头横尸遍野的坦克和步兵让最有信心的观察家也噤若寒蝉。





而在俄罗斯经济一个接一个的寒冬中，庞大的军队一旦失去了政府持续的财政支援，“有奶就是娘”是难以避免的问题。俄军逐渐成为了国内政治斗争中各派争夺的工具，1993年10月的“炮打白宫”就是这种情况的极端体现。





来自多个方面的打击，让俄军迅速瘦得似乎只剩媚骨全无傲骨，这是卫国战争最危险的时候也不曾被打垮的东西，也是俄军训练水平始终难以恢复的一大原因。后来的经济复苏固然能充实俄军的肌肉，但是被打断的骨头想长好并不容易。

源济

随着以新任总参谋长科瓦什宁大将为代表的强硬派掌军，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的表现明显提高。而其幕后支持者——刚刚成为第一副总理，即将成为21世纪俄罗斯领路人的普京毫不掩饰的强军目标使得俄军士气高涨。





至于1999年科索沃战争中俄军空降兵抢占普里什蒂纳机场，虽然从军事上称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也是兵家弄险之举，更多依靠的是统帅层对北约不会轻举妄动的判断。然而这也说明俄军当时多么希望在国际社会面前一扫颓势。





但主张大陆军主义的科瓦什宁和战略火箭军出身的国防部长谢尔盖耶夫的裂痕也已经出现，两人围绕资源争夺展开了多年斗争。而整整15年前的今天，“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沉没事故使得之前隐藏的诸多问题终于浮上水面。





2001年伊万诺夫出任国防部长，也是俄军数百年历史上首位文职国防部长，在俄军将军们看来这位总统亲信不过是传声筒而已，无法和如日中天的总参谋长科瓦什宁分庭抗礼。但随着普京威信的确立，这种预测很快被证明是幼稚的。





2004年，失宠的科瓦什宁被从总参谋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在总统的支持下大获全胜的伊万诺夫也借机使得国防部一举坐大而争得军队特别是改革话语权。2007年伊万诺夫卸任，家具经销出身的谢尔久科夫接任国防部长。





短短三年时间，俄罗斯军队的话事人就从只要坦克的科瓦什宁变成了不要坦克的谢尔久科夫。对于历史上政令高度稳定统一的俄国军队来说，新世纪军队高层的频繁变动和相互倾轧对军心的影响十分严重，为改革埋下了祸根。





谢尔久科夫上任后扳倒了反对其改革路线的老军头巴卢耶夫斯基大将，扶植了在俄军总部机关没啥根底的马卡罗夫大将，人马齐备，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风暴即将来临。当然这场风暴也需要一个霹雳般的由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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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媒体称道的“高加索闪电战”——俄格战争中，俄军战术上的简单笨拙暴露无遗，缺乏现代战争必备的电子战能力，双方伤亡几乎相当。这让普京和刚刚上任的谢尔久科夫更坚定了推进俄罗斯军队重大改革的决心。





在俄语语境中，军事改革是一个专有名词，在俄罗斯历史上只有五次改革能够被称之为军事改革。而谢尔久科夫的改革，则被认为是1991年以来乃至二战结束之后苏/俄武装力量组织编制、后勤保障和动员体制产生最根本变化的一次。





然而虽然有着来自最高层的支持，也有着现实压力的促进，但在苏联时代成长起来的将军们的强力阻击下，以及改革中遭遇种种现实问题的巨大反弹面前，为时四年的改革在仅仅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行政改组后戛然而止。





改革中俄军六大军区并为四个，军校从65个合并为10个，取消了大部分师级建制和缺编的架子部队，采用更灵活的旅营建制提升快速反应能力（2010年全军85个旅中仅4个坦克旅），军官数量削减60%，改善官兵比例。





按照谢氏的想法，未来精简员额到100万的俄军将有余力进一步采购新型武器，替换掉苏联时期的旧装备；并通过职业化士官制度的建立，提升军队的训练水平，打造一支有效应对同时爆发的多场高强度局部战争的精兵。





诚然，谢氏改革不仅急于求成，也存在盲目照搬、形而上学的死穴，但对于解体后二十几年面对威胁的巨大改变还没有做出对应调整的俄军来说，“下猛药”也是无奈之举。而“猛药”副作用的牺牲品还是俄军基层作战部队。





从整体高度上说，改革的巨大震荡也让长期缺乏改革传统意愿的俄军意识到“不改不行”。尽管如今谢尔久科夫人已走，但改革这杯茶的总体温度还在——依托战略核威慑和空天防御体系，打造一支精干有效的新型军队。





2012年谢尔久科夫黯然去职，前紧急情况部部长绍伊古大将接任，这被认为是两任纯文职国防部长的改革十几年阻力重重之后普京对军方的一种让步。而从军校学员一步步晋升到大将的格拉西莫夫接手总参也证明了这一点。





“踩刹车”的新班子选择了比前任更温和的改革路线，成功组织了在克里米亚“恢复秩序”的行动。但想让庞大的战争机器折腾二十几年后恢复正常轨道，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一点从东乌克兰胶着的战局中可以窥见一斑。

源济

从1985年至今，苏/俄军队30年来尽管一直在挣扎反思，也逐渐打破了苏军留给他们的诸多桎梏，但他们在精神上仍然没有摆脱苏军的灵魂外壳——带着每个俄国人都难以忘怀的超级大国的光荣，然而在今天已成了负担。





所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今天他们仍然把自己当做“天朝上国”，认为除了海空军力量不如美国人之外，俄军在陆地上依旧是那支不可战胜的钢铁洪流......直到在竞赛中被他们一直当做自己的“猴版”的中国军队一头冷水泼下。





1950年代苏军顾问来华的时候，他们以学生达到乃至超过老师为荣；1990年代俄飞行员来华传授苏-27技术的时候，他们以学生泼辣敢飞为荣；而2015年在本土比赛的俄军军官面对超越自己的学生时，难道是以言而无信为荣？





俄军并非看不到这一切。在本次比赛后期，之前一直充当翻译，不得不向中方一次次讲解被她的同胞们改了又改的规则的一位俄罗斯年轻女军官已经无法忍受，对中国记者们说，“你们明年自己搞比赛吧，别和我们俄罗斯搞了”。





当“黄麻起义红三连”在梁赞这块堪称俄军空降兵故乡的土地上，把骄傲自大的“蓝色贝雷帽”活生生比成了二流部队，当39集团军的侦察兵让“战斗民族”的“野小子”们心服口服的时候，俄军高级军官们怎能看不到。





总之今天的俄罗斯军队在训练水平上的大滑坡，已远不是靠战斗民族血气激发的单纯勇气能够挽回的。当然总有人喜欢说“我就崇拜俄罗斯，就算训练水平不行怎么了，反正人家谁都敢打！”这就自然多说无益了。





俄总理梅德韦杰夫近日说，由于国防资金投入过大，计划削减未来三年军费开支，国防投入由GDP的4.3%降低至3.1%；因为今年财政状况非常艰难，未来三年开支以武器装备更新为主。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训练还是上不去。





1950年代，当解放军进入第一个正规化时代时，我们曾经“以俄为师”，1990年代，几经沉浮的人民军队开始第二次腾飞时，除了在装备上仍然走引进俄式装备迅速提高战斗力的方式之外，更多的是“摸着毛熊过河”。





的确，这支从旧军和游击队起家，在短短的几个五年计划里成长为从莫斯科打到柏林的红色铁流，在整个冷战期间用强大的实力让整个西方世界颤抖的军队的兴衰史，对于深受其影响的中国军队来说，不可不思之鉴之。





还好，中国参赛部队面临困难依然保持了打不倒压不垮的顽强作风，更没有像俄军那样出现战斗力滑坡。这从侧面说明了富国强兵概念的不可分割，只有国家保持强大稳定，这支军队血液里流淌着的优秀元素才能一直传承。





这支军队的主要目标也显然不是在一场军事体育比赛中压倒色厉内荏的北极熊。这边厢旨在检验旧装备部队和新型战斗力单元结合的朱日和七场大战即将落幕，四场规模更大的“联合行动-2015”又将吹响“沙场秋点兵”的号角。





除了检验性目的的演习之外，鼓励竞争的比赛同样能够激发官兵的训练热情。如果中国也举办军事比赛会是什么样呢？相信那将是见证什么才是机械化与数字化结合现代陆军的荧幕大片。本期《观棋》就到这里，周五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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