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知识丨王勋成：关试与春关

源济

文史知识丨王勋成：关试与春关

Original 王勋成 文史知识 2024-07-02 18:31 北京

唐代举子及第后，不能立即授官，还须参加吏部的关试。所谓关试，就是吏部对礼部移交来的新及第举子用考试方法接纳其为选人的一种方式（贡举之试，原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开元二十四年，敕以位轻，改由礼部侍郎主持，始归礼部）。先是，礼部放榜后，把及第举子的姓名、籍贯等有关材料写成关状，通报给吏部，也就是通知吏部：这些及第举子，现交吏部待选。然后，吏部就对这些举子试以两道短小判词，便算接纳了。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三《关试》云：“吏部员外，其日于南省试判两节。诸生谢恩，其日称门生，谓之‘一日门生’。自此方属吏部矣。”明胡震亨《唐音癸签·诂笺三》“进士科故实”条说得更清楚：“关试，吏部试也。进士放榜敕下后，礼部始关吏部、吏部试判两节，授春关，谓之关试，始属吏部守选。”关试的参加者是当年及第的所有各科举人，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考场、同一试题下由掌管选院的一位吏部员外郎进行统一考试。考试结果不入等第、不分名次，一般也不存在及格与否的问题（除交纳白卷或互相抄袭判语雷同者外）。试后，礼部的移交手续才算完成，及第举子就算脱离了礼部，而成了吏部的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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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勋成先生《唐代铨选与文学》2024年再版

所谓春关，就是关试后散发给及第举子的出身文凭。及第举子只有取得出身文凭才有资格参加吏部的冬集铨选，所以春关又起着选人证书的作用。李肇《唐国史补》卷下“叙进士科举”条说：“籍而入选，谓之春关。”“籍”是登记，“入选”是参加铨选，合起来是登录及第者姓名、籍贯等并凭此参选。

显然，关试与春关不是一回事。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举与文学·吏部铨选与科举》中说：“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十八《进士科故实》有对关试的解说：‘关试，吏部试也。进士放榜敕下后，礼部始关吏部，吏部试判两节，授春关，谓之关试。始属吏部守选。’这里‘礼部始关吏部’的‘关’，当是关白的意思，指的是古代官府之间公文的往来，《文心雕龙·书记》篇谓：‘百官询事，则有关、刺、解、牒。’这就是说，礼部将及第举子的姓名及有关材料移交给吏部，吏部则试判两节，叫做关试；因为关试的时间一般是在春天，因此也叫春关。”

上书认为“礼部始关吏部”的“关”，当是关白的意思，指的是古代官府之间公文的往来，这是对的。但“关试”的“关”，却并不由此而来，也就是说，关试的得名，并不源于“关白”的“关”，而是直接与春关有关。《太平广记·关试》条云：“吏部员外，于南省试判两节，试后授春关，谓之关试。诸生谢恩，其日称门生，谓之‘一日门生’。自此方属吏部矣。”《太平广记》的这条材料未标明出处，当出自《唐摭言》卷三《关试》一文。但“试后授春关，谓之关试”，却是《唐摭言》所没有的。《太平广记》这样说，必言之有据。《唐音癸签》“进士科故实”条也说：“吏部试判两节，授春关，谓之关试。”可见关试的得名与春关有关，所谓关试，就是授给春关的考试。

至于关试的时间因在春天故名春关，则未必妥当。关试与春关，其实并不是一回事。关试是吏部用考试方法接纳新及第举子为选人的一种方式，而春关却是一种文书，是及第举子获得出身的证明，是参加铨选的凭据。冬集时用它来验明正身，符合后，才准铨试而授官。由于这是在春闱后产生的关文，故名春关。

春关由礼部贡院填写，吏部选院散发。上除登录及第者姓名、籍贯外，还有科名、等第等，然后由知贡举人签名，礼部盖章。礼部贡院写好后始连同牒文一并移报吏部选院（有时也略迟于关牒）。吏部选院于关试后再加盖印章散给及第举子。至此，礼部的移交手续、吏部的接纳手续才算最后完成。《宋史·选举志一》载，礼部贡院“俟正敕下，关报南曹、都省、御史台，然后贡院写春关散给”。这里虽说的是宋初之事，但宋承唐制，唐代亦当如此。五代时战乱频仍，春关多有丢失。《册府元龟·贡举部·条制三》载，后唐明宗天成三年（928）“十二月戊午，礼部贡院以诸色及第人失坠出身，请同年一人充保，次年及第二人充保，即重给春关”。佚失春关重新补写，仍由礼部贡院负责。宋洪迈《容斋续笔·贻子录》云：“咸通年中，卢子期著《初举子》一卷，细大无遗：就试三场，避国讳、宰相讳、主文讳。……及吏部给春关牒，便称前乡贡进士。”“咸通”为唐懿宗年号。知唐代春关由吏部选院散给。

由于关试后即授春关，所以人们往往以春关代指关试。宋代钱易《南部新书》乙卷说：“咸通九年，刘允章放榜后，奏新进士春关前择日谒谢先师，皆服青襟介帻，有洙泗之风焉。”这里所说的“春关前”，实际上是指“关试前”。唐僧无可《送邵锡及第归湖州》诗云：“春关鸟罢啼，归庆浙烟西。”（《全唐诗》卷八一三》这里所说的“春关”，也是指“关试”。以为关试亦名春关，这是不对的。

——本文刊于《文史知识》1997年第5期

本文作者：王勋成先生（1945—2016）， 甘肃兰州人，1982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唐代文学方向并获文学硕士学位，同年留校任教，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曾任甘肃省古代文学学会副会长、甘肃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等。主要著作有《说岩诗草笺注》《唐代铨选与文学》《唐代铨选与文学论稿》等。