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水浒传》的朋友都熟悉,梁山好汉们个个都是好酒量,喝起来必须都是用大碗的不仅如此,平民百姓也喝,官员军人也喝,王婆阎婆那样的老妪喝,就连郓哥这样的未成年人也喝。很容易给读者一种感觉就是在宋代不论男女人人饮酒,而且是三餐顿顿离不开酒。我就曾想象过,走在宋代的街上,酒馆肯定就和现在的便利店一样多。那时的空气中,应该都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但是实际上,这种人人无酒不欢,随时任性畅饮的情形基本是出于施耐庵的文学想象和艺术创造。上图_ 连环画 武松在景阳冈上喝了十八碗的“三碗不过岗”
《汉书•食货志》云:酒者天之美禄。《淮南子》也记载 : “ 清醠之美 , 始于耒耜 。”足见很久以前,酒在我国已经深受喜爱,而且酿酒与农产作物就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由于我国是农业国,所以很早就将以粮食酿酒的工艺发展到了很高水平,甚至还创造了与酒有关的专属官职——酒正。凡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兴就有衰,所以禁酒令也应运而生。禁酒令其实古已有之,并非宋代首创。上古时期大禹就认为酒是“亡国之物”而不甚喜之。西周建国后亦将殷商暴政归咎于君臣酗酒乱性所致,故颁布了《酒诰》,遂成为了是我国第一则禁酒令。不过《酒诰》的规定是除了祭祀之外,其他时候不能饮酒,也就是主要针对民间行禁,属于正人不正己,而且对于酒的制造和销售规定含糊,使得法令不得尽行,而且祭祀时王公们大肆豪饮,起了坏头带坏了风气,所以禁酒的效果很不彻底。上图_ 央视版水浒传里智取生辰纲时,吴用、晁盖等买酒解渴的剧照西汉初期也实行过禁酒,但是限制的仅只不过是不许群饮而已,属于有限禁酒。但是由于酿酒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所以后来因为自然灾害或者战乱,为保护粮食储备禁酒令愈发严格。直至唐代基本一直是逢灾必禁,遇战必禁。目的是为了禁止粮食浪费,动摇国家根基。不过宋朝时的禁酒,却与前代因粮而禁有很大不同,宋朝时的禁酒不是禁止饮酒或造酒,而是一种类似 “限购”的政策,即禁止个人购买民间所酿之酒。换句话说,就是采取国家垄断政策,所有酒类产品均由国家专制专售。上图_ 《清明上河图》里的“香丰正店”的门前,还挂着红栀子灯——宋朝的大型酒楼这种垄断是因为民间酿制的酒便宜而销量高,导致官酿的酒销量受到很大冲击。所以朝廷为了保护这个能养供饷俸的支柱产业,开始在民间大规模禁止酿制售卖酒。凡制酒必须得到官府授权并发放凭证,这类持证生产的酒坊叫做“酒库”,官府批准卖酒的酒店名“正店”。至多到神宗末年,白酒生产和销售基本被官方批准的“酒库”和“正店”所垄断。据《东京梦华录》所言,没有酿酒权的小酒店或承接正店分销的分店叫“脚店”。这一叫法在《水浒传》中见得很多。武松在景阳冈上喝了十八碗的“三碗不过岗”酒家就是间脚店。但实际中这种酒店是不敢真的打出酒旗来的,在宋代无论正店分店,只要是有制酒卖酒官方资质的,全都悬挂正式规定的专卖标志,一种间色酒旗。村醪酒店只敢偷偷摸摸私下售卖,哪敢大张旗鼓公然打广告。有赖于农业发达宋代制酒业发展也相当迅速,仅在汴梁一地有具体记载的“正店”至北宋末期就已达72间。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里就出现过一家“正店”孙杨店。画卷中此店规模很大,气派非常。后院中倒置的酒瓮,堆如小山,可知生意何等兴隆。而陆谦哄骗林冲出门喝酒,所去的酒家樊楼亦是这72家其中之一,并亦出现在了清明上河图之内。樊楼原名白矾楼,后来更名为丰乐楼,位于汴梁御街北端,据说门前栓马的木桩、上下鞍的踮脚石竟置有两三排之多。官府发放的凭证还并非都是一样,准许生产销售的数量还有不小的差距。也就是说,即便获取了官方许可,生产规模也受到了限制,也算是一种“宏观调控”吧。这就很清楚了,宋朝的禁酒,原因更多是为了牟利。由于获利甚丰,朝廷把酒业作为盐业专卖之外的又一大财源予以严格控制,民间很难染指(未免太小家子气)。当然, 这种与民煌煌争利的行为好做不好说。所以朝廷需要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至少得拿得上桌面。而宋代何刻曽著有《酒尔雅·释酒》,对饮酒颇多微词:“酒者……亦言造也,吉凶所由造也”。强调饮酒过量会造成一些不好的行为和后果,酒会刺激人性,使人丑恶的一面暴露出来,做出失德悖礼之事。其实这应该叫酒品不好,人品好的醉了也不生事。只听说李白喝酒作诗,不曾听说他喝酒作恶。喝完了耍流氓的,本身就是流氓,喝不喝都是,别都拿酒说事。这位何先生兴许是位御用文人,他的《酒尔雅·释酒》大概率是篇官样文章,服务于政治需要。说起来讽刺,宋代虽然禁酒,但是军队之中却饮酒成风,屡禁不止。不仅有过“四十从戎驻南郑,酣宴军中夜连日”的丑闻。更出现过汴梁“有御营卒桑达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知觉”的奇事,连京畿尚且如此,边塞更不必说。宋初名将潘美率军讨伐南唐,不顾身负重任竟在一晚饮酒大醉,“被酒号叫……军中皆惊”。除此之外还出过“日暮醉归,驰马奔逸不能制”,“因醉酒不谨言语,遂致衅隙”的洋相。而名震华夷的岳飞岳元帅则更甚,有史载岳飞早年纵酒无度,“使酒不检”,曾因醉酒逼迫部下江南兵马钤辖赵秉渊比武,更当场几乎将赵秉渊活活揍死,“飞在洪州,与江南兵马钤辖赵秉渊饮,大醉,击秉渊几死”。捡回一命的赵秉渊说什么也不愿再在岳飞麾下,养伤数月后投奔另一大将刘光世去了。以潘岳之尊尚且如此放纵,可见宋军军纪废弛,羸弱绝非虚言。在《水浒传》里施耐庵艺术地夸大了宋代民间的饮酒行为,虽然产生了醉上景阳冈、醉打蒋门神、醉闹五台山等精彩情节,但是却和宋代的真实情况严重背离,按现在的话说,叫做创作脱离生活。如果依照《水浒传》的情节,我们必然会想象出一个男女老少皆饮酒,满街酒鬼的大宋朝来。参考资料:《汉书•食货志》《淮南子》《尚书•周书》《东京梦华录》《此必说》《宋史》《南渡旧事》《武略汇要》《资治通鉴•长编》《三朝北盟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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