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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orning

[哲史艺丛] 诺贝尔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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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1 08: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20 章 讹诈

  “真是一个怪人。”克劳斯刚把门关上,葆拉就议论说,“关于那个日期的含糊其辞的评论是怎么回事?”

  “那个混蛋在讹诈。”

  葆拉从来没有看到过康托如此愤怒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听见他把什么人称作“混蛋”。

  “干吗突然发那么大的火,莱昂纳多,”葆拉极力平息他的怒火,“来,坐在沙发上,告诉我怎么回事。”

  “艾西,你这个地方真不错啊,怎么从来没有透露过?我很想知道你还隐藏了些什么。”

  康托听了很得意:对克劳斯来说,这种话就等于是恭维和赞赏。“库尔特,我可能有许多缺点,不过,保密可不在其中。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学生。”

  克劳斯飞快地瞥了康托一眼。“我也许会的。反正,你那位斯塔福在我那里。现在我们不谈科学,我是说,在过去几十年间,或者说从你看见曙光,加入我们神圣的抗击癌症的战斗以来,你在专业上所做的一切我实际上全都知道,我刚才突然认识到我对你的私生活始终一无所知。比方说,你从来不曾告诉过我,你在芝加哥有这么一所住处,或者这些——”他指着那四把椅子和乐谱架,“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哼过一个音符。此外,你竟然还是一位英国古董的收藏家。你这里还藏匿着什么?”克劳斯假装怀疑的样子,夸张地伸长了头颈四处张望。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呀。我们俩见面,一般谈论的都是专业问题。这么说你对英国家具也很了解?你对音乐也感兴趣?”

  “我可没有时间拨弄乐器,不过,不错,我喜欢音乐。”他用肘轻轻推推康托,故意说:“有人曾经在坦格尔伍德音乐厅看到过我。”

  康托多少有一点生气:这种玩笑不像是克劳斯开的。他决定不去计较:他有一种感觉,即终究会发现怎么回事的。“你今天晚上是否愿意留下来,听我们演奏呢?我们一般不让人听,不过,我大概能够说服我们那位脾气很坏的第一小提琴手,为你破一次例。”

  “不行,”克劳斯断然回绝。“我的飞机晚上7点离开奥黑尔国际机场。我大清早就得赶回实验室去——你知道,总得有人督促。艾西,我不像你,你现在可以靠在椅子上,很宽宏大量地对待你的学生,拉你的小提琴了。”

  “中提琴,”康托突然插进来,扮了个鬼脸。

  “不必这么咬文嚼字,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大功告成了,而我们这些人仍然还得……”

  克劳斯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仿佛突然想起了其他什么事。“我的简历和书目你收到了没有?我最近有时间,就把它们润色了一下,你可能会觉得它们有用。”

  康托假装沉思地皱了皱眉头。“哎呀,是的,收到了。差点儿被堆在信堆里找不到了。你不会相信最近我收到了多少封信。”

  “好啊,总算没有被埋没。我可不想让我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是啊,”康托干巴巴地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比这打印得更加精美的简历了。你的秘书肯定至少使用了三种不同的字体。你的激光打印机怎么能够处理信笺上那么长抬头的?”

  克劳斯警惕地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们有人处理这类事情。我主要不是指简历而是我的书目。我决定重新安排一下,按照主要的论题,然后是副标题来排列。就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我一直觉得‘萨拉米香肠式的渐进式发表’(salami
publishing)很有犯罪感,这一次,我已经抛弃了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只留下最实质的内容,你知道,精髓部分。”

  “我注意到了。”

  “我认为这样可以容易一些。”

  “容易?”

  克劳斯仿佛没有听见对方的提问,继续往下说:“你的提名表是否送出去了?”

  康托坐在一个角落里,两条腿不经意地交叉在一起,一只手臂放在沙发背上。克劳斯端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康托突然站了起来,说:“库尔特,我还没有给你倒点什么喝的。你去机场之前是否要喝点什么?白酒?雪莉酒?
还是毕雷矿泉水?”

  “谢谢,什么都不要。我乘坐的飞机供应晚餐,有的是饮料。我因公外出,一般都坐头等舱。”

  “我要来一点雪莉酒。”康托说着走到安妮王后的餐具柜前。

  “喂,寄了没有?”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白,康托有些始料不及。他一面回答道,“没有”,一面像处理危险的化学溶液那样,仔细地倒了一些雪莉酒。“我甚至没有想过提名这事。”

  “我不是指那些一般奖的提名,”克劳斯说到提名的时候,特别强调。“我问的是那个奖的提名。归根结底,诺贝尔奖得主真正的特权之一,也可能是唯一永久的特权,就是无需等委员会征求他们的意见就可以提名。”他勉强地嘿嘿笑了一下,说道,“艾西,你很幸运,去年正好轮到我……”

  康托回到沙发的角落里,他被雪莉酒呛了一口,咳了起来。克劳斯走过去,拍拍他的背。“艾西,别紧张,我们现在可不能失去你。”

  正在此时,前门有钥匙开门的声音。“莱昂纳多,亲爱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设法提前了一些出来。哦,”葆拉·柯里在起居室的门口惊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康托跳起来,接过葆拉手里的购物袋。“这位是哈佛大学的库尔特·克劳斯,”他说着,朝克劳斯那里看了一眼,“他去机场途中顺便过来看一下。你以前听我说起过他。库尔特,这位是葆拉·柯里。”

  “啊哈,”克劳斯叫了起来,向上斜视着葆拉。“我就知道你还藏着什么秘密。你好,柯里小姐。”他慢慢地站起来,笨拙地鞠了个躬。“或者,我该称柯里博士?”

  葆拉低头看着他,他比她要矮6英寸左右。她说:“叫我葆拉·柯里好了。”盯着别人看,这可不像葆拉的风格。她实在太惊诧了。她听了许多关于克劳斯的说法,先是从康托那里,后来在斯德哥尔摩从斯塔福那里,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具体的人物形象:一位强有力的、普鲁士军官式的人物,而不像眼前这个侏儒,脑袋特别大,头发像爱因斯坦那样浓密蓬乱,眼睛小而咄咄逼人。现在她只想到《指环王》里面那个侏儒国王亚伯力。最后,她说:“我不打搅你们了。在索尔和拉尔夫来之前,我先去换衣服。”

  “柯里小姐,你一点儿也没有打扰我们。”克劳斯回到沙发那里。他坐着的时候,硕大的脑袋相对于矮小的身体显得更加突出。“你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他以他典型的唐突率直发问道,手朝客厅里一挥。

  “四重奏里面的大提琴。你担任什么角色,克劳斯博士?”

  康托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很高兴看到克劳斯难得一次处于守势。

  “我没有时间玩乐。”

  葆拉皱着眉头,说:“不过你也可以在科学里面玩。”

  “柯里小姐,科学与其说是玩乐,不如说是战斗。好了,我不妨碍你们两个人演奏了,”他继续以讽刺的口气说,“艾西,还有一件事情,”他转向康托,仿佛他已经让葆拉走开了似的。“我最好告诉你,斯塔福在重复你的实验,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康托觉得自己脸红了。看得出来吗?他暗地里想。

  克劳斯知道他已经得分了。他带着一丝微笑说:“行了,你清楚怎么回事,我们这些最优秀的人里面也会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是你给我们的材料里忽略了某些细节。我建议斯塔福回来,与你一起在实验室里做这个实验。当然,费用由我的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经费里支出。”他很宽宏大量地摊开双手。“斯塔福说什么也不愿意。他说他要像一个独立的研究人员那样,在遥远的实验室里面重复这项实验,而不愿意像浪子回家那样。艾西,你别担心,”克劳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斯塔福肯定也很尴尬,不会到处张扬这件事。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他是你这里最优秀的人,是吗?如果他不能重复你的实验,那么你很幸运,幸好这事发生在我的实验室里,而不在其他地方。”他向葆拉鞠了一躬,开始朝门厅走去。“我最好叫一辆出租车去奥黑尔国际机场。”随即,他犹豫了一下,说:“艾西,你知道,我们应该感谢联邦快递。今天是1月25日。”

  “真是一个怪人。”克劳斯刚把门关上,葆拉就议论说,“关于那个日期的含糊其辞的评论是怎么回事?”

  “那个混蛋在讹诈。”

  葆拉从来没有看到过康托如此愤怒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听见他把什么人称作“混蛋”。

  “干吗突然发那么大的火,莱昂纳多,”葆拉极力平息他的怒火,“来,坐在沙发上,告诉我怎么回事。”

  康托怒不可遏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那个可恶的家伙。虽然我最早承认大课题会吸引大利己主义者,癌症是一个大课题。但是,如果任何人告诉我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哪怕说的是库尔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凝视着密歇根湖幽深宽阔的湖水。他转过身去倚靠在窗台上,面对着葆拉,摇摇头。他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他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她几乎听不清楚他的话。“你看,葆拉,诺贝尔奖的提名必须在1月31日之前递交到斯德哥尔摩。令人惊讶的是,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科学家清楚地记得那个截止日期。”

  葆拉走到他身边那个观景窗户前。“那你呢?”

  康托点点头。“是的,我也知道那个截止日期。不过,我可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找人提名我,而这就是你进来的时候,库尔特要我做的事情。他暗示我欠他的情,因为他曾提名过我。我怎么知道其他人没有提我的名呢?可他们并没有拿着饭碗来乞讨。”康托声音更轻地说。“我很抱歉,这很龌龊。你难得看见科学家公开清洗他们在实验室穿的肮脏外套,我想你一定很失望。”

  “洗去灰尘没有什么让人失望的。都是人嘛。我从你上身已经看到,即使是著名的科学家也都是人。”

  他朝她微笑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对库尔特不留情面的暗示感到震惊。”

  “你会提名他吗?”

  “不,”他气炸了似地说,“我不会的。”

  “为什么呢?”葆拉反驳道,“你以前告诉过我,他是一位多么伟大的科学家。你不是说有一种肿瘤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吗?他不是曾一度几乎是你的导师吗?现在,看到他本人以后,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在所有的人中挑选了他,尽管如此,难道他不配获得那份大奖吗?”

  康托举起手来,仿佛不让她再问下去。“你提的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尽管如此,我也不会提名他的。今年肯定不会提他。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很忙,根本没时间考虑诺贝尔奖的提名问题,不管是库尔特·克劳斯,还是其他任何人。顺便说一句,问题并不在于他有没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他当然够格,就他研究的肉瘤,或者其他几项研究来说,他完全有资格获奖。别忘了,另外还有许多人也够资格却没有获奖。克劳斯几年前就应该获奖了。可惜,现在有那么多新发现,等待获奖的队伍快速增加,他因此排得更加后面了。此外,瑞典人


不可能连续两次把诺贝尔奖颁发给癌症研究的。”

  “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对吗?”

  “不错。真实的理由是我不愿意屈服于讹诈。”

  “噢,莱昂纳多,好了。库尔特·克劳斯提出你欠他情,因为他曾经提名过你,想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这是很露骨,但怎么能说是敲诈呢?”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他说斯塔福在重复我的实验时,遇到问题了。”

  “但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杰里怎么会卷到这里面去的?’你难道不明白?克劳斯在他庞大的研究小组中挑选杰里来重复我的实验,这决不是巧合。你难道没有发现,在他向我保证不会在公开场合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在研讨会上,他用阴险的手段陷害演讲者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表情。他的真实意思是,他不提这件事情的条件是我……”康托觉得没有必要再把话说完。“如果杰里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呢?”

  葆拉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说:“这下,你的问题问到点子上了。你从斯德哥尔摩打电话给克劳斯的时候,他肯定意识到你和杰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宽慰地拍拍他的手,接着说:“你别生气。我想问你一件事。我在斯德哥尔摩就想问了,只是当时似乎不合时宜。杰里认为他必须在斯德哥尔摩通过听众作媒介跟你交流,你没有觉得这是很可悲的事吗?即使那样,你仍然不相信他?克劳斯必定利用了这一点。”

  “我猜也是。”康托愠怒地说。“问题是,杰里为什么不打电话来?但愿我知道他们实验室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那你打电话去。”

  “怎么说?‘库尔特·克劳斯提到你在重复我的实验时遇到了麻烦。要我帮忙吗?’这根本不可能!那样也太有失身份了。”

  葆拉缓缓地摇摇头,与其说她不赞同这种观点,不如说是有点儿同情康托。“那么,不妨去问问塞莉。她大概知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她明天来。她从洛杉矶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希望你不介意,我邀请她午餐后,在她乘公共汽车到学校去之前,到这里来。自从斯德哥尔摩分手之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她。”

  康托顿时为之一振。“我对她印象挺好的。杰里很有眼光。”

  “很好,莱昂纳多!你现在变得豁达多了。我想克劳斯会说:‘她很有眼光。’”

  “塞莉,让我好好看看你。”葆拉伸出手臂,双手扶着塞莱斯蒂娜的肩膀,慢慢地转动她的身体。“假如我不知道这是姐姐的女儿的话,我会说眼前这位姑娘是芝加哥拥有MBA学位的雅皮士。你看呀,莱昂纳多,”她笑着叫起来,“蓝颜色的裙子,长及小腿,配上一件夹克衫,鞋跟高低合适,白颜色的上衣和规定的松软的蝴蝶结领结。塞莉,你怎么啦?”

  “葆拉,让我歇一会儿。”塞莱斯蒂娜露齿一笑。“让我喘口气,坐下来再说,好不好?”

  “当然可以,亲爱的。我去给你倒杯咖啡。说给我听听,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传统了。”

  客厅里只剩下康托独自与塞莱斯蒂娜呆在一起,他没有心思开玩笑。从前一天晚上起,他就在想怎么才能引出杰里·斯塔福和他最近的工作情况这个话题。最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到芝加哥来的?”

  “哦,葆拉没有告诉你吗?我乘飞机到洛杉矶去参加加州理工学院的面试。”

  康托回想起诺贝尔奖宴会之后他们那次跳舞。“加州理工学院要聘用你?”

  塞莱斯蒂娜点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可真叫人印象深刻。先是哈佛大学,现在又是加州理工学院。”

  她补充说:”还有,这之前是威斯康星。”

  “还有?”康托想,这位姑娘尽谈这些,真叫人受不了。他仍然无法找到一个契机提起斯塔福。鉴于克劳斯最近在他面前树立的恶劣榜样,他不想硬扯到这个话题上来。

  “我在飞机上下定决心回家。去加州理工学院。”

  葆拉端着盘子进来,说:“好,我来得正是时候,”

  “你要回绝哈佛大学?”康托的好奇心压倒了他的不耐烦。“为什么?”

  “很简单。加州理工学院的化学系很小,学术氛围很好,很平等,所有人都积极参与研究,都有机会。研究生全都是一流的;而且他们目前还没有享有终身职位的女化学家。”

  “你可以找到很多这样的学院。”康托冷淡地说。

  “没错,”塞莱斯蒂娜承认,“学校里好像很想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有传言说,哥伦比亚大学的杰奎琳·巴顿也准备去那里担任全职教授。杰克·罗伯茨,他们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主动告诉我他女儿是医生,提出要帮助我和杰里在学院附近找一所房子。”

  康托赶紧抓住这个话题,问:“你和杰里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我对杰里说,我们应该先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看看究竟如何。”

  葆拉说:“你们早就这么做了。”

  “不是像目前这种情况,即专业上互相独立。”康托并不能肯定他是否做到了,可他不想谈这个。他极力要想出一个与斯塔福关系更加密切的话题。塞莱斯蒂娜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意思是,我怎么知道与一位诺贝尔奖得主生活在一起是怎么回事?现在他处理得很好,但以后会怎么样呢?葆拉,你怎么想?”塞莱斯蒂娜对姨妈突然流露出来的尴尬莞尔一笑。

  康托突然插进来说:“如果你们结婚,你会用斯塔福夫人的名义发表你的论文吗?”

  塞莉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葆拉插嘴说:“我知道塞莉会说什么。”

  “你知道?那好,葆拉姨妈,”她这个“姨妈”说得很婉转,语气很有趣。“说出来我听听。”

  “你当然会保留自己的名字。”

  “可能吧,不过,我很怀疑。”

  “什么?你准备用塞莱斯蒂娜·P·斯塔福?”

  “不,我没这么说。如果杰里也改名字的话,我就考虑改名字。”

  这下轮到康托大吃一惊了:“杰里?杰里·普赖斯?”。

  “嗯。我喜欢这样。不过,我更倾向于带有连字符的名字。”

  “嗯,”康托再次试图重新控制谈话。“你刚才谈起加州理工学院的面试。提起杰里时,你是怎么说的?他是否——”

  “哦,对,”塞莉热切地说,“我告诉他们我的未婚夫准备进医学院,他拥有一个细胞生物学博士学位。我告诉他们的系主任哈里·格雷说,杰里正在申请就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格雷说他认识医学院的院长,于是就拿起电话。简直太有趣了。我猜院长肯定问他:‘他叫什么名字?’我告诉格雷说:‘杰里迈亚·斯塔福。细胞生物学家’。格雷在电话里面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想像,你几乎可以听见校长在电话的那头原本心不在焉,突然恍然大悟道:‘那位——’我装作很庄重的样子,点了点头,就穿着这件衬衫,戴着蝴蝶领结。”

  塞莱斯蒂娜显然非常得意,她毫无遗漏地讲述了自己故事里的每一个细节。康托不再听她说话。后来,塞莱斯蒂娜提起斯塔福又给了他开口的契机。他问道: “杰里最近的工作情况如何?他觉得在克劳斯的实验室里怎么样?想起来,我在斯德哥尔摩一直没有问过他。”

  “噢,他说与在你的实验室不一样。”

  “什么意思?”康托的鼻孔张开,就好像在拼命往里面吸气。

  塞莱斯蒂娜很开心地望着他。“在我们住同一个公寓那段时期,似乎你每天至少看他一次,如果不是更多的话。”

  “怎么?”

  “按照杰里的说法,如果他一个月能够见到克劳斯几次就算是很幸运的了。他基本上是自己搞研究。这对他很合适。他正在研究一种新的化验方法,设法通过加速克劳斯肉瘤对于不同治疗药剂的反应,来评估药物的抗癌活性。但是,那种肉瘤在组织培养中生长缓慢,”她低声对一旁的康托补充道,“与此同时,他正在尽可能地学习掌握新的屏幕显示技术。他认为这些对于他将来在医学院的临床研究特别有用。”

  “这就是他的全部工作?”

  “我想是的。”塞莉说,“他上次到这里的时候,没有提到其他什么事。”

  “杰里来过了?什么时候来的?”

  塞莱斯蒂娜抬起头来,对于康托急切的语调感到非常吃惊。“两三个星期之前的事。华盛顿生日那天,他还会来的。”

  康托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葆拉,我们大家周末聚一聚怎么样?请杰里和你外甥女一起吃午餐。”他极力使自己声音听上去很随意。“上次我在家里是在一种很特殊的情况下见到杰里的,我们该好好地祝贺这对幸运的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

  葆拉和塞莱斯蒂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康托因为有心事,没有注意到。

  “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艾西。”

  “什么?你怎么猜到的?”

  “纯粹凭直觉。”

  塞莱斯蒂娜听见斯塔福在电话里面吃吃的笑声。她说:“哎呀,太叫人惊讶了。你能猜出我们谈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猜不出来。在谈康托之前,我想知道加州理工学院的情况怎么样。他们给你工作了吗?”

  “是的,他们给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职位。”

  “还有?”

  塞莱斯蒂娜迟疑不决。她相信,如果她决定考虑哈佛大学的话,他会比较赞成。可她也知道,诺贝尔奖在许多方面已经改变了杰里。最重要的是,也是最出乎意料的是,他利用诺贝尔奖将自己降到比她低一个台阶的方式。就在塞莱斯蒂娜的事业即将开始上升的时候,杰里选择了降格去做一个学生。他们俩曾经开玩笑说:有多少医学院的学生是带着诺贝尔奖踏进学校的?她知道,他其实很担心。教授们会如何对待他?会有区别吗?他们会试图压压他的傲气吗?更重要的是,他的同学们会有什么反应?塞莱斯蒂娜猜测,这会在他们的关系上产生一些压力,对此她早已有所警觉。她说:“我可能会接受,那确实是对我最合适的了。在洛杉矶分校周围有许多医学院,”她急匆匆地说,“你很清楚,你肯定能进你中意的学校。”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得了诺贝尔奖。除非这样,否则的话,我敢说,没有多少招生委员会会根据事实推理的。简直没有可能!”

  “杰里,不要做一个完美主义者。你知道,其实录取与否与实际水平的关系不大。你完全可以利用你的诺贝尔奖。如果我到加州理工学院的话,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可能是你最好的选择,那样的话,我们选一个位于中间地带的住所,费用共同分担。等你几个星期回来以


后我们再商量。你会来的,是吗?”

  “好吧,我肯定来。”

  “你听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你真那么想要呆在波士顿?是想留在哈佛?”

  “可能两者兼有吧。”她可以听出来他在费力地改变声调。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同意,还是想留待以后再说?“起码你选了个好日子告诉我加利福尼亚的情况。这里天气阴冷,真是糟透了,到处是雪泥。你刚才说起艾西,他还在与你姨妈约会?”

  “那当然。我没有时间单独和她在一起问她,不过,即使他们同居,我也不会惊讶的。”

  斯塔福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我从未想到艾西会这样。这些天他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他不断问起你的工作。听说你要来看我,他邀请你共进午餐。”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请我?”

  “杰里,别这么计较了好不好。午餐时,一个僵化的人就已经足够了。毕竟,他是你的教授。”

  “他曾经是我的教授。”斯塔福的声音听上去很烦躁。

  “不,他仍然是。你们并没有切断脐带。”

  “脐带?两个男人之间?”

  “你别和我玩哑谜了,斯塔福博士:你根本无需一个医学博士学位就可以判断出来。或者说,你没有发现最近你的肚子被拽得很痛吗?”

  他淘气地说:“我想那是你。”

  “但愿……”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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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1 08: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21 章 师生之间

  “嗯,克劳斯的研究小组比你的大得多。这可能就是我不常见到他的一个原因吧。”

  “那太糟糕了。”康托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变化。

  “其实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哦?”

  “艾西,你别误会,”斯塔福身子前倾,“我从你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该是我自己运用这些知识的时候了。”

  “你就准备穿这个?”斯塔福一边问,一边对着镜子拉直领带。

  塞莱斯蒂娜坐在床边,她刚穿好一只靴子。听到这话。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杰里,知道吗,你从来没有关心过这种问题。在斯德哥尔摩都没这么问过,你今天怎么啦?”

  斯塔福透过镜子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转过身来。最后,他说道:“我来帮你穿另外一只靴子。”她伸出另外一只脚。“你说得对。”他继续说着,心烦意乱地使劲帮她穿靴子。“我为什么特别注意今天的衣着呢?我干吗要打领带呢?这又不是去教堂。”

  塞莱斯蒂娜朝床头方向躺下,脚上穿着靴子,两条腿交叉在一起。在过去几个月里,杰里经常自我反省,她很喜欢听他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回想上次我们到艾西家的情景。还记得我当时多么害怕吗?塞莉,那天要是没有你和我一起去,我肯定过不了那一关。才四个月以前的事情,就感觉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就好像发生在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

  “究竟是什么促成了这种变化?是诺贝尔奖吗?”

  “不完全是。在过去几个月里,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做出了一些重要的决定。离开南卡罗莱纳州到这里以后,我实质上是用艾西替代了父母。我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当时多少有点被人操纵了。我并不认为艾西是有意识这么做的。比方说,克劳斯在操纵别人的时候就深思熟虑得多。尽管在克劳斯那里,我们看见他的次数比看见艾西的次数要少得多。研究生院也许就是这样的。多年来,你只与一个教授保持密切接触,特别是他喜欢你的话,就会像父亲想要儿子像他自己一样。你和琼也这样吗?”斯塔福原先一直在床前来回走动。现在,他站在塞莱斯蒂娜的身边停了下来。

  她拉住他的手,说:“没这么严重。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只相差10岁呢,还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我在医学院会怎么样,不妨看着,一定很有趣。我再也不需要一位导师了。我确切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去那里以及自己的努力方向。诺贝尔奖赋予了我一种独立自主的精神,这与经济上的安全截然不同。”

  “杰里,别忘了那笔钱。你将是班上唯一不用贷款就能完成学业的。”

  斯塔福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我有一种感觉,今天与艾西见面,我们会像同等地位的人那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打领带,穿夹克衫。他对衣着很挑剔。”

  塞莱斯蒂娜期待的是与姨妈进行女人之间的谈话。这对年轻人到康托家以后,一进屋,塞莱斯蒂娜就跟姨妈一起进了厨房。她语气非常坚决地说:“我来帮你准备午饭吧。”葆拉没有表示异议地默许了。

  “你要点什么,杰里?”康托问道。他不曾料到与自己以前的学生单独在一起竟然会如此尴尬。

  斯塔福答道:“谢谢。现在不要。”他走到那张鞍形座位机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康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斯塔福环顾四周的墙壁。几个月之前他到这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当时所面临的问题,其他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他发现,自己面前挂的是席勒的色情水彩画。正像康托十分准确地向葆拉指出的那样,大多数来访者(斯塔福也不例外)都不熟悉这位奥地利画家。不过,任何人第一眼看了席勒的绘画都会印象深刻,根本毋需是艺术鉴赏家。

  “你觉得它们怎么样?”康托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斯塔福身边。

  “这些画……怎么说呢?”他有些结结巴巴。

  “没想到吧?”

  斯塔福笑了。“对,艾西,我刚才没想这么说,不过,你说得对,那正是我刚才所想的。它们非常……嗯……有创意。”

  “竟然有那么多人用这个词。真叫人惊奇。他们的真实意思是这些画很色情。”

  斯塔福很坦然地看着康托的脸。他以前曾经盯着他的脸看过吗?他想没有。至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迎着这位长者的目光看了片刻。两人同时把目光移开。

  “艾西,你我今天这个样子,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认识你很多年了,一直很崇拜你,最近才开始意识到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这次来,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还戴了一根领带,结果,却第一次看见你没有戴领带。”

  康托低头看了一眼,仿佛他刚注意到自己敞开的衬衣和里面的汗衫。“是我疏忽了,”他喃喃地说,边说边抬起一只手来,手心向上。“杰里,我本应该早点邀请你来的。穿着不必太介意。你在波士顿生活习惯吗?”

  “还可以,”斯塔福小心翼翼地回答。“当然,跟在你的实验室里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口气已经不那么尖锐。

  “嗯,克劳斯的研究小组比你的大得多。这可能就是我不常见到他的一个原因吧。”

  “那太糟糕了。”康托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变化。

  “其实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哦?”

  “艾西,你别误会,”斯塔福身子前倾,“我从你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该是我自己运用这些知识的时候了。”

  “你在研究什么?”康托几乎没有在意杰里评论中所隐含的批评。他很高兴他们两人终于谈到了他心里最重要的话题,比他预期的要早。

  “主要是学习方法。我认为自己不太可能再遇到像去年做的那么高级的实验了……”他向下看着康托的脚,“掌握一些新的技术,考虑一些在医学院毕业以后的工作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可能会比较有成效。”

  “听说你准备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哦?”斯塔福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向许多学校提出了申请,这只是其中之一。现在还没有回音。”

  “杰里,你不必担心,拒绝一位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人的申请是很荒谬的。”

  “分享的诺贝尔奖,”斯塔福更正着他的话。“是的,我并不担心。不过,我在申请表里没有写这些。我宁愿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我入学。”

  “杰里,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呢?我听说哈佛大学给了你的未婚妻一个职位。为什么不劝她接受呢?这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妥协。”

  “对她来说就可能是的。”

  康托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你说你在研究库尔特肉瘤的细胞狭域生态学。”

  斯塔福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说了吗?”

  “嗯,也许没有说这么多。”康托意识到他利用了从塞莱斯蒂娜那里听来的信息。她大概没有把他们先前的谈话告诉未婚夫。“你其他还干些什么呢?”他急忙说下去,“这点工作肯定不会占用你的全部时间。”

  “怎么不会呢?我想花多少时间就可以花多少。不过,艾西,坦率地说,我现在不像以前跟你在一起时那么努力工作了。情况变了。在克劳斯的实验室工作的这一年里,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发表新的论文,大概发不发表都无所谓。”

  “你确实变了。我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

  “哪怕在去年的事情发生以后?”

  康托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多少有点熟悉,虽然有片刻,他无法说清楚。然后,他回忆起那种感觉,那是他在斯塔福的诺贝尔奖演讲上的感觉。

  “艾西,”斯塔福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说道,他的语调里面也有什么使康托想起了那次演讲。“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那个星期天晚上我为什么回到实验室里去。”

  康托再次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确实,没有问过。”

  “你不想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可你就不会问吗?”

  “不,我不会问的。”

  “你害怕?”

  “我想是的。”

  斯塔福的目光盯着教授,一面缓缓地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康托的眼睛盯着地板。“我上个月见到库尔特·克劳斯了。”他说,“他到芝加哥来看我。”

  斯塔福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可他仍然什么也没说。

  “他说你在重复我的实验时遇到了问题。”康托沉默良久。“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或许可以帮忙。”

  “问题?我没有问题啊。”

  “克劳斯说你遇到问题了。因为没听你提起,我猜想你肯定隐瞒了坏消息。”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你没有遇到麻烦?”

  “我之所以没有提,是因为我不再做那个实验了。”

  康托困惑地问:“那谁在做呢?”

  “没有人。谁还会去做那个实验?”

  “我不明白。”

  斯塔福看着他以前的教授,只见他的头伸在敞开的衬衫外面,露出满脸迷惑不解的表情。他不由得对他的导师生出一丝怜悯。“告诉你吧,”他温和地说,“我重复你的实验时,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呢?艾西,你的笔记记得详细极了。”对于这种角色的互换,斯塔福感到有点儿狼狈,就好像他在对一个专注听讲的学生说话似的。“真奇怪。你总是教导我们要作详细的记录,可在你那里工作期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笔记。你把复印件寄给克劳斯的时候——你别误会,艾西,有点像学生把笔记交给教授一样。克劳斯把它交给我。我当时差点被感动了。我说‘差点’,是因为我是从克劳斯那里而不是直接从你那里获悉你的实验详情的,坦率地说,我当时心里非常怨恨。”

  康托表面上无动于衷。

  “没有什么更多的好说了。你的笔记清晰而翔实。你知道,我在你的实验室里受到了极其良好的训练。我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完成了实验。”

  “你完成了?”康托再也掩饰不住他的惊讶。“什么时候?”

  斯塔福犹豫不决起来:无论他怎么回答,他都会失去要么是克劳斯要么是康托的信任。“一月中旬。我记得那一天,是因为克劳斯那天没有来。
他不像你那样,在后面逼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个星期以后,他才出现在实验室里。于是我就告诉他了。这事很怪异。它使我想起你有一次和我谈话时的情景,当时你从哈佛讲学回来,就是听众大笑的那次演讲。当时,你要我做实验,并说过诸如‘这一次,请你保密’之类的话。还记得吗?”

  康托身子往前倾,好像要跳起来似的。“他说什么?”

  “他先是引用了费米的话:‘用实验验证一个预言仅仅是一种手段,用实验证明预言是假的才是一个发现。’然后,他又接着说,‘让我们先把这个消息雪藏一段时间。我现在不准备发表。归根结底,我们刚把大桥证实你的实验的那篇论文送出去。正如费米说的那样:‘重复其他人的研究是走不远的。’”

  “混蛋!”

  斯塔福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康托这样说话。“你怎么这么说?”最后他语无伦次地问。“克劳斯有一种观点。为什么要急于发表第二个实验的验证呢?你,我们早已经获得了诺贝尔奖;大桥和克劳斯重复了那个实验。
我在斯德哥尔摩宣布了他们的验证。那篇论文将在几个月之后发表,着什么急呢?”

  “难道你不急于发表你对我实验的验证吗?”

  “我为什么要着急?
你知道,大桥撂下这项研究以后,克劳斯要我接手,我觉得很高兴,通过重复你对我保密的实验,我有一种成了你同事的感觉。艾西,你的实验做得漂亮极了。你在斯德哥尔摩的演讲中也很公正地评价了它。
为什么还要我发表文章确认呢?
难道知道实验在另外一个实验室里重复完成了还不够吗?莫非实验由我来做使你感到烦恼吗?如果是这样,我发表论文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是克劳斯导演了这一切?这像是他的幽默感,对吗?他必定意识到我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他认为这样他就可以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葆拉在客厅门口出现了好几次,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两个男人丝毫没有觉察。现在,她招呼他们说:“我想你们两人谈话的时间也够长的了。该吃午饭了。你们肯定饿坏了。”

  斯塔福一直想找个机会以外交方式结束这场谈话,于是,他立即接着说道:“我饿了。”说完就站了起来。

  康托却赌气道:“我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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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最后的困境

  从你的来信中得知,你错过了今年1月31日的截止日期。我原谅你这一失误(我相信这是一次疏忽),我之所以原谅你,主要是因为在你们获奖之后,今年在癌症研究方面获得诺贝尔奖的机会很小。不过,明年,后年,再往后……

  柯里和康托古董有限公司

  精美的英格兰家具

  3759信箱,芝加哥,伊利诺斯州 60626

  3月1日

  亲爱的库尔特:

  杰里·斯塔福最近来看望我们,汇报了他在你的实验室里取得的出色进步。我欣喜地获悉他没有坐在冷板凳上,迷失他那神奇的感觉。当然,这不是我写这封信的真实理由。

  上次你来到我这个按照你独特的风格应称为穷乡僻壤的地方时,你表示很惊讶,我居然收藏老式家具。我并不知道你竟然在这类事情上也很注意。
这只是说明你我彼此实在太不了解了。

  我热衷于收藏已有相当一段时间,葆拉·柯里才真正是这方面的专家。如你在我们信笺的抬头上所见,葆拉和我已经正式公布了我们的兴趣。以你犀利的目光,我深信你一定能够准确无误地解读我们名字排列的顺序。毕竟,我们都深谙资深作者的精到之处。

  言归正传:葆拉最近收藏了一件特殊的家具,我突然想到你可能会有兴趣。那是一件19世纪的摇椅,是迈克尔·托内特(Michael
Thonet)制作的,椅子完好无损。据传是好莱坞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的藏品,出处不坏!你可能会想把它收罗到你在哈佛的私人办公室里去。我不记得在你同事的办公室里看到过这样一件家具。你必定会赞同:对于心怀期待的人来说,这样一把摇椅是个理想的座位,或者应该说宝座?

  葆拉要我问候你,她要我请你放心,这样一件名贵的家具一定会给你个特别好的价钱。

  祝好,

  艾西

  又及: 你的简历和资料不知放哪儿了。我相信这些天它们会露出来的。

  查威克环路11 号

  波士顿,马萨诸塞州 02146

  3月9日

  亲爱的艾西:

  拜读了你最近的大作之后,才想到我们除了圣诞卡,从来没有交换过私人信件。坦率地说,你的信在我看来,实在太精彩了。你真是深藏不露,有许多密招:密歇根湖边高雅的寓所、迷人的室内音乐、古董、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大女友,还有什么我遗漏了的?迈克尔·托内特是何许人也?是表明你在家具方面胜人一筹,还是我忽略了某些更加细微的东西?

  我认为该是我们揭开面具的时候了。在芝加哥,我真正想请你做的事情是,提名我为诺贝尔奖候选人——不光是今年,而是不断提名,直到我获奖为止。我们全都清楚,你的情况是很罕见的,就像苏黎士那些幸运的物理学家,他们在发现奇特的超导体以后,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获得了物理学奖。其他大多数获奖者都是经过不断提名,最后才引起诺贝尔奖委员会的垂青。

  坦率地说,对你一派完美主义者的冷冰冰的样子,我实在不敢苟同。确实,你并没有要我提名你,但实际上你期望我的提名,难道不是吗?我问你要你的参考书目和简历,你立即就寄来了。你主动提供了一段相当华丽的炫耀性文章,归纳了你的肿瘤发生理论,这又作何解释?难道你不相信,以我独特的风格会公正地评判你的研究成果吗?

  谈到诺贝尔奖和肿瘤发生理论,你那著名的尚未公开的第二次实验情况如何?
关于第一次与斯塔福一起做的实验,至今没有写出完整的论文,是何原因?那个实验有种令人不愉快的挥发性的气味,我承认很轻微,但是我敏感的嗅觉还不至于感觉不出某些东西的腥臭。如果它玷污了你的肿瘤发生理论,那将是很令人惋惜的事情,这种理论不仅本身貌似合理,而且是一个真正具有大智慧的力作。此外:

  我要求斯塔福接手大桥的工作时,他最初拒绝了。我再三追问,才了解到,原来在你公开宣布之前,始终没有告诉他关于第二次实验的事。这难道就是你不善于保密的例证吗?你竟然还鲁莽地暗示我去向你的学生请教关于这方面的优秀品质。倘若是我,我肯定会向自己喜欢的博士后吹嘘这样的消息,尤其是我决定亲自动手去做实验的话。其实,你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做呢?向我们证明你仍然在实验室里面工作,而我们其他人现在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既然第一次实验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做第二次实验呢?难道获得诺贝尔奖的第一次实验还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实验是谁做的?当大桥最终成功地完成第三次尝试的时候,谁在我的实验室里面?无可否认,大桥亲口告诉我闪烁计数器校准的事,可你我都很清楚试图挽回面子的种种表现。他那么说也许只是为了掩饰前两次斯塔福不在场时的失败。目前,我不想多事,也不想深究,因为我尚不能肯定我这里是否真有事。从你的来信中得知,你错过了今年1月31日的截止日期。我原谅你这一失误(我相信这是一次疏忽),我之所以原谅你,主要是因为在你们获奖之后,今年在癌症研究方面获得诺贝尔奖的机会很小。不过,明年,后年,再往后……

  我的要求如下。今年11月,你把提名表寄给我,就是那张上角写着“严格保密”字样,开头是“我们,作为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的成员,荣幸地邀请您递送建议……”的那张表格。为了我们两人方便起见,我会把整个表格填好,然后寄给你,请你签字。然后,你再把签好名的表格寄还给我。我再附上我的自传和其他支持材料,一并寄到斯德哥尔摩去。我很清楚那张表上说明,提名候选人的人既不能透露他的提名也不得向被提名的人泄漏提名信息。我们都知道,很少有人遵守这项规定。

  杰里·斯塔福在他的诺贝尔演讲中声称我们证实了他的实验,不过,对于所有相关的人来说,幸运的是,我们的文章仍然没有发表。我刚从杂志社把大桥的文章撤了回来,相信你听了一定不会感到震惊的。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办得很低调。我只是对编辑说我们要核对几个要点。归根结底,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我们将把这篇文章耽搁一些时间——比方说,在你今年11月21日,把那把摇椅送给我作为我65岁生日礼物之前。我们实验室正在操办一场盛大的舞会,你定然会收到一份请柬,届时请与你的音乐玩伴一起光临。

  诚挚的

  库尔特

  又及:重新阅读这封信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忘记谈及你的实验已经得到验证。虽然斯塔福的头上漂浮着淡淡的云朵(你定能轻而易举地驱散),我建议我们暂且不要去理会。其实不用着急,毕竟,像斯塔福一样,你早已在诺贝尔演讲中介绍了你的研究成果。

诺贝尔的囚徒后记

  科学界有几种欺诈行为,很少有人知道,除非是熟知就里的内行。……这些行为可以分类,冠以欺骗、造假、修正数据和篡改资料之名。……他们(我们这些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可以确信:他们所发现的每一个事实,他们所完成的每一项好的实验,都会立即被人重复、论证和评说。

  --查尔斯·巴比奇(Charles Babbage,1830年)

  在科学研究中公然的欺诈很罕见。此外,在科学上,也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没有永久无法侦破的谋杀,因为没有限制法令,人们可以一直追究下去。凡是重大课题,或迟或早,其实验都会被重复,其理论必定会受到其他人的检验论证。尽管如此,本书描述的并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问题,它描述的是一个比较灰色的领域,我们科学家在这个领域有时候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迷失。

  原创科学——托马斯·库恩称之为“范式科学”——通常都涉及构想一个假说,这一假说必须能够通过实验证实。这种假说在提出来的时候,往往看上去非常完美,显而易见,我们因此认为肯定正确无误。我们会设计一项实验去证实它;结果似乎也支持我们的设想。我说的是似乎。有时候,会有一些不一致的数据显示出来:8点中有2点不在一条直线上,7个实验中有一个疑点不能成立。我们把它归咎于实验的易变性,或者统计学上的偏差。这些是科学上不可避免的情况。于是,我们发表了经过处理的结果。论文引起了轰动,同事和竞争对手竞相重复我们的研究,用其他方法去测试验证。“正常的科学”占了上风,我们的范式在圣殿里赢得了一席之地。

  假如我们的洞察力深邃,我们的推理无懈可击,那么修改数据从道德上来说又该如何解释呢?150年前,英国数学家查尔斯·巴比奇注意到这种行为,他严厉谴责了这种不轨行为。当然这种现象由来已久:孟德尔肯定这么做过,艾萨克·牛顿爵士也可能做过,毫无疑问,弗朗西斯·培根本人,也曾以超越真实的眼光,修饰过他的数据资料。可我们的合作者,我们的学生如何呢?他们因此受到感染了吗?我们是否由于无视榜样的作用而加倍玷污我们所信奉的原则?科学是对于真理孜孜不断的追求,科学界也是一个社会团体,有自己约定俗成的规矩,有自身的社会合同契约。科学精英这种职业上的越轨行为会对科学文化造成什么样的危害呢?

  这类灰色的问题正是我想在这部小说中揭示的。然而我不能够,也决不会,按照一般的做法明确声明不承担责任,说书中所有的人物都是虚构的,所有与真实情况相一致之处都仅仅是巧合。这也不是一本科幻小说。例如,基本上所有关于昆虫的细节都是真实的:雄性蝎蛉真的表现出易装癖(异性模仿)行为,雌性汗蜂的性行为确实受到一条化学贞节带的影响;信不信由你,根据鲁珀特·默多克的论文发表之前的一项实验证实,《华尔街日报》真的会阻止无翼小虫的性成熟,导致一种昆虫夭折,而伦敦的《泰晤士报》却无碍。

  本书虽然是虚构的科学故事,却有一个例外,故事中所描述的科学事实都是真实的。康托教授、杰里迈亚·P·斯塔福博士和塞莱斯蒂娜·普赖斯,以及其他许多次要人物,诸如格雷厄姆·勒夫金教授、库尔特·克劳斯和琼·阿德利(原姓亚德利)都是我虚构的。在我的书中,琼·阿德利将名字从亚德利改变成现在这样,以便爬到作者署名的前面,这确有事实根据。我的确有一位科学界的熟人,通过法官的笔,跳跃了20个左右的字母跑到了前面。谁能够保证康托、斯塔福和其他人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呢?在我40多年的研究生涯中,我遭遇了在各种伪装下的这种人物。除此以外,其余大多数名字都是一些真实的人物:那些获得过诺贝尔奖桂冠的人;哈佛大学教授中的有机化学教授,名声卓著的科学家麦康奈尔、中桥、罗洛夫斯、罗勒、斯托克和威廉斯;《科学》杂志的科什兰和《自然》杂志的马多克斯等编辑。我曾经遇见过所有这些人,其中有些人还是我的挚友。我让他们出现在书中决无他意,纯粹是因为我仰慕他们的成就和人品。

  发表、优先权、作者的名字排列、杂志的选择、大学里的终身职位、为研究工作等从基金或赞助人处申请获得捐款的本领、诺贝尔奖、对他人的挫折幸灾乐祸,这些是当代科学的灵魂和辎重。为了要说明这些,我安排康托和斯塔福研究一个完全虚构的肿瘤发生理论。像小说中的斯塔福和康托那样,在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里面通过一两个简单的实验加以论证,提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这在现实里几乎没有可能。虽然他们的研究是编造的,但是,实验室的背景、他们的道德伦理观和抱负却都是真实的,并没有编造和夸大。作为一名从事科学研究的作者,我只有说服自己,他们(康托和斯塔福)的科研项目纯粹是虚构的,才能够深入描写那些行为和态度。其实,这些比我们愿意承认的情况更加常见。

  诺贝尔的囚徒

  卡尔·杰拉西 著

  黄群 译

全书完

 

 

《诺贝尔的囚徒》致中国读者

  本书何以成为20世纪的一部经典小说呢?它的主题既不是战争,也不是异化——这两者乃是20世纪里小说的主要题材。卡尔·杰拉西的《诺贝尔的囚徒》(Cantor’s
Dilemma)之所以堪称经典,是因为它首次真实地描写了科学家的生活和道德观念。而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狂暴动荡的世纪里,科学技术是最富有创造力的领域。

  卡尔·杰拉西是一个极富叙事技巧的作家,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科学家——他自

诩为“口服避孕药之母”。
他的创作来自内心,来自对充满激情(有时亦困惑不安)的实验室居民的深刻了解。科学家们——在本书中主要是生物学家和化学家——囿于其所处的环境和体制而不得不抑制自己的热情。那又会怎么样呢?他们是富有创造力的、活生生的人,他们渴望引人瞩目,他们追求第一。实验室里的权力纷争、女性在科学界地位的上升、教授偏爱学生所引发的问题、完成一项被誉为重大科学发现时所历经的艰难困苦,以及重复验证时所费的周折——所有这些都在这本关于当今世界的激动人心的小说里被描述得栩栩如生。

  中国是一个有着无数科学天才的国度。在你们的年轻人当中自然地会有一种渴望,希望知道科学代表什么。我衷心希望他们在行走于科学之路上时,也对伦理和人类价值进行一些思考,而这一切正是本书所阐述的核心思想。

  罗尔德·霍夫曼

  1981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

  康奈尔大学终身教授

诺贝尔的囚徒人物表

  伊西多尔·康托(Isidore Cantor),昵称“艾西”

  分子生物学教授,后获得诺贝尔奖。

  杰里迈亚·斯塔福(Jeremiah Stafford),昵称“杰里”

  康托的学生,与康托共同获得诺贝尔奖。

  库尔特·克劳斯(Kurt Krauss)

  哈佛大学教授,肿瘤权威,康托的提名人。

  塞莱斯蒂娜·普赖斯(Celestine Price),昵称“塞莉”

  杰里的女友,正在攻读化学博士。

  格雷厄姆·勒夫金(Graham Lufkin)

  塞莱斯蒂娜的大学老师,与她有过师生恋关系。

  葆拉·柯里(Paula Curry)

  塞莱斯蒂娜的姨妈,康托的女友。

  琼·阿德利(Jean Ardley)

  女化学家,塞莱斯蒂娜的导师。

  莉亚·伍迪森(Leah Woodeson)

  塞莱斯蒂娜的室友,正在攻读文学评论的研究生。

《诺贝尔的囚徒》:聪明大脑的迷失

《诺贝尔的囚徒》

  多年以前,当拓展训练在我生活的城市里风起云涌的时候,我也站在某个训练场地旁边细细瞧了一回。其中有一个项目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高处,仰面朝天地倒下来,而他的同伴们则用手臂织起一道保护网接住他。这项训练所考验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勇气,还包


括他对同伴的信任:当我跌落的时候,那些手臂还会在原处吗?当我拿到一本名叫《诺贝尔的囚徒》的小说的时候,我又重新开始想这个问题,从上一次思考的断点开始。

  《诺贝尔的囚徒》的主人公之一是分子生物学教授康托,一位自信的科学家。他在某个凌晨灵光乍现,想要赢得诺贝尔奖,并为此而构思了一个实验,但恰恰是这个实验给他日后的研究生涯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烦恼。


  在局外人的视野中,科学界被认为是安然祥和而没有一丝杂质的,但是现在作者将它装进了一个透明玻璃缸,打上灯光,摆到了每个人的面前,还让两位科学界之外的女性——葆拉和莉亚进入这个世界,带着局外人对科学界的种种不了解去发问去观察,从而更深入地揭示这个生态链条中每个环节之间的复杂关系。


  作者借康托之口呈现出科学界生存的一条基本关系:“在科学上有一种约束,或许可以叫作‘社会契约’。我们必须相信其他科学家研究成果的可靠性。”但是信任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全盘接受,所以便有了克劳斯对康托实验的重复验证。然而,接连两次重复实验都遇到了麻烦,紧随其后的是那张对实验完成者斯塔福提出质询的神秘纸条以及斯塔福本人对质询内容未给出合理解释,如此种种,令康托不再信任斯塔福——他曾被认为是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位。微妙的变化如同在链条中加入了一个小小的变数,成为康托科学生涯的重要转折点,也将故事一步步推向高潮,正如康托自己常说的一句话:“一个我们没有意识到的实验细节,虽然很小,却至关重要。”而这句话又在斯塔福的获奖演讲中还给了康托教授:“如果说这次经历有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即使最微小的细节也应该记录在笔记本上。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个细节最终会被证明是至关重要的。”


  在“信任”这一主题之外,另一条潜伏着的脉络愈发清晰起来。

  小说原名《康托的困境》,中译本则用了《诺贝尔的囚徒》,而无论是陷入困境的康托还是诺贝尔的囚徒,都暗示着一种内心的矛盾冲突,如同康托所言:“大多数科学家都具有分裂的人格:一方面,他们信奉严格实验的方法,相信它的规则,以及知识进步的最终的客观结果;另一方面,他们又是难免犯错误的人,具有一般人的感情弱点。我现在谈论的是人性的弱点。我们都知道,在当代科学中最大的职业风险是同时发现。如果我的理论正确的话,我绝对肯定,或迟或早,有人会有同样的想法。在我这个竞争激烈的领域,可能很快就会出现这种事情。激励科学家的动力,即他的自尊,其实是建立在一个很简单的愿望上:得到与自己同等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克劳斯们——的承认。只有原创思想才能得到这种承认和赞誉,这就很愚蠢地意味着你必须是第一。”在这里,诺贝尔奖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如同那只著名的苹果,在撞击智慧之门的同时也构成了某种诱惑。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一群有着聪明的大脑,但同时也会犯错会迷失的真实的人。

  在为这个故事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之后,作者在后记中这样写道:“在科学研究中,公然的欺诈是很罕见的。此外,在科学上也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没有永久无法侦破的谋杀,因为没有限制法令,人们可以一直追究下去,凡是重大课题,或迟或早,其实验都会被重复,其理论必定会受到其他人的检验论证。尽管如此,本书描述的并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问题,而是一个比较灰色的领域,我们科学家有时候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迷失其中。”


  小说的作者名叫卡尔.杰拉西,作为人工避孕药的发明人,他本人就是一位世界知名科学家,是英国《泰晤士报》“千年最有影响力的30大人物”中惟一的在世者。(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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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31 08: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简介   · · · · · ·
  卡尔・杰拉西被誉为“口服避孕药之父”,是美国斯坦福大学荣誉退休教授,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美国科学与艺术学院院士。杰拉西在化学上成就卓著,先后发表过1200篇学术论文,不仅是唯一一位先后获得美国国家科学奖章和美国国家技术奖章的科学家,还获得了首届沃尔夫化学奖等多项荣誉,但却由于种种原因,与诺贝尔奖擦肩而过。1999年,他被《泰晤士报》评为“千年最有影响力的三十大人物”之一。杰拉西在退休后转向文学创作,先后出版5部小说和3部剧本,赢得了国际性声誉。《诺贝尔的囚徒》在美国出版后已先后13次重印,并被翻译成德文、法文、西班牙文、日文、葡萄牙文、意大利文等多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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