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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离婚42年后,她被葬在了前夫家的祖坟地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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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9 02:1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离婚42年后,她被葬在了前夫家的祖坟地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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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张太太这个称谓,那是七年的婚姻为她划下的一世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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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人世间》剧照




小时候,我喜欢抱着外婆的脚睡觉,那是一双裹得很小很尖的脚,每个脚趾上都长了厚厚的老茧,只有大脚趾是正常的形状,其余四根脚趾都深深陷在脚掌里。

我想,外婆整天踩着脚趾头走路,肯定会很疼,便琢磨着怎么帮她把脚趾头掰出来。每每这样外婆总笑我:傻孩子,骨头都变形了,怎么还能长回来呢?



1


从我出生起,外婆就住在我家,以至于我从未想过,外婆之前还有自己的家。

直到小学四年级时,表哥突然来了我家,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亲外公,也有个亲舅舅。

外婆是在19岁那年结婚的,她和外公,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订婚前没有见过面。媒人是外婆的亲姨妈,也是外公的远房表婶。

媒人告诉外婆,外公是家里的老大,虽然平时不大爱说话,但是踏实能干,是个有出息的人,嫁给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外公彼时只是个A村没见过世面的农村毛头小子,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地道的贫农出身,下面又有两个弟弟妹妹等着吃饭,除了几亩薄田,没啥旁的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但是媒人仍然笃定,此人命格不凡,今后定有作为,最终说服自己的姐姐姐夫把女儿嫁给了他。

和外公成婚后,外婆生下了一儿一女。外公心气高,有头脑,不甘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婚后不久就独自去了省城闯荡,留外婆在家侍奉公婆、照看子女,外婆的小日子过得和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波澜不惊。

媒人的眼光的确独到,外公很快在省城立住了脚,凭借一己之力跳出了农门。

但有一点,媒人还是看走了眼,这个毛头小子在稍微有点出息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妻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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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到了省城后,有次外公去理发,遇到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发廊妹,此人还恰巧与外婆同名。外公经常光顾她的生意,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

有了这位自由恋爱的“爱人”后,外公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婚姻可悲,两年没回家的他,专程回家提出了离婚。

在那个年代,离婚并不多见,尤其是在偏远乡村,说是爆炸性新闻也不过分。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我想外婆应该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有多少时刻在背过身悄悄抹泪。幸而,外公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站出来极力反对,坚决不同意外公把新欢领进门,并且以断绝关系来维护外婆的地位。

“儿媳妇没啥错处,你非要离的话,就自己走吧,孩子我们养,你走了也再别进这个家门。”最后,外公的父亲抽着烟说了一句,结束了双方的谈话。

可最终的结果是,在母亲三岁这年,外公还是和外婆离了婚,并且带走了六岁的舅舅,和他口中那个爱人一起去了省城生活,从此音讯渺茫。

外公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外婆一生没有再嫁,外公的弟弟妹妹始终把她当作长嫂看待,村里的老人对她的称呼始终是“张太太”。

我不喜欢张太太这个称谓,那是七年的婚姻为她划下的一世牢笼。

她在婚姻中生儿育女尽心尽力,到头来却不得不承担与亲儿生离的巨大苦楚,顶着这个张太太的名号走完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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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目不识丁的外婆,面对突然变心的丈夫,是怎样独自顶着闲言碎语,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熬过了所有人生中的苦难。

可我知道,外婆时常在夜里悄悄流泪,她把悲伤深埋于黑夜,从不在人前显露。

有次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外婆坐在床边发愣,像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我凑过去看,发现她正握着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出神,照片上是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照片没有塑封,外婆的手因为常年干农活很粗糙,已将它摩挲得不成样子。

“姥姥,这个小孩是谁呀,长得还挺胖?”我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赶紧睡吧!”外婆回答我。

照片里的孩子是外婆的儿子,我的亲舅舅,那是他的百天照,外婆将它放在床头柜的小匣子里,我偷偷打开过,里面除了舅舅小时候的几张黑白照片外,还放着一对鸳鸯并蒂莲的绣花枕套,那是外婆在得知舅舅结婚时,亲手给他绣的礼物,外婆的绣工极好,绣什么都栩栩如生。



2


春种秋收,对以种田为生的庄稼人来说都是大事,样样都马虎不得。因而,在农村的小学,除了寒暑假,还有春忙假和秋忙假。

顾名思义,这两个假主要是用来帮家里干活的,老师不会布置什么作业,他们也要回去干活。

1997年,我读小学四年级。

秋忙假中的一个下午,我跟着外婆去地里翻土捡花生。

花生地是大人们先去收完了的,到了秋天,原本翠绿的花生秧开始变得有些焦黄,这说明花生底下的果已经成熟了。大人们抡起钉耙,照着花生根系使劲一挖再顺势一提,然后弯下腰一逮,一簇花生苗就被拎了上来,最后把花生秧轻甩抖落泥土,米黄色的花生果就一个个显现了出来。

如果还想偷个懒,可以用耕牛拉着手扶车犁出花生根系,只是这样做会在地里遗落更多果实,大家还是愿意一窝一窝地挖。

但只挖一遍是不行的,如果有些花生果的根茎不够坚韧,或者土地不够松软,又或是大人那一钉耙没有恰到好处挖到主根,提的时候手上力道不够,就少不了有些深埋在土里的“漏网之鱼”。剩下就是留给村里老人和小孩的福利了,他们用小钉耙把秋收后的花生地再浅翻一遍,把第一遍漏掉的花生一颗颗找出来,可以卖掉换点零花钱。

重复劳动对一个小学生的吸引力显然是不能持续的,但我还是很愿意跟着来田里捡花生。

因为除了逗蚂蚁逮蚂蚱之外,还可以时不时用小钉耙缠着小草玩。当我逮到第三只蚂蚱的时候,外婆的竹篮里已经捡到大半筐花生啦。


------

我望着远方火红火红的夕阳发呆时,有个人影急匆匆朝我们跑过来。

“大娘,别干活了,快回家吧,向东回来啦!”那人边跑边喊。

我抬头一看,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人是小表舅。小表舅是小外公的儿子,小外公是外婆的弟弟,他家有四个儿子,所以我有四个表舅。

“是小军啊,你慢点跑。”外婆站起身嘱咐他,“你说谁来了?”

“向东,思民大哥的儿子!”小表舅看着外婆,语气有些激动。

向东这个名字我一次也没听过。但是思民我太熟悉了,那是个外婆在夜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是我舅舅的名字。

外婆愣了几秒,竹篮和钉耙也顾不上拿,一双小脚竟然颤颤巍巍地在我前面跑回了家。

我无法描述她第一次看到表哥时的状态,我也无法想象,一个年近古稀几十年没看到儿子的老人,第一次见到孙子时是什么心情。

“奶,我爸派我回来探亲,过来看看您!”16岁的表哥白白净净,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跟我见过的所有村里的孩子都不一样,他还带了很多我从来没见过的点心。

外婆打量着他的脸,然后抱住他流出了眼泪。

“奶,我爸说现在工作忙回来不了,等2000年他就会回来。”表哥笑着说。

“原来花生是长在地底下的啊,我以为长在树上!”

“以后我再见到我们班女同学,就可以跟她说,瞅你长得跟棉花一样白!”

表哥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左右,作为城里孩子,他对农村的一切都饶有兴趣。



3


1998年暑假,父亲带我进城探亲。

这是我长到十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进城,此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3公里外的镇上。

“妮儿,你到了你舅家,问他要几张照片,我还不知道他现在长啥样呢。”出发前,外婆悄悄叮嘱我。

“知道啦。”我回答说。

从前车马慢,现在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我和父亲花了大半天。我们先是步行1个小时到镇上,再坐四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最后终于到了省城。

省城真大,大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虽然表哥之前有留下地址,但一进城我们还是绕晕了头。

父亲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路边修鞋师傅问路。

“师傅,请问人民路怎么走?”父亲一边说,一边满脸堆笑地递过一支烟。

修鞋师傅接过烟,慢悠悠地把烟别在耳朵后。

“你这包里背的是什么?”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指着父亲的布包询问。

父亲带了两包自家种的农产品,背上背着的是花甜瓜,手里提着的是大蒜。

“给亲戚带的一点土货,您尝尝。”父亲赶紧解开包,把甜瓜和大蒜各给他拿了点。

“这瓜可真新鲜!”师傅一拳把甜瓜砸开,边啃边感慨,然后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给我们,父亲便千恩万谢地带着我去了。

然而那个方向根本不是人民路,我走得又累又渴,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再也不能挪动一步,父亲也热得满头大汗,他点了一支烟来回踱步,忽而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带我去了另外一个地址。

那里他之前跟表舅进城打工的时候去过一次,还记得路。

那是外公家。

我见到了外公和他的第二任妻子,那是我跟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

外公看起来高高瘦瘦的,阴沉着脸,待我也并不亲切,像是我打碎过他家窗户一样。反倒是那个女人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把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削了皮给我吃。

原来这就是外公,真可恶,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心里暗暗想。

父亲说明了来意,又稍坐了一会,外公就让那个女人带着我们去舅舅家。

穿过大概两条街,那个女人指着靠街的一栋楼说,就是这里了,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在舅舅家住了一周。舅舅是个很严肃的人,有次因为表哥和舅妈没有给家里的小狗洗澡,他就狠狠发了一通火。我害怕极了,要照片的事情总是到了嘴边就不敢开口。

一直到返程回去,我都没敢说出要照片的话。我并没有意识到舅舅的照片对外婆的重要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表哥他们。

这次要不到也没什么吧,以后我们还会来的,再说舅舅不是2000年要回老家吗,直接见他本人不是更好。我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胆小开脱着。

一路颠簸着回了家,因为晕车,一路上我吐得七荤八素,到家就只能吐些水出来了。

外婆心疼地给我拍着背,并没有提起照片的事情。过了几天她问起,我撒谎说忘记问舅舅了。外婆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后来,她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4


千禧年终于到了。

从得知舅舅2000年要回来的消息,外婆便在希望中日复一日地等了三年。

到了年底,她一遍遍地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她怕舅舅一家是城里人回来住不惯,亲手做了全新的被褥枕套,连茶杯桌椅也都换成了崭新的,整日里望眼欲穿地盼着儿子回来。

舅舅最终没有回来,我至今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外婆的等待落了空,千禧年的大年三十,一家人过得索然无味。

2001年,外婆一向硬朗的身体突然每况愈下。

有一回,外婆和村里的田奶奶同去镇上守礼拜。田奶奶先回来捎了口信,说外婆累了走不动道,让我们过去接。我和弟弟赶紧推着木板车着急忙慌往镇上赶,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远远望见外婆坐在一棵梧桐树下休息,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树上啁哳的鸟语声。

扶外婆坐上木板车,弟弟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外婆显得格外高兴,感叹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以接她回家啦。

外婆病了,父亲带外婆去县医院检查,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外婆对此好像早有预判,她说73岁这个坎本来就很难迈过去。在民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说法流传甚广,村里的老人更是深信不疑。

从医院回来后,外婆坚持要回A村。母亲劝说无效,只得带她回A村照顾。

老家有个说法,如果一个母亲在出嫁的女儿家去世,会被视为不吉利的征兆,会给女儿家带来厄运。大人们虽然对这个事情讳莫如深,但是都明白外婆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给女儿添任何麻烦。

隔了一阵子,外婆的身体突然转好了,母亲就带她又回到了我家。中间听父亲说,外婆有时候病糊涂不认识人了。

“姥姥,你还认识我吗?”放学看到外婆在家,我赶紧凑过去问她。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看到我来了,原本在床上躺着的外婆连忙坐起来,又拿起旁边的拐杖沿着床边走了几步,然后高兴地说,“你看,我都能走路了。”

我的泪水喷涌而出,我只知道外婆生病了,却不知道癌症和晚期这两个词连接起来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她甚至已经病得一度连路都走不了。


------

外婆在我家住了整整二十年,村里人早把她当成村里的一员。

在她生病期间,每家每户都提着鸡蛋来探望,外婆看上去很高兴,精神头也不错,我那时候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回光返照。

“妮儿啊,听说城里的大楼很高很高,我爬不上去怎么办,那还怎么去找你舅舅呢?”外婆念叨着。

我听后鼻子酸痛,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母亲往省城发了电报,舅舅寄了一千块钱,人却依然没有回来。

外婆的病情转危后,母亲又带着外婆回了A村,在那个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的家里,外婆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我再次见到外婆时,她已经躺在了一口漆黑的棺木里了,她像是睡着了一样,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外婆的葬礼是小外公一家帮忙操持的,她被葬在了外公家的祖坟地里。

她藏了几十年的枕套,最后也没能送给她念了一辈子血脉相连的儿子,而是跟着她一起入了土。

村里的老奶奶告诉父亲,要把外婆生前的衣物都找出来烧掉,这样她才能安心投胎转世。

父亲照做了,外婆的痕迹,好似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5


我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外婆最后也没能见到舅舅一面。

听父亲说,外婆到最后都在念着舅舅,反复念叨着他的小名:“思民,你回来看娘一眼呐!哪怕是看一眼就走呢!”在场的人无不闻之落泪。

后来我时常会想,如果我当时把照片要回来了,对外婆来说肯定是很大的安慰吧。可我们该明白,如果一件事的前缀加了如果,带给人的往往只有后悔莫及。

外婆去世一年后,舅舅回来了。

我对舅舅算不上礼貌,因为我恨他。

我恨外公和舅舅,也恨我自己,我把恨意落在文字上,却从来不敢直面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件心底的秘密,哪怕将近不惑,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我也无力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审判。

舅舅去给外婆上了坟,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没有掉眼泪。

父亲说,他的心很硬。

我想,在舅舅的世界里,他从6岁开始,就跟着严肃的亲生父亲和破坏他家庭的继母一起生活,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好,童年难免过得并不开心。

但这是外婆的错吗?又凭什么让她来承受?

屋外大雪飞扬,屋内炉火正旺。窗棂上结着冰花,锅里沸腾着米汤,儿女依偎在身旁。这个温馨的画面,这种平淡的幸福,上天却过早地把它从外婆的生命里夺去。

外婆的名字叫玉兰,那是一种高雅的花,老家的院子里种有一株,花开的时候看不到叶子,只有一朵朵大大的乳白花苞簇拥着彼此。传说中这种花代表着报恩,我在想,外婆的一生,到底是在报谁的恩呢?


------

听说舅舅这次回来是因为他下岗了,他打算创业,他选中了杏园,那是一片充满着外婆足迹的地方。

杏园从我记事起就有了,外婆是它的守护人。小孩子调皮,能把满园的杏子从挂果尝到熟透。所以只要杏子结出来,外婆对杏园的牵挂就显而易见了,哪根枝上少了个果,哪根枝被折断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时候农村小孩子没什么玩具,所有不成熟的瓜果都可以拿来玩,我也悄悄摘去玩过,被外婆发现后狠狠地教育了一番,说不能随便浪费。

但是在杏子成熟后,外婆却舍得一袋袋地拿去分给村里人品尝。

村里有个五保户,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外婆也时常与她聊天解闷,教导我们去帮助那位老人打水做饭。

外婆总是这样悲天悯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

舅舅在杏园雄心勃勃建起了养鸡场。听说他以前做过很多生意,也赚过很多钱,后来时运不好就赔了。

舅舅的养鸡场只有几十只鸡,员工也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因为一场鸡瘟,养鸡场开不下去了,大概在这里半年之后,舅舅又回了省城。

后来舅妈带她幼儿园的孩子也来过,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上海女人,我很喜欢她。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

又过了几年,父亲砍掉了所有杏树,杏园彻底变成了一片平平无奇的黄土地。那些陪伴我长大的杏树,跟那个小脚老太太一样,没给我任何当面告别的机会。



6


2006年,我考上了省外的大学。

老家县城没有直达的火车,需要到省城转车。因为第二天的车发车时间很早,我提前一晚上去省城住,二表舅和母亲陪我一起。

我们没有联系外公或者舅舅,村里有个在省城打工的邻居买了房,他听说村里出了大学生,很热情地给我们提供了住处。

到省城已经有点晚了,我和母亲走出火车站时,我看到对面街上有个人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我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舅舅。但是指给母亲看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茫茫人海。母亲说我看错了,我也变得不太笃定,总之我们没有再找他。

2008年夏,舅舅突发脑出血去世。表舅们都去了省城帮忙操办后事。听表舅说,外公表现得很冷漠,因为大热天在火葬场等了会,就抱怨说死人就会折腾活人。可据我所知,他只有舅舅一个儿子,外公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并没有生孩子。

2011年,外公派小外公来当说客,想见母亲一面。小外公说外公现在身体不太好,人老了,想女儿了。

我觉得很可笑,为什么外婆最终都没见到舅舅,而女儿他想见就可以见。

父亲说这件事最终要母亲拿主意,那是她的父亲,虽然不曾养过她。

母亲还是去见了他,虽然并没有太多话与他诉说。在病痛的折磨下,外公已经老态龙钟,不似当年离家出走时那般决绝与坚毅。

2012年,外公和那个女人同年去世,骨灰留在了省城。

姐姐说,才不想他们跟咱姥姥葬在一起,生前就受他们的气,死后怕他俩欺负她。



7


外婆不常来我梦里,好几年都不会梦到她一次。但是去年,我梦到了外婆。

梦里,外婆坐在她从前在婆家的屋子里,屋子四面黑洞洞的土墙,没有任何家具和装饰。整个屋子也是暗黑色的色调,外婆没说话,就坐在那里,我也没有说话。

我给姐姐说了这个梦,姐姐分析,外婆可能是缺钱用了。

我们都没办法回去上坟,姐姐找人买了纸钱烧给外婆,代烧的人发了视频,称纸钱的火燃得很旺,说明外婆那边是缺钱用了。

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我,此刻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灵魂,外婆真的因为缺钱来到了我的梦里,那说明她并不怨我,那我可以稍稍宽了点心。

“你姥姥也真是的,有啥事找我说,找孩子干嘛。”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嗔怪道。但我却很高兴,外婆单单找了我,说明她还是最信任我的。

今年八月底回老家,我去给外婆上坟,包围着坟地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我们在地边选了个位置一直走进去,尽头刚好是外婆的坟墓。母亲说这是她冥冥之中在指引。

我又想起而立那年的清明节,我思念外婆时做的诗:

一别无归期,二十载不堪细数,几回魂梦中。柳又绿,樱复红,坟前青草几枯荣。豆蔻至而立,别后境遇,心事一朝难说尽,忍看音容愈朦胧。故乡仍似天涯远,衔悲忆,总胜万念空。

有人说,亲人的去世是绵绵的细雨,或许刚开始感觉不刻骨,可是那种湿答答的痛感会长年累月刺激着你。每次思念在深夜返潮,每次新痂凝出覆盖旧痕,你看着那雨在心底渐渐积成深渊,也许会想着,即使伤悲,总比什么都回忆不了来得好吧。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小妮,抱猫来,嗷呜一声不见了。”外婆,再来梦里看看我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您轻哼着童谣,一手摇着蒲扇,一手轻拍我的肩膀,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编辑丨Terra    实习丨永嘉



林风

以文字,敬生活

发表于 2025-10-9 03: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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