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妈妈去哪儿了

源济

妈妈去哪儿了

图/文 快拍快拍网 陈荣辉

　　在丽水市遂昌县高坪乡小学，200多个学生中，有28个学生，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离家出走，孩子们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缺少母亲的关爱。

　　高坪乡地处遂昌西北部，是遂昌县最偏远、海拔最高的一个乡镇，盘山公路就有60多公里，公交车一天只有一趟，从山上到山脚，需要开一个半小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从云南、贵州等地嫁过来，娶个老婆的礼金是3万到5万。贫穷的村民都是借钱娶妻子，很多人到现在都没有还清这笔钱。

　　据村民介绍这些姑娘刚刚来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到浙江经济条件会好一些。但是真的到来后才发现娶她们的人家也是穷苦人家。在生了孩子之后，妈妈一般都会外出打工，看到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这些妈妈就一去不回，甚至丢下这些亲身骨肉。

　　黄永贵：借债娶妻，妻产后借回娘家出逃，无踪可寻。

　　家住高坪村的黄永贵今年46岁，一直在家务农，独自一人带着9岁的女儿黄舒琪。黄永贵说，在他20多岁的时候，为了哥哥的婚礼，全家举债迎娶了一位当地的姑娘。哥哥娶亲后，妈妈随即过逝。直到37岁，他还是光棍一条。家里的姑姑们一直在商量，无论如何要给他找一个老婆回来。

　　于是隔壁村的一位媒人带他去了贵州省望谟县，给他介绍了一位姑娘。黄永贵说，那姑娘当时看起来19岁上下，有点土气，但看上去挺老实，不怎么说话，让她写字也不会写。在望谟县呆了大概一个星期，他花了4千元请媒人吃饭、住宿花销，最后通过媒人领了结婚证。当他带走姑娘时，又汇款1万块给媒人。这1.4万块分别是借了弟弟1千块，大姑3千，小姑3千，叔叔3千块，加上他自己贴的4千块。

　　刚回家，姑娘就一直说自己是被骗出来打工的，哭着要回家。黄永贵的嫂子劝她，既然来了就安心点，嫁到哪里其实都一样。刚来第一个月，姑娘就偷偷坐大巴车出逃，但是因为当地只有一班车，黄永贵和家人立马包车去拦截，开了差不多20多公里，追上班车把姑娘带了回来。家里人都觉得生个孩子是最好的挽留姑娘方式，于是5个月后，姑娘怀上了孩子。

　　那年的大年二十八，姑娘的一个亲戚过来走访，说想带她回家一起过年。家里人不同意。但是黄永贵还是相信她了，觉得她不会抛弃女儿，还给了她1000块带回娘家。大年三十的晚上，姑娘给黄永贵打了电话，只是问了女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哭闹过。正月十五是约定回来的日子，但是姑娘一直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黄永贵想过去找妻子，但是连娘家的大门朝东朝西都不知道。当他翻看结婚证的时，村里有人告诉他，证件是地摊货。黄永贵的嫂子抱怨说“都是叔叔太信任他老婆了，不然也不会被逃走，搞得现在家里孩子没有了妈，叔叔也是自己一个人过。”

　　就这样，黄永贵一个人拉扯着女儿。

　　罗连富：妻产后不堪压力，外出打工，不知有无改嫁。

　　罗雨蝶的父亲罗连富娶妻则是偶然的。罗连富说那天早上，他干农活回来，在村口看到一有人在打骂一个贵州姑娘。28岁的罗连富血气方刚，制止了那个打人者，后来知道那是个媒人。于是村里人都在起哄，让罗连富把姑娘带回家。于是罗连富拿出自己所有的4000元积蓄给了媒人，把姑娘娶回家。

　　罗连富回忆，“这个姑娘说自己17岁，连身份证都没有。结婚后，她也不吵闹， 平平稳稳过了两年，第三年生了孩子。”但女儿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地医院说要20多万治疗费。“我老婆太小了，听到要这么多钱，当时就吓坏了。”罗连富叹气道：“要是当时知道这个心脏病以后可能慢慢复原，国家也有免费政策就好了。”

　　生完孩子5个月后，村里来了个年轻人探亲。姑娘很快被这个能说会道的小伙子吸引了。临走的时候，姑娘告诉罗连富，要去义乌打工补贴家用，没想到一去不回。

　　不过，罗连富说他们现在还经常电话联系，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但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再嫁人。前年过年还回来了一次。但是最近又没了联系。罗连富说，他最亏欠的就是女儿罗雨蝶了。女儿以前很安静，就喜欢拿着妈妈留下的皮带，一个人坐在门口。前年妈妈回来看过她一次后，女儿更加不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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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登贵的妈妈离家出走后唯一留下的，是一张在他小时候抱着他的照片。罗登贵说，每次看着这张照片都觉得妈妈很漂亮。在浙江省丽水市遂昌县高坪乡小学，200多个学生中，有28个学生的妈妈离家出走，爸爸要么在外寻妻，要么在外打工，孩子们只好跟随爷爷奶奶生活。摄影：陈荣辉





高坪乡地处遂昌西北部，是该县最偏远、海拔最高的一个乡镇，光盘山公路就有60多公里，公交车一天只有一趟，出山要开一个半小时。这些孩子的妈妈们大部分是从云南、贵州等地嫁过来的。当地娶个老婆的礼金是3万到5万，贫穷的村民都是借钱娶妻，很多人至今都没有还清这笔钱。





罗春明，今年8岁，高坪小学二年级（1）班，他很敏感，说到妈妈的时候他很安静。他的云南籍妈妈在他6岁时离家出走。罗春明说，他的妈妈其实没有走，是去遂昌打工了，因为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回来。





罗春明的妈妈留下了一面镜子。罗春明说，本来爸爸准备把镜子扔了，他不肯，所以一直由他保管。





汪诗雨，今年10岁，高坪小学四年级（1）班，坐在家门口的她梳着自己的长发。她妈妈在她3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她说很想妈妈，如果妈妈能够回来看看她就好了。





汪诗雨妈妈留下的一把塑料梳子，从她开始自己梳头发起，就一直用它。





林权、林兵是一对双胞胎，今年11岁，高坪小学三年级（1）班，房间窗户上还残留着爸爸妈妈结婚时贴的喜字。他们的妈妈在他们2岁时离家出走，后来只给他们打过一次电话，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两兄弟的爸爸出去找妈妈后，也没有回来，现在他们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林权、林兵兄弟倆捧着妈妈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两兄弟常常看着这张照片流泪。





祝梅芳，今年14岁，高坪小学六年级（1）班，她的云南籍妈妈在她4岁时离家出走。她说，印象中的妈妈是个温柔美丽的人，希望能找到妈妈，和妈妈说说心里话。





祝梅芳妈妈走后只留下了高跟鞋，其他东西都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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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华冬，今年11岁，高坪小学四年级（1）班，他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经常一个人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贵州籍妈妈在他5岁时离家出走。回忆起妈妈，周华冬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华冬的妈妈给他留下了一个手镯。周华冬说，这个手镯一直被他放在枕头里面。





罗雨蝶，今年10岁，高坪小学三年级（1）班，在她5个月大的时候，贵州籍的妈妈离家出走了。罗雨蝶说，她妈妈很喜欢吃香蕉，被村里一个人拿着香蕉骗走了。





罗雨蝶的妈妈只留下一根粉红色的女式皮带。罗雨蝶说她很想快点长大，想自己去找妈妈。





黄云绍，今年8岁，高坪小学三年级（2）班，他家门口的一片竹林，是他常去发呆的地方。他说，妈妈在他6岁的时候走的，走了以后电话一直关机。他现在有了个“新妈妈”，“新妈妈”对他很好。





黄云绍的妈妈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就在一封信纸上画了一幅妈妈的画像，头发长长的，有点胖。





罗丽蔚，今年11岁，高坪小学四年级（1）班，她的衣服和裤子都是好心人捐赠的，所以并不合身。她的贵州籍妈妈在她3岁时离家出走。罗丽蔚说他爸爸还去贵州找过妈妈，但是一直没能找到。





罗丽蔚妈妈使用过的线卷是她留下的唯一物品。罗丽蔚说，要是妈妈在的话，她就可以有新衣服新裤子穿了。





黄宇涛，今年9岁，高坪小学三年级（2）班，他坐在家门口的梯子上等小伙伴来玩。他的云南籍妈妈在他5岁时离家出走，一直没有音讯。





黄宇涛的妈妈留下的东西都被扔了，只剩下几双丝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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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春燕，今年11岁，高坪小学五年级（1）班，她妈妈在她5岁时离开了她。她只记得妈妈不怎么说话，即使说话她也听不懂。





郑春燕的妈妈走之前留给她一个铅笔盒，她从一年级开始用到现在，一直舍不得扔。





罗登贵，今年12岁，高坪小学六年级（1）班，他的贵州籍妈妈在他4岁时离家出走。因为奶奶刚刚说了他几句，现在他站在门口不肯回家。





罗登贵捧着妈妈留下的照片说：“妈妈很会笑，我现在有点恨我妈妈，但也会很想妈妈。”





黄舒琪，今年9岁，高坪小学三年级（2）班，她总喜欢戴着衣服上的帽子。她的妈妈在她3岁时离家出走。她说，记忆中的妈妈胖胖的，很可爱。





黄舒琪妈妈走后留下了一件带黑点的白裙子。黄舒琪说裙子她洗了好几次，现在还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