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红楼梦与山东话 大运河究竟还有多少惊喜?
几乎每个传统戏曲的票友都知道“商路即戏路、水路即戏路”的说法,商贸发达的码头最能聚集人群,也拥有最有钱、最有闲的一群人,自然成了戏曲表演的最佳去处。
明代北方杂剧衰落后,代而兴起的是京杭大运河北上的南戏昆山腔和弋阳腔。而起源于江南的昆曲在明清沿运河北上,在码头的茶馆里逐渐唱出了北方的苍劲,形成了北方昆曲的流派。连康熙、乾隆南巡时,也要特意将江南昆曲的名角装进返程的船上。
明后期昆曲沿着大运河走进北京, 康熙、乾隆多次南巡,每到苏州都要看昆剧。 摄影/陶源 有北上就有南下,清代北京单弦岔曲所使用的的八角鼓,沿着运河南下传入山东,在聊城、济宁等地演变成“山东八角鼓”。
最传奇的当属京剧的诞生。清代徽班相继乘船沿着运河北上、进京献演。沿途每到一个集镇就登岸演出,走一路演一路。而在北京演出的六个戏班逐渐合并为四个,就是“四大徽班”。此后几十年里,徽班在运河不断南下北上,吸收了沿岸各种民间戏曲的精华,中国戏曲史上最璀璨的明珠就此诞生。
扬剧是江南地区传统戏曲剧种之一, 以古老的“花鼓戏”和“香火戏”为基础。 各个行当的表演艺术多从昆剧、京剧吸收而来。 摄影/城市穿梭客
这条水道不仅孕育了京剧的唱腔,也浸润了无数文人的笔墨。元杂剧与明清小说的创作脉络,始终与大运河保持着隐秘的共鸣。关汉卿的《窦娥冤》来自运河沿岸淮安采风所得;冯梦龙笔下的杜十娘,被辜负后在运河瓜州怒沉百宝箱;施耐庵长期隐居淮安,它笔下的水泊梁山,是大运河的“水柜”之一。
而曹雪芹更是将家族命运和运河波涛,一起写进了《红楼梦》。曹雪芹祖父曹寅任江宁织造时,曾到扬州主持两淮盐政,曹寅的一生与大运河紧密相连。
相比于建筑、曲艺、小说,方言的潜移默化则更加“隐蔽”。北方官话在语音上大多区分平翘舌,唯独山东沿运河的区域,如济宁、聊城、德州的运河沿岸,会把普通话的“zh”“ch”“sh”读成类似南方的“z”“c”“s”,这无疑是江淮方言顺着运河向北方辐射影响造成的。
时至今日,大运河仍是运输大宗物资的重要水运通道。 摄影/丁嘉一 又比如,山东、河南运河沿线方言都有一个特殊的韵母“iai”,普通话的“解、街、介”等,会读作“jiai”,普通话的“械、蟹、鞋”会读成“xiai”。而且京剧中也有韵母“iai”,也被认为是江淮方言的遗留。
皖北人来到天津茶馆听一次相声,会发现天津话的一些语调和老家话很像,这一方面是因为朱棣从皖北带去的士兵成了天津卫最早的居民,另一方面也是运河的航运,给这座码头城市造成了方言变化。
大运河给天津带来了商贸繁荣和人员流动, 间接推动了天津相声的兴起。 图/视觉中国 而山东人听到北京的通州号子,也会觉得有些熟悉。北京大运河的通州号子,被称为南方漂来的民间艺术,一些号子被认为具有“更为典型的山东音乐风格”,很可能是“山东方言声调特征与山东人豪爽性格相结合的结果”。
如今,船工号子早已被替代成高铁轰鸣,连接南北的动脉也不再只有大运河,但运河河面依然可以看到南北交融的倒影。春游大运河,不仅可以尝到融合南北的滋味,也可以通过河水触摸到历史的文化脉搏。
长深高速、商合杭高铁与京杭大运河。 大运河的功能,如今被更先进的交通方式逐渐取代。 摄影/朱露翔 从南到北的滋味、建筑、曲艺,都在诉说着一个道理:文明的活力在于流动,文化的魅力源于交融。千年大运河,早已超越一条普通的河道,更是一部流动的史诗,将中国南北的山河与味觉、人文与匠心编织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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